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天下-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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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不高,虽是仰攻,但后面涌上来的弓箭手完全放弃了对自己的防护,拉开手中的一品弓,将破甲箭雨点般地射上城去。这些弓箭手身上盔甲极好,能挡住一般的箭矢,但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石头的硬砸的。一个射手最多射出一到两箭,便会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但关卡之上,陈守信的部下也开始出现在大面积的伤亡,这些士兵的盔甲可挡不住定州的破甲箭。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陈守信再也不敢大意,藏身在墙后,举起自己的强弓,瞄准着城下的定州兵,进行着逐个点射,他弓硬箭疾,虽然定州兵身上盔甲极好,但顶不住他箭法高超,每一箭都直奔咽喉面门,一箭射出,便会夺走一条人命。
城下尸体渐渐垒高,陈守信也付出了近两百人的代价。
嗡嗡的疾响声让陈守信吓了一跳,关卡之上布置着八牛弩,但在城下,如此地形之下,对方怎么可能有八牛弩?
他站了起来,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躁热,他**的,原来还能这样用的。
十数个定州兵将八牛弩抬在肩上,前面的人屈膝跪下,后面的人站直,便形成了一个人为的平台,八牛弩便有了稳定的射击面,看着定州那特有的一射四发的长弩,陈过信心中发毛。
猛地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将一个角上抬八牛弩的人射倒,此人刚刚倒下,旁边一人立即补了上去,将八牛弩重新抬起,与此同时,数面大盾立了起来,挡住了抬弩的士兵。
嗡嗡声疾响,陈守信下意识的一缩脖子,夺夺数声,这一排四支八牛弩擦着城墙射了上来,射避不及的士兵惨叫声中,被射得倒飞而出,远远的落在关后。
夺夺之声不绝于耳,转眼之间,对方在关前便架起了三架八牛弩,一支支粗如儿臂的弩箭狠狠地插在城墙之上。紧跟着,便有定州兵如同猿猴一般,将刀含在嘴中,双手交替,沿着那一支支插在墙上的矛杆爬了上来。
关卡之上第一次出现了近身的肉搏战,虽然这名士兵很快便被劈死在城头之上,但却代表着攻城战的另一个阶段开始。
第四百四十三章:血战九刀峰(中)
第四百四十三章:血战九刀峰(中)
过山风率两万余步骑压向诸暨,提防诸暨守军增援九刀峰,或者出兵攻击己方侧翼,身在诸暨,心却尚在九刀锋战场,他心里清楚,攻略全州,最为关键的便是这一仗,九刀峰打下来了,不仅会让全州士气受到极大的打击,以后的战事也将不会再有如此艰苦的战役,不论是野战还是城池的攻防,过山风相信,全州都不足以对定州军再形成大的威胁。
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一名信使从九刀锋方向驶来,向过山风禀报战事的发展,虽然预料到进程会分外艰苦,但打到这个份上,仍然让过山风心惊不已。
熊德武的海陵营足足打了一个上午,才终于拿下了第一道关卡,陈守信率领着数百士兵,抬着伤兵,撤入了数百米后的第二道卡子,由他的兄长陈守义镇守。
“疯子,他**的这些定州兵都是疯子”陈守信骂骂咧咧,盘坐在地上,随军大夫小心地剪开他的衣服,一个上午的激战,陈守信多处受伤,血液凝结,将衣物也牢牢地粘在了伤口上。
雌牙咧嘴地忍受着钻心地疼痛,“你他**轻一点”
