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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朱门风流-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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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货,想到杨荣曾经暗自提醒过多次宦官当中有横行不法的,他却一而再再而三保下了这个老家伙,于是,那恼怒变成了愤怒,愤怒变成了痛恨,到最后江保被拖到门口的时候,他又问了一句。

“黄俨,江保是你属下的人,你就没有什么话说?”

平日面圣的时候不过是略弯弯腿,遇上皇帝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能够随时陪坐着说话,因此这么多年来,黄俨几乎就没跪过这么长时辰,那膝盖更是犹如针刺一般的剧痛难忍。而要一直保持俯伏于地的姿势,他这腰背就更不用说了,仿佛全都僵死在了那里。骤然听到这句话,他几乎本能的重重磕了三个头。

“皇上明鉴,老奴虽不知情,确实管教失职……”最后四个字一出口,他不禁极其后悔说错了话,登时心中一凛。听到上头那喘息声仿佛微微重了一些,这会儿他又不敢抬头去看朱棣的面色,揣度了又揣度之后方才心怀惴惴地说,“老奴罪该万死,该当杖十……”

“哼!”

听到这一声丝毫不是宽纵,却是质疑的冷哼,黄俨顿时冷汗直流,忙改口道:“该当杖二十,以儆效尤!”

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弄鬼,朱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沉声喝道:“来人,一并拉出去,就按这老货说的杖二十!还有,把这个贼眉鼠眼的狗东西押回东厂严刑鞫问,问明口供之后再明正典刑!”

今天晌午才因为告发黄俨被皇帝训斥得狗血淋头,这会儿却风水轮流转,陆丰心里乐开了花,好容易才没把这欢喜流露在面上。答应一声后把两个随行的小太监遣回了东厂,他也不提什么要出去监刑的话——毕竟,打板子的都是他的人,他再出去那公报私仇的痕迹就太明显了。哪怕只是不痛不痒打一顿,但却硬生生落了那老东西的面子,这好事上哪里寻去?

再说了,刚刚他从东安门急急忙忙赶进宫的时候,听说皇城里还有些混乱,要是能把两桩事情并成一桩,到时候还怕老黄俨不死?

见朱棣面沉如水的坐在那儿,朱宁却是心中有数。她这位四伯的天下便是从杀戮中取来的,所以平素并不忌讳杀人,若真的是厌恶到了极点,不是直接杀了就是送去锦衣卫永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头,动板子的次数反而极少。也只有皇亲国戚以及身边的近侍,方才可以略吃些皮肉之苦逃过一死。如今这番处置,足可见朱棣对司礼监的两位主管太监仍然没起杀心。

“启禀皇上,兵部主事张越派人言说,有紧急大事禀奏皇上,人已经在乾清宫下跪候。”

就在大殿中一片静寂人人转着各自念头的时候,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通报声。朱宁正诧异于张越竟然不亲自来禀报,而是派了别人,宝座上的朱棣就恼怒地骂道:“他也是越来越滑溜了,有什么事情竟然随便派一个人来!传,朕倒要听听他查出了什么!”

王瑜还是头一次进宫,尽管有人引路,他仍然是在无数七拐八绕的过程中迷失了路途。直到这时候,他方才觉得身上这件张越借的衣服有多管用,没人上前质疑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在这滴水成冰的夜里,在乾清宫下跪候的这一小会,他就几乎要冻僵了。就在他冷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上头终于传来了声音,他这才懵懵懂懂站了起来,随着那太监上台阶。

“皇上刚刚大光其火处置过人,你小心些,别到时候连累了小张大人!”

还没从这句提点中回过神,王瑜就进入了灯火煌煌的正殿。瞧见那正中间宝座上坐着一个人,他便再不敢抬头,随着那引导太监入内之后便亦步亦趋地四叩首,随即就把心一横呈上了手中的东西。很快,他就真正领会到了张越所说的小心仔细是什么意思,在那无穷无尽的怒火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叶小扁舟什么时候会翻船沉没。

乾清宫外直房之内,两个曾经权势煊赫的老太监被架进去之后就没了声息。然后,就在听壁角的人等得不耐烦冷笑着准备回去报信时,里头却传来了一阵惨哼呻吟,间中还夹杂着大棍子着肉的声音。良久,这两样声音方才停了,那偷听的这才满意的溜了回去。

这大冷天的在屋子中行刑挨板子,哪怕是那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很是做了些手脚,那滋味也绝不好受。尤其是两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一下子吃这样的苦头,那更是少不得眼泪鼻涕直流,刚刚那哀嚎竟全都是真的。末了,两个难兄难弟对看一眼咕嘟咕嘟喝了一瓶伤药,这才缓过气来,由着跟过来的几个司礼监杂役小太监忙忙碌碌的敷药,哼了两声便开了口。

“老黄,你这次把咱家害苦了!”

