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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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江帆道:“我可以以项上人头发誓,这份情报千真万确。首先它是由刚回到西柳的阮香的参谋吴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偶尔泄露出来的,可以肯定,这个吴忧昨天才赶回西柳,直到他泄露这份情报,他没有机会从西柳的高层人物那里得知此事,而此前我的情报人员几次试图窃取,都因为守卫森严而无法得手;其次得知情报丢失以后,阮香军的反应大不寻常,西柳城的驻军几乎倾巢而出,搜查可疑人员,宁可错抓,也绝不放过一个人,这对于一向标榜不扰民的阮香军来说是十分反常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份情报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它夺回去。”
蒋俊道:“你保证有什么用,万一阮香是故意作戏给我们看呢?”
陈江帆怒道:“蒋将军,我敬你是条汉子,对你一再忍让。你可以不尊重我,怀疑我,可是你不能不尊重我手下人用生命换来的情报。这情报是真是假,咱们先看看再说吧。没有十成的把握,我也不会说这话的。”
说着拍了拍手,一个亲兵捧着一堆图和纸走了进来。陈江帆道:“这是我们接到这些资料之后连夜整理出来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蒋俊看着陈江帆熬得通红的眼睛,心中也有一丝愧疚,心道,大家都是为了淄州,虽然手段不同,现在共同率兵在外,本应当凡事商量而行,不想却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将帅不和,兵家大忌,现在大敌当前,两人却还真真计较于小事,长此以往,非淄州之福。不管这份情报是真是假,至少可以确定,阮香是要动手了。固守虽是上策,但野战似乎也真的很诱人。最近又从淄州派来了两万士兵,灵州和蓬城驻军加起来已经达到了九万多人,面对只有四五万军队的阮香,他说什么也不肯示弱。若想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陈江帆是一定要争取的,不管是不是真心的,他都要先和这个监军搞好关系。
想通了这一点,蒋俊再不犹豫,起身向陈江帆施礼道:“蒋俊无礼,还请陈监军恕罪,我并非质疑陈监军的能力,只是如今阮香只比当初的苏中更加难对付,淄州精锐主公尽数交付于我们手中,万一中了敌人诡计,我们还有什么面目再回去见淄州父老?”
陈江帆见蒋俊服软,也不为已甚,还礼道:“将军不必自责过甚,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咱们同心协力,不愁斗不过阮香那小丫头。”以陈江帆的倨傲,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淄州将帅自从陈江帆奉命监军以来出现了难得的和谐融洽的局面。
西柳。阮香、吴忧、吕晓玉、纪冰清、阮君。
众人面色都是十分凝重。
吕晓玉道:“现在咱们所有进攻部队都已经进入了预定位置,只要淄州军敢出来,咱们就有把握让他们回不去!”
阮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激动的神情道:“咱们两个月来的努力,终于要看到成果了。如果这次战役能够胜利,我们将打开通往淄州的大门。”她看到吴忧想说什么,又转向吴忧道:“大哥可是担心咱们的计划么?”
