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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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和皇祖母之间祖孙情深。但此时终要节哀顺变。你身为皇后。还应当想想丧仪之事。”
阿娇听了默默接过帕子拭泪。往刘彻身边轻轻靠了靠。刘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陈珏从门外走进来。这时外臣不好进内殿。他在外间掀衣下拜。几拜之后才站起身来。再眼见刘彻和阿娇俱是一脸憔悴。陈珏心中也是一恸。神色泫然。
阿娇见了陈珏。想起几人小时候常聚于窦太后膝下。才止住不久地泪珠又不住地往下淌。刘彻一见陈珏姐弟俩一齐掉了泪。也跟着又哭了半刻。陈珏再抬头时。刘彻脸上已是泪痕斜横。
刘彻眼泪一落。好像打开了一道闸门似地。殿中顿时哭声四起。从长信詹事、宫官、太医、宫人等无不提泪纵横。更有些忠心之人叩头不止。将陈珏未到时已抢破地头皮又磕出血来。
陈珏毕竟是第一个赶来的外臣,有义务劝慰帝后,他止住声,又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道:“陛下……”
刘彻一手扶着阿娇,另一手虚虚一按,哑声道:“不必多说,朕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办,天色再明一些,公顷百官就会入宫,你先去那边知会窦太常他们几句话,也为丧仪之事做些准备。”
陈珏点点头,道:“臣这就照办。”顿了顿,陈珏又道:“陛下还有何嘱咐请一并示下。”
刘彻摇摇头,眉梢眼角都微微朝下垂着,疲态尽显地道:“朕几年来,先失父皇,再失母后,如今皇祖母也离朕而去,朕也心乱如麻,你先去跟丞相和窦太常他们商量着,朕随后就到。”
陈珏振了振神,微微躬身答应,这时阿娇仍是垂泪不止,他心中轻轻一叹,朝内殿处望了望,只见那中间似有一个伛偻着卧在榻上的瘦小身影,屹立汉宫数年的窦太后,这时也不过归于平常。
这长乐未央的天,着实塌了半边。
说话间,刘彻看了看陈珏周身上下,陈珏出来得匆忙,白巾扎得也松松垮垮,他这才想起陈珏怕是才从睡梦中醒来,便得知了窦太后驾崩之事。
陈珏才要转身出门,刘彻忽然开了口,仍是声音微哑地道:“子瑜,你也节哀,这话已经有不少人对朕说过,现在朕也得对你说一遍。”
陈珏打起精神,道:“臣谢陛下,也请陛下和皇后娘娘保重身体。”
说着,殿中同辈的三个人彼此望了望,见大家的眼圈都已经红了一片,各自心下恻然,在未央宫看着他们从小长大的长辈,如今已三不存一。
宫人们哭声也小了些,有想上前说话地又都瑟缩了回去,不是陈珏三人,不能理解他们心中的那份感受。
刘彻点点头,道:“去罢,皇祖母一向慈爱,朕和你们心里都不好受,但现下正是该振作的时候,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辜负皇祖母一直以来对所有人的殷切期望。”
陈珏闻言,心中悲切的情绪打下去了一半,别说窦太后葬礼未办,须知马邑之谋还在计划之中,事关边境百万人安宁,这时的确不是一味伤心的时候。
刘彻轻轻松开了阿娇,轻声提醒她宫中猪诸事还需她做主,陈珏默默看着,看清刘彻面上还有着半干未干的泪痕,但眼神中地坚定之色格外灼然,这已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汉天子。
陈珏望了望门外透进来的丝丝光线,依礼行礼出门,这时天边已是要大亮了,暖色的光辉渐渐洒满了长乐未央的连环宫宇之间,常青地苍松显得分外生机勃勃。续赶来,宗室贵女们也纷纷往皇后处赶去,陈午、窦婴、窦彭祖几人来得最早,显然也是和陈珏一样早早得了信的。
众人聚在一处,又是哭了一通儿,陈珏先前已在长乐宫哭过,心中虽也悲伤,但却不由地一阵脑仁子疼,他看见群臣大哭之余不断地小动作,一时间竟不知是气是悲。
纵使窦太后在世时权倾天下,真心为她哭泣的人也没有几个,就连窦氏族人,除去窦婴等少数几个,神色间仍是惊多于悲,本应庄严肃穆的场合,因着这部分人变得乱哄哄的。
陈珏跟陈午站在一处,轻声道:“就是长乐宫的宫人们,也是以血合着泪的。”
陈午轻叹一声,拍了拍陈珏的肩膀,道:“太皇太后一崩,那些宫人立时无所依凭,当然悲恸胜于常人。”
窦婴和窦彭祖身边聚集着不少朝臣,均在劝慰着节哀顺变之辞,但在不远处谨慎审视着地人也不少,陈珏看着微乱地情形,冷笑一声道:“臣子可以明珠再投,宫人却不能改换门庭,他们的不同便在于此处。”
陈午眼神一深,缓缓说道:“今日你为丞相不平,安知明日如何?”
