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6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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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上,许多达官贵人向武延秀问起他草原上这几年生活,尤其是那些贵妇人,好奇之心浓,武延秀绘声缓色地向他们讲述着自己草原上种种经历与见闻,只听得这些并不熟悉突厥情况贵人们时时发出一阵阵赞叹。
武延秀虽然是作为人质被默啜扣押,但是默啜并没有虐待他,而且大草原上也不用担心他能逃走·所以他平时都是随汗帐部落一起游牧、迁徙,生活与活动并没有受到太多限制。
六年里,武延秀学会了突厥语·学会了许多当地民谣,还学了一身突厥舞蹈,包括如今中原宫廷和民间都极为流行胡旋舞。这样经历·与其说是做囚犯,不如说是一场探险,自然很是满足那些达官贵人们好奇心。
张昌宗身边坐着一位灰袍道人,道人面前案上是素菜,这位道人自顾安静地享用着美食,不管是武延秀讲起草原上遭遇,还是旁人插话询问、惊呼感叹·他都置若罔闻,与这厅上喧嚷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这道人是张昌宗带来·引见给武三思时候,张昌宗把这位道人本领吹嘘天上少有地上无,显然是甚为器重。不过武三思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心中丝毫不信,而且有些敬而远之。
武承嗣曾经设计让一个道人蛊惑刘思礼、纂连耀谋反,从而诱使武则天重启用了来俊臣,让这个酷吏为武周朝酷吏政治,上演了后一次疯狂。
武三思虽不知道当年这件事是武承嗣设计,但是自从那次事件以后,武三思对这些江湖术士却是敬而远之了。河内老尼、什方道人和胡人摩勒三个神棍倒台时牵连了大批官员,武三思是深以为戒。
张昌宗喝着酒,听武延秀说他精通胡旋舞,突然打断他话,笑道:“桓国公从突厥人那儿学过胡旋么?张某也是练过胡旋,可惜没有名师指点。桓国公胡旋舞既是学自突厥,想必原汁原味了,可否当庭舞上一曲,让张某看看眼界?”
武延秀一怔,一时没有做答。
这个年代,达官贵人酒兴所至,下场歌舞实属常事,狄仁杰那胖老头儿喝高兴了时候也会牵着长须下场,同僚和子侄晚辈们面前扭扭屁股,丝毫不介意他宰相身份。
当初太上皇李渊曾殿上亲自弹起琵琶,皇帝李世民则下场,百官面前载歌载舞,时下风气如此,所以张昌宗邀请武延秀跳舞,根本无关彼此地位高低,也不存把对方视作舞伎戏子,存心侮辱戏弄意思。
但武延秀这胡旋舞是如何学来?是他和亲突厥,却被人家扣留了六年,作为囚犯六年岁月里学来本事。如今张昌宗让他以胡旋舞娱乐大众,不免有揭人疮疤嫌疑。
武延秀被扣押突厥时,二张还不曾受到武则天宠爱,武延秀刚刚还朝,自然不知道张昌宗权柄地位如何贵重,但是从这满堂宾客对张昌宗态度,从满堂权贵里唯独这位貌美少年可与梁王并肩而座架势,他也知道此人地位尊贵,所以不好贸然拒绝。
正犹豫间,忽然有个极悦耳动听声音道:“安乐也喜欢胡旋舞,堂兄既然擅舞胡旋,何妨当庭为大家舞上一曲呢,安乐也想借机观摩一番,揣摩领悟一下这正宗胡旋舞呢。
正文第一千七十八章语不惊人死不休
武延秀闪目一看,正是方才刚刚认识安乐公主,目中弈采顿时一闪。
方才武崇训携妻子拜见这位自突厥归来这位堂兄,武延秀一见安乐无双容色,登时惊为天人,心旌摇动,便有些把持不定了。好他还记得安乐贵为公主,而且是叔父武三思长儿媳,才不敢有丝毫逾礼想法。
