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42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现在形势已经生变化了。”曹元深之所以作出刚才那个决定,并不全是由于面子问题,也是出于深入的思虑,道:“眼下毗伽已经回到高昌,形势已生微妙的变化,焉耆有大援在后,眼看安西军要打下焉耆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相反,他们在龟兹那边却立足未定,毗伽携回援之势,如果在焉耆一带战胜唐军,趁势西进,说不定就将唐军赶回俱毗罗沙漠那边去了——那样是让高昌坐大而安西式微,同样没法维持均势。”
阎一山道:“那二公子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要暗助安西军了?”
曹元深颔道:“正是,均势之要在抑强扶弱,现在形势既然已经转。我们的策略自然也要跟着调整。”将军队交给副将康广河,自己引了三千人前往铁门关,一边向沙州方面报知最新情报。
——————————
焉耆方面,这时城内的脑人物有三派:
一是毗伽派驻焉耆的守将同罗,是手绾兵权的实力派。
一是龟兹客军,也就是骨咄一伙,他躲入焉耆之后不断有龟兹回纥的旧部赶来投奔,如今麾下已聚集了九千多人马,军事实力也不差,只是已无领地,补给全靠同罗的接济,便相当于命根子捏在主人家的手里。
一是卢明德——他是毗伽派出来的使者,是从中枢来,代表着毗伽负责与安西的外交,在高昌回纥体系内他就是“钦差大臣”,名份不低,是在毗伽身边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被约昌压着,但能被宰相压着却死不了的人自然也不简单,上次经过焉耆时同罗就像供奉爷爷一样供奉他,可是由于这次的决策失误让骨咄丢了龟兹所以卢明德也跟着威信大减,眼下同罗已不怎么待见他了,但仍然拥有一定的隐性实力。当初骨咄能够顺利进入焉耆避难也是多亏了他,算是同罗与骨咄之间的桥梁人物——虽然骨咄心里恨得他入骨。
三派势力彼此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是在安西军大举进攻的压力下才抱团求生、一致对外。
这次安西唐军借着攻取龟兹的灭国之威,顺势围住了焉耆,再加上石拔在城外的几场漂亮野战,真是打得同罗连城门都不敢出,整日价仓皇恐惧。很怕焉耆会步龟兹的后尘。
直到归义军赶来调停,同罗就像抓住了一条救命稻草,对曹元深的使者也是毕恭毕敬,不过他心中也觉得曹元深其实也就是一根稻草,对他的调停并不存多大的期望。
不想事情的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曹元深的一纸调停出,安西军竟然就真的罢战了,同罗见状便与副将仆拔商量,决定再试探一下归义军对安西军的影响力,便说焉耆城内军民惶恐,若要议和,需请安西军退出铁门关。结果再一次让他们惊讶的是,安西军竟然又答应了,马上就退出了铁门关,同时张迈又对焉耆守军出了齐聚铁门关谈判的邀请。
同罗便想赴会时,毗伽大汗回到高昌的消息却就跟着传来了。
一想到大援在后,焉耆军民从上到下所有人的心态在一夜之间就完全扭转了过来!
“大汗回来了!大汗回来了!”
毗伽不是一个人回来啊,而是整个高昌回纥的主力军提前南下了。
昨天还在担心安西军会否攻城,在担心焉耆要是守不住该怎么办,一听说毗伽回来,同罗马上就转变了思维,与副将仆拔商议说:“大汗既然回来,安西军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焉耆是不用担心的了。”
仆拔也道:“那当然。不过以大汗的个性,听说安西吞并龟兹一定会大大怒,多半不久后就会率领大军西征,到时候来到来到焉耆,现我们将焉耆境内除了本城之外的领土都丢光了,只怕会那怒火还会烧到将军身上。”
同罗听了,本来还是满腔的兴奋,却被这两句话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惊道:“那的确有可能!那可如何是好?”
