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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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起兵造反更是大错特错”
朱棣咬牙冷笑:“萧凡,所谓君圣臣贤难道就凭你一个人红口白牙乱掰扯别人就会信吗?天下谁人不知,朝堂中最大的奸臣就是你,本王起兵欲清君侧,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你这祸国奸贼,有你在朝堂,天下怎能太平?何来盛世之象?”
萧凡被朱棣一口一声“贼子”“奸臣”骂得心中来了气,不乐意道:“好好说话啊,谁是奸臣?你一个反贼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奸臣?”
朱棣怒道:“天子被你们这些奸贼蒙蔽,你们不是奸臣是什么?”
萧凡勃然怒道:“你放屁你才是奸臣,反贼……你是屎人”
这话触着了朱棣的痛处,毫无疑问,昨晚的经历是朱棣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贵为皇胄却被炸了一身屎尿,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我……我日你先人!萧凡,我们不死不休!来人,传令三军,攻城破城之日,济南鸡犬不留!”
朱棣厉声吼过之后,拨马便往回走,顷刻间,轰轰轰三声巨响,燕军的洪武大炮率先开火,一尊尊黝黑的炮筒发出震天的怒吼,一轮炮雨过后,燕军前锋阵列中飞快跑出一列背着长方形木盒子的士兵,手执盾牌一路跑到城墙根前,守城将士的弓箭倾泄在他们身上却毫无作用。
背着木头盒子的燕军士兵到达城墙下面后,一低头便点燃了盒子旁的引线,唰唰唰一阵巨响,盒子里的三排小木窗口忽然喷出无数道火舌,一发发小铁弹夹着凄厉的尖啸声射向城墙,守军将士一时不察,城墙垛口的第一排将士纷纷中弹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明朝初年最犀利的火器,其原理如同前世的车载火箭炮一样,这种火器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叫“一窝蜂”。
这种火器威力巨大,就像随身携带了三排小炮一样,不过它有个缺点,那就是充填弹药很麻烦,一个盒子只能装三排弹药,打完以后再充耗时良久,基本跟一次性的火器差不多的概念,朱棣北征蒙古时便使用过这种火器,效果很显著,这次攻打济南城,朱棣干脆也将它派上了用场。
萧凡见状大惊,他想不到明朝居然有如此厉害先进的火器,燕军如果大量装备这东西,在一窝蜂的掩护下,燕军再用梯子登城,济南怎么可能守得住?守军将士连头都不敢冒,只能任由燕军爬上城墙,在城墙的马道上展开白刃战,那时济南就危险了……
萧凡震惊之时,无数燕军扛着梯子嚎叫着冲上前来,像一道黑色的洪流,瞬间覆盖了一切陆地。
曹毅浓眉一掀,拔剑前指,大喝道:“弓箭,上”
北城墙的马道上,一排箭手默然无声上前,搭弓,拉弦。
“放”
嗡的一声闷响,蝗虫般的箭雨倾泄而下,无数燕军士兵倒地哀嚎。
战争是残忍的,攻方或守方都在呼吸间飞快的消耗着生命,刀兵与鲜血交织成一幅惨烈如地狱般的景象,残臂断肢散落在战场的每个角落,如山般堆积的尸体丛中,一条条鲜血汇成的河流缓缓凝聚,涓涓流入清澈的护城河中。
嗖嗖嗖
燕军又一列背着木盒子的士兵奔上前,低头,点燃引线,一窝蜂的铁弹无情的泄向城墙垛口,随着守军惨叫着倒地,扛着梯子的燕军士兵再次冲上前,第二波攻城开始了。
萧凡目注这一切,眉梢不住的跳动。
“这样下去不行济南危险”萧凡意识到其中的危机。
先进的武器能摧毁一切建筑,城墙也不例外,燕军的新式武器让萧凡感觉不妙,如果这样守下去的话,济南城被破是迟早的事。
城墙上的士兵都投入了战斗,倒下一个,很快便有另一个挥舞着兵器补充上去。
萧凡一扭头,愕然看见山东布政使铁铉站在他身旁,正一脸激昂的瞧着眼前的战况。
“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文官吗?”萧凡好奇的问铁铉。
铁铉一梗脖子,凛然道:“忠君报国何分武将文官?下官为何不能上来?”
