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第6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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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令定难军与朔方军押粮接济一栅李从坷在太原的种种布置都是为了防范契丹与石敬瑭,因此要尽量维持这条防线的稳定。
府州、麟州位于河套地区的东北角,这个地区的地方豪强以折、杨两家为首,折杨两家久镇边陲,但对中原王朝有着极强的向心力!宿将折从远眼看灾民渡河,来问乃父一一折家家主折嗣伦该如何处置。
折嗣伦这时年纪已经甚老,却未庸钝,他在麟州、府州都做过刺史,乃是当地之领袖,说道:“杨家是什么看法?其他家族又是什么看法?”
折从远道:“杨家已经表态唯父亲马首是瞻。其他家族唯唯诺诺,但我看他们的神è,却是怕灾民涌入,耗了他们的积谷!而且他们认为晋北六州遇到了**,到晋南就食才是正理,却到贫寿得多的府州、麟州来,都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因此有人建议巡河。”
这“巡河“二字用在这里极其恶毒?瓠妓溆昧艘桓鲅沧郑??涫稻褪且?馑?坪樱?蝗眉⒚窆?叮??铀?嵌鏊溃〖⒚袢粑鞅嘉蘼罚?匀欢?灰??渌?胤接咳ァ?br》
其时为五代,各地豪族割据自强,虽遥奉中央,但也不是事事都听从。府州、麟州若为自保而“巡河”,事后朝廷最多降旨斥责,却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具体的惩处。
折嗣伦冷哼一声,道:“朝廷怎么想,非我们小小边族所敢议论!再说陛下既然已经下旨,咱们如何能够反驳?麟州府州虽在毒河西岸,但与晋北筋骨相连,子女嫁娶,亲若骨肉,自春秋时期,晋饥则秦济,秦饥则晋济一一早成传统,晋北有灾来到麟、府就食,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折从远道:“那我们不巡河了?“
折嗣伦道:“这等断子绝孙的事情,如何做得!再说我们若不开纳,晋北必乱无疑!如今契丹虎视眈眈,晋北不可轻乱!”
折从远甚有远见,说道:“我麟州府州,积谷虽然不少,但是这次来的灾民太多,真要养得他们到秋收,只怕懈元气大伤。再则如今到了河边的都还是寰、朔等靠西州民,我们若尽量接济,靠东的云、蔚诸州听到消息一定又会涌来!孩儿只怕到时候我们就应接不暇了!”
折嗣伦道:“虽然如此,却也得尽力而为!”又道:“这两年朔方、定难的收成都不错,朝廷又有圣旨下来要他们押粮来援,我们一边安抚饥民,一边向问粮吧。”
折从远道:“朔方张令公素怀仁义,他手下文武臂膀又是我折、杨子弟,向他们问粮成算很大,定难乃党项杂种,数十年来托名忠诚,实务割据!要他们押粮来救我汉家百姓,只怕甚难!”
折嗣伦沉吟道:“且自尽力而为,若实在支持不住,再向朝廷请旨。”
张希崇收到后唐的圣旨以及折嗣伦的书信后,马上表示会尽量押粮前往,李彝殷拿到书信后却召集家臣商议,他的叔叔李仁贵都道:“汉人要削平咱们定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今他们眼看有乱,我们正好作壁上观,趁机取事,哪有真个取粮去赈济的道理?怕只怕这边我们取了粮食去赈济,回头粮仓空了,朝廷就正好趁虚而入来攻打我们呢!”
众族长都道:“不错不错!这是朝廷的阴谋,不可上当!”
李彝殷却道:“我却不这么看,现在晋北遭灾,虽说是**,但朝廷既然下了圣旨,我们若不响应,只会给予他们起兵攻打我们的借口!”
李仁贵道:“那也容易。咱们就弄几十车粮草去应年景,也就是了。”
李彝殷沉吟道:“若是如此,朔方张希崇、府州折从远必然惊我们奸诈!”