仆拔道:“为今之计,一是要设法让大汗身边的近臣为将军你美言几句,二是要立点战绩。让大汗知道将军的功劳。”
同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仆拔又道:“要想结交近臣,本来卢明德那厮是个选择,可惜这次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大汗暂时还未降罪,那多半是远在千里之外还没核实真相,而且大汗身边也还有他的人在帮腔,可等大汗一见到卢明德质问明白,多半马上会宰了他——所以卢明德是依靠不得的了。不过这人也不是没用处,约昌相爷早就想整死他还有他的同伙,只要我们来个落井下石,帮忙罗列出对卢明德不利的种种证据来交给约昌相爷,约昌相爷一喜之下一定会将帮我们说话的。”
同罗连称不错,仆拔又说:“至于功劳方面,这次的铁门关和谈我看不妨试着再利用一下,我看安西军最近的举措有些怪异,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归义军说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咱们虽然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古怪,却不妨试一试,如果能够利用曹元深将安西军骗离焉耆境内,回头我们便向大汗报喜,说安西军是被我们赶走的,大汗见我们能够为回纥守土,再加上约昌相爷的美言的话多半还会有嘉奖,西征路上或许还要用将军你做先锋呢。”
同罗大喜,便采纳了仆拔的建策,派他代表焉耆前往铁门关议和。
这件事他也没有宣扬,但不知为何卢明德这个五路通却就知道了,连夜跑来说他乃是大汗派出来的使者,与安西军议和的事情由他主管,这次铁门关之会他一定要参加,且必须由他挑头。
卢明德的这个要求倒也是名正言顺,而且他在高昌回纥并非孤家寡人,在他背后支撑他的是回纥高层皈依佛教的一个群体,而这一派势力在焉耆也有相当的影响力,虽然同罗已经决定要对卢明德落井下石。但卢明德现在只是被推到井口,还没掉下井里头呢,所以石头也就不能出手,和仆拔商量了一番,便依从了他。
卢明德走了以后,骨咄又来了,也是听说将与安西军议和而要求参与其事。缠了好久,同罗才同意让洛甫一起前往铁门关。
铁门关离焉耆不远,此事决定之后同罗就派人前往铁门关,又在城内城外埋伏了兵马,心想如果张迈真的来又防范不足的话就直接将他拿下,那还哪里需要客气的。
看看已经九月十七,十六日黄昏归义军的三千兵马先开到了铁门关以南十里却不近前,直到第二日破晓才又缓缓靠近,仆拔派人接曹元深上城楼相会。铁门关只是一座小城,用于驻军,城内几乎没有普通居民,安西军退走之前已将门户机关以及各种防御设施拆卸了个干净,所以这地方已变成了一个四面通风的空洞建筑。
曹元深和同来的阎一山均想这次安西之所以罢战撤兵,全是托了自己的调停,若不是多亏了归义军的情面,只怕现在焉耆还在安西军的包围之中,到达铁门关之前心里自然而然地便认为高昌方面应该对自己心存感激。
不料他们兴冲冲地赶来,上了城楼之后却现回纥人对他们的反应十分冷淡,虽然还算不上敌意,但也绝没将他当成恩人,似乎安西军撤退一事与归义军的调停没什么关系一般。曹元深心里登时不舒服起来。
阎一山上前寒暄,介绍双方主要人物,阎一山眼光也颇为独到,见卢明德神不守舍,仆拔顾盼自若,洛甫忧愁不安,再联系之前得到的情报,心想:“高昌的代表明面上是以卢明德为,但现在拥有实际决策的却应该是这个仆拔,洛甫是亡国之人,在这里就是个摆设。”
双方寒暄完后,曹元深道:“趁着安西军还没来,不如我们两家先合计一下,若能达成共识,待会张大都护来了便能省却许多功夫。”
仆拔问道:“达成什么共识?”