吴忧道:“这个计划确实是大手笔,从你派胡强带给我那个剧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只担心我演得不够逼真,那我们长久以来的心血都要付诸东流了……唉,大战之前总是这样患得患失的。”
吕晓玉道:“谁不紧张呢,靖难军自从建立以来,还没有打过这种上十万人的大仗呢。这一战如果打好了,今后灵州就是我们的天下了,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就抓在了咱们自己的手里了。”
阮香咬住嘴唇,这些天来头一次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道:“大哥这一段在外边可能还不知道,云州之战现在已经告一段落,张静斋略占上风,最近传来的消息是泸、徽联军在兴城会战之后退却,张静斋也没有能力反扑,现在双方都在积蓄实力,大概不久又会有一场大战。有苏平在,张静斋输的可能性不大,到时候泸、徽两州恐怕再也拖不住张静斋的主力了。张静斋冒险杀入两州的可能性也不大,我猜他很快就会回师灵州,到时候咱们的处境只有变得更加不利。
“大哥送回来的情报我也仔细考虑过,屏兰介入怀州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也是这份情报让我下定了决心,最后敲定了这份计划。现在看来,屏兰军迟早会出现在怀州军的战斗序列里,时间紧迫,我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前一阵子的大规模兵力调动已经成功地迷惑住了淄州之敌,现在他们已经搞不清咱们的主力在哪里了。为了安排那一出‘泄密’,我们也花了很大的代价,其中真真假假各种关节几乎把我的头发都累白了。淄州没有理由怀疑的。”
阮香虽然这样说,但她内心里也有抑止不住的焦虑感,毕竟淄州军在人数和装备上都超过了灵州军,他们究竟有没有能力啃下淄州这块硬骨头呢?虽然做了周详的计划,而且计划到现在为止还是顺利的,但阮香还是不敢保证,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按照预定的方案走,万一出现什么变数,阮香手里的机动兵力已经很有限了,现在各个城池守卫工作大多由民兵承担,因为必须保证前线作战的兵力。万一……现在阮香最怕的就是万一的情况出现。但是作为主帅,如果她都没有信心,更别指望部下们了,所以就是硬撑她也得撑下去。她环视一下众人道:“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出发吧。”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吴忧看着阮香道:“小香,咱俩换换任务吧。毕竟你是主帅。”
按照计划,靖难军倾巢出动,将同时在两线做战,预定西柳附近将再次成为主战场。阮香的计划是以一支小部队先拖住淄州军的主力,大部队则打歼灭战。预计淄州军为了最短时间内扩大战果,会分兵前进,只要能够及时将他们的部队分割开来,靖难军就会形成局部兵力优势,从而达到歼敌于城外的目的。这需要各参战部队密切配合,把握战机。阮香把部队分成了八支,每一支五千人左右。兵力部署就像一张松弛的蜘蛛网,时刻保持各部队的联络,一旦敌军出现,周围的部队就像狼群一般迅速赶到战场,务必让敌军像落入蛛网的苍蝇一般,越挣越紧,最后困死在蛛网上。吴忧把它比作磁铁和铁屑,淄州军就是磁铁,而灵州军则是铁屑,淄州军只要踏进这个圈套,就得被灵州军粘上,别想再脱身了。但是其弊端也比较明显,如果各部队协同不好,很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因此阮香指定计划的时候也考虑了这方面的因素,不但规定了进攻路线,还规定了撤退路线,特别强调了与友军部队保持联系的重要性。而阮香负担了最重的任务,她负责率领小部队牵制淄州主力,这个任务最重,也最危险,吴忧等几个人则负责各部队的协调和调动。相对来说危险性比较小,所以吴忧才要求跟她换。
阮香摇头道:“不必了,大哥、姐姐和晓玉你们三人组成联络小组,负责各部队的协调和联络,胜负的关键就在你们身上。大哥应该能够把握住战局的走向,及时做出判断,调动各部队。这个计划晓玉也参与策划,出力很多,若有细节问题不明白,跟晓玉商量着办就可以了。还有姐姐,就拜托大哥多多照顾了。你们虽然不在一线作战,但我军要想胜利,完全取决于你们明智的判断,切记切记。”
吴忧紧握了阮香的手一下,道:“此去小心,事不可为,莫要逞强,来日方长。”
阮香点头道:“我明白,大哥放心好了。”
灵州城,淄州军议事厅。
