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血影人-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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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叹了一口气,挥手令他们免礼,又悠悠说道:“只可惜时不我待,天道早定,也非人力所可挽回,如今武林之中,业已满地狼烟,群魔乱舞,九龙玉杯一现,紧接着达摩真经即将出世,只怕你们想再静修半年,也是办不到了。”
秦玉隐身杆顶,忽听那老和尚提起小五台山绝顶,不觉猛的一怔,突然忆起自己初逢干尸魔君,躲在树上眼见魔君手毙两人,剖腹取心,还叫自己也吃了一点人肝等情(事详本书第一集),不由惊道:莫非那被杀的网人,就是这老和尚的两个徒弟,这两个大汉的师兄么?
书中交待,这泰山庆元寺的老和尚,法名普静,又号六指禅师,乃当今武林中有数隐耆之一,平生收有四个俗家弟子,大徒儿及二徒儿,正是在小五台山,被干尸魔君剖腹取心的冀北双侠神剑朱怀德,混元剑朱怀恩兄弟,这两个俗装大汉,乃六指禅师第三第四两个徒儿,亦是兄弟二人,老大名叫钱螫,老二名叫钱狮。
钱氏兄弟自技成下山之后,一直在江南一带行走,没有两年,各各成家立业,隔离江湖,所以名声没有冀北双侠来得响亮。
后来冀北双侠朱氏兄弟,竟在一夜之间,被人全毙在小五台山绝顶,这一件震撼武林的消息,惊得钱氏兄弟也惴惴不安,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被哪一个厉害仇家所害,便连袂返回泰山,跟着师父六指禅师前往小五台山察看,但见朱氏兄弟,一个死在山上,一个死在山腰,全被人以重手法震荡,而且人死之后,还开膛剖肚,挖去了内脏,死得凄惨万状,六指禅师看了,一句话没有讲,掉头便走,只嘱钱氏兄弟将师兄们的尸体掩埋,一年后到泰山庆元寺来受命。
钱氏兄弟一切弄妥,赶到庆元寺,就被老和尚下令面壁五年,五年以后,才开始传授他精心研创的绝技“阴阳剑法”,准备技成之后,代师兄复仇。
五年部光,并不是个太短的时间,钱氏兄弟抛妻别子,深山练剑,怎不令他们暗起尘念,思起家来呢!
秦玉想起前情,不用说,这老和尚所说的“仇家”,就是自己的师父干尸魔君了,他暗地骂道:你想去找他报仇,我还想找你算账呢!咱们倒不必往返费时,干脆稍等待媚儿他们来了,就在这里,叫你尝尝我化血神掌的滋味如何?
他心中冷笑,人却隐伏子斗之中,绝不稍动。
就听六指禅师又道:“这两天,你们仍须加倍演练,等铁笛仙翁和天目山几位小师弟们到了,再议大计,说不定短日内就须你们下山,协同办一件大事呢!”
说完,仍带着两个小沙弥,退入大殿。
钱氏兄弟恭送了师父,就和适才传活的沙弥,将场中火炬,—一熄灭,收了兵刃,各自回房归寝。
场中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山风微微,万籁无声,秦玉躲在灯杆顶上,忖道:我何不趁他们入睡,先给他们来一个警告,叫这秃驴知道吕梁山魔君门下的利害。
于是,他悄悄从杆顶飘落地面,腾身跃上大殿屋脊,越过正殿,先在四周观察了一番,见这庆元寺前后共有三座佛殿,两侧禅房毗连,不下百间,秦玉心中反正没有一定的对象,随意找了一间,拨开窗户,闪身而入。
哪知这间房却是空的里面虽也设有床帐,并无人居住。
秦玉窃笑,又翻窗退了出来,这一次窗户开阖,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就听得隔了两间禅房有人低喝道:“是谁!”
