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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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癞子也道:“大当家,此仇不共戴天啊!”
王薄瞪着眼扫过丘基和罗癞子等人的脸冷笑道:“这会假惺惺的讲什么兄弟?难道刚才你们不是还想逼死彭镇的吗?现在他战死在沙场,还不是遂了你们的心思!”
丘基一怔,无话可说。
罗癞子叹了口气道:“大当家说的没错,我们是看不惯那小子平日里仗着大当家您伤势就飞扬跋扈,不将我们这些老人看在眼里。我们是想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可这只是咱们家里事,如今彭镇是死在外人手里,我们也忍不下这口气!咱们山寨中的自己人勾心斗角这都没什么,可容不得死在别人手里!”
王薄默然,点了点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六当家裴林平日里和彭镇关系最好,听说彭镇战死之后身子晃动了几下竟然险些载到。可是当他看到王薄打算亲自率军进攻的时候却连忙上前拦在王薄前面劝道:“大当家,今日已经不能再战了!”
丘基冷笑道:“老六,平日里你不是和彭镇关系最好的吗?怎么此时倒是推三阻四的,难道你怕了?”
裴林不理会丘基的挑拨,擦了一把眼泪继续劝王薄道:“大当家,如今军心不可用啊,咱们到了宿城后便一直强攻,士兵们本来就已经疲乏不堪。再加上彭镇战死,军心浮动,不如休整一日,大当家,我与彭镇情同手足,明日我愿率军攻城为彭镇报仇!”
丘基冷笑道:“分明是你怯战!”
裴林怒道:“那好!明日你我一同攻城,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怯战还是我怯战!咱们约好,谁他妈的先往回退谁他妈的是乌龟孙子王八蛋!”
“你!”
丘基指着裴林,只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辩驳。
王薄看着如潮水一般退下来的士兵叹了口气道:“也好,今日休整一夜,明日一早,裴林,丘基,你们两个分别率军攻打宿城东门和南门,我倒是要看看,小小一座宿城,还能挡得住我几日!”
……
“将军,我回来了!”
雄阔海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对李闲笑了笑说道。
李闲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袋子抛给雄阔海。雄阔海伸手将酒袋子接住,拔开塞子仰头灌进去喝了一大口,酒顺着他的下颌流下来,将他胸前衣甲上的血迹冲了下去,如同一条条小溪一般。
雄阔海这一口便将足足能装下三斤酒的酒袋子喝瘪了一半,抹了一把嘴角后他看着李闲笑道:“济北军的战力还不如看起来那样,上午时候叫嚣着那敌将被我一刀斩了。估摸着今天济北军应该不会再有攻势了。”
李闲笑着点了点头道:“下去休息一会儿,今晚说不得一夜不能安睡。”
雄阔海诧异道:“将军是说,今夜济北军还要夜袭?”
李闲微笑摇头道:“哪里轮得到他们夜袭?”
恰此时徐世绩走到李闲身边,听他这样说随即微微皱眉:“将军石打算今夜偷袭济北军的营地?王薄初来,今日又折了一阵,晚上必然有所防备。”
李闲看向徐世绩道:“懋功兄以为今夜劫营没有胜算?”
徐世绩点头道:“王薄就算是个庸才,但久经战阵之后又怎么可能还犯这般轻率的错误?今夜济北军大营必然戒备森严,只怕王薄还会派人埋伏,只等着将军你派去的人马夜袭。”
李闲笑了笑道:“夜袭,谁说就非得厮杀?”
于此同时,城外王薄下令人马搭建营地,在营寨外面设置好高高的拒马。他可是知道燕云寨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当日在鲁郡岱山下他可是吃足了燕云寨骑兵的苦头。今日虽然没见到燕云寨的骑兵出城突袭,王薄也不确定燕云寨的大当家李闲是不是就在宿城,可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王薄下令扎营后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在寨外设置好鹿角,并且在正对着营门外面挖了不少陷马坑。
“老三,老五!”
王薄叫住丘基和罗癞子两个人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丘基和罗癞子还以为王薄是恼火于之前他们激将彭镇所以才会叫住自己,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些忐忑。
“今夜你们二人不要卸甲!”
到了一处空旷地方,王薄转身对丘基和罗癞子说道。
“啊?”
丘基愣了一下,随即疑惑道:“大当家,你是怕今夜燕云寨的人马来劫营?”
罗癞子道:“不能吧,宿城中看样子没有多少人马,他们谨守城池兵力或许还不够用呢,怎么可能出城来?”
“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王薄肃然道:“难道你忘了燕云寨那支骑兵?”
丘基打了个哆嗦,想起那日在岱山下的那一场惨烈大战他心里就没来由的颤了一下。
“我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道:“今夜我告诉手下兄弟们都支棱着耳朵听着。”
罗癞子想了想问道:“要不要在大营外埋伏?”
