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第2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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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闻言一凛,皆抬头看着萧凡。
“不可直中取,便向曲中求,南下的路被我们堵死了,回头向北又与他的篡位企图完全相悖,往东呢,过了山东便是大海,前行无路,剩下唯一的选择,便是往西了,西边……过了彰德府,便是山西境地,燕逆难道欲图山西?”
说着萧凡抬起头,目光无意识的扫过诸将。
曹毅被萧凡的眼神扫过,他也摸不透朱棣的意图,于是挠了挠头,吭哧道:“山西……山西汾酒不错,够劲道”
“汾酒?好喝吗?”萧凡的思路也被曹毅打了岔儿,走神了。
曹毅一拍大腿:“太他娘的好喝了入口纯正,后劲绵长,喝起来非常痛快”
众将皆是好酒之人,皆点头附和。
盛庸一脸回味道:“杜牧诗云: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杏花村便在山西,杏花村的汾酒是最有名的,曾为南北朝时的宫廷贡酒,扬名天下,喝起来的感觉,啧啧……”
话题被打了岔儿,帐内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众将纷纷描述喝汾酒的口感,讨论非常热烈,活脱就一盛大的糖酒会。
萧凡的思路却越飘越远,摸着下巴喃喃道:“汾酒这么好喝,如果命锦衣卫暗中潜入山西,在所有酿造的汾酒里下点儿砒霜,被燕逆喝了的话,啧啧……”
众将顿时住嘴,目光惊恐的注视萧凡,满头大汗……
曹毅擦着汗道:“大人,燕逆治军甚严,军中绝不准饮酒。”
萧凡一楞,接着扼腕叹息:“真是个没情趣的家伙……”
迎着众将复杂的目光,萧凡终于回过神,脸上不由浮起几分赧色,颇为羞恼的狠狠一拍案几:“怎么扯到喝酒上去了?都严肃点儿,我们这儿开会呢”
……
……
“燕逆多半是要取山西了。”萧凡用力点了几下地图,语气渐渐变得肯定。
“前行无路,只能绕道,山西虽不如江南富庶,但燕逆粮草足够,可以就地招募新兵,更可以天子无道,皇叔靖难的名义,煽动蛊惑百姓造反,山西的地理位置对燕逆也比较有利,进则可入河南,克汝宁,绕道再直取京师,退则可回北平,正是进可攻,退可守,最可怕的是,戍守山西的有两位王爷,一是太原的晋王,还有大同的代王,代王兵马不过三卫,不足为虑,但晋王麾下却拥兵十余万,晋王若被燕逆说动,跟他一起造反,朝廷的麻烦就大了……”
曹毅道:“取了山西,再绕回河南,最后直取京师?”
萧凡点头:“朝廷大军势众,燕逆不敢与我等决战,欲避开我军主力,只能绕道而行。”
曹毅苦笑道:“绕得可真够远的啊,这可算得上长征了。”
萧凡一怔,接着失笑:“不错,长征,他们确实是长征。”
曹毅一拍胸脯,豪迈道:“那咱们就加快速度追上去,沿路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追堵截,末将愿为先锋”
萧凡咂摸咂摸嘴,好熟悉的场景,这话怎么透着一股子反动派的味道?如果现在有飞机扔炸弹撒传单,那就更像了……
“围追堵截不妥,咱们永远处于被动,很容易便会被燕逆坐大,一支军队若在大明境内运动数省,很轻易便能裹挟数十万兵马,那就不好收拾了,这场战争不能拖得太久,也不能影响太大的范围,否则后患无穷”
深深凝视着地图,萧凡手指在图上虚画了一个小圈,道:“我要逼燕逆撤回北平,然后不得不在北平附近与我决战,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如何逼?”
