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天下-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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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内院,却见倾城正哭得稀里哗啦,自从在巴颜喀拉那一夜之后,李清与倾城的关系却是近了很多,见倾城哭得伤心,李清好奇地走过去,一边的宫娥见李清的目光瞄向自己,赶紧上前小声道:“驸马,是宫里来的公公给公主带来了一封信,公主看了,就变成这个样子,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李清皱着眉,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那封被倾城泪水浸湿的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昭庆皇帝李清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应当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正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龄正是倚在父母跟前撒娇弄痴的年华,他却要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扮端庄,作傀儡,想必没意思得很。信很长,有好几页,李清看了两页,卟地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要紧,立即引来了倾城的怒目而视。
李清摇着信纸,笑道:“倾城,你这侄子今年多大了?”
倾城怒目道:“夫君,他年纪是不大,但他是大楚的皇帝。”
李清笑道:“好,好,那我们这位皇帝陛下今年不过十来岁吧,你觉得,这封声情并茂,引经据典,摧人泪下的家书真是他能写得出来的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封信大概是朝中那位饱学之士熬更打夜才琢磨出来,然后请你这位皇帝侄儿照抄了一遍吧,从你的伤心程度来看,这位捉刀之人还真是才情不凡啊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见上一见”李清笑道。
倾城迷惑地抬起头,看着李清。
李清放下信纸,道:“萧浩天也过来了,你知道他来干什么?”
倾城霍地站起来,大步便去摘墙上挂着的刀,倒把李清唬了一跳,一把扯住她,“你想干什么?”
“萧家人我见一个,宰一个”倾城怒目道。
李清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刀,道:“胡闹,他是想杀就能杀得么?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封家书给你?这就是在提醒你,如今坐在皇帝位子上的仍然是你家,当今皇帝还是你的侄儿,这是在提醒你,萧浩天此来的目的还要你大力协助,方可保你那位侄儿无虞。”
倾城恍然之下,不禁颓然坐倒,萧氏如今控制中枢,想要再制造一起皇帝暴毙的事情很难么?想起侄儿处于虎狼之窝中,不禁又是潸然泪下。
“萧家想干什么?”
“他们想与我结盟,共同对付宁王”
“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萧家会把并州让给我。”李清把玩着倾城的腰刀,漫不经心地道。
“并州?”倾城惊讶地道:“萧家肯付这么大的价钱?”
李清笑道:“有什么好稀奇的,萧浩然只不过是觉得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在他看来,并州只不过暂时让我经营两年,等他击败宁王,回过身来,还怕我不乖乖地听话么?”
“你有这么听话?”倾城忽地笑了起来。
“且走着看”李清也笑了起来,“哦,对了,晚上我在你这吃饭,吃完饭我还得出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两人虽是夫妻,但真要说起能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听李清这么说,倾城倒有几份欢喜,一边吩咐下人赶紧去做,一边道:“去哪里见人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招到大帅府来不就成了。”
李清摇摇头,“这个人此次是随萧浩天一起来定州的使臣中的一个,他是清风早年埋下的钉子,如今在萧氏势力中发展的不错,有些情况我要向他了解一下。但他可不能堂而皇之地与我见面的。”
一听到清风两个字,倾城脸色便一沉,没好气地道:“原来是要去调查司啊,你去哪里吃饭吧,想必清风司长欢喜得紧,我这里却没有准备”
看着倾城沉着的俏脸,李清伸着鼻子在屋里嗅来嗅去,看见李清的怪样,倾城嗔道:“你干什么,难不成我这屋子还有什么怪味不成?”
“怪味没有,却有一股子酸味,酸酸的”李清取笑道。
倾城一下子红了脸,“什么酸味,你是说我吃醋么?清风有资格让我吃醋么?”
李清扁扁嘴,道:“好了,不要闹了,快点让他们将饭菜送上来,我可真是有点饿了,再说了,这可是大事,此人很可能知道一些关于你哥哥当时遇难的情况。”
倾城的神色也郑重起来,一边吩咐下面快点送上饭菜,一边追问道:“此人是谁,能知道这样的重大事件,他在萧氏那边的地位应当不低吧?”
李清点点头,“三年前,恰好逢大楚大比之年,清风便将此人安排去参加科举,通过一系列的操作,彻底抹去了他与定州和李氏的所有联系,三年来,此人刻意接近萧氏,慢慢地取得了对方的信任,虽然现在还说不上委以重任,在朝中品级也不高,但手中却握有实权,是我们在萧氏之中最得力的一枚棋子。你说,此人机缘巧合,随萧浩天到了定州,清风为了安排他与我见一面,可是费尽了心思,设了好几个局才将他有机会单独出来,你说我能不去吗?”
