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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高庸 - 血影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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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玉听他口齿伶俐,滔滔不绝,心里一高兴,道:“不论什么,只拣你们这儿拿手的做上来,另外先打半斤状元红来。”

  伙计应了一声,大声交待了下去,转身待走,秦玉突然将他唤住,笑道:“伙计,我这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见过没有?”

  伙计连忙笑道:“老客您这是小看俺了,俺们这间鸿兴大酒楼,在济南府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老字号,府里衙里,东兴街李翰林,西骑楼的玉状元,没有一个不来照顾俺们这小店的,老客您要找谁,俺这就先替您去报一声,准得派车派轿子来接您啦!”

  秦玉笑道:“我不是找本地方的人,我是向你打听打听,可有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穿一身天蓝紧身劲装,长发披肩,瓜子胆儿,中等身材,大眼睛,骑马带剑的姑娘,或单身或有几个人同路,你可看见过有这么一位,或是来你们这儿吃酒,或是从附近经过的么?”

  那伙计听了,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直敲着脑袋,口里依依唔唔,又将秦玉所形容的模样儿背念一遍,沉吟着说:“唔,是像有这么一位姑娘,大眼睛,巧身段,骑着马,挂着剑,只看一个侧面,已经够叫人想三天的了……唔!是好像有这么一位……”

  他说着,好像恨那脑袋瓜儿不管用似的,用力敲着,噗噗噗直响。

  秦玉听说有这样一个姑娘,早已直了眼,也无暇计较这伙计话里面不规矩,只睁大两个眼睛,瞪着那伙计,急问:“是吗?在哪里见到的?几个人一路吗?向哪个方向去的……”

  谁知他越是追问得急,那伙计越是想不起来,脑袋敲得直响,一下下好像全敲在秦玉心上,过了好半晌,伙计突然“啪”的一声在自己头上一巴掌,叫道:“对啦,俺记起来了!”

  秦玉忙问:“在那里?在那里?”

  伙计道:“这是前三天……唔,就是前天,中午,不错,就在中午,俺亲眼见到有这么一位姑娘,骑着马,打俺们这店门口经过,俺还招呼她:姑娘,里面坐,喝壶酒呀!她连正眼也没瞧俺一眼,自顾自过去了,不错,一点不错,正跟您说的是一个样儿,一丝一毫也没有不一样。”

  秦玉急问:“是一个人?是几个人同路的?”

  伙计道:“一个人,就只她独个儿。”

  秦玉“啊”了一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问:“她骑的那匹马是什么颜色的?”

  伙计斩钉断铁地说:“白的,一根杂毛也没有,嘿,那才是一匹好马哩!”

  秦玉忍不住心里一酸,微微有些恨意,暗中道:媚儿,你好狠心呀,原来是你自己偷偷走的!

  他又问:“你看见她是向哪个方向去了么?”

  那伙计想了想,说:“她也是从西向东,跟老客您一个方向,大约总是奔了泰山崂山了,那姑娘是个会家子,练武的全是来在这几个地方,俺山东地方,泰山、崂山全是有名的名山,俺估计她准是去了那儿。”

  秦玉黯然点头,又问:“从你们这儿,是往泰山最近了?”

  伙计道:“一点也不错,俺这山城偏南,从文峰山上去也是泰山.再不然奔正南,过中宫,由界首上山也可以,界首上去,可就是正峰。”

  秦玉又点点头,道:“谢谢你啦,我的酒莱好了吗?好了就早些上来,状元红再给我加半斤。”

  那伙计见秦玉脸色不对,一面就着,一面关切地问:“老客,敢情那位姑娘你是相识的……”

  他见秦玉眼中泪水盈眶,没有理睬他的问话,又低声殷勤地说道:“老客,俺们这里状元红劲太大,半斤也差不多了,您能喝得了一斤状元红么……”

  秦玉听得气起,眼中刹时喷火,大喝道:“我叫你送多少来就话多少来,尽啰嗦什么!”