萧凡思索良久,从齿缝中迸出俩字:“分兵。”
第二日,大军继续启行,萧凡分出了十万兵马,命平安领着十万大军脱离主力,径直往北,奔北平而去,萧凡授意平安,在朱棣回援北平之前,十万兵马对北平只围不攻,若朱棣得知北平被围,十有八九会领军回援,届时平安与萧凡率领的主力两头夹攻,或可逼得朱棣不得不决战。
平安领军北去,萧凡率领四十万大军主力,仍旧按原计划直奔河南彰德而去。
虽然清楚朱棣多半会望风而逃,但彰德不能不去,战争无所谓正义与邪恶,可萧凡还是愿意把自己想象成正义的一方,彰德的百姓们正在朱棣的淫威下哭喊受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眼巴巴的等着朝廷的正义之师收复失地,北定中原,家祭告乃翁……
与此同时,一队二十来人的便装汉子也奉了萧凡的命令,悄悄离开了大营,骑着战马飞快朝山西太原府奔去,他们奉的使命是截杀。
十余日后,已至五月。
太原晋王府门前广场外的一座不起眼的茶肆,茶肆很简陋,坐落于王府外的民居中,几块木板拼凑成一间十余丈方圆的陋室,里面零散摆放着四五张桌子,桌上的粗瓷茶碗内,劣质茶水冒着丝丝热气。
二十多个民夫贩卒打扮的汉子散坐于各处,敞开着衣襟,袒露胸膛,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闲聊寒暄,他们的眼神却不时瞟向晋王府的大门,以及门口不断来回巡梭的王府亲卫,看似悠闲的随意乱瞟,可他们的眼神中却闪烁着精干剽悍的光芒。
时值燕逆造反,藩王们甚为不安,晋王也不例外,虽然他手握十余万兵马,可他的反应与别的藩王没什么区别,不但王府加强了戒备,而且晋王也称病不出,拒不见任何外客,太原知府几次登门拜访都吃了闭门羹,悻悻而返。
天下大势太难捉摸,老晋王逝世没多久,长子朱济熺刚刚袭了王位,屁股还没坐热就出了这档子事儿,朱济熺有些慌了,他很明白自己手中的十余万兵马是块大肥肉,朝廷和朱棣虽然在打仗,可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他呢,谁知道朝廷和朱棣把他当成了朋友还是敌人?
局势未明朗之前,该病还得病呀……
茶肆内,脸色黝黑,微微驼背的茶博士拎着大铜壶,挨个儿给店里二十来个汉子添茶水,平日里他这茶肆可是很少有人上门,今儿一来便是二十个,多少能赚得几文。
一边倒水,茶博士一边用山西话殷勤的闲聊:“额看你们各老不四本地的吧?”
店内汉子们互视一眼,然后用一种狗看星星的目光,茫然瞧着茶博士。
茶博士讨了个没趣儿,讪讪笑了两声,添了茶水后识趣的走开。
未多时,茶肆外急步走进一名五短汉子,一样的贩卒打扮,长相平凡得看一眼立马就能忘掉的那种。
汉子进了茶肆,慢吞吞的坐到一张桌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他们来了,刚刚进城,一行六人,正朝王府而来。”
茶肆内的汉子们尽皆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为首一名魁梧汉子朝茶博士扔了一块碎银,二十人同时起身,闲庭信步般朝王府大门遛达过去。
刚走近,王府门口的亲卫便瞪起眼珠朝他们大喝道:“你们瞎眼了?王府门口是你们这些粗鄙汉子能走动的吗?赶紧给老子滚开不然杀了你们”
为首的汉子一副惶恐畏惧的模样,连连朝亲卫打拱,然后忙不迭往后退去。
正闹得一团乱麻之时,远处传来一阵零乱的马蹄声,六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精壮汉子远远走向王府。
晋王府亲卫眉毛一掀:“嗬今儿门口这么热闹,都冲咱们王府来了,你们来这儿赶集是不是?都给老子滚开王府门口不准任何闲杂人等经过”
二十名汉子互相使了个眼色,进茶肆报信的汉子不着痕迹的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为首的汉子表情飞快变换,惶恐的神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怖,眼中泛起浓郁的杀机。
六名汉子牵着马,离众人仅两丈之遥时,忽然听到一声暴喝:“动手”
六人一楞,接着便看见王府门口二十来个民夫贩卒打扮的汉子抢步上前,众人配合默契,仿佛早就安排好了似的,三人为一组,每一组负责杀一人,六人只觉得眼前身影一闪,然后看见几道泛着森森寒意的雪亮匕首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五人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一条细小的红线,最后鲜血不可抑止的从红线处喷涌而出。
六人中有五人被一刀抹喉,动作干净利落,漂亮至极
