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天下-第4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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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后,尚书桓终于完全摆脱了死亡的威胁,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在桓熙的精心调养下,尚书桓的身体倒是比以前要强壮了不少。只是脸上,身上的累累疤痕,却再也无法消除,以前的那个俊秀的书生,如今已变成丑陋如鬼怪。
对于尚书桓而言,更大的转变却是他的性格。原本性格开朗的他在从死亡线上挣扎而回过后,整个人开始变得死气沉沉,偶尔看一人眼,眼中透露出的疹人的目光让久经沙场的飞鹰成员也是身上发麻。
这间院子里除了尚书桓外,全部都是参与了营救行动的飞鹰成员,尚书桓如今的身份被高度保密。
目睹母亲和尚可喜惨死在刀下,尸骨无存,尚书桓心性大变,身体恢复之后,心中唯一的信念便是要报仇。在他的心目中,父亲自然也已是无幸了。他已是尚家唯一一个活着的人。
其实对于父亲,尚书桓还是陌生的,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已离开家打拼,有时数年才回家一趟,那时的他,完全是母亲一手一脚地拉扯他,对于自己的母亲的感情,浓愈而深厚,而对于父亲,则更多的是敬畏,特别是当尚海波声名雀起,斐声大楚,将他们母子接到定州之后,这份敬畏更深。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现在的尚书桓便陷在这一种悲伤的情绪之中,母亲养育大恩尚未回报,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而那刺向自己的一刀,如果不是垂死的母亲奋力一扑,稍稍刺偏,现在自己也已经死去了。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畜生尚海波在心中立下誓言。
他开始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缠着监视他的飞鹰队员教他武功,其韧劲让这些队员们叹为观止,虽然尚书桓已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但有时候杀人,倒也不见得一定要有多高的武功,技巧,阴谋,有时会更有效,偏偏这些飞鹰队员又是最为擅长此道的人。
特别是在清风回归之后,在清风的授意之下,精擅刺长,下毒,追踪的监察院高手开始濒濒出现在这里,精心教授尚书桓各种杀人技艺和谍探知识,短短的时间之内,尚书桓开始脱胎换骨。
直到此时,沉浸在报仇情绪之中的尚书桓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些飞鹰队员是在监视他,而他也正在被软禁之中。在他看来,这些人是定州特地派来保护他的,必竟父亲曾经是定州的功勋元臣,功劳极大。
尚书桓两手鲜血淋漓,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只野狗刚刚被他灵巧的剥皮拆骨,血淋淋的狗肉和骨脏堆满了半桌子,而在桌子正中,一只完整的狗骨架却仍是矗立在那里。
放下手中的小刀,尚书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终于完成了这一课,这是老师留给他的作业,前几天,他还做不到这一点,分离骨肉的过程不是碰折了这里,就是削断了那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丑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走到门边,正欲拉开门走出去,外面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停住了。
“听说了吗?大帅要亲征了,这一次听说要带我们飞鹰去呢?”尚书桓听出了这是从头到尾一直便陪他住在这里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咱们就别想了,唉,也真是倒霉,咱们要在这里看着这小子,不然,跟着大帅上战场,大砍大杀,何等痛快?”另一个人叹气道。
“也不知上面怎么想的,尚海波背叛大帅,如今都做了洛阳的首辅了,已经变成了我们定州大敌,大帅却还想尽一切办法救回了这小子,要是我,一刀砍了丫的,将他的首级送给尚海波那个叛贼”先前那人冷笑道。
两人压低声音,窍窍私语,说得却都是尚海波如今在洛阳与定州为敌的事情。
尚书桓如坠冰喾之中,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父亲变节,叛变定州,投降了洛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尚书桓在心中呐喊道,不,这是骗我的,这些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一定是在胡言乱语。不,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这是大帅仁慈,念着尚海波是定州老臣,再说这小子险些被职方司混蛋宰了,连他娘也死于非命,唉,也是可怜哟,母亲死在洛阳人手中,父亲却再替敌人效力,他呀,夹在中间,不好做人罗”
尚书桓手在发抖,牙关紧咬,嘴唇被咬破,鲜血沽沽流出来却仍是不自知。父亲在替杀了母父的仇人做事,这个事实让他肝胆俱裂,痛不欲生。
“呀”他怪叫一声,突然一头撞向木门,砰地一声,门被撞开,尚书桓满头满脸的鲜血跌将出来,摔在地上,门外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个飞鹰队员吓了一跳,看见鲜血淋漓的尚书桓,都是大惊,飞奔过来,扶起昏倒在地的他,一人伸手摸了摸,“还好,没死,还有气”
“这,这小子是听了我们的话自杀么?”一人心有余悸地问道。“任谁听到这样的事,也受不了对不对?”
