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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晚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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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就可以叫他们挑来卖,麦梗柴火每十斤给五厘银子,木料拿来看了好坏再定价。”

巩百户转身就跑,丝毫没有刚才的疲态,那麻子墩离此一里多路,他一溜烟跑回去,不一会一群人就冲出墩墙,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背上背了比人还高的麦秆,还有抬木头背柴火的,赶集一般往这边赶来,一个比一个走得快,生怕人家收够了就不买了,如同参加奥运会竞走比赛。

刘民有对陈新一竖拇指,这样很快就能搭建起违章建筑,大家就可以先从船上下来。不过似乎价格太低了些,他悄悄对陈新道:“剥削是不是太严重了。”

陈新嘿嘿一笑:“你看他们那急切的样,绝对不严重。”

几个十多岁的小孩跑的最快,全是光脚,有两个更是连裤子都没有,跑到跟前了又不知道找谁,隔着二三十步傻站着,那巩百户毕竟年纪大,自己也背了麦秆,现在还在队伍尾巴上喘气。

刘民有带着阳谷剩下那十一人,招呼那些小孩过来,陈新让自己的几个亲兵去维持秩序,把那些军户排成一列。

后面的走得慢的大婶大妈大爷们陆续赶到,看到前面的交了麦秆,马上领了银子,叽叽喳喳的谈论起来,大家一边讨论着,一边打量那些新来的人,特别是那个高大的千户,同知大人在他面前倒象个下级,军户都有点糊涂了,到底谁官大。

刘民有也在打量这些军户,十足的叫花子,脏不用说,衣服破烂不堪,补丁盖补丁,大部分光脚,有些小孩裤子都没有,跑着的时候还好,现在一停下来,都在发抖。

阳谷来的那十一个人,刘民有把他们编为后勤队,此时正在收麦秆和柴火,他们也没有称,但他们都是年年要交粮的,经验丰富,直接用手提一下,就大致能估出来重量,刘民有总共才付了二两多银子,就收起一大堆近五千斤麦秆柴火,他看着那些军户欣喜的表情,突然觉得银子更值钱了。

第019章推举

由于麻子墩群众的大力支持,天黑前搭好了三个窝棚,那些坐船后不适应的人终于可以不住船上,但由于地面太硬,无法做成地窝子,窝棚四面漏风,刘民有只好让人点起篝火取暖,其他人还是住在船上,总算过了第一夜。

第二日热情的麻子墩人民又来到这里,看他们还需要买什么东西,陈新从天津出发时购买了一百石粮食作为压舱石,在窝棚前支起大锅煮起粥,宣布干活的就可以吃一顿,于是当天又有上百名麻子墩人民过来帮忙,两百多人一起动手,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搭好了二十多个窝棚,又运了些石块在周围挡风,五个战兵队各一个大窝棚,成了家的,每家一个小窝棚,刘民有和陈新各一个小窝棚,宋闻贤则宁愿住在船上。

刘民有特别要求建了一个最大的窝棚,作为小孩和士兵识字的学堂,让匠户甲做了些厚木板摆成长条桌子,一个农民工幼儿园有了雏形。

窝棚只能作为暂时住所,陈新的计划是要修成砖瓦房,外面还要加堡墙,刘民有到麻子墩参观学习了一下,里面百多户人,居然只有一户砖房,其他都是泥胚墙的草屋,其实明代的北方大多是草屋,连京师都还有不少,两人去过的蓟州和天津等地,还算是城市,也是草屋和瓦房掺杂,一旦发生火灾就会损失惨重。所以陈新坚持修砖瓦房,他认为良好的住房条件也是荣誉感的一部分。

在威海这样的乡下地方,只有卫城里面有少量砖瓦房,麻子墩只有一户人家有瓦房,便是王元正的老丈人。墩里面环境脏乱差得难以想象,刘民有参观后大失所望,对他的市镇规划没有任何借鉴意义。

