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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大明武夫-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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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大义、安危,种种事情交织,自己要做决断拿主意实在是太难,不如让父亲代为定夺。

可说了之后父亲会不会去报官,请官府处置这件事,应该不会报官,毕竟自家已经在其中牵扯太深,会不会带着自己去京师,这个最有可能,可自己舍不得这伙兄弟,在南京和同年彼此诗酒聚会,看似风雅,可每个人都是虚伪客套,当时觉得还好,事后却觉得厌恶,只有在赵字营,在伙伴兄弟之间,每个人都是敞开心扉。

而且自己真要离开,会不会错过了什么,赵字营接下来所做的事情的确不和王法,细想有种种忌讳,可如今这个天下谁还顾得上这个,十余万流民汹涌而来,围城死战,凤阳府居然敢胆大包天驱使官军杀戮良民百姓,看着天下太平,暗地里那还有甚么规矩王法,赵字营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位置,这么一走,恐怕就彻底边缘了。

王兆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纠结,自己已经是举人,将来考中进士自然是跃入龙门,以后前途无限,就算不中,在偏远州县已经可以去做个知县知州,在繁华之地也有官位,有自己父亲的照顾,想必还很优渥。

纠结到这里,王兆靖突然觉得可笑,朝廷给的官职,牧民一方或专管一处,自己却和土豪团练的位置比较,而且还分不清优劣,还在难以取舍,这不是糊涂吗?

王友山倒是没注意到自己儿子的纠结危难,他说完那句后在书案上翻检几下,拿出一个信封来,打开递给王兆靖。

入神的王兆靖下意识的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王友山皱了皱眉说道:“你在发什么呆?”

“孩儿刚才想到父亲北去,家里的银子一定要多带些,到那边毕竟还不是一切安定,还有些未知之数,需要自己做准备。”王兆靖立刻找了个理由。

王友山也能听出王兆靖的言不由衷,但他也不细究,看着自家儿子接过信封后就笑着解释说道:“这封信你拿着,明年漕运通航,会有人来找你买竹子,你凑五百根给他就可以,会给你现银五千两。”

一根毛竹卖到最贵也才二百文三百文,徐州附近已经是竹子产地,根本不值钱,怎么能卖的这么贵。

不过王兆靖见过听过的事情不少,王友山对他也没什么隐瞒,吃惊之后立刻明白其中有什么关窍,再一看信封上的名号,又是大吃一惊,愕然问道:“这是李道甫,修吾先生,李三才的信?

惊诧之中,王兆靖把对方的字、号和名全都说了出来,王友山笑着端茶抿了口,示意他看信。

信上的内容倒是很简单,说自己辞官闲居,京师内还有一二故旧,请王友山多加照拂。

请托照顾是官场上的常事,可王兆靖更觉得奇怪,且不说那李三才名满天下,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最后到了户部尚书的高位,在临入阁的时候才引退回乡,履历上也是一等一的清贵,地位远远高于王友山,地位高的求地位低的照拂,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更关键的是,李三才号称是东林魁首,那是清流中的清流,而王友山却沾着阉党的污名,双方在立场上乃是死敌,朝堂地方上都是互相攻讦不停,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的,从这个角度看,更是古怪异常。

看到自己儿子的惊骇表情,王友山笑了笑解释说道:“他在凤阳做了十三年的巡抚,江北各州府都是他的辖区,当时矿监税监被他赶走了不少,也给他博了好大的名声。”

王兆靖听着点头,税监、矿监、织造,都是朝廷派出来收税的宦官,狐假虎威,敲骨吸髓的事情没少做,在民间的名声极坏,当时敢于和这些内官作对的文臣都会被时人称誉,认为是国家栋梁。

即便王家被视为阉党,可天下思潮主流如此,连王兆靖都觉得这样的人物可敬。

他的神情落在王友山眼中,王友山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又在那里说道:“矿监、税监走了,你知道方便了谁吗?”

