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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刑徒-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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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留珠抽出铁剑,催马就朝富平城门冲去。

不过,却真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灌婴在绕城而过之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默默的观察了一下情况。己方的兵力,明显比对方少,城外的匈奴人,也远远多于自己的骑军人数。冒然冲锋的话,说不定会吃大亏。还是谋后而动,谋后而动吧。

如今的灌婴,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被人挑唆两句,就会冲出去的莽撞小子。

年龄增长的同时,也让灌婴学会了思考。而且在看到刘阚不断的前进之后,灌婴也学得稳重了许多。研读兵书数载,今日正是可以使用的时候。兵书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乌留珠率众攻击富平,灌婴正在富平西北边地一个高地上观察。

“擒贼先擒王!”

他先命令麾下五十骑军。用枯枝绑在马尾巴上,悄然退到富平西南方向,绕圈奔行。

而后从高地上发起了冲锋,在马上弯弓搭箭,六石黑柘木制成的强弓,可覆盖三百步以内的距离。

只见灌婴连珠箭发,在瞬间射杀了六名匈奴骑兵之后。距离乌留珠只剩下二百多步的距离。

“胡蛮子,看箭!”

利矢挂着风声,在夜色中带一溜光寒就飞了出去。正全神贯注指挥部卒攻击富平的乌留珠,那想到这时候秦军还能有埋伏?听到喊声,那利矢就已经到了跟前,乌留珠也正好扭头。

噗…

利矢正中乌留珠的面门,这老匈奴惨叫一声,从马上栽倒下来。

而灌婴所部,已经冲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匈奴人。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远处,传来悠长地号角声……

一排箭矢冲天而起,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声。

“苍狼箭……是苍狼箭!”

有熟悉秦军的匈奴人,闻听箭啸不由得大惊失色,惊恐的叫喊起来。

与此同时,任敖率领车兵绕城而过。从东北方斜插过来。夜色之中,也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秦军,只惊得匈奴士兵一个个脸色苍白。

“快看!”

一名匈奴士兵举手遥指。只见天边尘烟滚滚,似有千军万马扑来。

失了邪韩,又折了乌留珠……匈奴人的军心早已经散乱。在看见这种情况。那里还有再战的心思。一个个拨转马头就跑。可这是在冲锋之中,前面的人转头,后面的人继续冲锋。

匈奴人顿时乱成了一团。

马撞人,人碰人,不晓得死了多少。

与此同时,刘阚率领本部人马一鼓作气将城中的匈奴人击退,他再次翻身上马,脸上还沾着血污。厉声喝道:“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我杀。不要放过一个胡蛮子。”

赤兔马长嘶,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赤旗翻飞,如劈波斩浪一般,只杀得匈奴人狼狈而逃。

这一场乱战,从后半夜一直杀到了寅时。

刘阚率部追杀了三十里,才算是停下了脚步。

待天边放亮时,这富平城外尸横遍野。刘阚高举赤旗,收拢本部,看着远遁的匈奴人,长出一口气。

“痛快,杀得痛快!”

樊哙兴奋地跑上来,“军侯,今日杀的可真是痛快啊!”

刘阚却没有感到高兴,相反心里有些沉重。他拨转马头,向仍在冒烟的富平县看去,眉头紧蹙在了一起。

“军侯,为何不快?”

蒙疾策马赶来,看到刘阚的样子,不由得低声询问。

“今日虽小胜,但难免匈奴人不会再来报复。我观富平,无险可守,事情怕是还没有结束。”

蒙疾的兴奋,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阚绝不是危言耸听,这富平城地确是不足以屏障。如果匈奴人报复的话,只怕旦夕间就能被攻破。与此同时,蒙疾又极为佩服。在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刘阚却看地更远。

“军侯无需担心,匈奴人就算要来报复,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过来。我们可以在此先进行休整,加固城墙;同时派人赶往义渠报信,请平侯出兵援助。只要能撑过十五天,援兵肯定能够抵达。到时候就无需在担心匈奴人了,咱们实打实,硬碰硬的和他们干一仗。”

刘阚闻听也是一笑,点头道:“如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先回城安抚百姓再说。”

屠屠压着辎重,已经进入城中,并且非常自觉的担当起了守备地事务,协助幸存者灭火。

当刘阚率部回转城中的时候,满城的百姓欢呼雀跃。

一名老秦军大步来到刘阚的面前,“罪人南荣,拜见军侯。多谢军侯及时援助,是富平八千百姓免遭胡蛮子地蹂躏。”

南荣。身高七尺八寸,长的敦实而粗壮。

从他身上的黑兕皮甲可以看出,他的军职和刘阚相同,也是一名军侯。

颌下钢针也似地胡须,给人一种极其粗豪地感受。发髻有些散乱,脸上还沾染着凝固的血污。

刘阚连忙搀扶,“南军侯客气了。罪人二字从何说起?这援助……呵呵,不过是你我地本份。”

“唔,我不姓南!”

南荣似乎有些尴尬,轻声道:“我复姓南荣,氏祁,内史郡回中人,单名一个秀。”

“啊!”