“老江,你这次把咱家害苦了!”

异口同声说了这么一句话,黄俨和江保顿时面面相觑,继而各自的心里都生出了一股子邪火。然而,还不等他们在这种地方对掐起来,外头便响起了一个嚷嚷声:“这板子打完了没有?皇上口谕,打完了立刻把人架回乾清宫!”

黄俨和江保平日里乃是宦官里头的顶尖人物,何曾听到过这样不客气的口吻?然而,那口谕两个字却让两个人同时心里一沉,立刻忘记了刚刚那一丁点不痛快。

眼见那几个掌刑的校尉手忙脚乱的收拾,想起自己两个在这儿说是受刑,其实磨磨蹭蹭耽搁了一个多时辰,黄俨便支撑着胳膊扭过头去,低声喝道:“别敷药了,赶紧把那些药膏什么的痕迹先清理干净……喂,那几个,赶紧看看这像不像挨了二十大板的样子,要是不像再加上两板子,然后再敷药,否则到时候你们一起倒霉!”

一番折腾之后,两个老太监又吃了老大的苦头,甚至不用装五官就挤成了一团,不用看就知道自个的屁股上已经是皮开肉绽。饶是如此,几个校尉仍不敢在这冰天雪地里就这样把人架去乾清宫,少不得寻了两副竹床,又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把人抬了出去。

然而,当这两个被人抬着来到乾清宫正殿前头的时候,就听到内中又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黄俨和江保被人架着下了那竹床,心中正疑惑,一抬眼便瞧见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又挟着一个人飞快地奔了出来。他们本以为谁又和自己一般倒霉,可人到近前瞧仔细之后,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两边腮帮子上肿得老高的,竟然是富阳侯李茂芳?

然而,比这更离谱的是,那两个太监把李茂芳架着往他们旁边的雪地按着跪了,旋即便急匆匆往回走。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的黄俨此时再也顾不上老面子,上前叫住一个问了一声,结果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心脏紧缩的答案。

“先是常山中护卫总旗王瑜告高正等人谋反,之后小张大人在富阳侯住处搜出了火药,使人带着富阳侯来面圣。来人原本只是直言事实,富阳侯刚刚进来之后却大叫大嚷,说是小张大人诬陷他,这火药根本就是他使的计谋,还大骂小张大人是奸臣。皇上听了谋逆原本就是大怒,听了这么一番话顿时气急败坏,当即打了富阳侯两巴掌,让他滚到外头先跪着反省,回头再收拾他。”

那太监虽知道这司礼监的两个头头刚刚挨了打,但亦是不敢怠慢了这两位大佬,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随即就急匆匆地和同伴会合进了大殿。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茂芳,再想想刚刚那谋反两个字,黄俨和江充同时感到遍体直冒寒气,那温暖的大殿仿佛变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血盆大口。

这平日里在外头跪着反省没关系,这可是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想当初解缙就是这么死的!还有,高正……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老天爷,难道那帮杀千刀的挑在这个时候动起来了?

尽管大殿中暖意融融,但这会儿只要是在里头的人,都能感到一种遍体生寒的寒意。即使是事不关己的朱宁,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攒眉沉思了起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赵王朱高燧怎么会如此不智,合计朱棣活下来的就只有三个儿子,这会儿全都陷进去了!

“阿宁。”

听到这一声,朱宁方才回过神来,发现刚刚挨了板子的黄俨和江保这会儿正跪在地上,随即便看到朱棣已经站起身来。虽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仍是连忙靠近两步,却见朱棣朝自己微微颔首,随即竟是负手下了御阶进了侧门。心中惊疑的她慌忙跟了上去,却见皇帝在廊道的中央停住了。

“你可相信赵王谋反?”

