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臣-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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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一个时辰就过去了,陆陆续续来了几人,一直到一脸为难的姜伟复命,东司房应到的十七人只到了五个。
按照正规编制,一个小旗手下只有十人,然而现在冗员太多,导致一个小旗手下的人员差点翻翻。这还是人数较少的东司房,若是西司房,只怕是已经到了标准的三倍。
张儒看着那五人笑了笑:“看来,这东司房还有几个把我当人看的。”
几人感到好笑却不敢笑,眼前新来上司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寒意,他们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自然不敢在这种时候触上司的霉头。
过了一会,张儒见门口不再有身影出现,对姜伟道:“关门,以后东司房便只有我兄弟七人,其他人等,一概开革。”
姜伟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个二十七八岁满脸横肉的力士大声道:“小旗可是没有资格开革任何锦衣卫的。”
张儒点点头:“我知道,我不开革,自然有人会来开革,这一点你们不需要担心。”
“可”那满脸横肉的汉子话只说了半截,就被身边一个高瘦的汉子拉住了。
汉子眼中满是讥讽的神色,他当这位新来的小旗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抱着看戏的心思打算好好等着。
张儒笑了笑道:“说说吧,你们叫什么名字,在东司房主要负责什么事项。”
朝中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张儒伸出手指指向那满脸横肉的汉子:“就你了,你先说。”
汉子瞥了一眼身边的高手汉子,看到那汉子微微点头,便大声道:“小的名叫石猛,就这京兆府的人,在东司房负责刑讯。”
张儒的目光瞥向高瘦汉子,对方回忆,张嘴道:“末将朱卫,负责刺探。”
手下们一个个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来历,说明自己在东司房的职司,最后,只剩下一个姜伟。
姜伟看了看其他五人,又看了看张儒,呐呐不敢言。
张儒鼓励道:“放心,说出来,没人笑话你。”
“小人姜伟,在东司房负责打杂。”说完,姜伟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几人口中发出嗤笑,那石猛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张儒站起来将绣春刀指向石猛,怒喝道:“给老子闭嘴。”
第10章 :你怕?我不怕1
朱卫上前一步,目光阴鸷,紧紧的盯着张儒,好像要把他看穿一样。张儒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手掌一紧一松,不时的晃晃锋利的绣春刀。
姜伟拦在二人面前,口中劝和不止:“爷,二位就别置气了,我就是一打杂的,大家伙要笑,就让他们笑吧!小旗大人,小人已经习惯了,您别动怒。大家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给小人个面子,别发火,别发火。”
朱卫不屑的乜了姜伟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小爷称兄道弟,我就是给街边乞丐面子,也没必要给你这软骨头丝毫面子。”
张儒冷哼道:“还真是好大的口气,都不知道是几辈子的皇亲国戚了,还敢在大言不惭。今日我就要看看,你是怎么不给他面子。这锦衣卫看来真的是变了味了,只知道窝里斗,连最起码的团结都不知道了。”
石猛喝道:“小屁孩,别以为有个厉害的后台就能嚣张了,这里是东司房,这是咱朱爷的地盘。”
张儒冷笑连连:“好一个朱爷的地盘,张某只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大明的江山都是当今陛下的,什么时候这小小的东司房成了你朱卫的了?”
朱卫虽然不怕,却也不敢说这天下有什么东西不是皇帝陛下的,连忙撇清关系:“小小年纪,专会从别人话中找错处,有本事跟朱某单打独斗一番。”
“怕你不成!”张儒一掀飞鱼袍下摆,往院中踏了一步,就一步,他就到了院子中央。
看到这一幕,朱卫升起胆怯的心思,他虽然好武,可手上的功夫却不怎么样。平时跟人打架都是些下九流的招式,一般都是野路子。眼前的少年别看年轻,光是那一步三丈的本事,就不是庸手,他担心自己会失败。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已经说出来了,一口唾沫吐出去,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张儒,他没期望自己能够打败这个少年,只希望对方能够看在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上,手下留情。
双方间距五步,朱卫挥拳直指张儒的鼻梁,这一招在和街头混混打架的时候是无往而不利的。不管是多么勇武的汉子,鼻子中招一般都是眼泪横流。
不过朱卫也知道张儒不简单,出拳的同时一记很不光彩的撩阴腿同时出现,意图打张儒一个措手不及。
周围的几人看到这个动作,纷纷拍手喝彩。唯有姜伟站在一旁,不知道该鼓掌还是该担心好。
鼓掌吧,张儒是为他出头才会跟朱卫动手,不鼓掌吧,只怕张儒失败之后这东司房会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眼见那拳头到了眼前,张儒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朱卫心中一喜,加大了力道。
