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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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唐、后晋、后汉王朝建立后,汉族士人更是积极投入到沙陀政权之中,组成蕃汉联合政权。汉族士人群体对沙陀政权认同并积极参与合作的态度,与他们对契丹政权所采取的“誓死守节,拒不仕‘夷’”;或“被迫仕‘夷’而心怀贰志”;或“采取隐居的形式,消极地不合作”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如后唐翰林学士张砺,陷辽之后,感到“生不如死”,想方设法南逃,“誓死守节,拒不仕‘夷’”;儒士张希崇,陷辽后得到重用,“渐加宠信”,但这种不薄的待遇却未能使之安心,最终寻找机会杀死契丹将军,率众南归后唐;儒士刘昫在陷契丹后,中途逃跑,匿上谷大宁山中,与躲在这里的儒士们“结庐共处”,后出山投后唐、依后晋;后晋翰林学士李浣,晋亡后归辽,被授予翰林学士、工部侍郎。然而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决意南逃,以治病为名,“异服夜出”。被抓住后,两次自杀。等等。
同样是“夷狄”建立的政权,为什么汉族士人群体对沙陀政权和契丹政权采取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呢?
唐末五代汉族士人群体对沙陀政权和契丹政权采取不同的态度,首先与他们的国家观密切相关,而士人国家观的形成,又与唐朝的民族政策有很大的关系。唐前期的民族政策是什么样的呢?
同历代中原王朝一样,唐王朝也将周边的民族或国家通称为“四夷”或“夷狄”、“蕃夷”等等。但是,同样是“夷狄”,xìng质却有所不同。《唐律》将蕃夷划分为“化外人”和“化内人”两种,化外人,“谓声教之外四夷之人”,或“蕃夷之国别立君长者,各有风俗,制法不同。”显然他们不属于唐朝“国人”,是外国人;化内人,《唐律》没有解释,顾名思义,即“归化”或“归附”唐朝的周边各族,则应当属于唐国内的少数民族。唐朝对化内人,一般设羁縻府州进行管理。由于羁縻府州“叛服不常”,所以“化内”、“化外”往往是不很固定的,当其“臣服”之时,属于“化内人”;而当其“叛离”去后,便变成了“化外人”。
对于“化内人”,唐zhèngfǔ又根据其居住地点的不同,将他们区分为“在蕃”和“入附”两种。所谓“在蕃者”,即仍居住在原地者,随着他们的“归化”和羁縻府州的设置,这些地区也就纳入了唐朝的版图;“入附者”则是迁入唐朝境内者,唐一般设侨置羁縻府州进行管理。唐玄宗开元五年曾下诏:“今诸蕃归降,sè类非一。在蕃者则汉官押领,入附者或边陲安置”。因此一般来说,唐王朝对于“在蕃者”的控制要松散一些,他们的“化外”sè彩也就多一些;而对于“入附者”的控制则要严密一些,他们的汉化sè彩也就更浓一些。
对于“入附者”,唐zhèngfǔ又根据其入附时间的长短而将他们区分为“熟户”(或称“旧户”)和“新降”。开元九年诏:“诸道军城,例管夷落。旧户久应淳熟,新降更伫绥怀。……熟户既是王人,章程须依国法”《唐六典》中也明确规定:“凡内附后所生子,即同百姓,不得为蕃户也”。“内附后所生子”,当然也属于“旧户”、“熟户”,可见他们已经成为“章程须依国法”的“王人”、“百姓”了,他们的汉化程度很高,有的已经“同华夏四乂”了。
