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公卿-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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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还不大清楚汉王为什么会这么隆重的对待一个开店的民妇,可金县尊为官几十载,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修炼的炉火纯青。从话里话外就听出这个开店的妇人救过汉王的性命,更主要的是还汉王的义母,这可就了不得了。
早在新皇登基之前,还是燕王身份的时候,有恩必报有功必赏是闻名已久的。如今执掌了大明朝,这个传统更加发扬光大,赏赐起功臣来,手面之大同样让人瞠目结舌。
当年的小小护卫就赏了个成国公,或许还可以说成是有战功在身。很多身份卑微的百姓,也因为燕王登基而得到巨大的实惠。
比如在北方曾经帮助过燕军的那些百姓,哪怕仅仅是在作战中帮燕军搬了几块石头,也可以得“钱一百贯,绢一匹,棉花三斤”。奉国靖难之师渡江的时候,第一个为燕军摇船的一个船夫,也被特命简拔为“巡检”,赏赐的金银财帛不计其数……
这些事情看起来很可笑,却清清楚楚的传达了一个信息,只要是效忠于新朝,哪怕是身份卑微,朝廷也不会吝惜赏赐。
这个开店的民妇,在燕军还没有取得优势的时候就救了一个皇子的性命,随便赏赐点什么下来,也比金县尊这个芝麻官要大的多。
金县尊这样的官场老油条果然没有料错,当初的高阳郡王,现在的汉王千岁笑道:“父皇感义母之忠义,特命加六品诰身,比一县之尊还要高一品两级。过几天朝廷的恩旨就会下来,到时候,县令见了义母大人还要行礼呢。”
加封的诰命夫人,更多算是一种荣耀,基本没有什么实权,可这也足够让憨厚的母亲手足失措了。
开间小店招待食客,忽然之间就成了六品诰命夫人,母亲真的有点懵了。
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母亲傻了一样的坐着,汉王朱高煦笑呵呵的对林三洪说道:“当初林贤弟不顾万贯赏金,护卫孤王周全,肯定会有厚赏。孤王于父皇提起当日之事,父皇对贤弟的眼光颇为赞许,曾言及贤弟是我大明少数眼光深远的大才,必然也是要重用的。只是该赏个什么样的官职还没有定论,我今天过来一是为了谢义母大人和贤弟的救命之情,再就是为了告诉贤弟一声,后天父皇要在春和殿召见,可能会征询一些事情,贤弟心中当有准备。”
林三洪很恭敬的应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
朱高煦的兴致颇高,拉着母亲不住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说起这些家常之事,母亲的拘束和紧张也就去了很多,洪亮的嗓门大声说着:“万岁登基以来,官道上的客商有开始增多,往来的客商一多,咱家食店的生意也就红火了许多。只要人勤快,每天也能赚出衣食用度的花销。咱家这样的小户,只要身上有衣口中有食,再有点积攒下来的铜钱,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朱高煦笑道:“我大明太平盛世,父皇要是听了义母之言,一定欢喜的很呢。对了,平日里有没有什么难处?有没有贪官污吏压榨……”
一说起这个,旁边的金县尊就是一哆嗦。
一任知县,官职虽然不大,在县里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尤其是对这些百姓来说,县大老爷就是地地道道的土皇帝。这个金县尊也是个威福惯了的,难免有些欺压百姓的勾当。
大明朝处置贪官污吏的手段极其残酷,当年太祖洪武皇帝“剥皮植草”的法律虽然被被建文皇帝弄成了一纸空文,可是现在的永乐皇帝和温仁宽厚的建文皇帝不一样,对待下边那些不肖的官员极是狠辣。尤其是那些建文朝的旧吏,虽然不象当年的太祖洪武皇帝扒皮那样骇人听闻,可是新朝的永乐皇帝有另外一样让贪官毛骨悚然的法宝——株连。
永乐皇帝似乎很喜欢使用株连的手段,登基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查办了无数官吏,动辄就是抄家灭族,动辄就是凌迟碎剐,即便是砍脑袋,通常也是几十个上百个一起砍,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金县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母亲说出自己的不是。作为建文朝的旧臣,本就活的战战兢兢,唯恐哪天脑袋搬家,要是母亲说出一星半点金县尊的搜刮民间的丑事恶事,估计这条老命也就活到头了。
母亲根本就不知道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县尊大老爷已经紧张的要死,大大咧咧的说道:“难处也不是没有,王……千岁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形,我最为难的就是三洪的亲事,这么大的年岁了还没有个媳妇,我想抱孙子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好在终于找到一门不错的亲事,总算了了我的心愿。”
关于林三洪的亲事,朱高煦是知道的,当初还为林三洪和钱家解除婚约大声叫好,听到母亲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忽然想起什么,头也不转的说道:“我记的贤弟的未婚妻是要嫁给一个姓金的县官,这才解除了婚约。金知县,该不会是你强抢民女夺了我林贤弟的媳妇吧?”