阎一山道:“这次安西和高昌起了误会,张大都护领兵东进,围了焉耆,幸好得我归义军出面才暂时退去。眼下这次会谈,事主是贵国与安西军,我们则做个和事老,希望双方能够以和为贵,各退一步,平定干戈,让两邦百姓都少受些苦难。”
这几句话大唱和平高歌,实际上内中却含有邀功之意,且将归义军摆到了一个老大哥的位置上,点明了这次安西军的解围、退兵都是归义军的功劳。
仆拔却摇了摇头,道:“归义军千里迢迢赶来调停,这个我们多谢了,不过安西军西撤是听说我们大汗回来吓怕了,并不完全是曹二公子之功。”
阎一山一怔,他可没想到安西军分明是给了归义军面子才退的围,但一回头回纥这边却一点也不领情,也不认账!
曹元深也是一愕,细眼看仆拔时,只见他嘴角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冷笑,原来曹议金这些年对甘州回纥、高昌回纥采取的都是委曲求全的低姿态,这种外交政策虽然暂时保住了沙、瓜两地的平安,却同时也养成了周边胡人对汉人的蔑视,尽管仆拔此来有意利用曹元德,但高昌回纥对沙州归义军多年来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久而久之已成习惯,见到了曹元深也当他是下等国家来的人,并不很当回事。这等神情虽非故意为之,却比故意为之更让曹元深赶到愤懑!
这段时间安西军以高姿态崛起于西域,对四周胡人采取的都采取了大棒政策,从岭西回纥到龟兹回纥到萨曼,所有与安西军交战者都被赶得抱头鼠窜,为西域汉民大大争了一口气。便是在变文之中,塑造的张迈也是一个高高在上俯视西域诸胡的英雄形象。
唯独在对归义军时张迈却一反咄咄逼人,转为屈己顺人,张迈的这种态度无形间是抬高了归义军高层的自我定位:张迈俯视诸胡,面对曹议金时却谨慎小心,这一对比之下,显然曹令公的地位当然更高。
而这次安西军更因为归义军的两句话而罢战退兵,这就更增强了曹氏家族的这种自我评价,所以曹元深到铁门关来,是以一种施恩者的心态来的。
可是现在,双方都还未深谈,仆拔只用了两句话和一个表情,就彻底撕烂了曹元深心中那自以为尊大的幻觉,将他重重地从云端直摔到泥坑中去!
第十七章宣战
听回纥人不承认安西军撤退是归义军调停的功劳。曹元深心中不免不悦,仆拔辨颜察色,也不为已甚,说道:“不过安西军会这么快退走,这里头曹二公子也是有功劳的,这个我们同罗将军心里清楚得很,日后毗伽大汗大军开到后,我们一定也会向大汗禀奏,请大汗**行赏的。”
曹元深一凛,道:“毗伽大汗要来?”
仆拔道:“自然是要来的。安西军无故侵犯龟兹,又将战火烧到了我们焉耆境内,我们毗伽大汗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现在大汗人已到达高昌,没多久便会赶来,焉耆的战局不会再有悬念,当我回纥十余万铁骑席卷西来的时候,问西域谁能抵挡?到时候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曾帮我们的大汗会有赏赐,但如果与我们回纥为敌的,大汗必定会责罚!曹二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想必你心中定有选择了。”
阎一山心道:“毗伽要是尽起倾国之兵前来,那可确实招惹不得,这事可得小心,以免祸及沙州。”向曹元深使了个眼色。
曹元深却不愿示弱,说道:“仆拔将军的话,我可不大明白。”
仆拔哈哈一笑,说:“这还不简单?咱们两家本来就有婚姻之亲,那安西军虽然托名大唐,实际上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蛮子,他们一路乱咬乱杀,干的尽是破坏西域稳定的事情,我看还是趁此机会,咱们两家联手将他们赶回疏勒去,还西域一个安定吧。”
曹元深道:“仆拔将军是想要我们和回纥一起对付安西么?虽然我们沙州与高昌之间有婚姻之亲,但我们归义军与安西军同为大唐藩属,最近又刚刚订立了盟约,两家对我们来说一个是亲戚,一个是朋友,正因此故,家父才派我前来调停,希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毗伽大汗虽然英雄,但安西军张大都护也是一位豪杰,双方要是真斗了起来,不管最后谁胜谁负受苦的总是百姓。听说毗伽大汗如今已经皈依了佛门,念在我佛慈悲。不如双方便就此罢手吧。”
仆拔接着他的话道:“可是安西军已经侵入到了我们焉耆境内,虽然退出了铁门关,但焉耆仍然有将近一半的领土被他们占着,请问二公子,如果瓜州有一半地方被人占着时,曹令公愿不愿意在敌人未撤出之前就与敌人化干戈为玉帛?”