早在唐高宗永徽年间,沙陀人就归附唐朝,成为“化内人”中的“在蕃者”。永徽四年(653),唐在沙陀人生活的地方设置了羁縻府州xìng质的金满、沙陀都督府,隶属北庭都护府。之后,如上所述,790年沙陀人东迁至甘州,臣属于吐蕃,由“化内人”变成了“化外人”。元和三年(806),沙陀人又举族内迁,成为“化内人”中的“入附者”。李克用及其父亲朱邪赤心(李国昌)都属于“内附后所生子”,可见他们早已都是“章程须依国法”的“熟户”、“王人”、“百姓”了,是唐国内的少数民族。沙陀人从内迁以来,虽然保留着以血缘为纽带的部落组织,但他们始终是作为唐朝的臣民。李克用祖父朱邪执宜在内附以后曾担任yīn山府兵马使、yīn山府都督等职务,这是属于羁縻府州xìng质的机构,如果说多少尚有一些“化外”sè彩的话,那么从他的父亲朱邪赤心(李国昌)先后担任的朔州、蔚州刺史和云中、振武节度使,到李克用本人担任的河东节度使,则已经完全没有了这种sè彩。所以,尽管李克用统治的核心和骨干由“沙陀三部落”和代北“五部之众”组成,时人甚至将“深目而胡须者”作为李克用河东军的特征,但李克用仍然是唐王朝的地方大臣,河东节度使仍然是唐王朝的地方政权,士人认可并参与这个政权,与他们认可并参与唐朝其他地方政权并无两样。
这可以打一个比方:如果美国两党推举一名数代生活在美国且本人也在美国出生并一直生活在美国的华裔为总统候选人,美国人民是不会将这个华裔看做是中国人的,他们会认为此人完全有资格参加总统竞选。李克用在河东的xìng质,跟这个差不多,顶多是说有一部分人可能有“民族歧视”。但如同奥巴马身为黑人能成为美国总统一样,沙陀人虽然“民族地位不高”,但不影响他在有实力的情况下身居高位。
契丹的情况则有所不同。虽然契丹与唐的联系要早于沙陀,早在唐高祖武德二年(619),唐就在契丹部落设置了辽州,贞观年间又相继设置了昌、师、带等州及松漠都督府,唐并赐予契丹酋长窟哥李唐“国姓”。之后,唐又一再嫁公主与契丹酋长,一部分契丹部落也内迁至营州、幽州一带,甚至一度远迁至青州地区,成为唐朝的“王人”、“百姓”。但是,契丹人在整体上并没有远离故土成为“入附者”,契丹酋长们也只是担任了多少带有一些“化外”sè彩的羁縻府州的都督、刺史。随着契丹与唐的关系几度恶化,羁縻府州旋置旋废,特别是安史之乱后,东北地区的羁縻府州荡然无存,契丹人除一小部分留在河朔藩镇并逐渐汉化外,绝大部分“在蕃者”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唐王朝的统治,即由“化内人”又变成了“化外人”,他们有自己严密的部落组织,并且向着国家制度方向发展。耶律阿保机重用汉族士人,康默记、韩延徽、韩知古等汉族士人都得到了他的赏识和重用,然而他所创立的辽王朝毕竟与中原王朝没有任何隶属关系,属于“蕃夷之国别立君长”、“各有风俗,制法不同”者,于是,在汉族士人看来,它当然是“化外”“夷狄”所建立的政权了。所以,士人群体对沙陀政权和契丹政权采取的不同态度,实际上反映了他们的国家观,即在他们看来,沙陀人是唐国内的少数民族,属于唐人;而阿保机建辽时的契丹人则属于外国人。
所以虽然在今人看来,无论是沙陀人建立的政权,还是契丹人建立的政权,都是中国历史上的政权。然而在当时人看来,它们毕竟属于不同的xìng质。
半晌,王笉才道:“某知道了,此事某会与诸位叔伯再议,说不定……要去一趟长安了。”
卷二开山军使第138章孤女有依(上)
“冯道,那郑家小姑娘,就是住在此处么?”