“难道就是这李三才?”话说到这里,王兆靖也反应过来意思了。

王友山点点头,悠然说道:“他李家在漕运上生发的好大,没了税监,他家货物行走各处不需要缴税,没了矿监,他就可以低价买入高价卖出,货物通行各处,你好好想想,他做凤阳巡抚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江北各处比从前比现在可有什么不同,好了些,坏了些?”

“只怕还是坏了些。”王兆靖沉声说道。

王友山又是微笑,淡然说道:“叫好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想必也能猜到了,无非是不想缴税,想要自肥的名流清望,咱们王家世代在徐州,对淮北江北的一切清楚的很,当年他李三才搏了大名,也得罪了不少人,这次为父回返京师,十有八九还是做言官,为父又不是东林众人,他害怕一些旧事被掀出来,所以提前过来卖个好。”

听完这些,王兆靖的表情颇有些古怪,所谓的正道清流居然也这么龌龊吗?和阉党相关相比,无非是一伙人捞了银子被骂,而他们捞了银子还要博个好名声,想想真是好笑。

“这五千两只是第一笔,如果为父此去一切顺利,应当还有后续,都说李家是通州群商之首,积攒下几百万的身家,看这个手笔还真是不假。”王友山感叹说道。

到这时,王兆靖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说道:“父亲此去京师,用钱的地方一定很多,孩儿在徐州这里用不到什么银子,即便用到,也不愁地方提取,这些父亲大人带走吧。”

王友山摇摇头说道:“你们用银子的地方多,留着吧,为父当年辞官,落在身上好大情分,这次回去,该是收债了。”

当时王友山急流勇退,给同党空出来了位置,这就是天大的人情,若是一直闲居在家,那是无话可说,可这次还能回去,而且同样有清要的位置等着,这些人情就会主动来还了。

和别家不太一样,王友山一直对王兆靖讲述这些官场勾当,所以王兆靖完全能听懂。

王兆靖这时却突然想到了别处,他郑重其事的躬身问道:“父亲,刚才父亲所说税监、矿监之事,是不是隐喻孩儿现在所做的,赵字营也是自成一体,若长久看来。”

说到这里,王友山脸上已经没有笑容,看着王兆靖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沉声说道:“当日我致仕回乡,那时心思不稳,想的事情未免太多,疑心未免太重,却让你养成了这个习惯,这是我的错。”

“父亲。”

“你今年中举,已经可以出仕某地,算得上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看自己想,对错是一回事,利害是一回事,落在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为父没什么说的,也不是做什么隐喻,你要如何,你自己做,自己选。”王友山说得也很郑重。

话说至此,王兆靖也只有躬身施礼。

这晚上,王兆靖失眠了,房中也不点灯,只是坐在床边发呆,李三才这等东林魁首,士林顶级的清望,却如此懂得生发聚敛,在这等时候居然不顾清浊大笔银子花下去,下面已经没什么王法,上面也是乱成一团的模样想到这里,王兆靖浑身一个激灵,从开始到现在,关于赵字营的事情,自己父亲从没有制止或者劝阻,没有一句话让自己退出或者划清界限,只有自己在不断的权衡利弊轻重,退出进去,难道。

不知道为何,想到这个纠结的地方,王兆靖反倒睡着了,这一夜睡的格外香甜。

这次王友山的离开声势更大,徐州一地的官员士绅送到徐州和淮安府的交界处,官员不能离土,士绅们继续相送,淮安府的一于名望则是在邳州那边迎接,隆重热闹的恭送王友山回京赴任。

而徐州的市井和江湖上,大家都知道赵字营下了悬赏,要有家人,熟悉凤阳和徐州道路,身手好的人物做事,做什么大家不知道,只知道去了的人都先把家里人搬到了邻近何家庄或者徐州城内的宅院里。

