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记-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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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扯你的头发,会死啊?”邵书桓终究忍不住,且不说邵庭身上酸涩的臭味,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实在够脏的。
“我很脏、很臭,对嘛?”邵庭冷笑道,“我原本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落得如此下场,哈……所以,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原来在那光鲜的背后,我们也和哪路边地乞丐没什么区别,一旦失去权势,我们甚至不如普通贫民。”
邵庭顿了顿,又道:“你受不了我?我自己也一样受不了。”
邵书桓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终究开口道:“我被抓去南夏的时候,一直被关在狭小的囚车内,不见天日。每日只给一顿饭、一碗水……那时候天气非常炎热,我几乎以为我会死掉,近一个月的时间,我闻着身上近乎尸体发臭的味道,几乎就要疯掉。”
邵庭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笑道:“原来你最近也过得不好,难怪越来越瘦……”
邵书桓也是笑笑,邵庭又道:“算了,我不和你说什么,等下回去后再说——免得我现在的模样,恶心死你。”
“我倒不嫌弃你恶心,只是你老是扯着头发,我看着难受。”邵书桓苦笑道。
“你地形容词很是有趣,尸体发臭,嘿嘿,倒是很贴切,我感觉我现在就是那发臭地尸体……”邵庭再次笑道,“不过,这臭味倒也让我清醒不少。”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邵府门口,王泰打起车帘,请两人下了车。
邵府门口,邵赦早知道邵书桓要回来,命人在门口等着,门上小厮一见着邵书桓,忙着都过来请安问好,邵书桓笑笑,药红忙着迎上来,含笑道:“三爷回来了,老爷在书房呢。”
“嗯!”邵书桓答应了一声,抬脚就向里面走去,邵庭也跟在他身边。
门上小厮虽然见着邵庭和邵书桓一起回来,但一个邵庭乱糟糟的头发全部散在脸上,看不清楚脸面,二来他一身破破烂烂地衣服,全身散发着一股子酸涩的臭味,中人欲呕,邵家门上小厮,哪个是省事的?忙着拦住,问道:“什么人?”
药红眼见他是和邵书桓一起回来,也不敢造次,赔笑向邵书桓问道:“三爷,你怎么把个花子带回来?”
“花子?”邵书桓终于明白,邵庭就算有所转变,也是时势所迫,邵赦如此雄才伟略,没理由所有的子嗣都是蠢材。
“嘿嘿,花子?”邵庭冷笑道,“倒也不错,在自家门口被人当花子?”
“二爷?”他一说话,药红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你……怎么弄成这样?”
邵庭也不答言,眼见邵书桓已经向书房走去,当即跟了上去,门上小厮早就傻了眼,谁敢挡他?
邵府,书房内,邵赦看着邵庭良久,也说不出话来,他早就知道邵庭落在周帝手中,绝对没什么好日子过,但亲眼目睹他如此惨状,毕竟父子连心,还是心酸不已。
“见过父亲!”邵庭在门口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道。
“庭儿……”邵赦叹了口气,忙道,“快起来吧,让为父看看!”
第218章 用心良苦
邵庭连着退了两三步,避开邵赦,低声道:“父亲,庭儿身上太脏了,庭儿去洗个澡,等下来侍候父亲。”说着,也不等邵赦答应,转身就走。
邵赦倒是呆了半晌,看着邵庭离去,转身看了看邵书桓,苦笑道:“桓儿,他都这副模样了,你也不用再趁机奚落他。”
“我就像是那小肚鸡肠趁机奚落他人的人?”邵书桓闻言,心中也是不快,口中说着,已经在书房内坐下,讽刺的笑道,“你儿子出息了。”
“我知道你很是出席,不用如此自夸吧?”邵赦苦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陛下可有和你说什么?”