李曜冒着雨,带着憨娃儿和十名卫士,随冯道与阿蛮赶到一户人家院外,见这户人家院门口围着许多人,便问冯道。
冯道点头道:“小子来晋阳半月有余,住处离此不远,那郑张氏一家,便住在此处。唉,本以为郑张氏之事,这小姑娘只怕还不曾知晓,如今看来,这些街坊邻居已经将事情告诉她了……这小姑娘年仅六岁,也不知道听了这样的消息之后该当如何了结……”
李曜心道:“你今年约莫也只有十岁出头,却为何这般聪慧早熟?若那小姑娘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好开解她一些。”嘴上却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叫这六岁的小姑娘如此年纪便孤苦无依。”
冯道点了点头,脸sè有些发愁,旁边的阿蛮却挠了挠头,脸sè居然也有些发愁。
憨娃儿看了,不禁笑道:“喏,那疤脸小子,看你呆呆的,怎不老老实实看着,不去想那许多便是,却愁个什么劲?”
阿蛮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畏惧憨娃儿那一身彪悍,但却仍然不甘示弱,硬着脖子道:“俺愁什么,关你什么事?看你呆呆的,难道你能知道俺的心思?”
憨娃儿被问得语塞,挠了挠头,嘟囔道:“你能想什么?不就是怕你家这小郎君把钱全花来帮这个郑家的小姑娘,闹得你吃不饱饭么?”
阿蛮大吃一惊,看怪物似地看着憨娃儿:“你……你怎么知道的?”
憨娃儿也大吃一惊:“你果然这样想?”
阿蛮睁大眼睛:“那是自然,要不然我还能愁什么?”
憨娃儿一愣,接着大笑起来,指着阿蛮说道:“你小子,俺喜欢……这个叫什么来着,英雄所见略同!对对对,就是这话!”
冯道听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李曜却是哈哈一笑,摆手道:“好了好了,二位英雄不用惺惺相惜了,这小姑娘的安排,落到某身上便是,包管不叫冯小郎君花钱。”
冯道涨红着脸道:“李军使,正所谓君子仗义疏财……”
李曜摆摆手,微笑道:“冯小郎君,你且听某一言。”
冯道立刻住嘴。
李曜的脸sè逐渐肃然,正sè道:“今rì郑家之事,错在我河东军,虽然如今李存信被大王叫去问话,将来想必也会为此付出代价。但大王未必能考虑到郑家小姑娘,某身为河东军一员,纵然没能阻止此事发生,也难以决定李存信该当何罪,但至少,抚养一个小姑娘这种事,某自问还是能做到的。至于你的君子仗义疏财,无论如何,总要排在某这赎罪之人后头吧?”
冯道听了,不禁一呆,但却也不好再与李曜相争,只好道:“既是李军使这般说了,小子安敢再言其他?一切均遵李军使吩咐便是。”
这时,人群忽然发现李曜所在,不知何人叫了一声:“李飞腾李军使来了,乡亲们,且看李飞腾如何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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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忽然掉线一下,我困意上来,睡着了一会儿,先随意更点吧。话说最近网络很扯淡,我明明是在长沙,为毛登陆IP老提示是山东威海?而且网络极卡,还不稳定,为何?为何!
卷二开山军使第139章孤女有依(中)
李曜闻言微微一怔,冯道在一边看见,知他不解其意,便解释道:“军使何故疑惑?晋阳百姓皆知军使乃是仁人君子,方才军使请来盖仆shè为郑家主持公道,想来也是被乡亲们看在眼里的,是以既然军使亲自前来,众位乡亲自然一切以军使马首是瞻。”
李曜这才恍然,心道:“想不到与王家交好竟有这么大的好处,连晋阳百姓都知道我的‘美名’了。若不是王家在背后推动,这种事岂能发生?只是不知道王家如此做法究竟是什么意思,若仅仅只是因为王博士生前死后与我的那场际遇,甚至包括我与燕然的交情,似乎也王家也无须如此卖力地‘包装’我才是。难不成王家果然把我当作与李克用势力之间的纽带,所以才会这般不遗余力地为我张势扬名?如果是这样的话,反过来看,岂不就是说王家已然察觉出李唐皇朝命在旦夕,开始朝李克用方面倾注心血?嗯,若是如此,倒也应当,似他们王家这等累世豪门,最忌讳的就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这种乱世之象rì益严重的时候,他们开始做出这样的准备,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有一点还需要再关注确认一下的,就是王家的这种决心到底有多大,其投入的力量又会有多深。”
李曜心里想着心事,面上却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大伙儿相信某,某亦不能叫人失望,走,且去看看这位小姑娘再说。”
李曜说着,便领着众人朝院子门口走去,围在四周的人群主动让出一条道来。李曜走到人群中间,拱手行了个四方礼,大声道:“诸位乡亲,今rì之事,某已尽知,此事错在我河东军!如今肇事之人已经被大王叫去训话问罪,虽然罪名暂时还未可知,但此事已经引起盖仆shè震怒,想来必然会有一个令诸位满意的结果。”
他见众人面sè一喜,似乎就要高声叫好,却立刻大声道:“但是!”