蒋俊发布命令:“我军将兵分三路,水陆并进,一举荡平西柳、烽火二城。我亲率一路主力部队五万人,朝西柳前进,如果情报无误的话,我们将碰上阮香军主力部队,我们的人数将比敌军多两万人。我们要争取全歼这股敌军,只要这一战胜利,灵州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第二路由叶海将军率领,带兵两万五千,朝烽火城方向进军,陈监军率领的水师船队将载你们渡过清水河,在新县登陆,奇袭烽火城,遇到阻截部队可以放手攻击,敌人部队数量绝对不会比你多,只要拿下烽火城,阮香军就失去了其最大的补给基地,另外攻城的器械优先交给你们使用。第三路五千人的水师,由陈监军率领,沿河直取阮香在长湖的水师基地,捣毁他们的水师船厂。灵州城、蓬城各留五千军守城。完成占领任务之后,各部队在西柳汇合。各部队的行军路线,作战任务都已下发到各作战部队了,如果没有问题,现在出发。”
众将应道:“是。”分头走出大厅。
阮香他们在制作计划的时候没有想到的是,郝萌已经孤注一掷,淄州这一段时间又悄悄往灵州增兵,在灵州的驻军已经达到了九万之众,这样,双方开始交战的时候,阮香的靖难军和淄州兵力对比是一比二,虽然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淄州的兵力优势会不会让灵州军陷入苦战呢?这一场龙争虎斗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谁也没办法预料。
阮香由纪冰清的卫队陪同出西柳城的时候,天空阴云密布,好像预示着一场恶战的到来。
第十六节骤雨
大雨前的闷热让人呼吸都不顺畅。湿热的空气充塞了天地之间,穿着厚厚的装甲行军的士兵们挥汗如雨,部队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湿湿的汗迹。部队沉默地行进着,除了粗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偶尔有马呼噜噜打响鼻的声音。
这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山道,两边是一层层的梯田,收割过小麦之后,农民们又在地里栽上了玉米,现在已经长得比膝盖还高了。士兵们小心翼翼地避过这些玉米田,他们参军以前都是憨厚的农民,对庄稼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们宁可绕远一点,连一根幼苗都不愿意踩坏。
领兵的军官赞赏地看着这些士兵,他也小心约束着自己的马匹,不去践踏田中的幼苗。
他叫过一个传令兵,低声传令:后面部队紧跟前边,小心田里的幼苗。
传令兵策马跑向后队。听到了军官命令的士兵们发出了一声压低声音的欢呼,不过军官马上轻声呵斥他们:“注意安静!”但是声音里没有一丝责备,只有浓浓的关切之情,士兵们安静下来,又静悄悄地向前前进了。
山路上的杂草早已被前面的部队踏平,后面的士兵走在路上也轻松了一些。夜幕逐渐降临,这一支黑色的部队走出了这一段山路,传令兵又传来了新的命令:扎营,埋锅做饭,晚饭后还要赶路,今晚赶到新县再休息。
军官从前到后巡查着营地,不时和士兵们交谈两句,显然士兵们对他们的长官很熟悉,并没有因为军官的到来而有什么拘束。后来军官索性就着士兵们的大锅饭吃了一顿饭。
“好香!”军官咬了一口馒头之后赞道。做饭的伙头军咧着大嘴笑了,道:“队长还不知道吧,这就是咱们今年的新麦子磨的面粉做的,当然香了。”
军官笑了笑,露出一嘴不太整齐的牙齿。他问道:“今年收成好么?”
伙头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道:“好!咋不好呢,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好收成啦,咱家的地里打的粮食足够吃一年的了。大伙儿都说是老天爷保佑郡主她老人家,知道咱们灵州人过得苦,先派来老王爷,又派来了郡主,灵州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啦。”
军官微笑着听着伙头军唠唠叨叨,东拉西扯,没有打断这个岁数有点儿大的老兵。他的目光忽然看到刚才他们走来的山路上,所有的杂草几乎都被踩平了,却像一个奇迹一般,还有一株小小的黄花傲然挺立着,军官好奇地走过去摘下了这朵小花,花呈黄色,只有单薄的五片单瓣,闻一闻也没有香味。军官把花拿给那老兵看,老兵笑道:“这东西学名叫啥俺不知道,俺们都管它叫兔子草,又叫‘死不了’,用它煮水喝,可以治拉肚子。田里有这种草最烦人了,除非把它整个连根锄起来,要不然它还得长,怎么也除不干净。”
军官喃喃道:“死不了……死不了,好,好倔强的草,我喜欢。”说着把那朵单薄的小花别在衣襟上。他叫过传令兵,问道:“友军部队离咱们有多远?”