萧凡竖了竖大拇指:“有种”
一见铁铉,萧凡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想到前世历史中一个很著名的桥段,这个桥段发生在朱棣造反,正好也在济南,发明这个桥段的人,正是这位山东布政使铁铉。
不知道这一世能不能用上这个桥段,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试一试。
“铁大人,有空吗?”萧凡问了一句废话。
“萧大人请吃饭?”铁铉是个很随和的人。
“吃饭暂时不必,有件事想请铁大人办一下。”
“大人尽管吩咐。”
萧凡嘿嘿一笑,凑在铁铉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铁铉一头雾水瞧着他。
“快去办,别问原因,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攻城如火如荼之时,济南城头晃晃悠悠忽然出现了一面硕大的白底黑边大旗,旗上绣着几个硕大无比的金字:“大明太祖高皇帝,洪武朱讳元璋之牌位”。
字体非常大,数里之外都能看见,迎着凛冽的罡风徐徐飘扬。
远在中军的朱棣见旗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大声喝道:“鸣金收兵马上撤退任何人不准亮刀兵,违者斩”
哗
随着金铁尖锐的敲击声,燕军士兵如潮水般退却。
朱棣擦了擦满脑门的冷汗,盯着城头那面旗帜,心中震惊无法形容。
“萧凡,你……好卑鄙”朱棣咬牙切齿,瞋目裂眦怒道。
众所周知,朱棣起兵名曰“靖难”,他号称是奉洪武先帝遗旨,有了这个招牌,大义名分勉强能站住脚,天下士子和百姓只道是皇族家事,纵有不满也不便多说什么。
但是萧凡太恶毒了,居然当着燕军十余万人的面打出朱元璋的庙号和牌位,在这个时代,孝道是治天下的根本,你朱棣既然打着为洪武帝清新君之侧的旗号,那么现在你老爹的牌位立在济南的城头,你还敢打济南城么?古时孝道的规矩很严明,对着已故父亲的牌位亮兵刃是大不敬,简直可以算得上万恶之首了,天下士子若知道朱棣在父亲牌位前仍然不管不顾的攻打济南城,那么就算朱棣将来登上皇位,也必然被士子们口诛笔伐,根本没人会承认他的天子地位。
这件事情太严重,以至于朱棣看到朱元璋的牌位后,第一反应便是撤军息兵,甚至不敢在牌位前亮兵刃。
孝之一字,在天下人心中占据多大的分量,由此可见一斑。
于是,萧凡占了大便宜。
站在济南城头朱元璋的牌位前,萧凡仰天大笑,笑声一顿,随即厉声大喝道:“朱棣,太祖高皇帝牌位在前,你还不上前叩拜?你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不孝之子吗?”
朱棣面孔狠狠抽搐几下,一咬牙,便待上前。
一旁的道衍拉住朱棣,急道:“王爷,不能拜你若一拜,三军将士的士气一泄千里,济南不可图也”
朱棣面无表情道:“今日我若不拜,京师皇位我更不可图”
说罢,朱棣忍住满腔屈辱,整了整衣冠,上前推金山,倒玉柱,当着十余万燕军将士的面,伏地叩拜,大声道:“儿臣,皇四子,燕王朱棣,拜于父皇灵前”
第二百八十八章牌位解危(下)
一个小小的牌位竟然能让造反大军的头子低头跪拜,这事说起来荒谬,可它却是真真实实的,在这个注重名分大义的时代,既然你打着奉先帝遗旨的名号,那么就必须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现在先帝的牌位就在眼前,若不管不顾的在牌位前亮刀兵,那就等于是朱棣在打自己的脸,起兵造反时传檄天下的所谓“奉天靖难”的檄文就是一堆屁话,从此天下再无人肯相信他,甚至连跟随朱棣造反的燕军也不会再服从他。
大义和名分就是这么重要,既然把造反的借口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么朱棣必须为自己冠冕堂皇的借口付出代价。纵然再心不甘情不愿,你也必须在牌位前老老实实跪下磕头,这就是忠孝之道,虽然只是一种表面的形式,但天下人看的就是这表面的形式。
萧凡这一招玩得太恶毒,眼看就要攻下济南城的燕军将士见主帅竟然面朝济南城跪下,十几万人满腔的昂然斗志顿时化为乌有,全军哗然。
城头那面写着朱元璋牌位的大旗太远,十几万人看不清楚,不过前锋阵列传过来的消息却是实实在在的。
王爷都朝济南城跪下了,我们还打什么?有意义吗?