秦玉闷声不响,紧接着一晃身躯,闪到那间有人的房外,一掌护胸,一掌拍开窗门,抢进房中。
原来这一间,是寺中一个知客僧人所住,那知客僧在午夜梦醒之际,被外面这一声轻响惊觉,一面出声询问,一面爬起来摸索壁上所悬戒刀。
他刚刚将刀取到手中,秦玉闪身已进房内,知客僧一见撞进来的是个陌生少年,心知不对,蓦地里一个旋身,反而抢靠着窗口,戒刀横胸,叱道:“是什么人,胆敢夜闯我庆元寺,你胆量倒是不小!”
秦玉本与他无冤无仇,只因一来想给庆元寺一点教训,二来因柳媚潜离积压胸中的气忿正无泄处,闻言也不答话,陡的欺身上步,左腕一探,便来扣拿那知客僧握刀的右手。
那和尚却也并非弱者,戒刀一转,反截秦玉的腕肘,左手“呼”的一招“黑虎偷心”,一拳捣向秦王前胸,口中却大声叫道:“有贼了,来人呀!”
秦玉被他这一声嚷,激动了怒火,倏的挫腕收臂,右掌闪电般挥出,正迎着知客僧的拳头,就听那和尚惨叫一声,一条左臂,当场被震折断。
秦玉凶念已起,身开半转,挥掌拍落了他的戒刀,抬腿正踢在他胯骨处,将那知客僧踢得一连翻了两个转身,头触墙面,昏了过去。
这当儿,寺中已是人声鼎沸,前后俱是杂乱的脚步声,齐向这间禅房奔来,秦玉杀机既起,晃身跃到那知客僧身边,俯身提起他的两条腿,左右一分,立刻将那和尚撕成了两半。
蓦然间,房门开处,已有两个和尚提刀冲了进来。
秦玉冷笑连连,随手就是两掌,将那两个送死的和尚劈出了房门,然后拧身倒跃,破窗落在院内。
前门大群的和尚齐声哗叫,就有人叫道:“从后面窗口逃了,上屋快追!”
一连十来条人形,立刻越屋扑到,戒刀禅杖,向上一裹,把秦玉围在核心,但秦玉何曾把他们放在心上,双掌呼呼一阵乱挥乱劈,登时又弄翻了四五个,脚顿处,早窜上大殿屋顶。
他刚刚落身在屋顶上,倏的黑影一晃,一个人也跟着追到,破空啸音,剑光闪闪,已向他搂头盖下来。
秦玉也觉得这人功力,实在群僧之上,卸肩侧身让过长剑,扭头回顾,见这正是在广场中练剑的年长汉子。
钱螫一剑落空,连忙振腕换势,“分水斩蛟”一封又向秦玉肩头砍到,秦玉冷笑一声,脚下疾转,欺到他的左侧,单臂一伸,骈指径戳他“期门”重穴。
那钱螯急忙一个“怪蟒翻身”,逆转身躯,手中长剑“回头望月”,反撩横架。
这当儿,钱狮和另外十余个寺中高手,也纷纷追上房顶,秦玉不愿多留,挥臂格退了钱螯,脚尖一点瓦面,凌空拔起七丈多高,斜斜落在院墙墙头上。
陡然间,身后一个苍劲的声音唱道:“小施主是为了什么,夜撞我庆元寺,打伤这许多人,就想如此一走了之么?”
秦玉吃了一惊,急忙反顾,却见是那红颜白发的老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已立身在山门檐顶,单掌立胸,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秦玉也知这老和尚必有几下惊人的武学,今在原只准备暗袭的,现在被人家拦路一问.倒真有些下不来台,他俊目一转,冷笑说道:“你跟我打什么哑谜,装什么蒜,庆元寺佛门圣地,为什么收容年轻女子,今天只让她出来便罢,否则可别怪我要放肆得罪了。”
六指禅师听了一愣,惊道:“施主这话怎么说.我庆元寺上上下下近百弟子,却并无一个女性,莫非施主你看错地方了?”
秦玉心里暗暗好笑,但脸上仍是一本正经道:“我说你们这些和尚,定不是什么好人,真人面前还说什么假话,我问你两个人,你可认识?”
六指禅师心下大疑,忙问是谁。
秦玉冷笑道:“天目山空空大师和铁笛仙翁,你可知道?”
