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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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事与愿违的不得消停。
那五个小营官出了县衙大狱并恢复自由身后,第三天就跑到都察院,呈上八千多字的状子。声泪俱下的控告方应物滥捕无辜非法拘禁,口口声声一定要讨回公道。
好罢,要说方应物滥捕无辜非法拘禁什么的,这勉强也算是有事实、有证据。虽然没人相信几个小营官有本事去扳倒声威赫赫的方应物。但如果那几个小营官豁出去闹,总该能叫方应物头疼一阵子。
朝野上下便又把目光转向方知县,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这几个小营官死缠烂打。
方应物却不慌不忙的上了一封奏疏,不过内容与近期风波完全无关,仍然扯的是给太后幼弟修寺庙的事情:
“本县奉诏于钟鼓楼西北修建慈仁寺。至今先期勘察完毕,地契已然划分齐备,熟手工匠已召集五十余人。但开工尚需差役一千五百人,本县民役不堪重负,乞请陛下于京营划拨军士承应差役。
另陛下先前发内帑三万两。足使前期支用,后续若由县库支出,再乞请陛下准予在宣武门外报国寺旧址设集市税关,税银比照崇文门减半,号为特区,招徕四方商旅入市。
征收银钱可用于慈仁寺修建之用,如此一不劳陛下费心,二不必加征民赋,三不必动支太仓国库也,如此社稷幸甚,黎民幸甚。”
这封奏疏送入大内后,没多久便有诏书下发,控告宛平县知县方应物的五名营官全部免为军士,举家发宁夏卫充军效力。
后来都察院又查出,这五名营官在工地上闹事和控告方应物,背后皆有安平伯的指使。大内便传出诏书,将无事生非的世袭安平伯贬为世袭指挥使。
有些人一时不明白天子反应为何如此迅捷,快刀斩乱麻般就把那五个营官处置了。但有明眼人却很快分析出来了——
方应物身负督工敕建慈仁寺的职责,上疏时大谈特谈需要一千五百名军役,显然不是无的放矢。而那几个小营官因为上次疏浚工事问题,没完没了的给方应物上眼药,这不是损害方应物督用军役的威信么?
天子为了维护方应物威信,保证慈仁寺这项重点工程的进度,那必须要杀鸡骇猴!五个小蚂蚁无足轻重,惹了天子烦心就只有倒霉。
总而言之一句话,方应物还是那个方应物想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还是算了。
但很快,又有另一道诏书出现在朝廷诸公面前,立刻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道诏书来的很突然,任命尹直为南京礼部尚书。
按照规矩,一般部院高官都要经过廷推这道程序,但唯有吏部尚书例外,是可以直接由天子下诏任命的,这不算违规发中旨。因为吏部掌握铨政大权,这项权力名义上是属于天子的,吏部只是代管,所以吏部尚书的任命与内阁大学士一样,可以由天子一言决之。
尹直被任命为南京吏部尚书本来不值得奇怪,但是在这个背景下就很奇怪了
众所周知,尹直一直在南京为官,这次他在万首辅的支持下瞄上了兵部尚书职位,而且是最大热门人选。
在这个节点上,天子突然任命尹直做南京吏部尚书,很是意味深长,其实就是表示把这个兵部尚书最大热门候选排斥了出去。换句话说,莫非天子有了属意人选?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吏部拟出的廷推兵部尚书候选名单上,只有兵部左侍郎张鹏一个人。
满朝得知消息后震撼不已,难道方应物有鬼神莫测之能么?而方应物更震撼不知怎么,他想起了远在二百里外博野县守制的老泰山刘棉花。
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大手,从博野县伸到京城操纵着兵部尚书争夺这件事,但以方应物的精明也看不懂。
忽然感到冷汗从背后流了下来,方应物苦笑着对刘大公子说:“看起来,本官离了老泰山真不行。”
ps:
长考之后,决定掀过去这一页已经写腻歪的,让历史车轮赶紧滚滚前进!