剩下的人很幸运,还没来得及拔刀,就感觉后脑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直到这个时候,王府门口的亲卫才反应过来,指着这二十名汉子惊恐道:“你们……你们竟敢……”
为首的汉子将打晕过去的人交给手下,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块铜制的腰牌,扔给惊恐不已的王府亲卫,冷冷道:“转告晋王殿下,我们是京师锦衣卫,奉命截杀燕逆党羽,此次截杀与晋王无关,请他不必担心。”
不再理会怔怔不敢动弹的亲卫,二十名汉子抬着唯一的俘虏,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必须在晋王府的门前,当着晋王府亲卫的面截杀朱棣派去太原游说晋王造反的密使,最好还能留个活口带回来审问,这是萧凡给他们下达的命令。
命令完成得很完美。
第二百八十章佯攻北平
朱棣派去山西的密使连晋王的面都没见到,便在晋王府前被被萧凡苦心训练的特种兵截杀,一击得中便离开,杀了五个人,还带走了一个俘虏。
晋王朱济熺很快便得到了亲卫的禀报,脸色顿时变白了。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也是赤裸裸的警告,萧凡连官面上形式都懒得做了,直接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告诉朱济熺,燕逆和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严密关注中,若敢跟随燕逆造反,下一个被抹喉的,也许就是你这个王爷了。
朱济熺慌了神,他还很年轻,他才刚即王位,对麾下将士的掌控还很不够,这也是他迟迟按兵不动的原因之一,现在萧凡对他来了这么一出,他感到愈发惶恐了。
朝廷和燕逆之间谁输谁赢还只是个未知数,天下正是动荡不安之时,手握十数万雄兵的晋王也不敢轻举妄动,站队这个问题很重要,站错了队,全家都得倒霉,朱济熺不想做这只出头的鸟儿,他的野心很小,他只希望能够保有麾下的十几万兵马,做个一方诸侯而已,造反夺位他根本没兴趣。
朱棣已经起兵了,无论实力还是辈分,他都远远高于朱济熺,朱济熺跟着他造反有什么好处?难道造反成功以后朱棣会把皇位让给他么?除了皇帝,一方藩王已是大明最高的爵位了,朱济熺已经拥有这个爵位,何必还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造反?就算自己坐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这个王爷照样还是当得稳稳的,造反?傻子才造反呢
原本有些犹豫的朱济熺被萧凡的这一记狠招吓住了,于是坚定了袖手旁观的决心。
我是先帝的好皇孙,我是彻底的良民顺民,父王从小就教育我,不要跟坏孩子玩,我很听话……
截杀燕逆密使的第五天,萧凡便收到了晋王朱济熺写的亲笔信,信中对当今天子的地位表示了肯定和拥戴,并且朱济熺用非常讨好的语气表示,他对天子的忠心天日可鉴,发誓绝不跟燕逆同流合污,若有违誓,情愿把小弟弟剁了,做成四个荤菜。
萧凡对朱济熺的深明大义感到很欣慰,回信告诉朱济熺,好好当你的王爷,朝廷将来平叛之后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不跟着燕逆造反,天子仍当你是亲兄弟,朱棣混得那么惨,区区十几万人被朝廷大军追得东躲西藏,这种人有什么前途?跟着天子才是王道,有肉吃。
朱棣的企图再一次被萧凡扼杀于摇篮中。
世间一物降一物,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会被某个冤家对头压得死死的,怎么蹦达都翻不了身,萧凡和朱棣就是很好的例子。
建文元年五月初十,朝廷主力大军到达河南彰德府。
不出萧凡所料,朱棣闻知大军到来,于是将彰德府洗劫一空之后,率部飞快离开,兵锋直指山西靖安府。
彰德陷叛军之手十日,朝廷大军收复后入城,城内已是满目疮痍,十室九空,所谓奉天靖难的说法在彰德体现出来的却是趁火打劫,当兵灾战火肆虐之时,真正受苦的还是民间的百姓。
战争是嗜血的怪兽,它以野蛮粗暴的方式摧毁一切文明,百姓不可避免的成为战争的牺牲品,平静美好的生活被破坏,甚至连性命也被无情的收割。
萧凡走在彰德城的街头,面无表情看着街边跪地哭嚎,妻离子散的百姓,心中不觉一阵阵刺痛,久处朝堂,原本以为自己看惯了杀戮和生死,可看到凄惨流离的百姓,萧凡却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搓过似的,很痛。
萧凡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他也不承认自己坏得那么彻底,恻隐代表着善良,可自己能善良到哪里去?他和朱棣不就是这场战争的缔造者和领导者吗?