六指禅师诧道:“不错,这两个人俱是老衲多年知交,但他们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秦玉故意从鼻子里冷嗤一声,道:“自然有些关系,你既认识他们,想必知道空空大师有一个女弟子,姓柳名媚的,我要找的,正是她!”
六指禅师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位姑娘,但你和她……?”
秦玉抢着说:“我和她本是知己的朋友,却被你们从中拨弄,在河北新乐附近,将她诱拐来此。还说不知道吗?”
他说到这里,突又真的触动了对柳媚的思念之情,恍惚柳媚当真是被这些和尚诱拐藏在庆元寺中一样,虽然他心里也明白并没有这回事,但他却以假作真,硬在内心里也造成这样一个印象,口里更一口咬定,毫不放松了。
六指禅师不解这年轻人究竟和空空大师有些什么关系,他既然是柳媚的朋友,为什么又找上自己庆元专来杀人滋事呢,他明明知道庆元寺和天目二老原是知交,却含血喷人,说庆元寺诱藏了柳媚。
他百思不解,当下便道:“施主做事为何这等鲁莽,别说柳姑娘尚未到庆元寺来,即算她现在已经在寺中,以庆元寺和天目二老友谊之深,施主也不能加以诱拐二字,何况出手便伤我寺中增人,这笔账,却不好算得。”
秦玉道:“我也不认识什么天目二老二幼,也不认识你们什么庆元寺庆方寺,我只认识柳媚,就找柳媚,有了柳媚,万事全休,没有柳媚,我先放一把火,烧了你这鸟庙再说。”
六指禅师听他越说越不讲理,怒道:“今天别说柳姑娘不在,即便在,施主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出手伤人,还要放火烧寺,只怕也容你不得!”
秦玉忽然把脸一板,道:“那好,咱们就试试看!”
说着,一晃身,便想抢登六指禅师所站的山门扁檐瓦面。
六指禅师喝了一声:“大胆!”
左袖猛地一挥,一股劲风,向秦玉直逼了过来,秦玉没想到这老和尚内力如此深厚,一时未防,险些被他一挥之力,震落墙下,急忙劲贯足心,两只脚钉牢在墙头上,上身尚是晃了两晃。
这一来,不由使秦玉勃然暴怒,冷笑一声,腾身拔起,由上而下,扑向檐头,身在空中,化血掌力已发,刹时间劲风飞卷,猛向和尚头顶撞来。
六指禅师一声轻笑,右掌一翻,向上逆迎,两股劲力一触,六指禅师才发觉这少年的掌势凌厉万分,自己虽然还不致被他所伤,但却突觉脚下一沉,“哗啦啦”一阵响,竟将一座山门从上踏断,亏得他应变迅速,闪身避开,“庆元寺”三个大金字的匾额,业已折倒在地上。
同时,秦玉身在空中,究竟无处着力,也被六指禅师这一掌,反震得又翻落围墙头外。
院中群僧见当家方丈也被一掌震落地面,山门也被劈塌了,全都哗然大惊,六指禅师亦是心下悚然。
秦玉向院中众僧扫了一眼,冷笑道:“今天权且寄下你们这些秃驴,宽限三天,没有人交出来,那时要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说毕,掉头跌落墙外,如飞而去。
钱氏兄弟还待要追,被六指禅师拦住,道:“不用追了,此人武功远在你等之上,必须及早设法歼除,否则武林之中,永无宁日了。”
秦玉飞驰下山,他心下何尝不觉得那老和尚掌力浑厚,是个罕见的劲敌,心想:反正媚儿现在井不在寺中,三天之后,再来寻找,少不得要找到才罢,这三天之内,我就守在附近,还怕碰不上媚儿吗?