刘阚也很尴尬,不过同时又有些想笑。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怎当得一个秀字?

南荣秀说:“我戍卫不利,致使匈奴人险些破城。还请军侯治罪。”

“秀军侯不必如此,匈奴人的事情,我们且放在一边。先安顿了百姓之后,我们再做计较。”

这南荣秀是个很执拗的人,他若认准了的事情,怕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劝说。

刘阚只好先把话题岔开。带着人一起先安顿富平的百姓。这一忙,就是一个晌午。直到正午时分,刘阚才算清闲了一些。带着人回转富平军营,却见那军营门口,摆放着一具具尸体。

“都是我的部曲!”

南荣秀轻声道:“匈奴人这次打谷草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们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仓促应战。这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好兄弟,可没有想到只一个晚上,二百多人就一下子没了。”

眼睛有点发红,南荣秀咬紧了牙关。

刘阚一蹙眉,“可弄清楚了,这些匈奴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邵平上前,附在刘阚的耳边说:“军侯。已经弄清楚了……昨夜被您捉住的那个家伙。名叫栾提邪韩,是匈奴左贤王之子。只因听说我们要对匈奴交锋。这邪韩有点不同意老头曼地策略,故而擅自出击,想要给我们一些教训……那家伙熊的很,还没用刑,全都说出来了。

据说,左贤王所部五万人,如今就屯集在磴口。军侯,您看这栾提邪韩,又该如何处置呢?”

磴口?

刘阚突然扭头问道:“秀军侯,从磴口到富平,大约有多少路程?”

南荣秀想了想,“三天左右。”

刘阚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我估计左贤王最迟会在后天得到消息,点备兵马两天,出征富平……

恩,也就是说,最迟匈奴人的前锋人嘛,会在八天之后抵达富平。

如果左贤王爱子心切,甚至可能在六天内抵达富平……啧啧,秀军侯,你麾下还有多少人?”

“加上我,不足二百人。”

“那就是说,就算我们临时征调富平青壮,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千人,是不是?”

南荣秀苦笑一声,“应该不会有这许多人。富平满打满算不过八千人,其中青壮不足两千之数。

我刚才看了军侯的部曲,不过七八百人,加上我所部人马,不会超过三千。”

三千对五万?

刘阚这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发怵。他沉吟了一下,“能不能让富平百姓迁移离开?”

“怕是不太可能!”南荣秀解释道:“离开富平,一直到子午岭,几乎是一马平川。就算我们现在开始让百姓撤离,至少也要两天后才能动身。我们没有那么多马,不可能跑得过匈奴人。如果撤离的话,匈奴人很快就可以追上我们……到时候我们可就只能任由匈奴人宰割。”

刘阚也只是这么一说!

这种百姓迁移,最是麻烦。

别的不说,只想想三国演义中,刘备带着新野百姓逃难时地状况就可以明白。可留下来坐以待毙?刘阚手指轻轻的敲击桌案,有否定了这个答案。沉吟片刻后,他突然起身说道:“蒙疾,邵平!”

“喏!”

“你二人立刻返回义渠,把情况报知平侯,请他速速发兵援助。”

蒙疾插手行礼,转身急匆匆走出了军帐。

“诸位,我们先去把勇士们的尸首安置好,然后看看有没有其他地办法。”刘阚缓步朝帐外走去,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思索各种应对的方案。然而,思索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一个妥当地法子。刘阚在军营中央站立,抬头仰望天空……在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

该怎么办呢?

这两天感冒越来越重了,医生说是热伤风。

流清鼻涕,发冷,昏沉沉的,吃了药就犯困。不敢保证每天更新多少,尽量保证不会断更吧……难受死了。

第一五六章 … ~老罴营(五)~

一具具秦军的尸体,被摆放在柴堆之上。

奔腾的大河在咆哮着,似乎在未那尚未远去的英灵而唱着挽歌。风猎猎,撩起旌旗的飘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首传唱了二百年之久的老秦军歌,在苍穹中回荡。南荣秀带着幸存的老秦军,为亡者送行。

虽刘阚一同前来的蓝田甲士,也在轻声的吟唱着。

那歌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哀,带着无尽的缅怀。灌婴等人在一旁闻听,不禁也为之动容了。

“我好像明白了!”

灌婴低声的呢喃着,双手在不经意间,握成了拳头。

任敖问:“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山东六国为什么会败给老秦人。不是他们盔甲坚硬,不是他们戈矛锋利,是因为这些老秦人那刻在骨子里的血性。也许他们不如六国人那般知书达理,也许他们没有六国人那样的温文儒雅,但是他们有血性,有悍不畏死的气概……六国败给老秦,败得不冤。”

任敖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昨天我收拾尸体的时候,发现这些老秦人的致命伤,全部在这里。”

他指了指胸口,低声道:“一共二百一十七具尸体,没有一个人的致命伤是在身后。真真是可怕的老秦人,真真是威武的老秦人……灌婴,若是再打一场,我觉着最后失败的还是六国。”

灌婴没有回答。可是从他的眼中。却能看出他对任敖这番话地赞同。

而刘阚,则静静地立在队伍的前列,目视南荣秀举起火把,扔在了柴堆之上。柴堆上面,早已经洒上了助燃物,火苗子噗的一下子冲天而起,将二百余具尸体,一下子卷进了火焰。

这也是老秦人在临战时处理尸体的一种方法。

没有那么多的棺椁。于是就火化处理。待焚化之后,他们会把尸体的骨灰洒在战场上,以期袍泽英灵的护佑。与此同时,富平的百姓唱起了招魂歌,但听魂兮归来地哭泣声不断,更增添了一份悲呛和凄凉。

刘阚的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了一条线,握紧拳头。

“军侯。大家都不愿意走!”