作为新朝的皇子,又被建文朝君臣通缉,险些冻饿而死,朱高煦对于那些旧朝的官吏颇有怨恨,这些日子以来,已经通过种种借口实实在在的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建文朝旧吏……
这些事情金县尊自然是知道的,一听到朱高煦这么说,吓的腿都软了。再也拿捏不住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鼻涕眼泪齐出磕头如捣蒜一般的大声喊冤:“下官受圣人教诲,谨守我朝律条,万不敢做下强抢民女的恶行。下官确是准备纳一钱姓女子为妾,并非是强抢……”
“哈哈,”看到金县尊的畏惧和惶恐,朱高煦似乎很满意,顺口说道:“起来吧,我也就随口一说罢了。据我所知,那个钱姓女子是贪财势力之人,钱家也是嫌贫爱富之家……”
“是,是,下官被那钱家蒙蔽,一时不查,更不知道钱家女子已经和林……林公子有了婚约,这才……”金县尊急吼吼的说道:“下官这就去解了钱家的婚事,这就去解……”
第三十章 钱你出
现在的朱高煦再也不复当初战战兢兢冻饿街头的乞儿模样,蟒袍玉带气宇轩昂,昂数阔步的在林家院子走了一个来回,指着小柴房说道:“当日就是在这小屋子里面与林贤弟联床阔话,当时当日,贤弟及言到我奉国之师必获全胜。果然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
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完全就是为自己的利益,说什么天命民心就有点扯了。当然现在的燕王已经是大明皇帝,成王败寇的道理人人明白。
当时的燕军并没有明显的优势,林三洪能够在那个时候就断言燕王必胜,放弃了足以让寻常人家舒舒服服过一辈子的万贯赏金,并且冒险送他过江。光是这个举动,就足以说明林三洪的目光之深远。
就算是朱高煦本人,在当时也没有这样眼光,看不出自己还成为大明亲王的机会。最多是想着逃回北方免得被作为反贼砍了脑壳而已。现在大事已成,一度仓皇逃窜的朱高煦成为大明汉王,再回过头来去想的时候,愈发感觉到林三洪就是隐于乡野的旷世奇才。传说中的张良陈平卧龙凤雏也不过如此了吧?