  这一声大喝,把那伙计吓得浑身一阵抖,赶紧暗暗连声,躬身退了下去,一路走,一面心里在骂:这小伙子有点毛病不是?一会儿有说有笑,一下子翻脸就不认识人了,倒霉,碰上这块料。

  此时秦玉心中,真如万把钢刀在穿戳,又气又羞,又喜又愁,气的是自己估计全错,柳媚原来是自动溜走的,那许多如水柔情,全是做作,那许多亲切依偎,全是虚假,就连竹林中入睡,也是假装出来的了。羞的是自己一片真心,坦露无遗,却丝毫也未放在她眼里,半分也没有动她的心。喜的是无意之间,巧得线索,差一些掉头他去,被她妙计骗过,这样看来,她必然走的另一条路,才未被自己追及,同时,连夜骑马疾赶,才在自己两天以前经此,幸喜她所遗失的金质彩凤,刚好头向这一方,而自己又误猜误撞,追到这里,终于探出踪迹。

  愁的是即使能追上她,但她既然对自己无意,却要自己难以处置,杀了她吧于心又不忍,她总是被自己爱过的人,不杀她吧,这口怨气,却又向哪里去出呢!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苦恼,越想越彷徨,好几次真想干脆回头,不必再找她了,但想想又不能死心,非得再见她一面,亲口问问她,看她到底以何词作答。

  他自怨自艾,泪向眼内流,酒往腹中撒,转眼之间,一斤状元红已经涓滴不剩了,又叫伙计再添一斤。

  店里伙计真傻了眼啦,不添怕他生气,添了更怕他喝醉了耍酒疯,硬着头皮,替他又倒上十两来。

  秦玉哪还知道一斤和十两有什么不同,酒来了就向肚子里倒,倒光了又要添,伙计们但欲出言相劝,先就被他骂了回去。

  就这么克扣份量,已经真真实实四斤状元红下了秦玉的肚子,但秦玉仗着内力精湛,却尚未醉倒,伙计们全都直了眼,只埋怨那一位多话的伙计,不该把那女人经过的事告诉他。

  借酒浇愁愁更愁,又道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秦玉暴饮之后,千般相思,万种情恨,齐上心头,泪水涟涟,襟衫尽湿,哭一阵,喝一阵,恨一阵,叹一阵,完全是个疯子模样,直到日影西斜,方才踉跄扶醉踏出鸿兴酒楼,迈步出城,歪歪倒倒,直奔泰山而来。

  济南在泰山,足有百来里路,当不得秦玉仗着体力,疾驰死赶,何消三四个时辰,午夜之后,已经赶到山下。

  秦玉满腔沸腾热血,抢步上山,也没有目的,也不知去处,全凭一股子冲动,飞掠登山,只拣那最高的山头,翻纵而上。

  也不知走了多少山溪幽壑峻岭奇峰,越过了多少流泉飞瀑,苍峦峭壁,蓦然间,山回路转,来到一所宏大的寺院附近。

  论泰山上的寺院庙宇,真是多如恒河沙数,难计难列,但这一座禅院,依山而建,甚为宏伟,最奇的是此时时过午夜,寺中却依旧灯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昼。

  秦玉被酒精浸透了的头脑,浑浑沌沌,百余里翻山越岭的奔走,更使他喉干舌燥,焦渴难耐,遽然见了这偌大寺宇,也不叩门招呼,拧身腾跃,越墙而进。

  他一只脚刚刚踏上山门边的围墙墙头,陡的眼前一亮,紧接着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习武的人,天生有一种本能的惊惕,眼前一出意外,秦玉不自觉的矮身缩腰,脚尖轻点墙头,人如一鹤冲天,轻飘飘隐入山门上那块扁檐之下。

  他吃力地睁大了朦胧醉眼,凝神细看,原来这墙内是一片广场,靠东是一根高约四丈的天灯灯杆,大殿正门在西面,殿后层层叠叠尽是房屋,想来这庙子还真不小。

  这时候,广场四周,插着十来支粗大的火炬,左右两分,从山门一直排到正殿门口,是以场上光亮异常,秦玉在寺外遥见的灯火,想必就是这些火炬所发。

  场子两侧,立着两座兵器架子,刀枪剑戟,应有尽有,这时,场中正有两个提剑的中年汉子却是俗家装束,一南一北,相对而立,这两人都在四十上下,面貌儿十分相似,一色的青衣紧身,手提长剑,只是向北站的一个年纪好像较大,头上黑色英雄巾,面南的一个年龄看来较轻,却用一块红色包头。