大伙混江湖,除了有场面有地盘的头目这等,其他人过得也是苦日子,有钱的时候快活几天,没钱的时候也要勒紧裤带,而且是刀头上舔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交待在外面,家里人没个着落,稍微有个打算的,赚了钱也不敢花,只是交到家里存着,防着以后拿不动刀子的时候养老,所以这一行外面看着威风,家里却好像是穷户。

这些搬到何家庄和徐州城内的江湖家属就不同了,各个穿着新衣服,每到吃饭的时候满嘴油光,显见荤腥是不少,全家人都是喜笑颜开的样子。

大家也都能看得明白,知道这是得了赵字营的好处,赵进在徐州时间不长,有个口碑大家都认的,那就是绝不会过河拆桥,答应你的事情肯定就会办到,这应该是那些被招募的派出去做事,家人得到了上好的安置。

人在刀尖上打滚舔血,脑袋别在裤腰上跟人拼命,图的是什么,还不是自己活得快活,家里人活得滋润,按照赵字营的口碑,估计这差事办成了,两样都不会缺少。

头几天还好,等过后几天,连黄河北岸和邳州那边的江湖汉子都过来询问,看看到底是什么差事。

但被招募过去的那些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有消息说去往凤阳府的路上见到过人,不过这消息若隐若现的谁也说不准。

另外一桩事就是,云山寺和徐州的士绅们要大做善事,准备徐州一州四县各处搭设粥棚,赈济流民,为徐州积攒些功德,这一年实在是闹了太多的刀兵凶事。

这件事是好事,可听到的人都觉得奇怪,如今徐州境内那还有什么流民,该抓的被抓,该干活出力的都在忙碌,何家庄外的工地,黄河边的沟渠,都是他们在忙,至于其他人,那是有多远跑多远,谁还敢来徐州这样的大凶之地找死。

疑问归疑问,上上下下对这个都是踊跃的很,连平素里那些一毛不拔的豪绅大户也都纷纷掏钱出粮,人力云山寺是不缺的,一时间徐州各处热火朝天。

连带整日沉闷的童知州也高兴了些,这等地方上联合做的善事,不管传到何处,都算他地方官教化有方。

徐珍珍嫁到赵家来,从徐家带来了上百仆役,这里面有二十几个年轻女孩子类似于管事的角色,平时传递消息整理账务都是一把好手,开始徐州上下还在传说,说徐大小姐知道自己年纪大了,生怕不能取悦赵进,所以带来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通房侍寝,但过了几天谣言就散去,且不说这些女子住在临街的宅院,赵进整日里不着家,他要享受也得有这个功夫才行。

不过在十月中的时候,在这些侍女丫鬟居住的宅院里来了四个女孩子,这四女真的可以说是年轻貌美,可看着又不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家又开始有了老猜想,心想徐大小姐这是托人置办来的女孩子,可接下来谣言又散了,因为这几个女孩子大门不出,每天被几个健壮的婆娘死死看着。

城内的事情大家都能盯着看着,何家庄那边已经完全成了清净地,虽说骡马市、各项集市和赵字营的营地毗邻,但之间有高墙相隔,也看不出看不到什么,所以不知道赵字营的营地里专门开辟出一个宅院,里面管着将近二十人,不时的有人放出,不时的有人回来。

第393章人为本

十月二十一日这天,赵字营第二团的两个连,联庄联保几处的团练一百五十人,账房掌柜甚至还有江湖角色一共四十几人,在雷财的率领下前往孔家庄区域,招呼早就打了过去,以往孔九英的产业将由赵字营全部接受,在他们去之前,徐家已经组织了几百壮丁过去。

万历四十四年,徐州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在十月二十五下来的,雪花不大,可没个人都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凛冽寒意。

这一天何家庄赵字营无比繁忙,因为在临近天黑的时候,有几千人来到了何家庄,准确的说是几千来自凤阳府的流民。

何家庄这边早就搭建了粥棚,当时还说是响应云山寺的号召,为徐州百姓积攒功德,所以也要跟着坐坐善事,这说法一出,压根就没有人相信,只是猜另有用意,什么时候赵字营会听云山寺的号召,实在是笑话。