彰德城内的瓦砾残垣中,萧凡闭上眼,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正义与邪恶只是一种说法,一个名分,无论哪一方其实都是在造孽。
五日后,朱棣叛军转战山西,兵围山西靖安府,靖安知府郭徵,守备将军刘石诚率三千守军坚守,三日后,靖安失陷,郭徵刘石诚战死殉国,三千守军伤亡大半,靖安府陷入一片战火,民居尽毁。
萧凡领军急追,斥候来报,朱棣克靖安后,叛军停留一日,接着继续北上。
与此同时,平安奉萧凡之命领十万大军兵临北平城下。
北平城顿时陷入慌乱,九门尽闭,四野皆清。
平安依萧凡的命令,围北平城的第二日,令一万人对北平进行了高姿态的佯攻,佯攻的气势很惊人,北平两万守军被吓坏了,守城将领是原北平都指挥使张信,闻报急忙报于燕王府,此时北平坐镇的是燕王的正妃徐王妃,徐王妃是已故开国名将中山王徐达的女儿,真正的将门虎女。
正所谓嫁鸡随鸡,徐家本是一门忠烈,只可惜徐王妃嫁给了朱棣,老公当了反贼,老婆也只好跟着反了,妻以夫为纲,这个时代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容许她们有自己的立场。
得知北平被围,徐王妃真正表现出了将门虎女的高素质,一点也没惊慌,很淡定的命令张信率部守城,徐王妃则披甲走上城头,亲自指挥防御。
这时正好平安下令攻城,百门洪武大炮怒吼着朝北平城墙疯狂发射铁弹,一万人抬着攻城梯和撞门木桩车,漫天的喊杀声气势恢弘磅礴,直令风云变色,北平将士虽是百战边军,也被这股凌人的攻城气势吓住了。胆小的军士甚至吓得连手中的弓箭都拿不稳。
士气此消彼长之时,徐王妃发挥了她的作用。
到底是将门之后,一介女子,眼光比张信还毒辣,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观察了一会儿,徐王妃俏容渐渐绽开了一抹冷笑。
“张将军,告诉将士们不必惊慌,此乃平保儿(平安)的佯攻,喊杀声虽大,可动作却很收敛,诸将士各司其职即可,勿须担忧。”
有了徐王妃这句话,北平守军终于消了畏惧之心,有条不紊的各行其事。
果如徐王妃所言,一万人攻城只是虚张声势,城墙根下装模作样嚷嚷了一阵以后,又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北平城外,平安在大帐内大发雷霆。
“我军兵围北平,围三阙一,为何还没人从北平城冲出去向燕逆报信?难道他们已经看出我们是佯攻了吗?”
一名将领抱拳禀道:“将军,北平叛军守城丝毫不见慌乱,进退皆有条有理,多半瞧出我们是故作姿态了。”
平安气得哇哇大叫,他本是冲锋陷阵的勇将,却不是什么有谋略的智将,萧凡告诉他只围不攻,以兵威逼北平派人出去向朱棣报信,诱朱棣回军救援,可现在这情形,不攻城却达不到效果,这下把平安给气坏了。
狠狠一抹脑门的汗,平安眼中露出凶狠狰狞之色。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守城这么不着急,都不怕死吗?真当老子只是吓唬吓唬你们?老子打仗从没受过这等窝囊气来人传我将令,攻城货真价实的攻城”
将领吓得赶紧劝阻:“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