对于现在的朱高煦而言,那种吟诗作赋考取功名的才子并没有什么大用,真正需要的是林三洪这种真正用得着的人才。
尤其是在燕王称帝之后,这种需求就变得愈发急切起来。
作为永乐皇帝的次子,根本就无法从名份上与早就是燕王世子的朱高炽相比。尤其是这几年来,大哥朱高炽帮助父皇打理北方军政要务,早已培植起一批心腹。而作为次子的朱高煦这几年一直被囚禁在京城,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几乎没有。狼狈逃回北方之后,立刻就开始向朱棣兜售“长驱直入”的战掏心战术。朱棣的军事眼光远胜常人,深知这一战略的厉害之处,大为赏识之下才让朱高煦督军作战,执行这一具有决定作用的战略计划……
这一计划的成功不仅直接促成了大明朝皇位的更替,更让根基浅薄的朱高煦一跃而成为汉王,隐然已经具备了和朱高炽一争长短的可能……
当初的燕王已经成了永乐皇帝,作为燕王子嗣,紧接着就要面临国之储君的争夺。朱高煦知道自己的崛起完全是得益于“长驱直入”的战略计划,而这一计划的原作者林三洪绝对值得拉拢在身边。
朱高煦挽着林三洪的手,笑呵呵的说道:“当日就是在这小小柴房,革朝派人来追捕本王,局面实在凶险啊,要不是贤弟……”
大年初一的时候,要不是林三洪急中生智把他藏在柜子里,皂衣吏险些抓住了叛逃的朱高煦,想起当时的凶险,确实让人后怕。
林三洪笑道:“当时确是凶险了一些,不过汉王吉人天相,自然是能化险为夷。我也不过是做了顺应天命之举罢了。当时汉王与那些官差斗智斗勇,果然是临危不乱……”
林三洪这么说完全就是在给朱高煦的脸上贴金。
当时的朱高煦吓的脸色都变了,好像走投无路的老鼠一般,实在说不得什么“临危不乱”,藏在柜子里不敢出来,更谈不上什么“斗智斗勇”。
被林三洪这么一说,朱高煦笑的更加大声。忽然之间就脸色一变,以威胁的口吻谁金大老爷:“金县,捉拿本王之时,你也参与了吧?”
朱高煦这个人最是记仇,很多曾经捉拿过他的官吏都被砍了脑袋,一直都战战兢兢的金大老爷闻得此言,吓的魂飞魄散,“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汉王千岁饶命,当时下官也是受了上命,不得已而为之……”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建文皇帝乃是大明正统,小小的县官奉命捉拿反贼正常的很。可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流转,当时的钦犯成了王爷,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了。
“上命?大胆!”朱高煦咆哮一声,脸色顿时就变得狰狞起来:“那是伪命,好大的胆子!”
燕王靖难,其实就是篡位,这一点是铁一般的事实。可建文皇帝也是太祖的子孙,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皇位,帝位继承方面比朱棣要名正言顺的说。怎么也不能给他安个桀纣之君的名头,所以永乐朝都是用前革朝来称呼建文时期。金县令无意之中说建文的命令的上命,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罪名。
一股热流顺着大腿往下流淌,顷刻间了打湿了裤子,金县令五十多岁的年纪,象个待宰的小鸡一样不住磕头。额头碰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咚咚”有声,眨眼之间,已是血流满面。
永乐皇帝新近登基,对于旧朝官吏不怎么友善,尤其是这些下层的官员,动辄就是找个借口打杀掉。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朱棣残暴的个人风格,更主要是为了清洗掉前朝官员,培植起一批自己的统治基础。
靖难当中的有功人员都需要封赏,要是不把前朝旧臣打下去,怎么腾出官位?