陈珏愣了一下,道:“阿父说地是。”窦太后一死,大汉便是刘彻独掌大权,陈珏振作了精神,目光也清明了许多,只是神情还是一样悲伤。
陈午点了点头,陈珏又和他商量了几句,两人均不喜在一些似真实伪的关怀中打转,索性同窦婴一样,只在队列地前边垂泪,旁人一概不理。
按说以陈珏父子身份,等闲人等看见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早就识趣地避让在一边,但姗姗来迟的太尉田却毫不在意,他穿过人群,理也不理招呼他的众人,跪在窦婴和陈午父子中间的空地上,涕泪横流。
田哭声震天,陈珏却一见了便心中不愉,就在这群臣聚一堂的时候,早已换了素衣的刘彻在杨得意等人的陪伴下来到宣室殿,众臣又哀泣了不多会儿,窦婴便肃容道:“陛下,臣斗胆,请议太皇太后娘娘丧仪诸事,只请陛下拿个注意,臣等也好一一照办。”
刘彻眼角仍红着,他听了窦婴的话之后点点头,众臣便收整了悲色,从头议起了窦太后丧礼中的诸项事宜。
之后数日,朝野上下尽数忙于窦太后的葬礼,但由于匈奴人的威胁近在眼前,诸事运转得极快,大小官吏均无冬季办差时常有的拖拖拉拉,待到窦太后与文帝合葬的事大致妥当,刘彻终于可以大施拳脚。
寒冬十二月的长安城,眼看已风云变幻,人人猜度个不停,就在窦婴深居简出低调行事的同时,陈珏一家人则得到了一笔天上掉下来的巨财。
窦太后居于高位数年,所得贡物无数,说她是大汉的女中首富绝不为过。窦太后崩逝之后,她所有的家资理所当然地归于唯一爱女,馆陶大长公主刘嫖。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15 天降财
堂邑侯府。
刘嫖才从丧母的悲伤中换过劲儿来,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她握着一盏热茶,眼圈微红地道:“珏儿,你外祖母人是走了,但还不忘给阿母留下钱财……也是你阿母不中用,活了这么大岁数,竟然还要你外祖母照顾。”
思及刘嫖多年来一直在景帝、窦太后等人的庇护下生活,陈珏道:“阿母,太皇太后在时常说,她过去最牵挂先皇、梁孝王和你,如今先皇和梁孝王早逝,她最放不下的当然是您,若是太皇太后知道你这样为她伤心,她感动之外,定也会不忍。”
“是啊,阿母,您只要快活些,定然比天天这样落泪让太皇太后安心。”芷晴在刘嫖身侧低声劝道,她一身素衣,周身几无首饰,神色间也有几分轻愁。
刘嫖点了点头,拍拍芷晴的手,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说话间,刘嫖神色一动,道:“你们夫妻近日忙个不停,阿桓一直由下人照顾着,他还好吧?”
陈珏微微一笑,道:“阿母放宽心,陈桓好吃好睡,比我们这些大人还安泰。”
“那就好,那就好。”刘嫖轻轻拭了拭眼角,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一叠簿册上,神色捉摸不定。
这日傍晚,刘嫖将陈珏叫去,陈午、陈须也在其侧,她仔细打量了陈珏周身上下,道:“珏儿这些日子也瘦了。”
陈珏温声道:“阿母,我没有瘦,只是您太心疼我。”
刘嫖点点头,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道:“你们父子几个想想,我母后的这些财产怎么办好?”