第四百五十六章成化十九年
对于张侍郎忽然成为兵部尚书唯一候选人这事,方应物想不明白。他忍不住去找张侍郎本人问了问,但张侍郎也表示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既然如此,方应物也就不去想它了,左右总不是坏事。这件事对他而言,也就到此为止,后面与他再无关系。
不过方应物总算意识到,自己出的风头已经不匹配自己的官位了,人总不能把越级当常态。
从此他就收敛起来,从成化十七年下半年开始,堪称是“两耳不闻朝廷事,一心只当亲民官”,老老实实的攒着资历。别的东西或许都有取巧之处,唯有资历这个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
在施政时,方知县大都萧规曹随,纵然是逆天改命的穿越者,他也没有本事能全部推倒重来,不过小修小补、小恩小惠还是少不了的。
钱粮、刑名、教化、治安这县政四大项里,钱粮方面,方应物靠着天子准许的特殊税收政策,用两年时间在宣武门外新发展起一个大商业集市。这让县库收入涨了一截,比初上任时充实许多,还支持了修建慈仁寺这项纯政绩工程。
与此同时,辖境内百姓承受的赋役有所减轻,那口碑自然是扶摇直上。只是从隔壁崇文门和大兴县那边被分流过来不少客商,招致了隔壁不少咒骂叫唤,不过方大知县为了自家政绩,显然是不理睬的。
而在百姓最直观的刑名方面,方大知县始终坚持从严执法的手段,拒贿若干、拒讲情若干,数目统计不详细。
又因为上任伊始便竖立起的强大威信,京师大小权贵对京师之虎的强势也有所忌惮,不愿因为些许违法乱纪的小事与方知县找麻烦,倒也让方应物秉公执法得心应手,保持住了青天威名不坠。
另外在成化十八年这年,方家也是喜事连连。在王兰王瑜两姐妹的不懈努力下。两人在同一年各自生出一个健壮的儿子
正室还没进家门,便陡然有了两个儿子,叫年方二十岁的方大知县倍感压力山大,肩上的担子顿时沉甸甸起来。
虽然世人都讲嫡庶名分,但方应物心里倒不看重这些。庶出儿子也是亲生的。自己需要更加努力了。不然目前这点家产还不够分啊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一晃就到了成化十九年的秋冬之交季节。此时寒风乍起。落叶萧萧,算起来方应物已经在宛平县知县位置上坐了两年半。
县里小气候经营的还算不错,但对于朝廷大气候,方应物只能表示无语。用一句话简单的概括就是:风气一天天的烂下去,奸邪一天天的爽起来
继方士李孜省、邓常恩之后,天子又多了一个好哥们,这回是个僧人,号继晓,由负责天子生活的得宠太监梁芳推荐给天子的。
天子封这个继晓和尚为国师。头衔很长很长,长到方应物这种聪明人也记不住的地步。而且听说这国师的出入仪仗甚至超越了公侯,大臣争相弹劾但什么用也没有。
庙堂上依旧乌烟瘴气,首辅万安和次辅刘珝继续龙争虎斗。一个把持了内阁中枢,一个联盟了吏部天官,处处针尖对麦芒。好几次闹得不可开交。
但前些年嚣张跋扈、气焰滔天、权柄赫赫的汪直却沉寂了下来,西厂被罢黜后,汪太监常年在大同监军。若非时不时有汪太监吃小败仗的消息传到京师,他的存在感几乎近于零了。
闲话不提,却说这县衙工作。每年收完秋粮后闲下来了,上上下下只等着熬冬过年。此时已经从新县尊变成老县尊的方应物也有了闲心,可以仔细去考虑其它事情。
根据国朝制度,官员要三年一次考核,谓之考满,算是一个任期结束,在一个位置的最长时间是三考九年。当然,方应物这样的人是绝对不想真在知县位置上熬完九年的。
按照上述三年考满规矩,过完这个闲散的冬天,也就是明年开春之后,到了成化二十年的四五月份时,方大知县的三年任期就该到期了。
换而言之,最多半年后,方大知县即将迎来任满考察,那么眼下就要有所未雨绸缪,提早准备迎接考察了。
这日方应物闲来无事,坐在公堂上入了神,其实最让他挂心的并不是任满考察。要知道,他这种京县知县考满是在都察院进行的,要自行赴都察院述职并接受考察。