林三洪看了看可怜的金县令,笑道:“金县尊治理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可也算是勤勉有加。不过是一时受了前革朝的蒙蔽,做了错事而已。汉王大人大量,还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林三洪这么一说,朱高煦要是再借题发挥追究金县令那不算过失的过失,确实显得有点小肚鸡肠,哈哈一笑说道:“也好,就给他一个改过之机。既然后天贤弟要进宫陛见,一应的开销就应在他的身上……”
进宫陛见不是寻常老百姓串门子走亲戚,其中的规矩多是出奇。比如说在见皇帝之前还需要研礼,就是要熟悉一下宫里的礼节和规矩,这些虽然是成例,可也不能空手攥空拳的两手空空就去,要给授礼的太监们红包,还有各司的宫人们也要打赏,这些都需要银子。宫里头和外面不一样,打赏之类的事情都是使用真金白银,要是很寒酸的拿出几枚铜钱,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这些都是历朝历代约定俗成的规矩,哪怕是皇子皇妃,身上也要经常准备好各种各样的红包,用来打赏宫人。
朱高煦很清楚林家的经济状况,小门小户的人家也不可能拿出白银来,所以就需要金县令破一破财了。
虽然是破财,金县尊却是如蒙大赦,欢喜的眼泪都出来了:“林公子能得万岁召见,实是本县的无上荣光,所需开销一并从下官身上出,应当的,应当的……”
第三十一章 我不升官谁升官
春和殿其实算是**的一部分,远比不上乾清、坤宁那么显赫,规模也要小很多。单纯是因为靠近御花园便于赏景,自太祖皇帝始,就已经成为召见臣子的惯用之地。
殿前的耳房之外摆着一张小桌,桌子上是四样糕品和几卷书文,一对中年男女正坐在桌前小声的说着什么,桌后站立着的正是汉王朱高煦。
那中年男子面色黝黑,脸型狭长,一副长手长脚的模样,穿件子无袖的单皮弁,若不是褐色的皮弁上滚着明黄的绫绦子,很容易让人把他当成是贩夫走卒之辈。
虽然没有穿正式的冕服,也不是一身龙袍的帝王装扮,林三洪也知道这个中年男子就是豪霸天下的永乐大帝。
朱高煦是宗室亲王,能让皇子亲王站在身后的人还有哪个?衣衫上的明黄绦子可不是什么人都敢用的。若是林三洪连这点差别也瞧不出来,就真的是笑话了。
也不用宫人提醒,林三洪撩衣跪倒:“小民林三洪拜见大明天子。”
除了在非常特殊的场合和戏文当中,三拜九叩山呼万岁那一套很少使用,尤其是在满清之前,除了祭祀之外,基本就是磕个头了事。
永乐帝的目光始终提留在手中的奏折上面,微微嗯了一声就再没有下文。旁边的中年女子微笑着说道:“地上凉,起来吧,搬个座儿坐下……”
林三洪当然不会大大咧咧的在皇帝面前坐下,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朱高煦笑道:“林贤弟不必拘谨,又不是朝堂,母后让你坐你就坐吧。”
林三洪这才知道中年女子就是朱高煦的生母,徐达的女儿,现在的大明皇后。
早有宫人搬来一个锦墩,铺上厚厚的垫子,林三洪偷看了朱高煦一眼,见到朱高煦微微点头,这才侧着身子坐下。
刚才进来之前,外面的太监已经教了一大套陛见皇帝的繁琐礼节和许多宫里的规矩,只是没有想到这些辛苦学来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用上。
徐皇后为人平和,虽贵为国母,也没有什么架子,示意林三洪坐的更近一些,面带微笑的说道:“你叫林三洪吧?我听煦儿念叨过几次。家里是以开店为生?”
“是有一间小店。”
“可能赚出衣食?”
“家里有两拢薄田,再经营着小店,温饱无虞。”
徐皇后随口问着家长里短的事情,忽然就说起三洪的婚事:“我曾听煦儿说过,因为你家贫寒,连婚事也解开了,可有此事?”
“回皇后的话,确有此事。”
徐皇后笑了笑:“爱富嫌贫也是人之常理,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好男儿何患无妻?我听说你为了煦儿的安危,连万贯的赏资都舍了,也当得起忠义二字……”
一直在旁边看奏折的朱棣终于开口,却是对皇后说的:“林三洪可不仅是忠义,当时当日,能够看出天下大势,也算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人才了。”
“草民愧不敢当。”
徐皇后站起身子,很好奇的问道:“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你能舍弃赏资护卫煦儿已是难能可贵,为何就能断言奉国靖难之师必获全胜?”
朱棣似乎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笑眯眯的等着林三洪的回答。
林三洪急忙起身说道:“草民一介村氓,哪里知道什么天下大势?不过事情是明摆着的,也不需要什么眼光……”
“说说你的道理,朕很想听。”
“我大明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日渐强盛,正是开拓进取之时,前革朝温仁宽厚有余而进取之心不足。万岁久在北疆,数击蒙古残部,当是大略雄才之主。”林三洪说道:“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