陈午率先道:“太皇太后在世时。曾经几次说过要将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但这毕竟口说无凭。长乐宫库房里地东西落到我们这里。说出去总不太好。”
陈珏想了想道:“阿母。太皇太后留与你地东西多吗?”
刘嫖笑笑。道:“她老人家平日打赏地东西。不过占了这里面地九牛一毛罢了。”说着。刘嫖将簿册推向陈珏。道:“长信詹事送过来地。你看看就知道了。”
陈珏仔细翻了翻。不由咋舌道:“当真不少。”陈须好奇。取了一本簿册拿去看。不过片刻地工夫神色也异样起来。从最基本地钱帛。到服饰首饰。商周和春秋战国旧器。无所不包。
“这不是把整个长乐宫都搬空了?”陈须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地人。但窦太后权势在那里。景帝又是至孝之人。私库财富岂会少了。
刘嫖瞪了陈须一眼。又道:“我心中虽然欢喜。但这财来得太大太多。仔细想想。这拿着也有点烫手。”
陈午笑道:“多亏王氏已死。不然她搬到长乐宫,发现东西都到了我们堂邑侯府可有些不妙。”
刘嫖细眉一挑。道:“若是王还在,我岂会便宜她一分一毫?”
陈珏哭笑不得地道:“阿母,你先前不是还说有些烫手吗?”
刘嫖神色一整,道:“虽说民间母亲给女儿留私房地不少,但我们皇家与百姓家不同。我们家也不缺钱财,这两日细细想来,这继承之事却有些不妥。只是若最后便宜了王的孩子。我却也不愿……就算是落到天子手里,他的内库也不差这点钱。”
说着。刘嫖眼中也露出一丝不舍,道:“我也想给你们兄弟几个多留点东西。”
这算是找到根结上了。陈珏微微笑道:“阿母,依我看来,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财不能让出去。”
“你也这么想?”刘嫖喜道,旋即又轻声一叹,道:“但正如你们阿父所说,搬空了长乐宫也不是那么回事。”
陈珏略一思忖,笑道:“阿母一向睿智,这回怎么转不过弯了?”
“珏儿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说来。”刘嫖也不在意陈珏的语气,只笑着说道。
陈珏看了看陈须,道:“阿母是太关心儿子们,把女儿给忘了。”
陈须一怔,随后猛地道:“我们是想着让长乐宫库姓陈,可不是忘了娇娇么?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后宫又没有长辈,谁能压着她?”
陈午一寻思,也抚掌道:“可不是,娇娇还在宫里,我们在这里乱想什么?”
说笑间,刘嫖见两个儿子混不在意地把巨财让给姊妹,心中也大为开心,只觉自己的儿子最是乖巧,她点点头,道:“我明日就往宫里跟阿娇说道说道。”
说到最后,众人想起窦太后崩逝的事,不由又是一阵伤感,陈珏和陈须不住哄着刘嫖开心,直到天色晚了,陈珏才榻上回府的马车。
一路上,思及窦太后死后复杂纷乱地朝局,陈珏在堂邑侯府时的轻松立时去了几分,他们还真得以不变应万变。
窦太后葬礼告一段落,宫中朝上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窦婴不动如山,田时不时地大宴宾客,陈珏却连歇一口气都来不及,又忙到了脚不沾地的程度。
既然决心设伏于马邑,埋伏的兵马若是少了便是做无用功,这一个马邑之谋少说也要涉及数十万兵士的调动,从并州等地的方向抽调郡国兵容易,避过边塞匈奴人的耳目难。
冬雪纷纷,长安上下为了揣摩权利地更迭,也为了给军臣单于设下一个完美的伏击,彻底洗刷白登之围的耻辱,不约而同地忙碌起来。
陈珏在这样的气氛下,更加无法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趣味,每日里来往于宫中、官署和侯府之间,难得清闲,好不容易才抽出空跟刘嫖去看望阿娇。
椒房殿有地龙,满殿温暖,陈珏才逗弄过身形渐长地刘睿,便被活泼过头的刘绣硬拉着手,牵回阿娇和刘嫖面前。
阿娇得了窦太后留下地巨资,颇有些苦恼。对刘嫖道:“阿母,我在宫中没有用钱的地方,您留给阿兄不就好了吗?”
