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旋天下-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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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料到他还未真正的与敌人动手，就看见漆黑的大火弹从四面八方向苏幕言军中射去，而后在密集的士兵中间炸开。隆隆的响声如同连接不断的惊雷一般，他顿时愣在原地。心中有些懊悔：或许自己当初没有放苏幕言过江，又或者自己早就没有那颗该死的争雄之心，陆鼎就不会死了吧，几万老兄弟可能也不用牺牲了吧。
看着接连不断地被炸飞的士兵，几乎每一轮火炮，都会有一片一片的士兵倒下。这种屠杀的速度，和用刀枪砍杀或者用弓弩射杀不可同日而语。陆潘越发的觉得自己的无力，或许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他自认如果攻城的是苏誉，有这么些怪物狂轰乱炸，恐怕他一天也顶不住。
苏幕言此刻就像发疯了一样，因为当他赶回中军大帐的时候，却已经发现，大帐早就变成了一片炮灰。四周的士兵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主帅，没有丝毫的办法。
苏幕言是不得军心的。至少眼前这些人并没有和他荣辱与共的想法。生死存亡之际，大家你争我抢，四处乱穿，躲避着火炮的袭击。哪里还有人听他的命令。在这些士兵的心中，锦江王，苏魔王几乎是无敌的象征，今天的战事再一次证实了这个论断，苏幕言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苏幕言在乱军中，不停的大声呼喊着，没有人理会。那些曾经在他面前噤若寒蝉的副将参将们，生死存亡关头，哪里还会有人理会他的命令。他们可都是有血性的汉子，此刻正带着一种兄弟东突西逃，希望能逃出去。至于苏幕言，最好一个炮弹把他炸死了，他们才高兴呢。
苏誉此刻却不在战场之上，只是悠闲的立于战场不远处的山岗之上，在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战场的全貌。大阵既成，只见五万静难军，和杭州城的一万军马，对二十万大军构成了一个包围圈。火炮如鱼得水，不停的朝着密集的敌军中发射大火弹。每一颗炮弹就会放到一大片的敌军。而在战场的边缘，很多士兵试图突围出去，但是密集的箭雨立马将这些人变成了刺猬。
“呵呵，魏周这小子还真是有两下子，从摆阵到收阵，再到全面攻击，安排的井井有条”苏誉毫不吝啬的赞道。
旁边的张千欣慰的看着战场，点头道：“魏周是王爷手下的第一文臣啊，将来若是王爷立国了，万不可辜负了这些跟着你打天下的兄弟啊。”
他这话中有话，听的苏誉心中一凛：“军师放心，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我苏誉不会做的。”
张千倒是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呵呵，王爷还真是直接。”顿了顿道：“千古帝王之事，都是如此做的。权利一旦分散，就无法再收拢回来，所以做这种决定还是要慎重。恐怕眼前这二十万大军覆灭之后，朝廷就会真正的陷入了僵局，王爷有何打算？”
苏誉淡淡一笑：“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是没有踏平京畿之前，我是不会称帝的。我计划先平江南，再出兵塞北，最后在对朝廷用兵。”
张千点了点头道：“倒是和我想的一样，不过我倒是觉得，王爷应该在平了江南之后，即刻登基称帝。如此一来，这些跟着王爷打天下的文臣武将们才能获得他们应得的奖赏。现在他们官不过太守，将不过监军，显然是和他们的付出不成比例。更重要的是，未称帝之前，我们和朝廷抗争就是造反，而称帝之后，就是扩张了，也算师出有名”
“称帝么……”苏誉喃喃道，心中一阵热血澎湃，虽然早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
从第一炮开打，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时辰。战场上早已浮尸满地，血流成河。有好几次，包围圈几乎要被冲散，但是又被补了上来。随着人数的不断减少。五万人的包围圈越来越薄，高塔之上的魏周已经满头是汗。如果让敌人缓过神来，开始组织有效的突围，那他这大阵可就危险了。再看八个阵脚处，早已经不知死了多少人。关越等人，俨然成了杀神，浑身上下都是血色。
不过相比之下，敌人损失的更为严重一些，二十多万大军，看样子已经损失了大半。六十四门火炮俨然是六十四个屠戮机器，不停的朝阵中发射着炮弹。几乎每一个火炮都已经发射了几十个大火弹以上。
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这阵法唯一一个生门，就在陆潘那里。而陆潘显然不会容许有敌人从自己面前溜走，弓箭弩箭，加上大刀长枪，用上各种手段将一波又一波试图突围出去的敌军挡在里面，继续接受炮火的洗礼。这场战争更像是沸水煮活鱼，陆潘看的阵阵心悸，如果换做自己，可能早就全军覆没了。
正当他杀的尽兴之时，忽然有一只敌军在一个副将的带领下，跑来向他投降。在他犹豫不决之计，一支快马飞奔而来，上面跳下一个士兵，道：“陆将军，军师有令，如有投降之敌，缴收武器，接受投降。”
苏幕言帐下的这些副将偏将，早已经被一个时辰的火炮磨掉了士气，对他们而言如果在这里再待下去，说不准哪会就一命呜呼了。允许投降？这消息如同救命稻草一般，迅速的再战场上蔓延开来。
陆潘顿时明白了魏周的意思，这阵法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工具，两军的人数，就算打到现在，还是有几万人的差距，再耗下去，恐怕会被扭转局面。于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投降的敌军，将他们的兵器收了，就好像是拔了老虎的牙齿，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可言。