传令兵打开一张军用地图,道:“按照预定方案,如果各部已经到达指定位置的话,离咱们最近的应该是钱才队长的部队,只有十里,再就是郑班和班高两位队长,也在二十里之内,另外杨影队长、呼延豹队长虽然离得比较远,但他们手下多是骑兵,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的话,他们可以沿这条大道迅速驰援。”传令兵说着,把地图上一条表示道路的红线指给军官看。
这个军官就是齐信,奉阮香的命令正率领一支部队赶路。一路上都是粮田,让齐信的部队行军速度受了一定的影响,齐信有点儿着急,不过看士兵们赶路赶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他又不太愿意催促他们。大概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赶到新县了,我只比规定时间晚了两小时,齐信安慰自己道。
杂沓的马蹄声为前导,这支部队趁着夜色又出发了。云层变得越来越厚,微风带来了雨的气息,齐信抬头看去,远方遥远的天边隐隐出现了闪电的痕迹。
“命令部队,跑步前进。”齐信可不想冒着大雨行军。“还有,派人和友军部队联系,通知他们我们的路线和到达时间。”
“是!”年轻的传令兵策马离去。这个小子倒是挺能干的,齐信心想,有机会可以提拔他一下,做传令兵太委屈他了。
半小时后,齐信的部队进入了烽火城周围的平原地带。现在他们是平行沿着清水河前进,清水河这一段是东西走向,河水湍急。因为烽火城紧挨着淄州重兵驻防的灵州城,这一带也是阮香估计淄州会出兵的地点之一,齐信也走得格外小心,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侦察沿路情况。
很快地,派往河边侦察的斥候带来了一个让齐信又喜又忧的消息:河里发现了一支水师船队,尽管是黑夜行船,这些船却都摸黑行驶。齐信立刻意识到他遇到了淄州军。灵州水师尚未成型,而且阮香这一次也没有安排水师参战。看来这一战要由自己这里开始打响了。齐信有些兴奋的同时也没有冒冒失失就发布命令。
这附近适合登陆的地点只有新县,而现在钱才的部队离那里最近。齐信一面派传令兵通知附近的友军部队,一面命令部队轻装前进,务必赶在淄州军之前赶到新县。
吴忧就跟在齐信背后不远的地方,齐信的发现很快就传到了他的手里,他立刻意识到他抓住淄州军了。吴忧命令杨影、呼延豹全速赶往新县,又命令位置靠前的齐信、钱才、郑班和班高四支部队务必死死拖住淄州登陆部队。吴忧激动得手心冒汗,让吕晓玉和阮君继续联络各部队,保持通讯畅通,自己则骑马赶往新县。
一道长长的闪电照亮了半边天,沉闷的雷声滚过阴沉的夜空,大颗的雨点儿噼噼啪啪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功夫,狂风骤起,大雨如注,倾盆大雨浇了下来。狂风夹着骤雨如同鞭子一样狠狠抽在人的脸上。清水河上,淄州水师,陈江帆和叶海站在船头,旁边亲兵为他们遮挡着雨水,眼前从天到地,一片白茫茫的雨幕挡住了原本就不清晰的视线。
叶海道:“监军大人,我们是不是再多派些小船到前边侦察,还有是不是派斥候上岸,沿河侦察一下?我们现在等于又聋又瞎,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万一阮香军在我们的登陆地点设伏,我军仓促登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风雨声极大,以至于两人对面说话也得用很大的声音才听得到。
陈江帆对这大雨也是无可奈何。他凑到叶海耳边大喊道:“不能派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