李清说得轻松,但倾城听得却是动容,对于清风,倒是又多了一份了解,此女当真心机深沉啊,三年之前便布下若干棋子,现在都一一开始发挥作用,像卢州的陈功,而这一次居然让钉子打进了萧氏的核心。对清风的警戒倒是又升了一级。
李清却没有想到这番话还有这样一个效果,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对正在为他倒酒的倾城道:“倾城,我想跟你要一个人,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将酒杯递给李清,倾城为自己也满上一杯,啜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你要谁啊,是要秦明吗,秦明武功高强,精通兵法,在我身边当个侍卫统领的确屈才了,下去带兵倒是正好。”
李清笑道:“秦明有才我是知道的,但现在定州不但不会扩军,还会缩减部分兵力,秦明一时没有位置,等到我们准备出击的时候,我一定会向你要他的,这一次我要的却是另一个从”
“另一个?”倾城挟了一筷子豆芽放在嘴边,惊愕地看着他。
“我说得是燕南飞”李清微笑道。
定州城,离官驿不远处,有一家很不错的酒楼,二楼一间雅座里,谢科正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里,独酌独饮,处在他这个位置,一眼便可以看清房里任何一个位置,如有危险,他第一时间便可以翻而跃下窗户,考中了进士,做了文官,但当年在战场上,在统计调查司学到的一身功夫却一刻也不敢拉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隔着窗缝,他偶尔也能看到穿有统计调查司服饰的人走过,他很是羡慕这些人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到阳光之下,而自己,看似风光,内心却总是绷得紧紧的,甚至连睡觉也不能放松,生怕自己在梦中说出什么不该说得话,他知道,在自己的府上,便有萧氏的探子。官越做得大,手中的权力越大,谢科便知道自己在定州的份量就越重,便越不容易早点脱离这一边,回到定州调查司那些兄弟中去,这便是代价吧虽说步步荆棘,但谢科却又很骄傲,自己可能是统计调查司中最出色的一枚钉子了。
雅座一侧的墙上传来叮的一声轻响,谢科立刻坐直了身子,等了片刻,又是叮的一声,随即墙上蓦地开了一扇小门,两个身披斗蓬的人弯腰走了进来。掀开斗蓬,谢科瞪大了眼睛,一跃而起:“大帅,司长”
今天他得到秘信,让他来此间见一个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来得会是李大帅和清风司长本人。
李清微笑着一把抓住谢科准备跪倒的身子,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便是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谢科热泪盈眶,觉得有了这句话,什么都值了。
“大帅救我出水火之间,给了我新的生命,新的命运,为大帅赴汤蹈火,谢科在所不辞”
“好,很好”李清道:“来,坐下吧,你出来一趟不容易,我们抓紧时间,说正事吧”
“大帅想要知道什么?”谢科问道。
“我想知道当日宫廷之变的详细情况?”李清道。
谢科定定神,理了理头绪,竭力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切,详详细细地说给李清与清风二人,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说完。
“你是说当你们进入到宫庭之中,天启皇帝已退入内宫,并纵火焚烧了寝宫?”李清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见到天启皇帝真正毙命的场面?”
“当时火太大了,无法进去,而去灭火之后,我们找到了数具尸体,虽然烧得焦黑不能辩认,但其中一具头戴金冠,手指骨上还佩着天启皇帝的盘龙戒,皇后也仔细辩认了的确是天启无疑。”谢科道。
李清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天启皇帝应当是死了。”
清风奇道:“将军,这事早有定论了,难道你还怀疑天启未死么,以萧浩然的精明,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李清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我见过天启数面,感觉此人不应当是那么胡涂之人,怎么会在这次政变中毫无所觉呢?有些奇怪而已,既然谢科这么说,皇后也承认了,那肯定是我多心了。”
第三百五十章:道是无情却有情
第三百五十章:道是无情却有情
谢科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李清与清风却还坐在这间僻静的雅座里。清风拍拍手,外间门拉开,几个伙计模样的人走进来,撤下先前的酒菜,又流水价般地换上新的热腾腾的菜肴。清风提起酒壶,替李清倒满,边将酒杯放到李清面前,边道:“怎么啦,难不成你还怀疑天启皇帝还活着?这也太扯了吧?”
李清抿了一口酒,“我只是有些不解而已,天启不是那种糊涂蛋,与我虽然只见过廖廖几次,但里外却都透着精明,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清风笑道:“聪明人有时犯起糊涂来,会让正常人目瞪口呆,感到不可思议的,因为聪明人更偏执,认定的事情很难让他们更改自己的看法”
李清自失地一笑,“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我都有些疑神疑鬼起来了。”
说着话,李清忽地发现清风除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外,其余的时间竟然都在自戡自饮,没多大会儿功夫,一壶酒已是被她喝了一个底朝天,脸蛋之上两砣嫣红在灯光下更是有些显得惊心动魄。
看着清风又提起另一壶酒给自己满上,李清伸手按住她的酒杯,道:“清风,你今天怎么啦,喝得有点多了?”