拳头离鼻梁还有三寸,张儒悍然出手,只是手掌在朱卫的手腕上轻轻一搭,就卸掉了朱卫前冲的力道。他的下盘也没闲着,朱卫的脚好像提在铁板上一样,只用了片刻,他口中便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啊”
张儒没有乘胜追击,而知双手抱胸看着朱卫。
练武十年,他的本事比崔克己还有些不足,跟这些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力士相比,那是完全当得上高手二字的。
朱卫的本事,也就能够跟街头混混械斗一番,另外就是依靠身上这身皮耀武扬威。真正跟那些高手比起来,他这样的人家一只手就能碾死。
张儒可是曾经跟东厂的精锐档头过过招并且成功击杀了对方的,对付朱卫,自然不在话下。
要说这朱卫也算是个狠人,别看他外表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他对自己却够狠。揉弄了几下胫骨之后,他再次揉身而上,尽管腿还有点瘸。
再次出脚,朱卫长了记性,不再踢张儒的下身,而是踢向张儒的脑袋。
只可惜,他彻底低估了张儒的能力。
一脚下去,他那只没有受伤的脚也暂时报废了。
双腿一软,朱卫不甘的倒在地上。
已经败了,朱卫却嘴上不饶人:“小子,你别得意,等其他兄弟来了,有你好看的。老子不过是几个兄弟里面本事最不济的,等他们来了,我一定让他们将你手脚打断。”
张儒懒洋洋地道:“看你拿样子,似乎对他们抱有很大的期望呐!小爷也想看看,咱锦衣卫是不是还有几个算得上爷们的。明天他们要是来了,可别忘了让人带跌打药,要不准备棺材也可以。老子手重,可不担保像今天一样对你手下留情。”
“狂妄!”朱卫皱着眉头骂道。
张儒作势拍了拍衣袖:“哎呀,老子狂妄了十几年,没想到今天倒是找到知己了,可惜啊,你朱卫站错了队伍,只想着为你那几个所谓的兄弟说话,却没想过,他们现在已经不是锦衣卫的人了。既然不是锦衣卫的人,只要他们敢来,我甚至都不用动手,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有种就跟他们打,我大哥乃是右通政李大人的孙子,你可敢跟我大哥一战。”朱卫挑衅道。
“你说的是那个用方术迷惑陛下的李孜省?那老家伙也就知道蛊惑人心,生出来的孙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鸟。唉我看你还算条汉子,也罢,我可以勉强跟他打一场。前提是,他们敢上门来要个说法。”张儒老神在在地道。
他有些想不明白,李孜省可是靠梁芳才能够步步高升的,为什么一向不喜欢东厂的锦衣卫会有人跟李孜省的孙子狼狈为奸?
正想着,就听朱卫得意地道:“小子,你就等死吧!”
李孜省的孙子李满堂从小习武,倒是有几分本事,只不过这人心胸狭窄,只能吹捧而不能劝说,身边跟着的狐朋狗友大多数都是有些背景的。当然,论武力值,应该是朱卫的几十倍。
张儒蹲下身子一字一顿地道:“朱卫,别人怕你所谓皇亲国戚的身份,我不怕。别人怕你耍横,我也不怕,别人怕你拼命,我更不怕。知道为什么么?因为老子从小到底就是被东厂和西厂的番子追杀大的!”
周围几人闻言,无不惊骇。
不说西厂,光是东厂的番子,就足够让军纪散漫的锦衣卫喝一壶的了。东厂那些番子大多是梁芳让人笼络的高手,从小就练武,跟锦衣卫一比,锦衣卫中很多人简直就是少爷兵。
西厂名义上监督东厂,实际上自从汪直掌控西厂之后,那阉人就没少给锦衣卫小鞋穿。东西二厂同气连枝,掌管着又都是宫里面能够说得上话的人物,所以就算是袁彬当了都指挥使,也只能对二厂忍气吞声。
西厂自汪直离开之后就不复存在,其中大多数人被东厂梁芳笼络,而今西厂虽然名义上不存在,实际上却是二厂并立。
没了汪直的西厂不叫西厂,更是没了西厂的名头,可是西厂那些人还在,而且貌似梁芳对这些人还颇为喜欢。
想当年锦衣卫也是有赫赫威名的,其中桀骜不驯之辈自然不在少数,可惜,几次交锋,锦衣卫都是狼狈退场。很多锦衣卫的人骨子里的傲气,已经被东西二厂层出不穷的阴损手段弄没了。
朱卫缓过气来,冷冷道:“别以为有点功夫就能说大话,东西二厂的人不是我们锦衣卫惹得起的,让东厂的人知道了,只怕你这才当了一天的小旗就要人头落地。”
他这不算好心,只是自己没本事打赢张儒,只好靠别人来压张儒。
“怎么?你很怕他们?”张儒轻声问道。
朱卫冷不防打了个哆嗦,说到东厂,他就想到几年前一个得罪东厂番子的兄弟。那个兄弟只是在公共场合骂了一句东厂的人是阉奴,就被东厂番子找了个名头索进了牢狱。
他进去了就没能活着出来,当东厂番子把他的尸体送回来的时候,朱卫看到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位兄弟的双眼已经被挖掉了,露出两个黑黝黝的空洞,脸上基本上没有一块好肉,耳七窍之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
这还不算什么,当一群人打算抬着那位兄弟去埋葬的时候,两头一用力,那兄弟的尸体竟然断了,五脏六腑哗啦啦流出,恶臭满地。
“那些番子不是人。”朱卫颤抖着身子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吼。
张儒没有露出怯懦的神色,十分冷静地道:“你怕,我可不怕,汪直尚且不能奈何我,梁芳就更不用说了。
两个不知所谓的阉人,连做男人的本钱都没了,凭什么跟小爷斗?整个锦衣卫的人都怕东厂,唯独老子不怕。
老子倒是想让他们来杀我,就怕他们没有那个胆子。梁芳只会些阴森手段,从来都不敢正面交锋。那汪直都已经被我打怕了,就算他现在还是西厂的厂督,老子也不怕他来。
他敢来,我就敢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一群老子做个京观。”
第11章 :我是纨绔我怕谁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其他几人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朱卫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冷眼直视张儒,心道:汪直远走,乃是朝中大臣劝谏的功劳,这小子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身上的酸痛稍微减弱了些,朱卫主动求饶:“小人知错了,请大人降罪。”