  秦玉暗忖:这两人不知是什么路数,究竟和媚儿又是什么关系,看起来他们是两弟兄,正在这儿练剑呢,我且不要惊动他们,看看他们弄些什么鬼。

  这当儿,那包黑色头巾的汉子忽然举剑平胸,笑向另一个年纪轻的说道:“老二,咱们再演一遍,师父大约功课也完了,好请他老人家来给咱们讲评讲评。”

  围红头巾的老二也道:“好吧,咱们今天夜里要是能得师父说一个好字,马上就求他老人家放咱们明天下山,替大师兄二师兄报仇,唉!自从他们平空这一死,咱们两个算倒了霉啦,招回山来,一关就是十多年,这份罪也真够受的了。”






   
 



第 十 章  情深恨长

 
  老大笑道:“得啦,别再一心二用了,早些将这套阴阳剑法练熟,师父自然会令咱们下山,否则,尽在心里想媳妇儿也没用,十年都过了,何况这几天呢!”

  老二笑笑,没再开口,两人各举长剑,凝神相视,游走了半个圈,只听那年长的老大轻呼一声:留神!长剑“刷”地半转,寒光闪闪,斜劈老二的左肩。老二根剑使架,“当”的一声响,火星四射,紧接着老二也低啸一声,手中剑刹时犹如金蛇乱窜,纠缠而上。

  那老大却不进招,一味闪避腾挪,让过这一轮快攻,二十招一过,老大又挺剑进击,老二改攻为守,又是二十招。

  忽然间,两个人齐声叫道:起!两支剑倏的化作两条金龙,左转右旋,你退我进,竟然是一种互辅互成,配合严密的剑阵。

  秦玉抬头见东方那根天灯杆上,有一个方斗,恰好容身,心道:且到上面去细细看你两个家伙练的什么奇妙剑法。他一时兴动,也忘了口渴,轻轻吸了一口气,长身一掠  乳燕翻云般,业已上了四丈高下那个方斗。

  他这样轻纵巧翻,并没有带起多大的声响,哪知下面这两个练剑的汉子似已警觉“叮当”

  一阵交激,剑影一敛。身形乍分,那老大游目四下里望了望,道:“咦!我好像听见一声衣袂飘风的响声,难道有什么人会在半夜间上咱们庆元寺来吗?”

  老二侧耳倾听一阵,笑道:“你别疑神疑鬼了,这深在哪还会有人来,咱们正练到紧要处,被你这一打断岂不可惜,来,咱们继续练下去!”

  老大却道:“不!我想不会听错,这两天不是说天目山空空大师有几位师弟妹要来吗?

  别是他们来了?”

  杆顶上的秦玉突听他提到空空大师,全身猛的一震,刹时间酒意全消,凝神静听,心下冷笑道:好呀,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呢,想不到你们倒走在姓秦的后面啦,我就在这里等着,叫你们来一个出其不意,媚儿,媚儿,我倒看你对我怎么说!

  他在灯杆上咬牙切齿,又怨又气,广场上这两兄弟果然停止了练剑,齐齐拔身上了墙头,伸长了脖子,向夜色迷漫的山下四处探望。

  望了一会,老二又道:“瞧你不信吧,哪有半个人影呢,听说他们要从直隶过来,再快也得要十来天以后,哪能这么快。”

  老大说:“我知道,本来是说待护送顾府的人离开了北方,他们才能来,但前天师父回山来,却说已在冀西定县附近见到了他们,据说这一次顾府安危已经不是主要的问题了,倒因顾府所藏的一只什么玉杯,牵连到一件武林奇书,惹得几个著名难斗的魔头,全都出了山,如今冀境之内,群英毕集,铁笛仙翁一个人实在应付不了,而现在那玉杯已经被阎王帖子左宾抢去,铁笛老前辈碰见咱们师父,才说要带领空空大师门下几位师弟,转道前来泰山,和咱们共议一个什么方法,才能使那部武林奇书,不致落人歹人手中,将来掀起无边的浩劫。”

  老二听了,喜道:“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看来师父这一次一定会令咱们下山了,寻找奇书,不正需要人手么?”