可粥棚就那么搭建起来,放在小石头村和周围村寨的存粮也开始朝着这边运输,弄得煞有介事,可一个灾民不曾看到,因为这边早有规矩,乞丐之流视作难民,抓入田庄劳作,那些跑江湖的叫花子谁还敢来这边,没想到这设置今天用上了。

大锅里熬着稠粥,有管事的手拿筷子挨个大锅巡视,把筷子插进锅里,筷子不倒这才算合格,如果筷子倾倒,就要立刻加米,就是让这顿饭尽可能的实在些。

木碗木勺之类的都很粗糙,不过数量却是足够,因为那些来自山东的流民百姓们白天做活,晚上就在忙碌这个,做出一个木碗木勺,就可以得到一文钱,做出五个,则是六文。

来自凤阳的流民并不比当年从山东过来的好多少,唯一的优点就是不那么疯狂,他们就是在绝望的寻找,找个能有条活路的地方。

在何家庄这里喝了热粥热水,很多人都是嚎啕大哭,也有很多身体稍差的,在到达何家庄的时候倒毙,紧绷了许久的那根线突然断掉,整个人都没有办法撑下去了,因为这个,在距离何家庄不远处还单独弄出一片空地,这片空地专做烧埋,火光冲天,黑烟冲天。

还真有这么多流民过来,徐州上下知道消息的人都是目瞪口呆,不过大家也松了口气,因为事先已经搭建了粥棚,不担心出什么大事了,也有脑子聪明的多想了想,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人会来?或者搭建粥棚就是为了吸引流民过来?当然,聪明人都不会乱说的。

也有人惊讶,说几千流民汇聚而来,徐州这边赵字营可能打过招呼,所以没有人惊动,可凤阳府宿州地面上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有在这个时候往来于凤阳徐州两地的行商说,他们走在官道上也不曾见到什么大队的流民,倒是偶尔会看到官兵和团练,倒是偶尔远远看到百余人的队伍,可到了跟前就发现人不见了,再细看,发现人都躲到了道路两旁或者是山上。

凤阳府的流民就是这么百余人一小队的前行,由队伍里精于之人率领,然后又有徐州地面上的向导带着,然后在州府边境之处汇合成大队,在进入徐州境内的时候,就有人分发于粮和救济。

天气已经变冷,冻饿交集的流民很多死在官道上,不过没有人悲恸惋惜,现在他们前方总算有一丝希望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每个人都想逃难了,冻饿绝望,让他们觉得做牛做马做奴仆也还可以,毕竟那是活着,也有大批的人从山林中走出,回到自己家乡。

可回去归回去,那些占据了他们土地的人却没有一粒粮食给他们,由他们自生自灭,等到开春播种的时候他们才有价值。

经历过这个之后,有些人只能重新开始逃亡,只不过凤阳府的规矩是在乡为百姓,游荡别处则为流贼盗匪,格杀勿论。

被杀、饿死或者去徐州寻找那一线生机,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择,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向北走,万历四十四年的年末,凤阳府周围的庐州府、滁州、淮安府、扬州府等地,人市的价格都是大跌,不管是用作干活的成人,还是那些用途广泛的男童女童,价格比往年都大跌了三成不止。

流民在何家庄短暂停留,吃些东西,经过简单筛选之后,会有赵字营的连队护送前往萧县和砀山的云山寺下院以及田庄,有的流民会在那里被安置,有的则是等待黄河封冻,然后渡河前往孔家庄那边。

现在黄河上已经有了浮冰,行船艰险万分,只能等待了。

“第一次三千五百余人,第二次三百多人,第三次一千二百人,第四次五百人,这三天没有人来了,这些人萧县下院的田庄足可以安置,甚至不用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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