王薄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不必了,宿城里的燕云寨人马未必敢出来,我这样做只是谨慎而已。今夜你们两个能不睡就不要睡了,明日再换其他人轮值。”
他看了丘基一眼淡淡道:“今夜你守夜,明日就不必跟裴林一块攻城了。”
丘基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暖:“大哥……”
王薄摆了摆手叹道:“你们啊……就是容不得别人上位,可你们若是有些真本事也好,我还需要提拔那些年轻人?都是原来的老兄弟了,何必去和那些年轻人争风吃醋?”
第二百六十八章声东声西
“李将军,我还是觉着今夜偷袭济北军有些不妥。”
徐世绩跟在李闲身边往城下走,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言劝道:“王薄的人马虽然远来劳顿,可毕竟他有十五万人。各营轮值守夜并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万一中了埋伏被济北军趁机攻克城门,得不偿失。”
李闲笑道:“多谢懋功兄提醒。”
但他语气中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放弃夜袭济北军大营的打算。
徐世绩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也在这宿城中,哪个要提醒你这些?”
李闲哑然失笑,一边走一边说道:“懋功兄今夜要是没有睡意,子时,不如你我在城头把酒畅谈?到了晚上,王薄军中连营灯火通明,估摸着倒也是一道壮观景色。”
徐世绩叹道:“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算的,既然你想喝酒,那我陪你便是。”
程知节从后面笑道:“看人上阵厮杀已经让我心痒的不得了,喝酒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我。”
回到城下宿城县衙,李闲召集手下将校议事。当他宣布今夜要派人去偷袭济北军大营的时候,下面众人都有些诧异。众人都觉得将军这次的决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王薄手下是十五万大军,可城中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万多人,坚守是不成问题的,可若是出城去打对方大营的话万一被济北军困住,那再想杀出来就难了。
铁獠狼等人连忙劝说,就连张仲坚也表示反对。李闲却固执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似乎是谁劝说也不听了。众人见他主意已定,于是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出城夜袭济北军大营。徐世绩和程知节也坐在屋子里,见众人先是出言提醒,提醒无果后又纷纷请战,这种场面让徐世绩和程知节都有些惊讶。
徐世绩在心中暗赞了一声,这燕云寨中将领们当真都是难的耿直忠诚!劝李闲,是因为他们身为部下必须提醒将军做出的决定有可能是错误的,而纷纷请战,同样是因为他们身为部下必须坚定执行将军的命令。
众人看着李闲,等待着将军点名。
“王启年!”
李闲看着帐下肃然而立的手下突然叫了一声,站在下面正看着一只飞虫百无聊赖间有些失神的王启年被吓了一跳,有些茫然的看向李闲,又看了看众人惊愕的表情忽然醒悟了什么,吓得他往后跳了一步颤声道:“将军不会是打算今夜派我出城偷袭济北军大营吧?”
李闲赞赏的看了王启年一眼道:“正是有这个打算,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
王启年欲哭无泪道:“将军啊,这屋子里都是能上阵厮杀的虎人,您……您怎么就选中了我啊?”
“我说过,你是无所不能的王启年。”
李闲笑道:“我信得过你。”
王启年听李闲语气坚定,脸色变幻了一下忽然站直了身子肃然道:“将军,虽然我尊重并且坚决执行你所下的每一个命令,但是这次我不得不说,您错了将军,我不是无所不能的。虽然我为燕云寨立过些许的功劳,可那是将军照顾我专门挑容易简单的事情让我去做。我有自知之明,若是今夜将军您真的派我去劫营的话……我不保证还能活着回来伺候将军您。”
他肃然的脸色再变,变成凄凉可怜的样子近乎于哀求道:“将军啊,我为您战死这本是我的荣誉,我本来是不应该推辞的,可是将军啊……以后您要是见不到王启年了,难道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李闲哈哈大笑道:“你放心,我保证你死不了!”
“真的?”
王启年往前凑了一步试探着问道:“将军是打算把锐金营派给我?”
李闲微笑摇头道:“你这次带来的五百辎重营士兵稍微少了些,我让雄阔海再补给你一千步兵。”
“啊?”
王启年只觉得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李闲哈哈一笑,随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顿时,王启年就将胸脯挺了起来,而且用手在胸脯上拍的啪啪作响。
“这等小事,将军何须劳烦这一屋子的虎人?”
他昂首挺胸道:“必不辜负将军信任!”
……
当夜,李闲让雄阔海等白日在城墙上防御作战的将校们都去睡觉,留下铁獠狼等锐金营骑兵的将领,虽然他不觉得今夜这事能有什么危险,可还是让铁獠狼的锐金营做好出城接应王启年的准备。
安排好了之后李闲便和衣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待到快子时的时候起身,洗了把脸之后往城墙上走去。这些年的亡命生涯让李闲的生物钟出奇的准确,他登上城墙的时候恰好子时。而城内王启年经过半夜的准备,拨给他那一千五百人的“劫营”人马已经整装待发了。王启年登上城墙问李闲是否可以出发,李闲点了点头道:“莫要大意,若是济北军出营的话,你立刻退回来便是。”
王启年道:“将军放心,作战我不行,但跑起来没几个人追的上我。”
李闲笑道:“你倒是诚实!”
王启年道:“在将军面前,属下说一句谎话良心上都会饱受煎熬。而且,属下也不会在将军面前说一句虚言。因为将军慧眼如炬,任何谎言都会被将军一眼看穿!”