“你指哪一方面?”邵书桓问道,“我说你儿子出息,不是我。是说邵二公子,我不是自恋的人。”
“庭儿有得罪你了?”邵赦皱眉,叹道,“他是被他娘宠坏了,你就看在我面上,不要和他计较。”
邵书桓摇头,邵庭的态度,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果邵庭冲着他大吼大叫,甚至于辱骂,他都认了,可是现在,邵庭却和邵赦一样,学会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了。
“他没有得罪我!”邵书桓摇头道,“只是感觉他有些变了,如同……”
“如同什么?”邵赦笑问道,“再怎么变,也就是小孩子脾气。”
“不是!”邵书桓缓缓摇头道,“父亲大人可知道青虫?”口中说着,心中却暗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人的,可知道破茧成蝶的道理?
“嗯,你说?”邵赦笑道。
“那些扭曲着身子。在花草上爬着的青虫,不但毫无一丝美感,且人人讨厌,对不?”邵书桓问道。
“嗯!”邵赦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一旦青虫在适当的环境中,他们就会做茧——找一个隐僻的地方。从口中吐出丝线,将自己团团缠住,然后把自己捆在里面,不吃不喝,不见天日……”邵书桓继续道。
“我倒不知道,原来青虫还有着这么一项本领?”邵赦笑道。
邵书桓笑笑,邵赦虽然博学,但毕竟是豪门大族出生。哪里知道青虫和蝴蝶的关系?
“等待着时机成熟,青虫就会自己咬破束缚自己地茧,然后他们会长出翅膀,完完全全蜕变原本丑陋的模样,变成一只只漂亮的蝴蝶。绚丽夺目的飞舞在阳光底下,寻找属于他们的天空和舞台……”邵书桓道。
“嗯……”邵赦心中似乎有所领悟,却没有说什么。
邵书桓继续道:“每一只丑陋的青虫,都有着一次蜕变成蝴蝶的机会。就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历劫辛苦,展翅在阳光之下罢了。”
邵赦点点头:“所以,你蜕变了?”
“我算是!只怕二公子也是!”邵书桓苦笑,让邵赦这么认为,也没什么不好。
邵赦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茶盅,缓缓地啜了口茶:“我不指望他变什么蝴蝶,只要他安安稳稳在家。不给我找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邵书桓缓缓摇头,刚才邵庭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可是言下之意早就明了,将来只怕还是无限麻烦事。
“不提他!”邵赦笑道,“反正,我等着这几天事了,就得打发兰儿出阁。然后我就让他去西州农庄。免得留在京城麻烦。”
“嗯,兰姐姐去南夏。谁送亲?”邵书桓问道。
“还能够有谁?”邵赦叹道,“早些时候倒是感觉家里人不少,如今正当有事,却没有一个能够撑起场面的,自然是让澜儿去了。”
“姨娘呢?”邵书桓终究问出心中想问的问题。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第一次见着的人,就是周姨娘,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让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母亲。
邵赦一愣,随即就明白他的心思,点头道:“你顾虑得极是,就让她也一起去。”
邵书桓笑笑,他地这些小心眼,自然是瞒不过邵赦的,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听得小厮回禀:“大爷来了。”
随即,就见着邵澜进来,见着邵赦,忙着作揖道:“见过父亲。”说着,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邵书桓,笑道,“三弟也回来了,感情是好。”
“晚饭可准备妥当了?”邵赦问道。
“就摆在东花厅,已经准备妥当。”邵澜忙道。
“很好,你去看看庭儿,如果好了,就准备开饭吧,我也感觉有些饿了。”邵赦吩咐道。
“是!”邵澜忙着答应着,转身退了出去。
“就家宴,没别人吧?”邵书桓突然问道。