可是武延秀不敢想,安乐却敢做。安乐一见武延秀容颜俊美,身体健硕,不免就有些春心荡漾了。
自从上次她与杜文天苟合,被丈夫捉奸床之后,虽然武崇训爱她至深,甚至不敢因为这种无法容忍之事而对她有片言只语指责,偷偷地忍了这口腌气,但是此后却对她接触外人防范愈严。
安乐本人根本不知贞操为何物,为了达到自己目,她可以为男人轻解罗裙,甚至不乎老少美丑;为了满足她征服欲,对那些不肯对她假以辞色她又有些兴趣男人,她也乐于奉献**。
于此之外,她喜欢品尝不同男人,享受偷情刺激,这样一个荡妇,哪怕武崇训是个顶天立地伟丈夫,与她如何和谐美满,也照旧阻止不了她勾三搭四、猎奇放纵心思,何况武崇训她面前一向卑躬屈膝,反令安乐生厌了。
安乐这段日子因为武崇训防范,久不偷食,也是忍久了,乍见这位堂兄貌美体壮,不免勾起了一丝绮念,是以攀谈之际,背着丈夫不时向他暗送秋波,武延秀瞧眼里,不免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他已察觉到,这个弟媳裙带甚松,不是什么冰清玉洁谨守妇道好女人,对如此尤物不免也就有些想入非非,盼着有机会能一亲芳泽了。如今安乐也说要观舞,武延秀色授魂消,登时便想答应下来。
他方才不想答应张昌宗是因为此举有自揭疮疤供人取乐之嫌,如今有心仪美人儿故作小儿女娇憨之态央他教舞,武延秀还可借此免去尴尬,自是欣然应允。武延秀对安乐颔首一笑,朗声道:“公主过奖,既然如此,那延秀便舞上一曲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今日宾客甚多,除了首席武三思和张昌宗大家都散座分食,没有排列序次。为了方便招呼客人,武姓诸王都散座各席中间,以使就近招呼客人,客人们自然精确不必按照上下尊卑排列了。
今日武三思大宴宾客,跟杨帆也打过招呼,梁王既然打了招呼,他就不能不来,可他不愿表现和武家人过于亲近。因为这个便利他刻意挑了个靠后位置,身后就是一根巨大厅柱,背倚圆柱悠然自饮,还能将满堂上下一览无余,倒也悠闲自。
“喂!你会不会跳胡旋啊?”
耳畔忽然传来那熟悉秩嫩童音杨帆没有回头,只听声音就知道又是相王府那个李十娘。杨帆听着激动人心羯鼓声,看着一身胡服、载歌载舞武延秀,回答道:“我可不会。”
李持盈开心起来,道:“哈!原来你也有不会事情呀,我都会跳胡旋舞呢。”
杨帆扭头看了她一眼,赫然发现李持盈已经换了一身男人衣服像个眉清目秀小书僮似蹲他身边。杨帆讶然道:“你不陪你姐妹们后宅里就坐,怎么这副打扮就跑出来了?”
“要你管?我爹都没说我呢!”李持盈向他皱了皱鼻子又向前一呶嘴道:“你瞧,安乐不也坐前厅么?”
这小丫头倒是有些心气儿,杨帆好笑地道:“安乐已经嫁了人,你可是待字闺中大姑娘。”
李持盈笑嘻嘻地道:“错了错了,人家是小姑娘,还没长成大姑娘,没有那么多讲究。”
这时厅上忽然传出一阵雷鸣般喝彩声,却是武延秀舞蹈已毕,以一个难度极高急旋动作金鸡独立稳稳站住,安乐公主带头鼓掌喝彩,娇声叫好,一旁武崇训又沉下了脸,却不敢多说半句。
张昌宗满脸不屑,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巴掌,对一旁李道人懒洋洋地道:“道长以为,桓国公这曲胡旋跳怎么样啊?”
李道人头也不抬,慢慢悠悠地道:“贫道只懂得看相,不懂得舞蹈。”
武延秀见安乐公主鼓掌热烈,不禁向她一笑,忽然听见这道人言语,顿时觉得自己美人面前丢了颜面,心中极是不悦,便呛声道:“想不到道长还有这般本领,不知本国公面相如何啊?”
李道人这才抬起眼睛,上下看他两眼,慢吞吞地道:“双耳无轮,眉低压眼,一劫方去,一劫又来。”
武延秀一怔,脸上泛起怒色,强自按捺道:“这位道人,请你把话说清楚些,何谓!劫方去,一劫又来。”!