李仁贵笑道:“他恼任他恼,咱们只守住夏州无恙就好。”
李彝殷左思右想,说道:“那也不好。
我却有个主张!”当下先将府州方面的使者安抚住,却派了人快马驰入凉州向郭汾哭诉,说晋北遭灾,饥民向西就食,朝廷下令定难押粮前往救济,只是定难地小民贫,无力接济,因此来向凉州借粮,希望夫人成全。
郭汾一听,忙召集众大臣商议,杨定国一听马上道:“小唐朝廷与我们虽有争竞,但终究还是盟国!何况百姓何辜!春秋时列国割据,却也灾年不禁祟,我河西既有志为大唐正统,便不可视晋人为外。再说李彝殷遇到这种事情,不去求洛阳而来凉州,那就是暗含内附之意??咱们若是响应了他的请求,那就会无形之中加深双方的主从关系,也是有好处的。”
他的意思,是要进行接济了,诸大臣也都认为应该。
鲁嘉陵道:“虽然如此,但现在晋北终究还属小唐,咱们要救,也先等洛阳那边开口。“
郭汾沉吟道:“凉州离晋北千里迢迢,料李从坷绝不会自损体面开口来求我们,一来一回,到头来还是将事情耽搁了。而且若让李从阿公开拒绝了,我们反而不好做事。
咱们若是要拿此事去与李从河讨价还价,自要洛阳开口,现在既然是要去救晋北百姓,与李从柯何干?”
鲁嘉陵便不再说什么,当下郭汾便郑渭想办法。
这个时候还是天策三年舂,天策大唐境内中部粮价高企的问题还未彻底解决,东部虽有余粮,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运,郑渭想了想,就许了个诺,让定难军尽量接济,等到秋收之后,凉州这边会尽数弥补给定难。
鲁嘉陵听说后道:“若是这样,只怕党项人会以为我们也在跟他们扯皮。”
郑谓道:“你有什么主张?”
鲁嘉陵道:“待我派一些人去监督他们押粮吧。一来将账目理清楚,别给党项人私吞了。二来咱们办事认真,也是让党项人知道我们是有诚信要补还给他们的。”
郑谓道:“大善。”
当即回复了李彝殷,凉州的使者到了夏州后,李仁贵等都道:“汉人果然奸诈,打这样的白条!”
李彝殷却道:“那又不然,如果他们只是推托,可就不会还派人来督粮了。张元帅素来讲信用,我料他不会克扣我们这点粮草。”力排众议,答应了府州麟州的使者。
府州麟州的使者眼看党项人拖了又拖,原本以为他们是不会奉旨押粮了,哪里想到最后李彝殷竟然借出了大批的粮食,连折从远也大感意外。
在折杨两家的主持下,府州麟州对灾民的接济工作有效地进行着,果然不出折从远所料,云蔚诸州的百姓听说这边赈灾如此热心也都往这边涌来!
到了四月,聚集在府州、麟州的灾民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万。
幸好有朔方、定难的粮食源源东运,再加上府州麟州本身的积蓄,总算熬过了最困难的时节。
郑谓也没等到秋收,中部的粮价问题缓和之后,恰好凉州冬小麦也收成了,他马上分批拨出粮草来运往定难,李彝殷大喜,接了新粮入仓,对众党项族长道:“我说天策军能守诺的,如何?”
党项族人也都服了,
不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晋北天策二年冬天遭了**,到了天策三年又遭了天灾这一年晋北歉收,这里头有天时的不利,同时去年晋北的战争也是造成农田失期的原因之一。
偏偏这两年漠南地区的草势长的也不好,所以胡马南下的势头也凶猛了起来,大部队还克制着,小部队却常常越过衰败的长城南下!甚至石敬瑭也派了军队伪装成胡马窜入雷公,?毗一方面是劫凉粮食,一方面则是打乱李从坷在晋北的部署!
这样一来,晋北六州便雪上加霜!
秋收之后的河西一片欢腾,河北一带去勒紧了裤腰带,河东南部还能支持,至于晋北则市井萧条、农村饥桂。
滞留在府州麟州的人还没回来,因听说府州那边有饭吃,到天策三年秋天又多了十余万人向西涌去。
这一来,别说折家、杨家,整个府州、麟州便支持不住了!
府州麟州“巡河”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折嗣伦也弹压不住的地步!折从远也晓得,一旦让这十余万人渡河,整个府州、麟州都将被拖垮!