清风吃吃笑着拨开李清的手,道:“将军,这些日子,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带兵在外,我在家里撑得很辛苦,很吃力,生怕出了一点岔子,开始还有尚先生和路一鸣在,后来他们两人也走了,我就更担心了,现在你回来了,我就放松了,也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才这么放松,不用面对满案的文椟,也不用面对众多的下属,今天,你就让我彻底放松一回吧”
李清默默地松开手,看着清风一抑脖子,将这杯酒又倒了下去,不仅是脸,连她的脖子都已变红了,李清看着有些疲乏的清风,忽地感到一阵愧疚,这个女人,自己的确是亏欠了她的。
“清风,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不必这么辛苦,哪怕为此我将会付出一些代价,我也愿意。”李清忽地开口道。清风如果撒手统计调查司,那么这个强力机构的运行必然会因为她的离去而陷入短时间的混乱,对于现在的定州其实是有很大的危害的。
清风微微一怔,看着李清半晌,忽地道:“是啊,我也很想撒手,但我不能。”
“为什么?”李清问道。
清风有些迷蒙的眼睛慢慢地显得清亮起来,“将军,一直以来,尚先生都很猜忌我,我知道他担心什么,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明白,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其实我也知道,将军的心里未尝没有这种担心,所以,从很早起,我就开始为统计调查司培养接替人了。将军,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么?”
李清想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纪思尘?”
“将军果然厉害,一猜就中”清风笑道:“可是将军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他么?”
“纪思尘此人才能是有的,但在德行上可就不那么干净了”李清笑道。“你为什么选中他,而不是另外的人,比方说钟静,或者王琦?”
清风摇摇头,“将军,你要的统计司应当是一个有力的爪牙,而不是什么道德君子,其实说起来,清风我自己做起事来,为达到目的,还不是一样不择手段。纪思尘有才,德行却有亏,这样将军将来更容易掌控他,他投靠我们定州,看中的是我们无限的发展前景,想得是他将来的辉煌前程,所以,他是将来最适合掌管这个部门的人,他会成为将军手中的一把利刃,而钟静,王琦身上有着太多的我的烙印了,不适合成为这个机构的掌门。”
李清静静地看着清风。“清风,你这是何苦?”
“将军,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姓回林去,一直想对人说我叫林云汐。”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如果洛阳林家说三道四,我自有方法让他们闭嘴”李清道。
清风摇摇头,“那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将来有一个时间,林家族人爬到我的面前,哭着求我回到林家,改回林姓。也许我那位爷爷是看不到了,但说心里话,我真想他能活到那个时候,能看到这一幕啊”
“清风,在这一点上,你太偏执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血浓于水啊”李清道。
清风凄凄地看着他,“将军,你知道心死的感觉么?我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洛阳林家的那一幕,便让我的心死了。心死了,便只剩下仇恨与偏执了,先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聪明人更偏执,会更让正常人目瞪口呆地。”
李清有些震惊地看着清风,“清风,那你为什么要与霁月闹翻,而且那么强烈地反对他与我在一起?”
清风提起酒壶,对着壶嘴猛灌几口,道:“将军,我虽是女儿家,但却从小遍读史书,谙熟朝堂故事,像我这样在黑暗中行走的人,自古以来,又有几个有好下场,我让霁月恨我,就是要与她作出切割,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恨我,只有这样,有一天当我倒下时,她还会活下来。霁月单纯,是不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的,我也不愿意让她想明白。”
李清恼怒起来,“你是说我将来会对付你?还是说我将来无能力保护你?”
清风吃吃地笑起来,“将军,现在你可以这样说,但当有一天,你成了皇帝,穿上了龙袍,坐上了龙椅,就不见得会这样说了,自古帝王无情,有情的帝王都死得很快的。而且有时候,帝王也是身不由己的。”
李清看到清风已是有些醉意了,恨恨地道:“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人也保护不了,那这皇帝做来又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就做这定州的草头王。”
清风眯着眼睛,眼波流转,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李清面前,将身子贴在李清的后背上,头搁在他的肩上,红唇顶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道:“可是我喜欢看你穿着龙袍,带着皇冠坐在那张高高的椅子上的样子,为了这一点,我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李清还想说些什么,但感到后背上的清风正在沉沉地向下滑去,情知她已醉倒,苦笑着反手将她搂住,打横放在自己的膝上,看着那张已沉沉睡去的绝美的脸庞,心里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将清风横抱着站了起来,李清从先前的那扇小门又钻了出去,门外的一条巷道之中,钟静和唐虎正候在哪里,看到李清抱着清风出来,都是吃了一惊,“清风喝醉了”李清小声道。
看了一眼李清,钟静小声道:“大帅,去小姐那里么?”李清点点头,“嗯”
钟静脸上微微露出喜色,轻轻地拍拍手,转角处立即驶来一辆马车,李清抱着清风钻进了马车里。
统计调查司自搬家之后,李清还一次都没有来过,随着钟静自秘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