他只好按十字街布局,自己画了一张图,第三天一早带了后勤队和几个匠户去了卫城,要采购很多东西,粮食、盐、砖瓦、厨具、床、铁匠铺用具等等,从麻子墩到卫城有十里路,来回加上采购,至少一天的时间。

陈新在窝棚的麦秆堆中睡了一晚上,盖了两床被子,虽说不冷,但颈子被麦秆弄得奇痒,而且麦秆作垫子也太软,腰酸背痛的起来后,送走了刘民有,带着五个战兵小队开始跑操,这大片的抛荒地多年未耕种,颇为平整,正好用来作为训练场地,麻子墩那边静悄悄的,冬日无事,没人这么早起来。

“碗是左、筷是右!”

“碗是左、筷是右!”

“先出左,后出右!”

……

一边跑着,朱国斌一边喊着号子,集体跑操还是第一次,大家脚步都不齐,但能维持着十二人一组的队列不散,显示了这些纤夫优良的组织性。

陈新带着海狗子等四个亲兵在大队侧前方跑着,所有人都能看到千户大人也在参加训练,喊过一阵号子后,改由代正刚喊,朱国斌跑到陈新身边,边跑还能边跟陈新说话。

“大人,这些队的小队正和伍长都还没有,要不要先定下来?”

陈新体力不如朱国斌,千户官服里面又穿了厚袄子,此时已经有点气喘,只是点点头,勉强说了声:“好,今……今日就……定下来。”

朱国斌回道:“属下带的那队中,我觉得江……”

“不,咱们先不定,先让他们选。”

“选?”朱国斌头上一个大问号。

……

跑了大概两千米,大部分纤夫都没有太大问题,陈新已经累得够呛,他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让三个主官带着队伍在窝棚区前面列好了队,他们跑步喊号子的声音已经把窝棚中的家属都惊醒了,都出来好奇的围观。

到了威海后,所有战兵的胖袄都把红色穿在了外面,看过去一片火红,就是没有帽子,头上一个网巾,陈新在天津也没想起来该每人配个帽子,在登州也忘了要头盔,现在看起来效果就差了些。

陈新找了一根剩下的木头站上去,宋闻贤和陈新的四个亲兵都站在身后,陈新面对着战兵队,清清嗓子开始讲话:“各位士兵,今日开始,你们就是威海卫的军户,也是威海卫的战兵,你们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地方,不愁吃穿,每月有饷银可拿,刘先生还准备教你们的孩子读书,谁知道是为什么。”

队列中一片寂静,纤夫们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没有危险,有吃有穿,甚至连种地都不用,他们不知道陈新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半响后,第一队的队尾举起了一只手。这些纤夫在路上挨了不少打,才学会了发言举手。

陈新一看,是那个最瘦弱的周少儿,他鼓励的点点头,对他道:“周少儿可以发言。”

周少儿放下手,他对陈新这个恩人满怀感激,不过当着这么多人发言,还是说不利落,“这个,因为大人是好人,其他,我,我也说不来。”

陈新笑笑后,脸色慢慢冷下来道:“周少儿说得对,我是个好人,但是你们不是来享福的,你们都是在家乡过不下去,才来到这里,你们为什么会流离失所?”

黄元是阳谷的佃户,比起自耕农还悲惨,听到这里举起手,陈新允许后他大声哭着道:“因为地主老爷不让咱活,粮店的奸商不让咱活。”

黄元的哭声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有了第一个发言,后面的人胆子大了不少,纷纷举手发言,都是控诉当地的官吏、缙绅和商人,他们中好些是光棍,全家死得就剩下一个,人人都有一部血泪史,听着队列中传来阵阵哭泣,围观的家属也受到感染,在场边哭泣起来。