“谁知道呢,反正是上面让咱们办的,他是死是活,我们可管不了,快点去请大夫,对了,赶紧上报。”
当尚书桓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被撞破的脑袋已经被包扎了起来,外面飘进来阵阵药香,显然是正在熬药。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从来不能走出这间院子,即便自己想要出去,也会被那些人以各种理由拦住,原来根子在这里,父亲投敌了,已成了定州的大敌。
他想大哭一场,替自己的母亲。
他又想大笑,却是笑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日思梦想着要复仇,自己勤练武功,学习各种杀人技巧,难道最后是要去杀自己的父亲么?
可是自己既然是已变成了对头的尚海波的儿子,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精心地教自己这些东西呢?尚书桓有些费解。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人很多,他听到了院子里的的参拜之声,听到了有人在叫院长大人,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询问自己的伤势,瞬息,他想明白了一切,清风,原来这一切是清风在策划。
父亲投敌,而自己却知道母亲正是死在劫持自己一家人的职方司手中,她是要利用自己去对付自己的父亲。甚至是想利用自己对母亲的感情,去杀了自己的父亲。
清风走进房里,却发现尚书桓正盘坐在床上,一双眼睛正直楞楞地看着她。
“尚公子,你醒了,好好的,怎么用撞木,想试试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比门还要硬?”清风笑着道,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要见大帅”尚书桓淡淡地道。
“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可以替你转告大帅的。”清风道。
“我要见大帅,我不信任你”尚书桓冷笑。
“大胆敢对院长无礼”清风身后一人怒喝道。
尚书桓毫无惧色,直视着清风,没有理会怒喝那人。
清风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片刻之后便恢复正常,“看来尚公子是知道些什么了?你知道你父亲的事了?”
“我要见大帅”尚书桓反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
清风沉吟片刻,“好吧,尚公子,说实话,你现在已经没有了资格去见大帅,不过我愿意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你知道你父亲投敌之事也是好事,这件事情迟早是会让你知道的,但愿你做出正确的选择,我希望你在做出选择之前,想想你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
摄政王府,尚书桓扑扑嗵一声跪倒在李清面前,“大帅”
“书桓,你坚持要见我,有什么事吗?”李清淡淡地问道,“你是因为不满意监察院限制你的自由,无妨,从我这里出去后,你便自由了。”
“大帅,我要去洛阳”尚书桓抬起头,大声道。
“去洛阳?”李清愕然道。
“尚公子,以你的身份,只怕去不得洛阳吧?”清风冷笑道。
李清想了想,“书桓,你的父亲现在正在洛阳,想必你也知道了,你想要与他去团聚,也无可厚非,虽然现在我与你父亲成了敌人,但我们毕竟是共过生死患难的战友和朋友,你想去,那便去吧,见了你父亲,告诉他,希望他悬崖勒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他愿意回来,崇县的那套将军府,我仍给他留着。”
尚书桓摇头,“我不是去见我父亲,我是去洛阳复仇。”
“复仇?”李清皱起了眉头。
“杀我母亲的人是职方司的杀手,我死也不会忘记他的面容,他一定在洛阳,就算不在洛阳,我找到袁方,杀了他也是一样的。”尚书桓大声道。
清风哧的一声笑,“你杀得了袁方,且不说袁方武功高强,单是他洛阳大员的身份,便不是如今的你能接近的。”
“清风院长,这些日子以来,你找人教我武功,教我如何刺杀,教我如何下毒,不就是希望我去洛阳么?你说我杀不了袁方,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去杀我父亲?”尚书桓怒道,面向李清,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大帅,我父亲投敌,肯定是误会大帅杀了我们母子,我此去洛阳,其一是要杀袁方报仇,其二便是要说服父亲回头。”
第七百七十九章:两颗棋子
第七百七十九章:两颗棋子
看着满脸激愤的尚书桓,李清摇头道:“书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你还是呆在定州吧,去洛阳不会有任何用处。”
尚书桓大叫道:“大帅,怎么会没有用处,我父亲看到我,知道了职方司杀我们一家的真相,他那里还会为敌人效力,他一定会回头的。”
“你不了解你的父亲。”李清站了起来,在屋中走了几圈,转过身来,盯着尚书桓,“如果他不想为洛阳效力,别说他并没有看到是谁杀了你们一家人,便是我真地下令杀了你,你母亲,他也决不会为此而投降洛阳的。”
“他是心甘情愿地为洛阳效力的。”李清道。
“不可能是这样。”尚书桓激动地道:“大帅,您怎么能这样猜测,我父亲随着你这么多年,您难道还不了解他吗,如果不是心灰意冷,再加上重重误会,他怎么会背叛定州背叛您?”
“正因为我太了解他了”李清道:“你父亲是一个有大抱负的人,平生志愿便是希望能宰执天下,青史留名。在定州,他失去了这个机会,但恰在此时,洛阳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你明白了么?”