曹元深道:“若是我们能劝得张大都护撤出焉耆境内呢?”
仆拔道:“如果安西军能够撤出焉耆,那么同罗将军可以做主,向毗伽可汗上奏,与安西军既往不咎,让两家言归于好。”
若是安西与高昌能够就此停战,那却是正合归义军的均势策略,也正中曹元深的心意,可他尚未接话,那边洛甫已经听得大急,叫道:“等等!仆拔将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安西军现在可是还占定了龟兹,如今只提让安西军撤出焉耆,那我们龟兹的事情,同罗将军就不管了么?”
仆拔眉头一皱,心想你这会来凑什么热闹?冷冷道:“洛甫相爷,龟兹的事情。还是请骨咄可汗到我们毗伽大汗面前再自己分说吧,同罗将军只是焉耆方面守将,龟兹的事情太大,我们同罗将军可没权管到那里去。”
洛甫又问卢明德:“卢尊使,你怎么说?这事你也没权管么?”
卢明德默然无语,洛甫顿足大怒道:“你!你们……”心知道这些人是摆明了要牺牲龟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仆拔不再管他,却来与曹元深道:“若二公子同意我刚才的话,那么待会张迈来时,我们就按照这个意思和他谈吧。”
阎一山心想:“同罗只是一方守将,未必能够代替毗伽大汗承诺,可将来就算高昌那边撕毁约定,取得了焉耆之后还继续向龟兹用兵,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安西军和高昌回纥在龟兹斗个你死我活,却对我们沙州有利。”便向曹元深使了个眼色。
曹元深却想:“张大都护已经连续两次容让我们,如果再在我们的调停下撤出焉耆全境,这个情面可就给得大了,日后我们却得负起相当的责任。却如何确保回纥人守约呢?”
正思虑间,有瞭望将士叫道:“安西军来了!”
众人一起向西面眺望,只见西面出现了数百人,都未骑马,竟是撒腿奔了过来,曹元深心中一奇,暗想:“张大都护居然带步兵来赴会?”
等那数百人奔得近了,众人才看清楚那数百人男女老幼都有,并非安西唐军,在他们后面,才有四队骑兵列阵开近,赶着那数百人而来。
那数百男女逃到铁门关附近时。洛甫带来的人忽然有个大叫:“妈妈!”跟着又有人大叫:“哥哥!”
洛甫定眼一看,在人群中也现了自己的妻儿,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悲戚,骨咄的家人也在里头。
赶着这数百人来的队正在马上大声道:“张大都护下令释放龟兹一战之俘虏,以示诚意。这些人是第一批。”
卢明德道:“原来如此。”
仆拔怕这些俘虏乱了自家的阵型,大叫:“将这些人赶到一边去,将这些人赶到一边去!”
洛甫叫道:“你们不得无礼,这些人中有我们可汗的王后,你们不得无礼!”
仆拔却道:“别说是王后,就是王太后,也不能误了大事。”仍然命人将他们赶到一边去。
洛甫心中忧闷,忙派人去安抚逃回来的王后和妻儿。
曹元深叫道:“张大都护还没来么?”
那队正道:“谁说未来?这不是来了么?”
曹元深再次西望,果见西面草原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二十队骑兵,二十队骑兵个个身披新制战袍,人人头戴轻便铁盔,居中更有数百骑胸前圆护打磨得极光,这时尚未到中午,阳光仍然是从正天中微向西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