话音未落,阿娇浅笑着瞥了陈珏一眼,她这个阿弟可从前没有因钱苦着过,她可不用为他担
“你那几个兄弟何尝缺过钱花?”刘嫖拉着阿娇的手,柔声道:“那些钱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再不济这椒房殿中的陈设也可以随时换换。你外祖母留下的全都是好东西。”
阿娇笑着点了点头,看见刘绣在那拉着陈珏地袖子不放,轻斥道:“阿,闹你舅舅做什么?”
刘绣撅了撅嘴,低声喃喃了几句便回到阿娇身边,阿娇看着陈珏,蹙眉道:“阿弟清减了。”
陈珏苦笑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说我消瘦了?”
阿娇道:“阿弟更俊了。”语毕,她笑嘻嘻地吩咐了绮罗。就要“赐下”一些滋补之物,陈珏笑着摇摇头,对刘绣道:“小公主,这次有何事要我做啊?”
刘绣眨眨眼,道:“小舅舅。阿应当读书了,你教我好不好?”
刘嫖笑呵呵地把刘绣抱进怀中。道:“我们阿要做才女吗?”
陈珏闻言不觉莞尔,他还道刘绣缠着他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因为读书之事,笑过之后,陈珏正色道:“舅舅时常有公务,不好教你,但我可以为你寻个先生。”
刘绣挣扎着从刘嫖怀中跳出来。道:“小舅舅说话当真?”顿了顿。刘绣苦恼地道:“可如果不是小舅舅,我不喜欢怎么办?”
陈珏哈哈一笑。道:“你是大汉的公主,谁也逼不了你。到时候我们多找几个人引荐给你父皇,介时由你自己选喜欢地师傅。”
“果真?”刘绣眼睛一亮。
“果真!”陈珏肯定地笑道,他眼看着刘绣出生长大,只想让她和几个孩子都快活地生活,刘绣既然想要读书,他当然不吝于从太学拎几个师傅。
阿娇好笑道:“你们呀,都惯着她。”
几人又说笑了一阵,直至宫禁将落,陈珏这才从椒房殿退出来,他不疾不徐地走在青石路上,心想阿娇看上去心情不错,看来刘彻在她面前也没有什么异样。
明明已经怒龙张目,刘彻偏偏还有耐心等,多半还是因为马邑之谋在即。陈珏思索着坐上马车,忽地听得车辕上地李英的声音道:“公子,张汤有信到。”
陈珏打起精神,道:“怎么说?”
李英抽了一鞭子,说道:“他没有说,只说有急事,请公子见他一面。”
张汤不是无事生非之人,陈珏略一沉吟,道:“你告诉他,两日后晚间我会在府中。”
李英答应了一声,又一声马鞭声响起,马蹄踏雪地声音在暗沉的天色下格外清晰。
椒房殿那日后不过一日地功夫,主父偃便站到陈珏面前,含笑道:“当今皇后陈娘娘真乃贤后也。”
“哦?什么事?”陈珏正要引王恢手下地一个令丞去见韩安国,听得主父偃的话不觉一怔。
“侯爷今日不曾入宫罢?”主父偃抚须而笑,道:“皇后娘娘贤德,她得知我们这些臣子备战艰辛,亦不遗余力地支持天子……”
主父偃口若悬河,陈珏听了不由失笑,阿娇还真是一心向着刘彻,再多的钱财都不在她眼中,刘彻看来也很是高兴,这才会让主父偃得知。
王恢那位手下也如他一般主战,听得阿娇之举后也赞扬不止,倒把陈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凡国家有灾或战时,后宫女子本来就要多少意思意思,他们倒是把阿娇夸上天了。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16 功高否
才将那位令丞送到韩安国身边,陈珏又查阅了一番往来文书,一日很快便到了尽头,陈珏回到府中不久,愈来愈精干的张汤就翩然而至。
“侯爷近来辛苦。”张汤率先说道,他所辖的职责与战争无关,但对于陈珏等部分朝官进来繁忙的情形也有所耳闻。
陈珏道:“今日我还真要承你这一句。”说着,陈珏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满朝上下,不过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