邵赦摇头道:“我今儿刚刚回来,已经吩咐下去了,来客一概不会,过得几天在摆酒请客吧!这两天家里要热闹两天,我去了一趟南夏,自然免不了请客摆酒,另外还有兰儿出阁,也不能小家子气了,你要是没事,也过来走走。”
“有酒吃,有戏看,我自然是来的。”邵书桓笑道。
“今晚住什么地方?我这里?”邵赦问道。
“就在栖霞院住一日,可方便吗?”邵书桓问道,他也不想走了,虽然清瑶别院也是样样妥当。
邵赦闻言点点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曾经在栖霞院住过几日。”
邵书桓正欲说话,不料邵澜来请,说是晚宴都已经齐备,请两人过去,两人一起前往东花厅上,不过是普通地家宴,邵赦坐主位。邵书桓就在坐在他下手,余下邵澜、邵庭、邵兰、邵梅罢了。
邵赦的几个侍妾在里面房里侍候,外面走廊上,另有丫头媳妇们,侍候着说话要东西。
一顿晚饭,倒也吃得算是愉快,只是说起邵兰远嫁,周姨娘免不了有些伤感。又听得说让她和邵澜一起去南夏送亲,才算略略好转。邵梅趁机打趣邵兰,结果被邵书桓说了一句:“梅妹妹也不小了,该打听着合适的了。”顿时就弄了个大红脸。
“我们家的女孩子倒也罢了,只是你们兄弟地亲事,还该说说了。”邵赦闻言,笑道,“书桓的事情。不用我操心了,自有陛下为着操办,澜儿、庭儿也都不小了,如果有中意地姑娘,不妨和为父说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邵庭突然道:“我也不急。过两年再说吧,倒是大哥,确实该说亲了。”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你大哥来了?”邵赦想着刚才邵书桓的话,故意试探性的问道。
邵庭“嘿嘿”笑了两声道:“哥哥娶嫂子。我正好可以喝酒看戏。”
众人闻言,都不禁大笑起来,连着邵赦也不仅莞尔,邵庭顿了顿,又道:“哥哥送兰姐姐去南夏,也不用忙忙的急着回来,就在南夏看看风景,或者回来的时候。去江南走走,顺便看看我们家地农庄什么的。”他口中说着,却看了看邵书桓。
邵书桓不语,吩咐下人换了热酒来,提壶敬邵赦。
邵赦心中一动,也不说什么,邵澜和邵庭相互打趣了数句,一顿饭吃下来。却是各有心事。
邵书桓回栖霞院歇息。邵澜忙着料理家事,邵赦也去书房歇下。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心中却在思忖着邵庭所言,是有心还是无意?
小厮打了热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帮他褪去鞋子泡脚。邵赦因为喝了几杯酒,口渴要茶,睁开眼睛,却见着邵庭半跪在地上,给他泡脚,当即愣了愣,问道:“怎么是你?”
“嗯?”邵庭抬头看了看他,问道,“父亲要茶嘛?”说着,先洗了手,给他倒了茶。
邵赦接了,笑道:“倒懂得孝敬为父了?”
“孩儿此来,有事相求!”邵庭忙着在邵赦面前跪下,低声道。
“哦?”邵赦好奇,问道,“何事?”
邵庭不语,邵赦挥了挥手,命房里侍候的小厮都退了出去,笑道:“说吧,什么事情?”
“父亲,大哥送兰姐姐去南夏,就别让他回京城了……”邵庭道。
“为什么?”邵赦虽然心中略略一惊,但由于有了邵书桓前头的话,倒也不出意料,问道。
“京城如今的局势——对我邵家不利!”邵庭一边说着,一边去过一块干毛巾,帮邵赦把脚上的水渍拭尽,扶着他靠在榻上,“父亲也一把年纪了,总得为邵家留一点后,大哥去南夏,父亲给他一些银子,让他找个好人家的女孩子,安顿下来吧。”
“为什么这么说?”邵赦故意问道。
“父亲!”邵庭低头,继续说道,“陛下这些日子,一直把我关在冷宫,我见过一些人……”
“哦?”邵赦心中一动,问道,“你见过谁?”
“比如说——太子殿下?”邵庭抬头,直直地盯着邵赦。
“嗯,见着太子殿下又如何?”邵赦心中却是一惊,继续道。
“见着太子殿下,我就想明白很多事情了?”邵庭道,“我只是胡闹,并不是笨,父亲。”
“很好很好!”邵赦忍不住抚掌叹道,“你倒是想明白什么事情了?”口中说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不堪。
“庭儿终于明白——父亲用心良苦!”邵庭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
第219章 欠他良多
邵赦轻轻的叹了口气,含笑问道:“我有何用心良苦了?”