有了第一支投降的队伍，第二支投降队伍，立马就出现了。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跑来陆潘这里投降。仅过了不到两刻钟，投降的人数已经过万了，而且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
苏幕言心如死灰的看着遍野浮尸，听着隆隆的炮响不断的再耳边炸开。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恐惧。两个时辰的东躲西藏，好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看着不断的有人跑去投降，不断的有人倒下，他所有的信心已经崩塌，或许自己真的如同当年的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是一条永不翻身的烂命？回忆着几个月前，自己在京城乃至整个大秦，都是只手遮天的人物，没有人敢对自己大声说话，就连皇上也不行，而此刻，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也没有耐心和他说上一句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阵中最后只剩下几万人的时候，魏周眼神中的担忧已经尽数散去。八卦大阵已经用事实说明了它的实力。二十万大军，几个时辰之后，死伤无数，几近崩溃。他手中的两个棋子随便一挥，可能就有数千人倒在血泊之中。
“时间终于差不多了……”魏周长出了一口气，严重寒芒闪烁，八卦大振即将迎来的将是他的最终一击。看着场中越发稀少的敌军，手中两个旗子毫不犹豫的打了一个复杂的组合动作。
最终一击
八个压住阵脚的头人，都是心中一动，已经几个时辰了，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毫无预兆的，火炮之声戛然停止。整个杭州城外方圆百里之内，都飘荡着浓浓的火药味。随着阵阵朔风吹过，一股一股的热气迎面扑来，让人觉得有些焦灼。苏慕言呆呆的立在原地，在他身边仅有几个忠心的保皇党不离不弃的跟着。已经结束了？
突然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八支蓄势已久的靖难军，如同饿虎下山一般，气势如虹。所过之处，血光四溅。有些人还没有从炮火声中反应过来，只觉得忽然天旋地转，自己竟然发现身子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有些人正在暗自庆幸，密集的火炮竟然没有结束自己的小命，欢呼声还没有从口中传出，却猛然发现，一场噩梦的结束，正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魏周无力的坐在高塔之上，他的两只手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是整个人还在兴奋之中，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这双手曾经结束了近十万人的生命。他麻木的看着眼前依然在拼杀中的战场，浑浊的瞳孔渐渐的清明起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升起：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折寿？
敌军已经毫无士气可言，如同一盘散沙，而这时的八支靖难军，如同八支锋利的匕首，在敌军中来回冲杀，很快形势就明朗起来……这一战，苏慕言败了，败得毫无翻身的机会
第三百二十九章斩草不除根（一）
战场的残局很快便收拾的干净。
苏幕言的二十五万大军，在与杭州城的消磨之中，七天共付出了三万余人的代价。可是与靖难军的这一次碰撞，紧紧用了不到四个时辰，却付出了将近十万人的代价。另外的十余万人，已经完全的在心理上溃败了，跪倒在了受降的军队面前。
这个结果是无疑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这种速度的消耗，在战争史上从未出现过。经此一战，无论是苏誉，还是魏周，甚至苏幕言，任何一个与这场战争相关的人，注定将名垂史册。
天色渐晚，杭州城沉寂在一片血红色的残阳之中。
杭州县衙之上，苏誉睥睨着座下众人。
“终于结束了。”苏誉看着跪在堂下的苏幕言，眼中投射出复杂的光线。“苏帅，你还想取我首级么？”
苏幕言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两个眼睛直直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苏誉。仿佛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这种感觉就连皇上都未曾让他体会过。这是一种灵魂上的震慑。
忽然他的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自嘲一般的。“一别数月，真当刮目相看了……我败了，要杀便杀，没什么好说的。”
“你想当皇上么？”苏誉忽然开口道。他的目光灼灼，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幕言诧异的看着笑吟吟的苏誉，无论如何他也猜不透这个男人此刻正在想什么。莫说是他，就连苏誉身边的张千魏周等人，也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苏幕言茫然的眼神忽然变的狂热起来，惨笑几声：“那狗皇帝……我父亲拼了老命忠心于他，他却……拿我父亲做挡箭牌”他瞳孔中散发着骇人的恨意，“没错，我是想当皇上，我父亲太过天真了……只有手握兵权，我才能真正将那狗皇帝踩在脚下”写了一口气，接着道：“本以为以我苏幕言之才可以轻松平了江南，到时候皇上定然大加封赏，从此权倾朝野……”他眼中透出希冀的目光。
苏誉心中渐渐的明亮起来，心中不禁暗道：又是一个现实版的王子复仇记。不过能认识到，手握兵权才是真正的力量，也算不是庸才。