南荣秀红着眼睛走过来,“乡亲们说,这富平是他们的家,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家的土地上。一共六千三百二十余人,其中青壮一千八百名,其余大都是老弱妇孺。听从军侯调遣。”

其实,在火化尸体的时候,刘阚已经猜到了答案。

昨夜死去的,不仅仅是驻防在富平的老秦兵,还有许多本地地百姓。这北地郡,乃苦寒之地,早年在义渠戎国的统治下,又饱受胡祸。可说得上是民风剽悍。一个个全都不畏生死。

看起来,真的是要在这里打一场防御战了!

不过。民心可用,尚可一战。想到这里,刘阚抬起手,示意陈道子和李成两人上前听令。

“从现在开始,富平修缮事宜,就请成司马负责。道子,你负责协助成司马整备富平城防。利用城内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辎重,趁着匈奴人还没有过来,组织人力,尽快完成富平地防御任务。”

“喏!”

“灌婴任敖!”

“在!”

灌婴和任敖两人抢步上前,插手道:“请军侯吩咐!”

“富平城中,尚有一千八百名青壮。你们组织起来,编入尔等麾下,加紧训练……能训练成什么样子,就训练成什么样子。你们的时间也不会很多,尽快下去准备,莫要再耽搁了。”

“喏!”

“秀军侯,你所部人马,我会将其打散,纳入樊哙和屠屠两人麾下,还望你不要见怪南荣秀连忙说:“就算刘军侯不这么说,南荣也会如此安排。”

“骑军从现在开始,全部归我指挥……吕释之。”

“在!”

“蒙疾所部斥候,暂由你来率领。从现在开始,你要严密给我监视住匈奴人的动静。一俟有情况,立刻向我禀报。”

“喏!”

刘阚吩咐完毕,翻身上马。

“秀军侯,我们去看一看富平周遭地地形吧。”

自有亲军牵马过来,南荣秀翻身上马,随刘阚离去。

二人围着富平周遭方圆百里转了一圈之后,刘阚这心里面,却越发的沉重起来。富平周围,以平原为主,兼之少数丘陵,根本无险可守。可如果放弃,则富平以南一马平川,正适合匈奴人骑战之术。看起来,唯有依靠富平城,才能拖住匈奴人的脚步,等待援军前来。

刘阚计算了一下时间。

他们至少要在富平坚守七天的时间,援军才可能抵达。

但是想要依靠富平这简陋的城墙来守住七天,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军侯可是在为御敌而烦恼?”

似乎看出了刘阚的心事,南荣秀催马上前,和刘阚并排而行。

刘阚点了点头,“若想撑到援军抵达,单凭富平县城肯定是不可能。所以,我希望能够主动出击,在给予匈奴人迎头痛击的同时,又能牵制住匈奴人地脚步,给予富平县足够地时间。”

既能迎头痛击,又可以牵制住敌人?

南荣秀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啊……

沉吟半晌后,南荣秀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军侯,我倒是有一个好地方。”

“哦,在何处?”

“富平被一百二十里外,有一处名为白土岗地去处,是匈奴人的必经之路。一边是大河,另一边是天然形成的巨石沟壑,足有十余丈高。地形由南向北,呈缓坡,可谓是极为险要。

而且,白土岗上,有早年间老魏人修筑的城墙,不过已经废弃了多年,可以以此为依托防御。

只是……”

“只是什么?”

南荣秀苦笑一声,“那里距离富平的距离稍远,辎重很难供应上。而且白土岗上的城墙也抵挡不了太长时间。到时候我们想要撤退的话,势必要面对匈奴人疯狂的追击,也不容乐观。”

“恩,我们连夜前去观看,然后再做定夺!”

“如此,秀愿带路!”

刘阚和南荣秀当下立刻启程动身,在午夜前抵达白土岗。

正如南荣秀所说的那样,这白土岗的地形的确是非常的险要。一边是滚滚奔流的大河,另一边是一面十余丈高的山崖沟壑。准确的说,这里是一处河谷地带,临近河岸,有白色的茅草在风中摇曳。

白土岗上的城墙破败不堪,有好几处已经坍塌。

刘阚登上了已经塌了一半的门楼,举目向北方眺望。河谷只有两三里长,很难在这里伏击。

河谷以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地势平坦,更看不见任何可以埋伏的地方。

“在这里阻击,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刘阚说着,扭头又向南面看去,眉头一蹙,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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