陈守义沉默不语,上午的战斗他看得很清楚,定州兵舍生亡死地攻击让人触目心惊,弟弟近一千守军只带回来了一半,而且个个带伤,一小部分人将失去战力,虽然对方的伤亡更大,但在陈守义的心目中,己军占有如此的优势,伤亡比率双方应当维持在一比十左右方才正常,但现实是,目前的伤亡比率最多有一比三,定州军攻下第一道关卡,伤亡约一千余人。照这个打法,对于自己这方是不利的。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巡视准备,想必下午对方又会上来了”陈守义对弟弟道。
“大哥当心”陈守信关心地道。
“放心吧我这第二道卡子攻击的覆盖率比你第一道卡子要更远更长,对方想要攻到关下,付出的代价绝对会更大”
九刀峰下,熊德武一脸的懊恼,儿郎们不是不勇敢,不是不竭心尽力,舍生忘死,但这该死的九刀锋也太险峻,地势于己方也太不利了,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打下第一道卡子,是熊德武自从军以来碰到的最为艰难的一战,而且这还仅仅是开始,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第二道卡子,比第一道更大更险峻,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激烈,回望着营中正在吃饭的士兵,熊德武咬着嘴唇,这一仗下来,也不知还有多少熟悉的面孔会再也看不到了。
后勤辎重兵们正将阵亡的士兵一个个地抬下来,在营里一排排的安放好,熊德武走在这一排排熟悉的面孔中,鼻子忽地有些发酸,这其中,有很多是他从海陵带出来的老兄弟啊
“这仗不能这样打了”李清坐在帐中,看着熊德武,沉声道。
“大帅,给我一个下午,我一定能拿下第二道卡子”熊德武有些发急,如果就这样放弃或者换其它部队上来,海陵营上午的牺牲就打水漂了。
李清站了起来,走到熊德武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看到了吗?九刀锋的防御重心就在第二道关卡之上,如果打下第二道关卡,主寨反而更好打一些,也更有利于我们展开攻击队形,可想而知,第二道卡子里一定驻扎重兵,照上午这个打法,就算你打下第二道卡子,海陵营也将不复存在了,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你也要做吗?”
“大帅”熊德武语塞。
“我不是说不打,而是说再不能这样打”李清看着对方的眼睛,“想想法子,如何遏止对方的优势吧今天下午休战吧回去后和部下好好地商量一下。”
看着熊德武出帐,唐虎道:“大帅,实在不行,让我们亲卫营上吧”
李清摇摇头,“海陵营的步战并不比你们差多少,他们吃力,换了你们上去也是一样。明天再看吧万长林真得很聪明,果断地放弃了二三号峰的防守,集中兵力与主峰与我们打消耗,仗得就是这险恶的地形,如果他坚持守二三号峰的话,我们反而要好打一些”李清有些遗憾。
“要不,我们困死他们”唐虎又道:“派兵堵住他们,我们自顾自地去打全州,我就不信,我们将全州全境都打垮了,这万长林还会死守在九刀峰上。”
李清失笑道:“怎么困死他们,这九刀峰上打有深水井,不愁水源,粮食储备也充足,即便没了粮,这大山之中,可供他们吃的东西多着呢?我们用多少人来堵他们,我们本就人手不足,多了我们拿不出来,少了不是对方一盘菜吗?你看到没有,这万长林的部下很难打啊”
唐虎沉默了,作为一个老行伍,对方士卒的精锐程度只消一开战,便一目了然,这万长林所部的确难打,至少也不比当年的蛮族差。
下午无战事,熊德武的海陵营中却是热闹非凡,上至各翼长,下至普通士兵,都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如果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只拦路虎。
山上,陈守义却不敢掉以轻心,对方才付出极大的代价拿下第一道卡子之后,突然停下前进的步伐,只能代表着当对方再一次发起攻击时,必定会比前一次更加猛烈,更加难缠,他是绝不会相信定州兵会遇难而退的,这不是李清的风格,也不是定州兵的风格。
他一夜没有睡好,每半个时辰都会上关巡视一趟,定州兵夜袭关卡不是没有前例,现在这种战例已是屡见不鲜,自从定州第一次用奇袭拿下奇霞关后,这种战法开始普及开来,最近的例子便是宁王部属许思宇率部突袭狮子关的成功范例,要是让定州兵趁黑摸了上来,那可就惨了。