李弘泰根本就是奉杨帆所命来给张昌宗埋坑,他也不介意帮张昌宗多得罪几个人,反而今日宴后他就要一走了之,有多少烂帐后都得记张昌宗身上,李弘泰哈哈一笑,大声道:“施主前一劫已经应了,乃是拘身,这后一劫,自然就是拘命了。”
武延秀大怒,踏前两步,喝道:“你这牛鼻子,说个清楚,本国公有何大劫,何时毙命!”
李弘泰淡淡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武延秀怒极,跃跃欲试就要扑上去,张昌宗却是身形一正,双眼威胁地眯了起来。
安乐公主见状,忽地格格一笑,轻拍玉掌,昵声道:“道长相真好,相真灵呢。人活百年,终有一死,堂兄,你再活个七八十年,到头来还是一死,到时候你要不要赞一声道人灵验呢?”
安乐这样一说,厅上顿时传出一阵大笑声。
安乐又向李弘泰嫣然一笑,婉媚地道:“请教道长,不知本公主面相又如何呢?”
这安乐诚心戏弄,不但声音娇滴滴,而且媚意盎然,她那声音听许多男人心中,就像一根羽毛搔到了心上似痒不得了,再看她这般妩媚模样,是令人失神,武崇训见她又卖弄风骚,气脸都黑了,武三思眼见儿媳露出风流之态,也不禁沉下了脸色。
李弘泰与安乐公主眼神一碰,心中也是一荡,赶紧垂下目光,心中暗道:“这女人当真厉害,怕不是什么九尾狐狸精转世吧,怎么一身媚力。”
李弘泰垂着眼皮,脸上始终是一副七情不动模样,看旁人眼中,倒觉得这位道人似乎是真有些道行,起码他这道心够坚定。李弘泰垂着眼睛道:“这位女施主眼若秋水,色似桃花,蛇腰蜂目,半笑含情。
安乐不明就里,只听这话字面上意思,似乎是赞美自己无双美貌,不禁喜孜孜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弘泰嘴角微微一抽,依旧淡淡答道:“天机不可泄露。”
杨帆耳畔倏地传出一阵“咕咕咕”低笑声,杨帆扭头一看,就见李持盈捂着嘴巴,笑身子直颤,好像一只乐小母鸡,不禁讶然道:“你笑什么?”
李持盈肩头耸动,又偷笑了半晌,这才附到杨帆耳边,小声道:“那道人不是好人,他暗讽安乐不守妇道、风流淫邪呢,却欺负人家听不懂。”
杨帆对相术判语也是一窍不通,一听李持盈这么说,不禁惊奇地道:“你怎么听懂?”
李持盈把小胸脯一挺,得意洋洋地道:“人家可是自幼向道,正儿八经看过一些道家典藏。”
武三思听这道人当众夸奖儿媳美貌无双,愈发觉得不成体统,只好咳嗽一声,转移众人视线道:“这位道长能蒙邺国公如此看重,定是有些道行,却不知,我们邺国公面相道长眼中,又是怎么看呢?”
李弘泰稽首道:“邺国公有天子之相,贵不可言!”
这句话顿时令众人目瞪口呆,这道人是张昌宗食客,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要夸奖夸姿态主家,不过张昌宗年及弱冠便成了国公,荣华富贵、贵不可言,大家都清楚,还用得着他相面?他想说出点意来怕也不容易,谁知道他竟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张昌宗有帝王相?