城头的萧凡见奸计得售,沉重的心情明显舒缓了许多,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浅笑。
他终于找到一个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坚守济南城的方法。
朱元璋牌位在前,身为先帝臣子的萧凡也不能站着,否则便是大不敬,于是萧凡也扑通一下跪在城头的马道上,面朝牌位跪了下去,口中大呼道:“臣萧凡,拜于太祖高皇帝灵前”
萧凡一跪,身边所有的守城将士也跪下了。
萧凡直起身,扭头看着城墙下一脸沉重跪着不语的朱棣,不由皱了皱眉,大声道:“王爷,先帝英灵牌位在前,你麾下将士为何不跪?他们难道不愿奉我大明朱姓天子吗?”
这话说得比较严重,燕军将士若不朝朱元璋的牌位下跪,则证明燕军起兵便是赤裸裸的造反,欲推翻朱姓王朝,麾下的将士都造反了,你这当主帅的王爷难道还是清白的吗?
朱棣眼皮猛跳,铁青着脸盯着城头上似笑非笑的萧凡,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良久,朱棣扭头,对身旁的道衍大喝道:“传令三军,全部收起兵刃,向父皇牌位跪拜”
道衍擦着冷汗嗫嚅道:“王爷,三思啊……”
“不必说了全军跪拜,违令者,斩”
道衍面色苍白,无力朝传令兵挥了挥手。
随着军令的下达,燕军十余万将士纷纷无奈的面朝济南城跪下,黑压压的人群矮身三拜,扬起一阵漫天尘土。
朱棣气得浑身直哆嗦,他很清楚,燕军十余万人这一拜,士气必然一泄千里,攻克济南的难度更大了。
道衍在他旁边劝道:“王爷,咱们拜也拜过,天下人再也说不得什么,起身吧。”
朱棣点点头,刚待回头命将士们站起来,城头上萧凡那讨厌的声音又远远传来。
“慢着别站起来,你们姿势不对,再拜一次”
朱棣堪堪站起的身躯狠狠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尘土里。
“萧凡,别太过分什么叫姿势不对?”朱棣咬牙切齿,语如冰珠。
萧凡好整以暇道:“王爷,先帝牌位在前,你这是什么态度?恭敬点好吗?你和你麾下将士拜得太过敷衍,先帝若在天有灵,必然很不满意,会骂你是个不孝子的,下官这也是为王爷的清名着想……”
朱棣眼中冒得熊熊火焰,怒道:“那你说该怎么拜?”
萧凡笑了:“先帝一代开国英主,雄才伟略,功比日月,我们自然要五体投地的拜,王爷,下官给你示范一下,仔细看着啊……”
说着萧凡高举双手,高撅着屁股,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
直起身,萧凡笑道:“看见了吗?这才是正确的姿势。”
朱棣表情变幻万状,勃然的怒气令他的面孔扭曲成一团,眼中瞳孔不断放大缩小,神情分外骇人。
良久……
“传令全军,照他的姿势再拜一次。”朱棣咬牙下了命令。
于是,十几万燕军将士在城外广袤的平原上纷纷高举起双手,跟邪教教徒拜神似的,一个个五体投地拜得不亦乐乎。
拜完之后,朱棣语带无限杀意的冷冷道:“萧凡,拜也拜过了,你无话可说了吧?”