但是定州兵整整一夜丝毫没有动静,站在关上,陈守义依稀可以看到,山下对方的大营中,却是灯火通明,整整闹腾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时分,他才靠在墙上稍稍打了一个盹。
进攻的鼓号声将陈守义惊醒,一跃而起,大步跨上关墙,麾下士兵早已严阵以待,能大量杀伤对方的石球早已推到了预定位置,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推将下去。
从第一道关卡开始发动进攻的定州兵与昨天却不太一样,一架怪模怪样的,用巨木打制的栏杆被一排排的士兵抬着,缓缓推进,两边是长约数丈,碗口粗细的树杆,在树杆之上,每隔一两米便同样用碗口粗细截断的树杆接接,中间绑上一层层地软网。
只看了一眼,陈守义便明白对方这是针对性地防守滚石,巨木拦住第一波攻击,然后一层层的软网可以将巨石的冲击力逐一化为无形,这法子很笨,而且推进的速度极慢,但却非常有效,在这种地形之下,滚石擂木是最有效的杀伤手段,能大量地杀死对方的有生力量,而且死状极惨,很多被碾得只剩一张皮,对于敌方的士气也是极大的打击,但对方的这个笨法子却将伤亡可以降到最低。
“他**的”陈守义低骂了一声,原本想等敌人攻到中段之后再放擂石,尽可能多地杀伤敌人,现在却不行了,只能延长石弹的滚动距离,加大冲击力度了。
“放”他狠狠地下令道。
数枚石弹蹦蹦跳跳地向下滚来,速度越来越快,定州兵停止了前进,一声吆喝,将那道拦网停在路中央,死死地顶住。
一声巨响,前面的拦木被从中击断,巨大的冲击力让最前面支撑的几名士兵向后飞出,人在空中,嘴里却是鲜血狂喷,眼见已是不能活了,后面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那石弹突破了一道拦网,击断第二道拦木,再撕破第二道拦网,终于再第三道拦木前,弹动几下,停了下来。
定州兵一声欢呼,这一次受到的损失微乎其微。
后面的士兵抬着新的拦木飞快向上,被拦下来的石弹迅速被撬到路边,一批辎重兵蜂涌而上,锤子钉子齐上,迅速将这一架拦木修好,数十名士兵抬着,紧跟着前面的士兵向上冲来。
看到法子奏效,熊德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要能顺利攻到关下,展开肉搏接战,他相信,没有人能挡得住海陵营士兵的冲击。
陈守义面色阴沉如水,形势陡地严峻,一边不断地命令将擂木和滚石放将下去,一边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城战,关上的士兵也紧张起来,较之昨天第一道关卡,敌人显然吸取了教训。在关内休息的陈守信急匆匆地跑出来的时候,关上正好发出一阵欢呼声,却是一枚石弹不知被什么垫了一下,突地跳了起来,飞到空中,越过了拦木,一路狂滚下去,带出一溜血漕。
但这样的意外却仅次一次而已,陈守信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事态严峻,掂了掂手里的铁弓,道:“哥,有些不妙啊”
“我们这里一定要守住如果第二道卡子失守,主寨就危险了,我这里有二千守军,加上你撤回来的几百人,哼,就算他们攻上来,我们也是一颗嚼不烂捶不扁吞不下的铜豌豆,就在这城,我要生生地噎死他们”陈守义恶狠狠地说道。
第四百四十四章:血战九刀峰(下)
第四百四十四章:血战九刀峰(下)
响当当亮晶晶捶不烂砸不扁的铜豌豆没有挺到天黑,就被定州海陵营这把铁锤给生生砸扁锤烂,和着鲜血一口吞进了肚里。
午后,海陵营对第二道关口展开了直接攻击,巨大的拦木被就地拆散,直接变身为撞城木,陈守信陈守义兄弟以及他们的部属精准的箭法带给了海陵营极大的损失,但定州兵打仗向来是不跟你讲道理的,还击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箭雨,熊德武发起狠来,将十数台八牛弩硬是靠着人抬肩扛驼了上去,一架架的蝎子炮也背了上去,熊德武更是提着一面巨盾,一把开山斧亲自上阵了,打到现在,海陵营减员二千余人,损失几乎已达百分这五十,双方都杀红了眼。