邵庭不答,邵赦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叹道:“你这次吃了很多苦,皆因我的过错,算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邵庭摇头道:“父亲,庭儿不过是被关了些时日,并没吃什么苦。庭儿原先每日里恣意玩笑,从来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什么,这半年时间,倒是让我有空思前虑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哦?”邵赦笑道,“倒不知道,庭儿想明白什么了?”
邵庭看了他片刻,这才道:“庭儿自一生下来,就有着许多丫头、奶娘如同是捧凤凰一样的把我捧大,平日里要什么有什么,锦衣玉食在我想来,那是理所当然,却从来没有思虑过,一旦父亲若不是当朝宰相,如果我们邵家没有万贯家产,我该怎么办?”
“庭儿倒还真是出息了。”邵赦笑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以后倒也省心不少。”
“以后庭儿自然不会再让父亲操心,不过……”说到这里,邵庭打住,只是看着邵赦。不让他操心,并不代表着以后不招惹他生气。
“有什么话直接说,我讨厌书桓那种说一半、藏一半的玩意,你可别学着,惹得我火起,小心家法侍候。”邵赦笑骂道,“一个个都和我玩心眼了?”
“父亲,庭儿不敢隐瞒父亲什么,只是——我感觉邵家欠书桓太多。”邵庭突然笑道。
邵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邵庭说出来的话?
“书桓给了你什么好处?”邵赦问道。
邵庭摇头道:“什么都没有,他嫌我又脏又臭,嘿嘿。”
“那你今晚吃错药了?还是脑壳坏掉了,或者说。你也失忆了,如果为父没有记错,你和书桓自幼不和,从小儿没有让我少操心。”邵赦笑问道。
“那是以前的事情——昨日种种比如昨日死,如今是如今,再说了,我也就事论事,如果他还住在我们家。有机会我自然还是要找他吵架的。”邵庭嘿嘿笑道。
“好好好,我就听听你的就事论事,咱邵家欠他什么了?”邵赦笑问道,心中却是不解,这样的邵庭,怎么看着都陌生,他一直感叹自己地几个儿子不争气,不够聪明。不遂他的心意,如今邵庭陡然剧变,他却又接受不了。
两厢权衡之下,他宁可邵庭是那个只会哭闹着撒娇胡闹的不肖子,而不是现在可以和他密室分析朝政的聪明角色。
“如果当年父亲没有那自己的孩子把他从宫中换出来。那么——他本来就是皇后嫡子,以他的聪慧,早就被立为太子,自然不会有着现在的烦恼。对嘛?”邵庭笑道。
邵赦不答,只是略微点点头。
“这是其一,其二,父亲这些年一直把他当做自己偏房庶子,有着他被欺辱,从来不予询问,不瞒你说,小时候我没有少欺负他。甚至拿皮鞭抽打他,母亲也讨厌他,轻则辱骂,重则鞭笞棍打,甚至连着下人也从来不把他当个回事……这些事情,父亲应该是知道的……”邵庭继续道。
“继续!”邵赦低头喝茶,冷冷地道。
邵庭顿了顿,又道:“您去年冬天南巡的时候。我在母亲房里调戏一个丫头。结果她不从,我就准备用强……”
“这等事情。你还有脸说?”邵赦怒道。
“父亲等着我说完。”邵庭苦笑道,“我既然敢说,就准备着领父亲的家法板子。我准备用强,那丫头不从,张口要叫,我怕被人听见不雅,就死命的按住她的嘴巴,结果她张口咬我,我一怒之下,就打了她几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不料下手重了些,就把她掐死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邵赦,邵赦依然没有说什么,掐死个丫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我当时很是害怕,跑去找母亲,结果——母亲很是从容的告诫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