如今掌院右都御使是他帮助上位的李裕,不管事的左都御史是汪芷的党羽盟友王越,实力派副都御史屠滽是他的同乡老交情。有这个阵容在,又加上方应物自认实实在在的政绩卓著,考察时不是最上等就见鬼了。
所以说,如今方应物并不是为考察挂心,而是在琢磨考察之后的事情。考察结束后,方应物就要在吏部挂名,等待新的选官,升迁流转全都在这吏部的闭门操作中。
当今吏部尚书还是尹旻,两年前争夺入阁失败后,他继续稳稳地当着吏部天官。而这尹旻是次辅刘珝的铁杆死党,出了名的难说话,连首辅万安也敢公然顶撞。
让方大知县所挂怀的问题,就在这里了他和吏部尹天官没有半点交情,同时又与次辅刘珝屡屡交恶,选官时实在福祸未知。
虽然方大知县也不是没有依仗,名气和背景都不小,但选官里面有无穷无尽的门道,能生生的叫人有苦说不出。即便平时再牛气冲天的人,选官时也要夹着尾巴当孙子。
这个时候,只能去西天请如来佛祖了方应物将在衙门历练的刘大舅哥招来,殷勤备至的问道:“老泰山前年丁忧返乡,如今守制结束否?何时起复还京?”
大舅哥刘枫答道:“家父来信说,二十七个月虽然过去,但不便表现的太急于起复,所以要延缓一阵子以寄哀思,而且同时还要观望一下返回朝廷的时机。据我推断,大概要在年后了。”
方应物暗暗想道,丁忧结束赶紧起复回朝才是,还需要观望什么时机?不过年后也来得及了,先等着罢!
第四百五十七章掐指一算
与大舅哥谈完,知道了老泰山的行程,方应物心里也就有了底,急也急不得,只能等待着。
另外他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婚事,若刘棉花起复回京后,大概马上就该自己迎娶刘家小娘子了看起来,明年各种事情不会少。
今日县衙再无事,方应物便起身招呼了方应石,打算回家探视两个儿子去,说起来已经有三五日没见到了。
方家上下都嫌弃县衙这地方氛围不好,多是贩夫走卒油嘴滑舌刁钻狡险之辈,不愿意让两位年方周岁小哥儿在县衙里成长,故而一直养在家里。
王兰王瑜两房小妾自从有了儿子,大半身心都放在儿子上面,更加淡了追随方应物住进县衙的心思。
所以上任两年半,方大知县一直是独身居住在内衙,吃穿用度没多占公家一分便宜,还削减了大量承应差役。因此被赞为有古人之风也,人人都要夸一声“两袖清风”。
方应物才走到后衙院门,便看到有差役拦住禀报道:“大老爷!酒店那边有远方贵客到了,问大老爷何时赴席。”
方大知县一听便心知肚明,所谓酒店自然就是当初何娘子在县衙斜对面开的那家,生意据说很红火,又多占了左右邻里不少地方。
只是后来这酒店被汪芷借去当秘密据点了,招了一批前西厂“余孽”充斥其中,方大知县只管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这两年来,汪芷每次回京活动都住在这里。刚才那句“远方贵客到了”就是一句暗语,听到这话,方应物就知道汪芷又潜回京师了。
如此方应物便改了行程。悄悄出了县衙,绕了街道往酒店后门而去。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处偏僻精致的内院,果然看到汪芷在院中转圈子。
方应物便调笑道:“你这小狐狸又溜墙角偷偷进京城了?回来这么多次,也没见有什么效果。”
汪芷与方应物进了屋,白了方应物一眼,“谁说这次是偷偷进京?我是光明正大的回来。”
“咦?为何?”方应物奇道。
汪芷闷着气答道:“在边关连续吃了三次小败仗,被召回京听训斥来了。”
方应物高声赞美道:“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忽然悟懂了韬光隐晦之道!邸报我也看过。你这几次败仗真是恰到好处妙到毫巅,既不叫边军伤筋动骨,又没叫达贼占多大便宜。”
汪芷羞恼的挥手道:“滚你的韬光隐晦!我根本没想过吃败仗,但现在军心不如过去,只能无可奈何!”