关卡的城墙上一根根的八牛弩密密麻麻地深深地插了进去,定州兵们便攀着这些粗如儿臂的弩箭向上攀爬,城下,蝎子炮雨点般地砸下去。不断地有人跌下,不断地有人爬上去,城上城下,杀成了一团,当熊德武狂吼着出现在城头,一斧将一名敌将砍翻在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砍倒的便是这里的主将陈守信,而陈守信则在更早的时候被一枚蝎子炮击中头顶,先一步去了阎王殿。
两名大将先后阵亡,残余的士兵顿时崩溃,向着山上的主寨亡命逃去,九刀峰峰顶,万长林的最后营垒暴露在了定州兵面前,而比起前面两道关卡的险峻,熊德海长长地舒了口气,打下了前面两道鬼门关,现在主寨在他看来,简直就不堪一击了。
“休整,格老子,明天再来收拾他们”熊德海直着嗓子,站在关墙上,面对着主寨,狂吼乱叫。
九刀锋主寨,万长林静静地坐在寨墙顶端,看着已变成一片废墟的远处的两道关卡,脸色平静之极,一手扶着把长刀,另一只手则持着一块皮,小心地擦拭着刀身,擦得极慢,极用心,在他的下首,十数名牙将面色各异。
两道天险被攻破,基本上已宣告九刀峰已守不住了,现在主寨里已只剩下了不足三千人,其中还包含着数百逃回来的伤兵。
“万将军,怎么办?”一名牙将终于忍不住问道。
万长林笑了笑,“怎么办,凉拌呗”站起来,双手持刀,虎虎生风地舞了几圈,满意地道:“还不错,好几年没用他杀人了,今天终于要让他再见血了。”
当的一声,将大刀反插进地上,看着刚刚说话的牙将,“李刚,你准备好了么?”
被称作李刚的牙将脸上露出苦笑,“万将军,这仗还有得打么?我们已经输了。”
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呢?”
李刚欲言又止,反复几次,见万长林仍是和气地笑着看他,终于鼓起勇气,道:“万将军,不如降了吧,与其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不如留下有用之身,以待日后吧”
万长林歪着头瞧着李刚,直看得他心中发毛,“将军,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如果将军要打,李刚一定身先士卒。”
万长林哈哈大笑,站起来,拍拍李刚的肩膀,点点头,走到墙边,指着山道上络绎不绝地正向下运送战死士兵的遗体的定州兵道:“投降?你们瞧瞧,两天以来,定州人有多少人死在九刀峰上,怕有三千余人了吧?这次主攻的是过山风麾下海陵营,那是过山风起家时的老营,咱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即便现在迫于形式,让我们降了,以后不会收拾我们到时只怕死得更惨。”
回过头来,淡淡地道:“既然都是死,何不死得轰轰烈烈至少将来我们的子孙会记得,他们的老子,他们的祖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是战死在沙场上的,不是老死在床上,更不是屈辱地死在刑场。”
“万某虽是土匪出身,但这半辈子从不曾向人屈膝投降,即便是当年廖大帅,也是数上九刀峰,多次相邀,才让我归附,这些年在向大帅麾下,我也是独一份的头号人物,便是对我礼敬有加的向大帅,我也不曾向他下过跪,难道现在我要向李清下跪乞降么?”
“愿与将军共赴黄泉”众牙将一起拱手道。
万长林微笑着走了回来,“李刚,你去巡城吧,给士兵们鼓鼓劲”
“是,将军”李刚向万长林行了一礼,转身欲行,刚刚转过半个身子,万长林随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大刀,刀光一闪,凌空直劈下来,将李刚自头顶而下,一刀劈成两半,两片尸身左右摔开,鲜血四溅,万长林更是被鲜血喷了一脸。
众将一声惊叫,齐齐后退一步,都被眼前的突变惊得呆了。随手一抹脸上的鲜血,万长林将刀再一次插到地上,道:“李刚心已怯,胆已弱,志已削,不堪再战,我便先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