“我不相信”尚书桓执拗地道:“大帅,我请您求您让我去洛阳,我想要亲自去求证。如果当真如此……”
“如果当真如此,你会刺杀你父亲替你母亲报仇么?”一边的清风问道。
“不会,我母亲是职方司的混蛋杀的,跟我父亲何关”尚书桓大声道:“大帅,如果当真如此,我在杀了那个害我母亲的混蛋之后,会自刎在我父亲的面前。希望用我的血让他警醒,让他回头。他是我的父亲,即便有天大的不对,我这个当儿子的也绝不会向他伸一个手指头。”
“子不言父之过,你没有做错什么”李清道:“书桓,你去洛阳,不但没有用处,而且还有很大的危险,一旦让袁方知道你去了洛阳,他一定会想法设法杀了你的,绝不会让你出现在你父亲的面前。你明白这一点么?”
尚书桓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大帅,您要是在街上碰到我,你会认识我么?我还是以前的那个尚书桓么?”
看着尚书桓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庞,因为火焰的炙烤,说话的声音都完全变了。如果不是事先便知道他的身份,偶然见到,自己绝对认不出这就是以前那个温文尔雅,面目俊秀的尚大公子。
“大帅,您认不出我对不对,您对我是很熟悉的,连您都认不出来,那些职方司见过我的人还认得出我么?”尚书桓激动地道,“那我去洛阳,还怕什么?我在暗,他们在明,更何况,这些日子来,感谢清风院长对我不遗余力地训练,我不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说到这里,尚书桓看了清风一眼。
清风微微摇头一笑,道:“书桓公子,有些事情你恐怕不知,即便你现在有了很大的改变,但对于一个职业的谍探来说,他可以根据你的平日习惯,眼神甚至一个动作,都可能知道你是谁,职方司享誉数十年,内里高手不计其数,你如果独自一人前去,只会自寻死路。甚至我敢打赌,你不可能活着走到洛阳,你信不信?”
“我……”尚书桓大怒,正想说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清风院长,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派人和我一起去洛阳,那我就不会死,甚至有可能成功是不是?”
清风微笑不语,目光却看向李清。
“书桓迭逢大难,死里逃生,已属侥幸,实是不易再冒险了,你去洛阳,即便有监察院配合,也是办不成任何一件事的。你父亲岂是三心二意之人,他拿定了注意的事情,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让他改变主意。还是算了吧,你想要替母报仇,不如参军吧,我让你到过山风那里去,总有一天,你会跟着我打进洛阳去,把杀你母亲的人揪出来,把他千刀万剐如何?”李清道。
尚书桓摇头,“我等不了,,我现在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我只想马上出发,马上去报仇。大帅,让我去试一试吧,如果不能为母亲报仇,我活着也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看到尚书桓坚决的神态,李清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清风,既然书桓拿定了注意,你便给书桓配备最好的人手,让他去走一遭吧”
“是,大帅,我一定会给书桓公子配备最好的人手,同时我们在洛阳的人手也会帮助他的。”清风笑道。
“多谢大帅”尚书桓大喜,转头看着清风,“也谢谢清风院长”
尚书桓高高兴兴地离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清突然道:“清风,我不想他出事,他是一个可怜的人。”
清风点头道:“放心吧将军,我会安排好一切,尽量地保证他的生命安全的。不过您也知道,此去洛阳,他的对手是袁方等人,凶险其实是很大的。”
“你手里的关一你准备放他回去?”李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将军,这一局棋便是着落在这个关一和尚书桓两人的身上了。”清风道。
“关一可信?”李清奇道。
“关一不可信”清风道:“这个人了不起,临机决断都是上上之才,聪明透顶,但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利用他,也许到了最后,他真成为将军您的麾下也说不定呢?”
“这样的人即便当真归顺了我,用起来也是胆战心惊啊,不过有挑战,我喜欢。”李清笑道。“这盘棋关一和尚书桓都是我们棋盘上的棋子,但一到洛阳,棋子可就要脱离我们的掌控了。”
“本来我们也没有想过要掌控他们”清风道。
“是啊,让尚书桓去洛阳,同时又放了关一,关一会将这个消息带回给袁方,而我们,则想法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尚海波。袁方会杀尚书桓,尚海波一旦确认自己的儿子真还在人世,必然会想法设法保全儿子,而且得知了真相的尚海波虽然不会重新投靠我们,但对袁方所施的这条毒计必然恨之入骨,据我所知,尚海波对于他的老妻是相当敬重恩爱的。”
“天启现在以尚海波为股肱,以袁方为心腹,如果他们二人明争暗斗起来,于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清风笑道:“我们在洛阳的网络甚至可以推波助澜,加剧这种局势,如果袁方找不到尚书桓,我们甚至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嘛”
“我要这孩子活着”李清看了清风一眼。
“是”清风垂下头道:“将军放心吧,我会让人保护他的。”
“尚海波的确是个人才啊,他在天启的大力支持之下,在平州率先试点新政,磨刀霍霍,一大批不听话的豪门贵族沦为刀下之鬼,但半年多来,新政极见成效啊这也让天启大为振奋,估计过了年,我们定州推行的新政就将在天启控制区域内全面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