  老大笑道:“你别高兴,人家高手如云,连铁笛仙翁全感无力应付,要来向咱们师父呼援,凭你我这点艺业,给人跑腿还嫌不够材料呢!”

  老二不服气,说:“那也不见得,咱们也是三四十岁年纪了,辈份上虽比他铁笛仙翁差一辈,在年龄上,武功上,却不见得比他差了多少。”

  两人正谈着,忽然正殿大门“依呀”一声向里大开,一个小沙弥捧着拂尘,跨出殿门,叫道:“二位师兄,师父行功已毕,立刻便要出来了。”

  这二人一听,连忙翻下墙来,回到广场上,并肩捧剑,面向大殿而立。

  过了一会,却听得殿上云板轻敲,又是两个小沙弥步出大殿,后面跟着一个慈眉善目,红面白须的高年和尚,缓缓地出了大殿,来到广场前。

  先前练剑的,那两名俗家大汉,剑藏肘后,一齐转身施礼,叫道:“师父!”

  老和尚微微一招手,示意叫他们免了,接着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叫你们演练的阴阳剑法,可都练熟了吗?”

  二人又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回道:“均已练得差不多了。”

  老和尚笑道:“差不多还不行,必须练得精纯,投手移步,领剑转身都能由意控神,由神而动,心意能确实的支配剑势,才算功行圆满,你们现在就演练一趟给我看看。”

  那两人应了,转身来到广场中,仍是一左一右,对面而立,依着刚才所演练的剑法步骤,举剑平胸,然后一步一步依式而进,二十招对折之后,剑势一变,翻翻滚滚,裹在一处,秦玉顺高处,但见那广场上只有一团银色剑球,在滚来滚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其威势竟比方才他们私下里练习时,又增了一倍以上,看得秦玉也不住点头,暗思:这套剑法,还真不错,功力较差的人,别说对敌了,连插手都没地方可插,端的有点鬼门道。

  这一套“阴阳剑法”,进退攻守,相生相克,全依两仪之序,剑影滔滔,寒光闪闪,足足演练了顿饭之久,方始完毕,那两个大汉收剑归位,额上已直冒热气。

  老和尚看了,微微颔首道:“论招式步法,原已纯熟,不过凝神导气,以心领神方面,仍嫌浮燥不实,至少还得有半年苦修才行。”

  年轻的一个听了,连忙说道:“弟子们亦自知未能尽得剑法中的精髓,但……”

  老和尚摇手制止他再说下去,笑道:“你的意思,不说我也明白,照说为师的将你一闭十年以上,你等又全是有家有室的人,这等苦守,也够难为你们的了。”

  说至此处,他突的脸色一寒,眼中神光激射,又道:“不过,你们试想你那两个师兄,武功阅历,江湖中声望哪一个不比你们强过十倍,尚且被人毙在小五台山绝顶之上,开肠剖肚,其状何等凄惨,至今连仇家影踪,尚未寻得,为师的责己不严,有这一次意外,这才将你们招回泰山,另授这一套阴阳剑法。十年韶光,在练武人来说,弹指即过,只盼你们能尽得为师的这套精研密究,沤心掬血的剑术,那时下山,非但可以光大我泰山一门,能遇机缘,更可寻到仇家,替你们二位师兄报了血海深仇,为师的这番苦心,难道你们真不能体会么?”

  两个大汉连忙转身施礼,肃容说道:“弟子们宁愿再苦练半载,然后下山,替大师兄二师兄复仇!”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挥手令他们免礼,又悠悠说道:“只可惜时不我待,天道早定,也非人力所可挽回,如今武林之中,业已满地狼烟,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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