想想又真觉得希望无穷,庆元寺既然和柳媚有关连,她的师叔铁笛仙翁和师兄们要到这里来,柳媚岂有不和他们一起来的道理。
他又想到方才和那和尚对掌,老和尚吃了这个闷亏,没敢追下来,但他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何况看来他又是师门仇人,那么,柳媚来此,他一定更要从中破坏,使柳媚把自己当作个天下最坏的坏蛋了,想到这里,他又后悔不该进寺杀人,结了这个仇家了。
就这样反复思索着,但脚下可没停,待他抬头看时,已然奔到一座山岭之下,离庆元寺亦已不近啦。
秦玉猛记起自己不能远离,立刻止步,细看这片山野,甚是荒凉,两侧俱是插云高峰,只有一小块起伏的丘陵盆地,说得实际点,仅是山峰之间的一段山谷。
谷中密密长满了野草,几株不知名的花,在这样寒冽的气温下却开得十分鲜艳,谷口是一丛高大的苍柏,葛藤攀牵,颇富画意。
他这时忽又觉得口渴起来,就顺着山谷,寻找泉水溪流,行了数十丈,泉水没有找到,倒在山壁间找到几颗野果,便席地而坐,剖开果子,里面果肉清香,而且汁特别多,他也不管能不能吃,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口渴一解,心中一畅,看看天色,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所谓艺高胆大,他此时困意忽浓,仰面倒在草地上便呼呼睡去。
直到第二天,朝日东升,耀眼的阳光,才将他从甜睡中刺醒,他翻身想坐起来,忽然感到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劲也使不出来,同时唇干舌燥,头晕目眩,举手一摸,呵,好烫,敢莫是病了?
他突然记起昨夜所食的野果,一定是误食毒物,中了毒啦,才想着是中了毒,肚子立刻就疼,他忙鼓着力气跌跌撞撞窜进一丛野草中,拉下裤子,稀里哗啦就拉了一地,奇臭无比。
出恭之后,精神倒是好了许多,于是,他又席地坐下,盘膝行功,但觉那一股平时聚散由心的真气,此时却总无法凝聚起来,内腑各脉,也无法畅通,这一惊,其是非同小可。
在这荒山之中,万一要是生起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其实病死倒不足惜,可是他还有一件未了的心事,叫他何能死得瞑目呢。
他又强自运动,好容易勉强将体内其气运行了一周天,已是虚汗如雨,头痛欲裂;他暗忖:万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无论如何,也得先设法出此荒岭,才能找到人家和医生。
于是,他从怀里摸出几粒提神调气的药丸,吞了一些,再奋力从地上站起来,网条腿软兮兮的,空有一身奇妙的武功,此时却感觉举步都十分艰难了。
俗话说:英雄只怕病来磨。一夜之间,秦玉从生龙活虎般的体魄突然变得如此软弱,这时候再要碰上个把仇家,那怕就像飞鼠李七那么蹩脚的,定然当场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心里直在祷祝:病不得,死不得,我还没有再见媚儿一面咧,如果就这样死了,叫我怎能甘心啊!
走着走着,没有二十步,忽然眼前一阵金蛇乱窜,膝头一软,翻身跌倒在草堆里,昏迷得人事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秦玉从昏迷中悠悠醒来,只觉脸上一阵凉意,睁开眼来,自己还是躺卧在泰山的荒野中,但是,他似乎觉得已经不是昏过去那片山谷了。
头上全是层层的树叶,一丝儿白云青天都看不见,阵阵鸟语,就在头上身侧鸣唱,身体下软软的,像躺在柔软的棉垫上一样,头仍然有些疼,但神志却清醒得多了,他急忙想支撑着坐起来。
突然,一个娇美,但却十分冷峻的声音道:“不要起来,热还没退,想死了吗!”
咦!这会是谁?他倒过头去一看,啊!那不是……那不是媚儿吗?
离他卧身约有七八尺远,正席地坐着一个少女,天蓝色紧身劲装,长发披肩,肩头上斜背着一柄剑,离她身旁不远的一棵树上,可不是系着一匹白马,连一根杂毛也没有。
她侧身依着一株树身而坐,秦玉只能望见她右面半个面庞,那不是柳媚还有谁。
秦玉只觉一阵热血沸腾,恍惚病也痊愈了,多少相思,化作情泪,他激动地叫道:“媚儿!媚儿,是你吗?我是醒着还是在做梦啊!媚儿,你怎么不理我了?是你救了我吗……”
那少女凝神痴望着远方,手上拨弄着一林野草,嘴角向上一翘,似乎偷偷在笑,连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