“滚蛋!”
李闲笑骂了一句,王启年嘿嘿笑了笑随即转身下了城墙。宿城的城门缓缓打开,王启年率领他那一千五百人的队伍陆续出城。恰在此时,徐世绩和程知节应邀而来。两个人联袂走上城头,却见李闲已经命人摆好了酒席等着他们。
“好大的阵势!”
徐世绩笑着指了指王启年那“劫营”大军,那百十辆马车看起来确实颇有气势。
程知节笑道:“这样劫营,只怕王薄会气的翘了胡子吧。”
“来来来,喝酒。”
李闲微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座位道。
徐世绩微笑落座,看着城外远处王薄大军的连营叹道:“果然是一道壮阔的景色!”
十五万大军连营十几里,一片灯火。虽然不是真的灯火通明将那十几里照耀的亮如白昼,可看起来却如漫天星辰都落在人间一般。星星点点,浩瀚如海。
三人就在天上地下两片星光中喝酒聊天,倒是怡然自得。
王启年带了人马出城后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他回头吩咐手下人道:“一会儿都给我机灵点,若是王薄手下的人马出来应战掉头就跑,要是跑得慢了落到济北军手中,可别说老子不仗义不去救你们。”
他手下护粮兵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倒是厚土营拨过来的那一千士兵面面相觑,心说这辎重营的都尉果然名不虚传,还真是一个天下少有的怂货。出城的士兵人衔枚马带嚼,前进的时候只有百辆大车轧过路面的声音。
就这样缓缓接近了济北军的大营,离着还有三里左右,王启年挥手命令士兵们停下来吩咐道:“速度快点,干完了活咱们还得换地方!”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顿时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从大车上卸下来不少东西,竟然是上百面战鼓还有铜锣之类的东西。士兵们将东西搬下来之后把战鼓支起来,铜锣架起来,然后列队等待着王启年的命令。
“开始吧!”
王启年大手一挥道。
顿时,百面战鼓同时擂动,轰隆隆的战鼓声震耳欲聋。
“杀王薄!”
王启年一声大喊,紧跟着,一千五百名士兵跟着王启年整齐的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大喊:“杀王薄!杀王薄!”
同时,士兵们催动着上百辆大车来回奔驰,那声音真如数不清的骑兵快速奔跑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一样。顿时,三里外王薄大营中立刻就变得沸腾起来,火光变得骤然一亮。数不清的火把点燃起来,营中立刻热闹非凡。
丘基和罗癞子两个人打算今夜不睡了,在丘基的帐中饮酒。两个人喝光了两袋子劣酒后却来了睡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丘基忍不住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罗癞子年纪大了反而熬得了夜,再加上心中有数虽然困倦倒是还能坚持的住。
正想着明日裴林那家伙会不会攻破宿城,忽然就听到外面战鼓之声大作,然后就听到了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声音。
“杀王薄!”
罗癞子一怔,随即猛的站了起来:“果然来了,快醒醒,快醒醒!”
他推了丘基两把然后快步跑出了军帐。
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来袭,轰隆隆的战鼓和战马踏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罗癞子顿时脸色大变:“是燕云寨的骑兵!”
他和丘基两个人麾下的人马本来就没敢睡死,听到号角示警立刻抓起兵器爬起来往帐外冲。整个大营中变得乱哄哄一片,士兵们疯狂的涌到营寨栅栏边列阵以待。丘基和罗癞子两个人召集兵马后不久,王薄也带着手下其他将领们赶来,整个大营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起来了。
“多少人来袭营?”
王薄急切的问道。
罗癞子摇了摇头道:“只听到声音我们立刻便率军布置防御,可是这会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停了?”
王薄点了点头:“戒备,小心燕云寨的人马悄然接近,告诉弓箭手时刻准备好开弓放箭!”
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所有的弓箭手都聚集在栅栏边,每个人都是一脸的紧张,这种等待对于他们来说如同煎熬。
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燕云寨的人马还是没有到来,黑暗中依然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飘过来一个。
“会不会是燕云寨的人使诈?”
丘基试探着问道。
王薄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大营的另一侧爆发出一片呼喊:“杀王薄!”
“不好!”
王薄怒道:“声东击西!速去大营另一侧。”
于是,众将带着士兵们潮水一般往大营的另一侧跑去。
王启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声道:“快点快点,装车,咱们还得跑回去呢。”
他指了指最早擂动战鼓的方向指了指道:“声东击西算的了什么,还是将军这一招妙啊,这他娘的就叫声东声西!”
第二百六十九章粮食有的是
徐世绩指着城外笑道:“这火海壮阔景色佐酒,味道果然妙极。”
只见城外远处王薄军营中的火把一开始在东面聚集起来,似乎将那边的天空都点燃了一般。只是才将半边夜空照亮,忽然火海如倾倒了一样朝着另一边汹涌了过去,如洪峰一般转移到了大营的另一侧,到了那边停留了半个时辰,然后火海再起变化,一半留在原地没动,一半涌向了原来的所在。
“再来一次也就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