这个时候,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朝廷了。然而李从柯的答复,却是让他们继续接济!
折从远可有些怒了!对折嗣伦道:“二州之地,如何养得六州流民?”当下上表陈情,冯道在洛阳也觉得单靠府、麟无法完成此事,然而他更明白李从阿对于晋北是另有打算!当下命彰武、保大向北输粮,若有整个陕北来接应晋北,则此次难关应该可以顺利度过。但彰武、保大接到圣旨之后却都阳奉阴违,只是弄了几十车杂粮到了边境上敷衍了事。
朔方能力有限,张希崇也没办法了,党项人也都觉得那是一个无底洞,李仁贵道:“如今府、麟二州已有饥民十余万,若再来十余万,怕不就是二三十万人!晋北的形势可看不出来年就能好转,若是他们继续滞留,我们怎么养得起他们?“
李彝殷却笑道:“过去半年,我们虽然输出了不少粮草,但那又不是我们在接济!这趟好人做起来,花的是别人的钱粮,怕个什么!”
当下又向凉州派出了使者。
天策中枢眼看他们又来,郑渭道:“咱们今年丰收,余粮足以养百万之众!这三十万人倒也还接济得起!不过他们毕竟是在小唐境内出事,咱们越境帮李从坷养民,这等好事可不能做得太频繁了!”
杨定国瞪了他一眼道:“若依你说,那不救了?”
郑渭笑了笑,道:“救是要救,不过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让李彝殷做这个好人,我看这次咱们还是派人直接去跟折、杨两家谈谈吧。”
鲁嘉陵看了郑渭一眼,道:“这件事情,要不我亲自走一趟吧。”
注:春秋时代有个政治传统,列国虽然争霸,但邻国若遇灾年,诸侯一般不敢禁止本国谷物出口,也不敢作为取胜的手段来进行威胁,因为若这么做则会被天下所侧目。
第一三七章萧关
第一三七章萧关
鲁嘉陵领了决议,得到在外的便宜行事权,出得门来,整装便发。(手打小说)
他出身疏勒大昭寺,疏勒大昭寺有一个非常奇特的传统——鲁家嫡系通常都先娶妻生子然后出家,出家之后便恪守佛门教统,这是在特殊时期延续安西疏勒镇血脉而形成的习俗,所以鲁嘉陵在十四岁时就已经娶妻,十七岁出家时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之后随着安西唐军的进入,张迈觉得这种传统对鲁家的妻子们很不公平,而且新形势下也已经不需要这种习俗,便与大昭寺的主持高僧商量,逐渐废除习俗——一部分僧人还俗进入政府,鲁嘉陵就是其中之一。
还俗之后的鲁嘉陵先后在龟兹、高昌、凉州重建家庭,但他的妻子也已经皈依佛门,虽未出家却也在家修行,两人处得甚淡,而鲁嘉陵也还保持着出家时简朴的生活习惯,出门十分简便,收拾了几件行装,带了人就走。
这次东行薛复派了两队汗血骑兵作为护卫,人数虽只百人,但宝马轻裘,十分威武,李彝殷的使者出使过几次凉州,甚知鲁嘉陵作为凉州留守三大臣的地位,不管心中还是脸上都十分敬畏。一路上好生奉承,常不经意间地讨好鲁嘉陵。出城后就指着人来人往的商流大赞,又说:“能子凉州居住的百姓,那都是前生修来的福分。这里可真是人间乐土啊。”
鲁嘉陵笑道:“凉州重建市井也不过数年时间,怕还当不得你这样的称呼。”
“虽是只有几年,但如今天底下又有哪里比得上此间呢。若凉州还不算乐土,又有哪里算乐土呢?”