他并不想将他除去。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拔了牙的老虎。而且当今天下的势力，每少一个，锦江城的危险就要增加一分。这一点，他确是清清楚楚，如果现在天下只有苏府和朝廷两个势力，恐怕很快锦江城就会从地图上被抹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幕言警惕的看着神游天外的苏誉。
苏誉淡淡一笑，打量了他片刻，道：“你也姓苏，我也姓苏，既是本家，五百年前，倒是能攀上一些亲戚！”
“哼我苏幕言败了，就光明正大的败，要杀便杀”
苏誉也不急着回答，来回踱了几步。虽然堂下很多人，急着想让苏誉将他解决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在这里，苏誉就是至高无上的王，没有人敢指使他。尤其是陆潘，他的眼睛已经红肿的有些变形，虽然疲惫不堪，但是他仍然希望亲眼看着苏幕言的覆灭，以慰陆鼎和几万杭州阵亡将士的灵魂。
“我不想杀你……杀你对我来说，没什么益处，你是个聪明人，想必明白我的意思。”苏誉此言一出，整个大堂之上，顿时沸腾起来。
“王爷断不可放虎归山”
“王爷，斩草要除根”
……
苏誉眉头微蹙，回过头来，睥睨着众人道：“你们谁有能力替我杀了皇上？谁有本事替我阻挡住武王赵枫？现在站出来，我立马将他处死”
几乎所有人的脑袋都缩了回去，皇上现在虽然看似失势，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厅堂上还没有人有这等本事，即使是号称江淮战神的陆潘也不行。
张千眯着眼睛，欣慰的看着一身肃杀之气的苏誉。他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能够在巨大的胜利之后，没有被冲昏头脑，能够想到别人所不能想，这正是一个统帅所必须的素质。他成熟了。
苏誉的话说的很明白，苏幕言诧然的看着一脸凝然的苏誉，忽然脸上绽放一丝笑意：“我一直以为我苏幕言是这个世上最适合当皇上的人，但是你——苏誉让我看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苏誉对他的直呼其名，也不生气。只是飒然一笑：“过奖了，废话不多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报仇，我可以协助你报，皇上，你却已经做不成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苏幕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长出一口气：“这或许是我最好的选择吧，当不当皇上倒是无所谓，但是如果大仇报不了，我死后恐怕无颜面见冤屈而死的父亲”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誉快意道：“二十五万大军，现在只剩下十二万，另外凭借你在京中的影响力，做一个影响朝政的权臣，应该是没有丝毫问题的。记住皇上并不是可以杀的，而是要欺，架空他的实权，让他占着那个位置就可以了，这个任务你觉得可能完成？”
苏幕言冷笑两声“我还有的选择么？”
“没有”苏誉旋即也是冷冷一笑：“我手中的特工队，想必你也领教过。杀掉皇上易如反掌，但是皇上不可杀，杀了天下就会大乱，与我不利。”顿了顿又道：“但是想杀了某一个人，或者灭了哪一门，再简单不过”
苏幕言沉思了片刻，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邪的笑意：“王爷不用这么威胁，若是王爷能放我回去，定然能完成这个任务，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誉奇道。
“等王爷一统天下之时，让我亲手结束了他的命”
苏誉走上前来，笑吟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成交”
……
苏幕言走了，带着残余的十二万士兵，偃旗息鼓朝京畿而去。对于这个结果，恐怕没有几个人猜到。但是锦江城不仅安然无恙，反而愈加的繁华起来，这是有目共睹的。
二十五万大军临境，锦江成岿然不动，甚至连周边的县城都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危害，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经此一役，江南百姓对苏誉的推崇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
虽然陆潘对苏幕言的安然离开耿耿于怀，但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阻挡苏誉统一江南的脚步。现在的他经此一役，已经心神俱疲。他经常还会梦见陆鼎被巨弩固定在城墙之上，因为惊恐而瞪大的双眼。无数次的噩梦之后，他再也没有了争雄之心。
杭州城的回归，在没有江南和江东之分。福建淮南也同时被苏誉纳入了自己的节度范围之内，整合军队十五万人。不得不说苏府雄霸天下的大计，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
彭山县，程家
“家主，这里是江南的战报！”程怀仁一个激灵，连忙接过来，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整个脸都不可思议的黑了下去。
江南之战的结果尚未传达到这里，所以很多人对战局的结果还仅仅停留在猜测的层面上。
“父亲是不是江南沦陷了？”程世雄笑呵呵的问道：“我们去找苏幕言这小子要人吧，我们和他没什么过节”
程怀德也是不急着去看战报，从程怀仁惊诧的脸色上，便窥知一二，大大咧咧道：“哎……人多就是好用啊，二十五万大军，这才几天时间，就把苏府这个硬骨头啃下来了。这苏幕言的确不是个穰茬，看样子我们要找人和他交涉一番，看看能不能套套近乎。”
程瑜没有说话，因为在他看来，如果真的如程怀德猜测的，苏誉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