汪太监如今之所以神光不再,一是没有威宁伯王越这种能独当一面的靠谱大将手把手带着刷战功;二是汪芷威望不如往昔。边镇各大军头也就不那么服从调度了;三是威宁海大捷之后,大同官军士气骄惰,战斗力自然有所下降。
方应物哈哈一笑。又调戏道:“你忙活这两年,军功刷不出来,西厂也鼓捣不起来,真应了一句话:读书学剑两不成,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就从了为夫,想办法诈死埋名,进我方家罢!”
汪芷冷着脸盯了方应物一眼,忽而嫣然一笑,“大同府缺个清军同知,是正五品。不如我举荐你升任此职如何?这样你就可以在我左右帮忙筹策了。”
方应物吓了一跳,“下官委实不知兵。只会临阵坏事,如何能助力汪公运筹帷幄?”
汪芷不知为何很生气,沉下脸来责问道:“那为何在三年前,你敢劝我远袭威宁海?现在又使出这等拙劣借口搪塞我,实在令人可恼!”
方应物连忙解释道:“当时只是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得知达贼酋首要折在威宁海。其实这很损耗寿命。我是不敢再算了。”
“鬼话连篇”汪芷嘟哝几句,便吩咐道:“今夜你不要走了,去陪陪那何娘子。她找我诉苦说,你已经有两个月没去寻她了,若再不来,她就要给你找顶绿帽子戴。”
方应物大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随即又凑近了低声问道:“不如换成孙小娘子如何?”
汪芷狠狠掐了方应物一手指,“想得美,就让你看得见吃不到,这样你才会时刻惦记着。”
方应物反问道:“常年跟着你在大同,哪里又看得见?”
汪芷忽然安静下来,沉吟片刻,反复思虑后这才开口道:“其实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很可能要离开边镇,正式回京了。”
方应物收起笑脸,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汪芷插进京师这一摊浑水里,后果好坏委实难料。
汪芷长长叹口气,很伤感的说:“我这两年悄悄进宫见过娘娘几次,如今娘娘自感身体远不如昔,只怕余日无多”
汪芷口中的娘娘自然指的是内宫第一宠妃、与天子最体己的万贵妃,算起来这位娘娘也有五十几岁了。
万贵妃即便再有不是,名声再差,方应物也不好在汪芷面前非议。毕竟汪芷是万贵妃亲自抚养长大的,中间夹杂着类似母子的亲情,所以方应物只能沉默。
汪芷继续说:“万通死后,万家后续无人,其他两个兄弟都是市井无赖般的人物,根本撑不起台面。娘娘担心她薨没后,万家要被报复清算,故而又想起了我。”
如果万贵妃猛吹枕头风,说不定天子真会重新设立西厂,方应物亦长叹口气道:“你在边镇好不逍遥,为何回京蹚浑水?万娘娘年事已高,只怕没几年了,你却要”
汪芷看了看窗外,眯起了眼说:“还不止如此!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娘娘想换掉太子!”
方应物面无表情,但在脑子里拼命地搜刮起有关信息。成化末年太子之争是比较有名的事情,上辈子方应物搞研究时很有点印象。
成化末年除了老牌人物万贵妃之外。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宠妃,这就是邵宸妃。和没有儿子的万贵妃不同,邵宸妃为天子育有三子,其中长子朱佑杬(另一个时空嘉靖皇帝他爹)聪明绝顶,极受天子喜爱。
在皇子多了后,当初的独苗皇子朱佑樘的重要程度显然下降了,又没有得宠妃子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