鲁嘉陵微微点头,他是掌控情报的天策军首脑人物,消息灵通,遍知成都、洛阳、江南、契丹的情况,虽知这个使者是在讨好自己,去也觉得这赞美太过。
凉州地区自汉及唐数百年的经营,根基十分雄厚,近百年虽然祸乱不止,但根底仍在,天策军进入之后并非在一片蛮荒中重新建设,在进行水利重建的时常发现许多干渠基座都还存在——而这些恰恰是工程最大最难的地方,屯田的军士常常只是加以修复、清理,或者重建断了的部分然后就可以重新启用。
至于大唐建起来的官道那就更不用说了,顾炎武在明末的时候考察各地,还发现许多地方仍然在用唐朝的交通干道,如今离李唐灭亡未远,官道设施基本未损毁,水利是农业的保证,官道是商业的保证,有了这两项根基,天策政权的发展就显得水到渠成。
然而这些根基还只是硬件,真正让天策政权傲视群雄的,还是张迈及其部属所建立起来的军政体制与风气。
如今的几大强国之中,契丹是得了大唐文明的一部分,后唐与后蜀则是对唐朝的各种体制有所继承与恢复,不过即便以后唐来说,其军事、政治体制相对于大唐全盛时期那是粗疏得多了,相比于唐朝那是严重退化。君主只要税收莫征收得让人活不下去,军阀只要杀人莫杀得十室九空,老百姓就烧香拜佛了,至于官场风气更不待言——五代时期官场风气极坏,最高层面还有像冯道这样第一流的人物在,但掌控整个庶政执行部分的官僚却都烂到家了。还有李从珂的军队,哪里有可能奉召去屯田建水利?就是让他们去打仗也要先将价钱(犒劳)讲好呢。
至于天策政权则是在张迈的领导下,一方面引入了后世的一些更先进的理念,一方面参考西域各国的优点,同时结合各地的具体情况,在税收制度、户籍制度、治安体系、征兵体系、保障体系比起唐朝的体制来都有所发明创新,就其政治气象而论已隐隐有超迈唐朝的趋势,这一进一退之间,天策政权在政治体制方面可就比后唐强得太多了。
石敬瑭号称勤政爱民,也不过是少些剥削、在政策上鼓励农桑而已,哪里像张迈这样非常积极地对农业进行投入,设立专门的部门进行选种、造肥、除虫、除草等方面的研究,并落力地派遣各种老于农牧的农民、牧民将种种成果推广出去呢
因此天策治下不但商业得益于丝绸之路而有了迅速的发展,就是其农业也欣欣向荣,百姓一方面得到了农业技术的指引,一方面获得了相对充足的田地草地,又觉得税制合理,天策境内没有军阀的割据,贪官污吏出现的比例也远较中原为小,因此家家户户都戮力耕种,在几年后的今天,其农业收成已足令中原艳羡,李从珂在收到这类情报之后常恨上天太也眷顾张迈,却不晓得这背后这个新兴的国家内部,其军民流了多少的汗水,做了多大的努力与牺牲
连李从珂都羡慕河西,定难军的党项人就更不用说,李彝殷的使者其奉承话其实也是出自真心。
使团出了凉州城后不久,便见前面有一大队人马走近,前面来报说是曹元忠,鲁嘉陵心中一动:“是他回来了”
曹元忠是国戚,鲁嘉陵却也是安西四镇疏勒镇的后裔,各有一派势力,曹元忠身为上将军,鲁嘉陵却也是东方留守大臣,身份不相上下。
双方便在道上相见,鲁嘉陵道:“将军远行归来,一路辛苦了。”
曹元忠受了这次磨难,又走了数千里的道路,交接了后蜀等外国君臣,气度又沉稳了几分,他才回来,虽已听说自己名列新的留守团体,却也不敢怠慢了刚刚从凉州出来的鲁嘉陵,还礼之后道:“鲁枢密何往?”
当日张迈接受了张毅与魏仁浦的主张,改天策府长史为中书令,以张毅为中书侍郎,主掌政府,又设立枢密院,主掌军事,鲁嘉陵也隶属于军事系统,为枢密院副使,在唐朝这个职位也只是负责军事情报与机密情报,如今却是军事系统内部地位极高的文官了。这个职位算来也是个新官。
鲁嘉陵一听就知道曹元忠虽然刚刚回来,却早有人将这边的情况告知他了,笑笑道:“将军从外来,我却刚刚要外出。”
曹元忠道:“是往洛阳去?”
“不是。”鲁嘉陵道:“这里是道上,不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