表面上十分真诚,其他几人都以为他服了,和他面对面的张儒却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尽管看出了端倪,张儒非但没有点破,反而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
来东司房之前他就对东司房做了初步了解,也清楚自己初来乍到想要搞定东司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卷宗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朱卫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硬菜,充其量也就是盘小菜。
倒是另外一个人让张儒感到棘手,这人便是德王长子,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大明朝的泰安郡王——朱祐樬。
他老爹乃是当今皇上朱见深同父异母的弟弟德王,也是大明历史上的第一个德王,深得朱见深宠幸。朱祐樬为人机灵,很是讨朱见深喜欢,是以他进入锦衣卫之后,不管是万通还是朱骥,都不敢拿他怎么样。
东司房本是近千人的衙门,硬是让着朱祐樬弄得只剩不到二十人。
擒贼先擒王,朱卫心里的小九九正好让张儒抓住了机会,所以他才没表现出来。他倒是巴不得朱祐樬提前跳出来,不把朱祐樬弄服帖了,这东司房永远都不可能齐心。
翌日,在前一天晚上就被朱卫的哭诉弄得心慌意乱的朱祐樬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上门兴师问罪。
谁道隔了老远,就见一个身着飞鱼服的少年大喇喇的坐在门口,一副久等的模样。朱祐樬气不打一处来,疾走几步窜到少年跟前,瞪着一双鱼泡眼阴森森的上下打量起来。
少年目光平和,看不出有丝毫惧意,这倒是让朱祐樬有些尴尬,这一招向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的,而今见一个少年都没唬住,他不由色厉内荏地道:“小子,你可知道本王是谁!”
“早就听说有个该去泰安就封却偏偏赖在锦衣卫不走的郡王,看阁下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想来应该不是那个不要脸皮的泰安郡王吧?”张儒笑眯眯地道。
朱祐樬虽然混,可也听得出张儒这是在嘲讽自己,不由怒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知道本王是谁,还不跪下请安!”
张儒猛然站起,直视朱祐樬双眸:“陛下面前我尚且只行武将礼节,你泰安郡王难道比皇上还要贤明不成!又或是你那狼子野心已经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
朱祐樬被骇得倒退数步,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不管哪一顶,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泰安郡王能够承受的。
就算是他父亲,也不敢说能承受这样的帽子。
气急之下,他指着张儒骂道:“小崽子,竟敢污蔑于我,你可知罪!”
为了撇清关系,朱祐樬下意识的就忽略了张儒所说的见皇帝都只是行武将礼。
直到张儒站起来懒洋洋的说了句你奈我何之后,他才忽然想起,这个人既然敢说见到皇帝行武将礼,定然不是简单人物。
皇家虽有不少纨绔,偏生泰安郡王朱祐樬不是一个纯粹的不过脑子的纨绔,他熄了几分气焰,趾高气扬的问:“你是何人,如此大言不惭。”
“不才张儒,东宫门下一小卒。”张儒淡淡道。
以他的性格,是不太想扯着太子的虎皮当大旗的,可这种情况下,他又不能真的将朱祐樬怎么样。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朱祐樬知难而退。
毕竟对方是皇亲国戚,算起来是朱见深的侄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真要是动起手来揍了这贵胄,就算太子再帮自己,只怕朱见深为了不让德王心生怨念,也会处置自己。
朱祐樬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没见过张儒,可是却听过张儒的大名,那个敢跟东西两厂厂督对着干,敢暴揍锦衣卫前都指挥使万通的胆大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皇族的尊严不容许他低头,所以他思忖片刻之后硬着头皮道:“那又如何!”
张儒道:“当然不如何,若是郡王愿意在东司房继续混日子,只要不让在下难做,鄙人自然不会让郡王难堪。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如若不然,只怕到时候要到陛下面前打一打御前官司了。”
朱祐樬大声喝道:“别拿陛下来压本王!你身处皇宫之中,应当知道,活着不容易。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郡王觉得,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人更容易保护自己,还是一个手握重权的人更能保护自身?”张儒慢慢走向朱祐樬,一直到他正对面才停下脚步问道。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够活到那个时候?”朱祐樬威胁道。
张儒自信满满:“自然。”
“拭目以待。”朱祐樬冷哼一声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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