陈新看到大家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基本有了诉苦会的效果,这种时候说的话最容易被他们所接受,等他们说完了,陈新大声道:“大家都是苦命人,有被缙绅害的,奸商害的,土匪害的,各有各的原因,但我告诉大家,你们苦难的原因只有一个……”陈新缓缓扫视着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因为你们没有力量,所以他们可以任意欺凌你们,但是今天,你们不一样了,你们不再是农民,不再是纤夫,你们是威海卫的战兵,你不再是一个人,这里的每个战友都是你的后盾,包括我在内,我们是互相的依靠,从今后谁要想欺凌你,就是跟我陈新为敌,跟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为敌。”

卢驴子等一众老手下听得心情激动,他们跟随陈新最久,对陈新感情最深,而且自从跟着这个人,他们就没有受到过欺负。他们的命运都因为这个人改变了很多。

陈新的声音继续响起:“但是这还不够,你们还要有更强大的力量,让每个想欺凌你们的人知难而退,这个力量不会自己到来,需要你们自己努力,在训练场去得到,到战场去得到。所以……”

陈新再次停顿一下,让大家消化了刚才的话语后接着道:“到了训练场,到了战场上,我就是最严厉的人,我只认军纪,你们中任何人违反军纪都不会被放过,所有在训练场和战场退缩的人,会被严厉惩处,自生自灭,这里不需要胆小鬼,同样的,你们所立下的所有功劳都不会被忽视,你们可以成为伍长、队长、总旗、百户、千户,我也不会永远是个千户,你们若是怕死,愿意任人欺凌的活着,现在还可以离开,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陈新,拿命去争一份功名,去堂堂正正的活,就留下来。”

卢驴子当初再三考虑,才决定跟着陈新,短短几月时间,亲眼看到他一步步走来,已是今非昔比,不但成了千户,而且名动京师,前途不可限量,自己跟着他算是跟对了,看着这个共过生死的大哥,他心情激动,猛地跪下大声道:“愿为大人效死!”

第一个人带了头,其他人纷纷跪下,满场中只有宋闻贤一人还站着,这就是陈新要的效果,这些人跟他们讲国家民族没人懂,但他们自己的悲惨命运最能打动他们,他们最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只要把他们的切身利益和这个集体联系起来,就可以在潜意识中强化他们的集体精神,在集体精神的基础上,配以战友之情、勇武精神、军人荣誉感,那么自己这支小军队在精神力量上至少会远远超过同时代的军队。

这番动员之后,他已经进一步获得了这支军队的效忠,原来一些朋友相称的如代正刚、周世发等人,也正式在思想上成为了手下,陈新刚才的讲话,把自己也放在集体的概念中,他所推崇的战友之情也在慢慢为军官和士兵所接受,只要形成了这样的氛围,以后就可以更容易的同化新加入的成员。

陈新请大家起来后,大声道:“感谢大家信得过我陈新,但是我还是要说,在战场和训练场上,我不会讲任何情面,军纪和训练的每个条款不是为了惩罚你们,你们在训练场上所受的所有处罚,都是为了你们最终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有军令和纪律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即便你认为它是错的。”

这次是张大会带头喊道:“谨遵大人军令!”

陈新讲完纪律的重要性后,马上就发布了他的第一条正式命令:“现在每个小队自行推举出三名小队长人选。你们记住一点,你们选出来的,是要在战场上带领你们的人,如果想在战场活命,就选你们认为最可靠的人。”

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有点傻眼,从来没听说过选举一事,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选,陈新叫过朱国斌、代正刚和卢驴子。

朱国斌低声问道:“大人,这,这怎么推举啊?”

“怎么推举?”陈新这才想起这帮士兵大都不会写字,“你找个窝棚,你们三个和我坐里面,一个一个进来,说出要选谁,你来写名字,每小队被推举最多的三人成为小队正人选,然后我再从三人中挑选正式的队正,剩下两人为伍长。”

朱国斌三人互相望望,这个陈大人总能想些完全不同的东西出来。不过陈新刚刚才讲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几人只得赶快去安排窝棚,下面站着的军户们也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习惯于受人安排,从未想过要自己选出军官。

陈新从树干上跳下来,宋闻贤走过去急急的低声问道:“千户大人,你为何让这些军士自己选队正,如此一来,你的权威何在?”