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武三思先是一惊,既而大喜。他曾和武承嗣联手对付阻碍姑母登基称帝那些李唐忠臣,又曾为了争皇储与武承嗣斗了大半辈子,岂能没有这点心机。
武三思立即哈哈大笑,仿佛这只是酒席筵上一句无足轻重玩笑话似,打趣张昌宗道:“邺国公,你门下这位食客为了讨你欢心,可是不遗余力啊,哈哈哈。”
赴宴许多大臣也迅速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是迅速敛去惊讶,嘻嘻哈哈一番,仿佛并未把这话听心里。如果大家多惊讶一阵儿,或许张昌宗可能提高点警觉,可众人这么嘻嘻哈哈一说,他也觉得这句话无所谓了。
张昌宗接着李弘泰话,打个哈哈道:“道长这可夸得大了,如果本国公是天子,那道长你不就是我国师吗,哈哈哈······”
李弘泰微微一笑,稽首不语。人群后面,杨帆也是微微一笑,举起杯来,望空一举,自饮一杯。
正文第一千七十九章集矢攒攻
我武三思为武延秀举办接风宴上,李弘泰公然声称张!有天子相,而面对武三思等人不以为然笑阄,一向没有政治觉悟张昌宗居然没有提起丝毫警惕。
他回到宫里之后,也没有把这件事向任何人提起,而当日赴武三思之宴又没有二张一派党羽,以致于此事过了足足十来天功夫也没有人提起。张昌宗赴宴第三天,李道长就离开长安,打点行装去昆仑山拜访几位修真道友去了。
杨帆制造了一个机会,但他不会让自己人去冲锋陷阵,他知道既然已经给人提供了机会,就一定会有人忍耐不住跳出来。
宰相姚崇府上。
自从魏元忠被贬谪岭南,姚崇就成了这些忠臣义士理所当然领袖。二张面前频频示好、似已服软低头姚崇一脸冷峻地坐上首,接着依次是御史中丞宋、凤阁侍郎崔玄晖、司刑少卿桓彦范、大理丞封全祯、监察御史马怀素等一众大臣。
姚崇环顾群僚,神色冷峻,铿锵有力声音众人耳畔回荡着:“自皇储已立,武氏一族便不足为虑,今所忧者,唯二张恃宠用事,广结党羽,长此以往,必成朝廷大患,是以我等才集矢于二张。
上一次,我们准备可谓十分充分了,可恨卖官鬻爵、贪赃枉法这等重罪,天子仍然包庇。如今张昌宗狂妄,竟人前公然接受‘天子相,之恭维,此无疑于谋反。这一次,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必蹈其隙而以法绳之!”
司刑少卿桓彦范愤然道:“张昌宗受人恭维有天子之相,竟坦然受之,此为不臣。而梁王武三思当时就宴上,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如今已经半个月了·却对此事不作任何反应!”
凤阁侍郎崔玄晖晒然道:“武三思已无缘于皇位,他虽敌视二张,但知我耿忠之臣必有动作,他自然不会做这出头鸟!”
宋双拳紧握·厉声道:“他不做,我来做,此番有进无退,唯死而已!”
就众人议事第二天,许州士子杨元嗣于通衢大街、闹市繁华所大肆张贴告示,控告张昌宗谋反,被带兵巡视街头金吾卫大将军武懿宗当众擒获·一经讯问,获悉此人跟皇家还沾亲带故。
原来这杨元嗣是东平王李续外孙。东平王李续是唐太宗李世民孙子,纪王李慎长子。
李慎有七子·其中李续和李秀两子为杰出。武则天登基称帝前大肆屠杀李唐宗室,李续这一房也被武则天杀得七零八落。
杨元嗣因为不是东平王一房李氏直系子孙,而且他还是弘农杨氏子弟,和武则天母亲是同一家族,这才幸免于难。一俟得知杨元嗣身份,武懿宗马上以举告人身份特殊,且被举告人身份同样特殊为由,把人犯和缴获揭贴转到了御史台。
御史台接到这桩案子,立即以速度进行了审理·拿到杨元嗣口供之后,马上形成奏章,由御史中丞宋加印·呈报尚书省,尚书省加印,又报门下省·门下省加印又送政事台,宰相姚崇恰于今日宫中坐值,一见奏章马上附白署名,送抵上官婉儿处。
从杨元嗣长安街头张贴告示,宣扬张昌宗大逆不道,到上官婉儿持着这份奏章出现武则天面前,中间经过了金吾卫、御史台、尚书省、门下省、政事台·可全部过程,仅仅用了半天时间。
这期间涉及这些衙门包括受武氏家族控制金吾卫·忠于太子御史台,附庸相王尚书省、由太平公主门下控制门下省,还有隶属世家显宗内相上官婉儿,所有派系事先没有经过任何预演和互通声息,却达到了惊人默契。
似乎所有派系力量都等着有人发动,就像一群猎人,手持利刃紧紧地盯着随时欲择人而噬一头猛虎,谁也不敢先发动,也不敢交头接耳,但他们清楚这时绝不能背向猛虎,于是只能这么僵持着。
一直坚持到有一个猎户忍不住大吼一声,抢先扑了上去,所有猎户也就同时动作起来,有人刺它心口、有人剁它手足、有人猛劈它头颅,配合无比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