众人一看他的话还未说完,连忙把到嘴的欢呼咽了回去,看他还要说什么。
李曜环顾众人,脸sè悲恸,沉声道:“但是再大的惩罚,也挽回不了郑张氏与郑小河母子两条人命,也改变不了郑家小姑娘从此失去母亲、失去弟弟的悲惨现实。诸位乡亲,请大家与某一起扪心自问,这等惨剧若是降临到你我头上,我们,又将何其悲痛,何其绝望?……某方才听闻,这位小姑娘年仅六岁……乡亲们呐,六岁啊,才六岁啊!六岁的小姑娘,正是最需要父亲和母亲关怀的时候啊!然而她的父亲离她而去了,母亲,也离她而去了,请问,她将要如何生存、如何生活?她,这个六岁的小姑娘,从此以后要如何面对今后数十年的人生?难道我们能任凭她失去一切流落街头?又或者被某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弄去青楼养大,从此过着那种任人凌辱、受人白眼的生活吗?”
众人沉默了,沉默之中,一种悲痛似乎在凝固,一种愤怒似乎在积聚。
李曜忽然振臂高呼:“我们不能!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不幸继续降临在这位小姑娘的头上!我,李正阳,今rì当众立誓,一定妥善安置她,不叫她再受这等痛苦,不叫她再任人欺凌,不叫她从此以后,孤苦无依!”
沉默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李军使是好人!”
“李飞腾实乃人中君子!”
“李军使菩萨心肠,佛祖保佑李军使富贵安康!”
“万家生佛,李军使万家生佛啊!”
……
冯道的小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满脸崇拜地看着李曜,心情激动万分,喃喃念道:“万家生佛,万家生佛!……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这等人物,才当得起河东名士、天下大儒的美称!想某冯道四处求学,不想今rì竟得如此机缘,遇见名师!某今rì若不拜在李先生门下,今后必当后悔终生!是了,就是这般定了,纵然跪门苦求,某也定要拜先生为师,终生视之如父!”
阿蛮在一边愕然一愣:“那个,小道子,你要拜李军使为师?”
冯道一脸正sè,肃然点头:“错非李军使这等厚德君子,何人可为师尊?”
阿蛮迟疑道:“可李军使是个将军,你若拜他为师,难道去学打仗么?只怕你家耶耶不会答应啊。”
冯道摇了摇头,断然道:“此前路过代州之时,代州人便说先生天予其才,奇智百出,后来某等又听说先生在前线大胜,可见先生之才,浩瀚无边,直如天海!某若拜在先生门下,纵然学不来行军打仗的本事,只为先生端茶倒水、铺纸研墨、打扫书房,学那君子养德之道,亦是心甘情愿,毕生无悔!”
阿蛮咽了口吐沫,干笑道:“这个……你是读书人,俺说不过你,不过李军使看来年纪也不是很大,似乎只比俺大那么三五岁……你若拜他为师,俺不是平白矮了人家一辈么?”
冯道脸sè微变,斥道:“阿蛮慎言!有道是达者为先、能者为师,先生才高德厚,莫说是年岁比你我大,便是年岁小于你我,这师尊二字,某叫出来亦是心甘情愿,绝无二话!你若不知其中道理,就给我闭嘴,不要胡乱说话,否则莫怪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