陈新不慌不忙道:“他们只是选出三个人选,最后谁当队正还是我来决定。”

宋闻贤还是有点不甘心,人事安排是最重要的权力,他实在没明白陈新为何要放给这些军户,“千户大人勿怪我多言,这实在……实在”

他实在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总之是觉得不妥,陈新笑道:“宋先生不必担忧此事,这些人编组之时,都按籍贯完全打乱分开,每队之中几乎没有老乡,他们要是想在战场上活命,该当知道如何选择。”

“哎。”宋闻贤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陈新自然有他的道理,军队中其实是最不讲民主的地方,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权力结构,下级的权力必定来源于上级,反过来,上级的权力也由下级军官的权力来支撑,但在最低一级让士兵推举基层军官人选,却能让更多人才脱颖而出,他也保留了最后任命的权力,仍然能保证自己的权威性,推举的灵感来源于1792年大革命时期的法军,士兵推举出的基层军官中,有九人成为了后来的元帅。

虽然这些纤夫不具备法军士兵的革命和自由精神,但在每个兵员背景大致平等的团队中,又经过自己刚才煽动,陈新相信他们能正确的使用这项权力,选出他们所信任的人,他所要建立的是一支全新的军队,所以他最开始没有确定队长,而是在路程中安排他们集体完成一些任务,在过程中有能力的人就会展现出他们的才华,自然会受到其他人的信任,形成人尽其才的体制和氛围,才能让这支军队具有更强的吸收新力量扩张的能力。

在宋闻贤的担忧中,陈新带着三个主官进入了一个窝棚,四个亲兵在门外值守,战兵每次一个的走入里面。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小队的王长福,他也是在张家湾第一个报名的人,所以编为第一号。

“大人,俺推举俺自己。俺力气大,说话算数,以前拉纤也是俺喊号子,这些伙计都听俺的。”

陈新淡淡说道:“你需要说三个人的名字。”

“嗯,还有黄元,郑三虎,黄元人稳妥,俺信得过他,郑三虎用刀杀过猪,也就能杀人……”

第020章军棍与敌人

刘民有带着后勤队回到窝棚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后面跟了几辆驴车和牛车,一路吱吱呀呀的走了过来。他采购了一百石粮食、三头猪,还有盐、铁锅等一堆东西,奇怪的是王元正也跟着过来了。

陈新刚刚任命了五名小队队正和十名伍长,原来的三名主官和现在五名小队长就是他的中层干部,海狗子和张大会充当辅助教官,正带着一起在确定每队的兵员角色,就是定下长枪手刀手等具体的人,每种武器的要求不同,藤牌就要求肢体灵活,一般伍长担任,长刀要有杀气,长枪要强壮并有杀气,陈新倒是很想简化兵种,但现在人太少,只有使用这样的小编制,唯一能参考的就是戚爷爷的鸳鸯阵。

他看王元正也来了,忙叫过宋闻贤过来见了礼,王元正态度竟然比前几日还好,陈新这里也没有什么客厅,正好刘民有买回些桌椅,临时搬来两人坐了。

王元正看看初具规模的窝棚区,笑着道:“陈千户不愧是巡抚大人看重的人,短短几日这里就大不相同,听说还要修砖房。”

陈新想起这人还欠自己一堆农具和军户,笑着道:“大人谬赞,若非人手不足,应当还会更快。”

王元正稍有点尴尬,赔笑道:“陈千户放心,那二十户人已经都安排好了,过几日便能到此处。”

宋闻贤对这个同知没太看上眼,在一边淡淡道:“王大人还有别忘了屯田的农具。”

王元正连道不敢,跟宋闻贤解释起来,陈新看到刘民有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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