萧凡大度的使劲挥了挥手,笑眯眯道:“回去吧,都散了吧……”
朱元璋的牌位在前,打是不能再打了,可放弃却又实在不甘心,朱棣当即下令退兵十里扎营。
刚转过身,萧凡朝着朱棣的背影大喊道:“……王爷,明天记得让你麾下的将士们每个人写一份参拜先帝牌位的感悟日记,辞藻要华丽,认识要深刻,不能少于五千字……”
嗖
一支夹着无限愤怒杀意的冷箭从城墙下射向萧凡。
当
盾牌挡住了。
济南城头,看着浩荡不见边际的燕军潮水般退去,萧凡嘴角的浅笑越来越深。
城墙马道上,所有的守军将士都瞧着他,目光中的崇拜敬意非常明显。
山东布政使铁铉情不自禁朝萧凡长揖道:“萧侯爷大才,不费一兵一卒退叛军,下官佩服之至。”
萧凡谦虚道:“铁大人客气了,其实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真正的功臣是你啊……”
铁铉一楞,接着失笑道:“侯爷说笑了,如此卑鄙……咳咳,如此绝妙的退敌之策,下官怎么想得出?下官是君子来的……”
萧凡心里那个气啊,老铁你这话啥意思?难道我不是君子吗?
拍着铁铉的肩,萧凡认真道:“这法子真是你想出来的,我只是拿来抄袭而已……”
“不可能”
“你再仔细想想,六百年后的史书上都是这么写的,我不可能记错。”
铁铉:“……”
入夜,燕军大营,朱棣帅帐内。
满腔抑郁的朱棣盯着案上一盏摇曳的烛火,颓然叹了口气。
“先生,济南看来已不可取,我们还是退兵北上吧,萧凡在济南,东昌,大名,彰德等诸府布下重兵,形成一道千里包围圈,我燕军南下难如登天,罢了,京师皇位看来并非本王所想的那般容易得到,本王只能领军退回黄河北岸,与朝廷划河而治,做那半壁江山之主,总好过兵败丢了身家性命……”
道衍孱弱如病虎般的身躯忽然站起,走到朱棣面前,语气不由自主的急促:“王爷怎可自暴自弃?岂不闻宁为鸡首,不为牛尾,做那半壁江山之主难道便是王爷的志向么?只有攻克京师,登上京师皇庭的龙椅,王爷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眼前一点点挫折便失了信心,如此岂是明主所为?”
道衍接着冷笑道:“而且,王爷退回黄河北岸难道就以为高枕无忧了吗?朝廷会任由王爷将大明的疆土一分为二?《礼记,曾子问》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卧榻之侧,朱允炆岂容王爷酣睡?王爷若不能攻克京师,彻底打败朱允炆,朝廷必不会放过你,那时王爷以河北一隅战举国之兵,胜算几何?……王爷,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刚才斥候来报,东昌,大名,彰德三府援军离济南城只有两天路程了,两天以后,我们将陷入被朝廷两头夹击的绝境……”朱棣的虬髯大脸上写满哀愁。
道衍气道:“不是还有两天吗?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两天的时间,任何可能都会发生,济南城也不一定拿不下来”
悲观的人总是念叨“只剩两天”,乐观的人总是欣喜着“还有两天”。这就是人与人区别。
朱棣叹气道:“两天又能怎样?萧凡那狗日的无耻之徒请出了父皇的牌位,本王若敢在牌位前动刀兵,必会得罪天下人……”
道衍沉默下来,静静思索一会儿,然后脸上浮出几分阴险的笑意。
“萧凡不过小小聪明而已,终究上不了台面,欲破此计很简单……”
朱棣闻言一楞,接着飞快坐直了身子,惊喜道:“先生能破此计乎?”
道衍不屑的冷笑道:“区区诡计而已,破它太容易了。”
“敢问先生,如何破之?”
道衍阴沉的笑道:“王爷,圣人传下来为世人所奉行的孝道,说穿了只有一句话: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次日一早,燕军大营战鼓隆隆,朱棣下了军令,燕军再次兵围济南。
朱棣下了决心,不克济南誓不罢休,先帝的牌位又怎样?今日他也有杀手锏。
城头上,萧凡一身披挂,瞧着城外黑压压的燕军将士扛着登城木梯,背着“一窝蜂”火器,拿着刀剑盾牌,一副马上要攻城的架势,萧凡不由吃了一惊。
两军沉默对峙,一触即发的当口,朱棣骑着马,嘴角噙着冷笑,慢悠悠的走到城墙不远处。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