尽管知道这会儿朱棣必定是心情焦躁,但问出这样难以招架的问题,朱宁仍是不由得一愣。要说这证据确凿铁板钉钉,要说赵王全然不知情必然不可能,但要说赵王真的谋反……她这个伯父虽说雄峻威烈,可是对于儿子素来是能包容则包容。否则,就算先前汉王的事情有太子求情,按照国法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放过的。

于是,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低声说:“我想赵王兴许确实不知情。”

朱棣诧异地转过了头,见朱宁面上颇有惘然,忍不住想到了之前有人暗告朱橚谋反,就连河南境内的官员也有不少证据呈递上来。朱宁那时候叩头陈情说朱橚绝无反心,他那时候心里并不信,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却是轮到了他的嫡亲儿子!她这一句确实不知情,比自己那时候对她宽泛的安慰却是强多了……

一瞬间的严父慈心之后,他旋即便又恢复了一向的冷峻面孔:“朕希望那个该死的小子确实不知情,但凡他有一丁点知情的去处,朕决不饶过他!”

希望那个该死的小子真能对得起朱宁的这不知情三个字!

第九卷 群魔舞 第045章 这时候知道怕已经晚了

如果说金家因一步走错就从暴发户彻底沦落成一个不入流的家族,那么在大多数人看来,孟贤一家还能在京师立足,终究是占了先代保定侯孟善的光。否则,按照孟贤先头那些犯忌之举,就足够他永世不得翻身了。于是,在重新回到京师之后,孟贤比往日收敛了许多,儿女们也借着守孝的缘故很少会见外客,除了多出的那些下人,家里仿佛是风平浪静。

傍晚时的那声巨响由于离得远了,因此孟家上下多半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这是集市上那些爆米花之类的响声。用过晚饭,孟贤遣走了几个年纪还小的儿女,只留下了孟敏和孟韬孟繁兄弟。问了兄弟俩的课业进展和武艺,他便吩咐他们下去,又瞧了瞧一身缟素的女儿。

“这两个小子原本是根本闲不住的性子,如今总算长大了。虽说也有你娘去世的缘由,但你这个长姊也是功不可没……如今你的孝期已经过了十六个月,按照二十七个月来算,也就是还剩下一年多。你娘生前最惦记的就是你的事,我也说过要选一个好女婿。”

见孟敏咬着嘴唇只不作声,孟贤不禁皱了皱眉,旋即便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张輗那种没轻没重仿佛打算卖女儿的人,你若是自己有觉着合心的人也不妨直说。孝顺在心里头,若是你异日嫁得不好,就是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你的女红厨艺都是第一等的,又通诗书文字,嫁给谁家都是得力的当家主妇,这世上并不只是张家一户好人家。”

“爹!”

此时此刻,孟敏不禁面色发白,脱口叫了一声便轻声说:“女儿想为母亲守足三年的孝。”

对于这样一个回答,孟贤并不觉得怎么意外。虽说曾经让黄俨为女儿挑选合适的人家,但那时候他正在最倒霉的时候,兴许还有投机的肯把女儿嫁给他当填房,但他要让女儿嫁得好却并不容易。如今他回京之后日日奔忙,那些主动送上门的人家他看不上,此时也只是白嘱咐一声。想到那时候和弟弟孟瑛在保定侯府商议儿女婚事,如今兄弟俩却是形同陌路,他不禁苦笑了一声,心中满是无力和苦涩,但最后仍是打起了精神。

等到他一步步谋划到了最后,一切便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他打算答应孟敏这个要求的时候,那屋子的门帘陡然之间被人撞了开来,紧跟着便是一个人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房间。那人身穿一件黑色大氅,满身都是白乎乎的积雪,一进门便不管不顾地在身上乱拍了一阵,结果自然是冷风和雪屑齐飞。孟敏默不作声地行过礼后往旁边退了一步,孟贤却受不得来人这种大大咧咧的个性,遂恼怒地站起身来。

“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规矩!”

相比孟贤孟瑛兄弟的高大健壮,孟三矮了半个脑袋,人也生得瘦削,因自幼习武不成,他只是在国子监混了个监生,之后则是一直当着个闲散的勋贵子弟,久而久之本名都给人忘了,别人只叫他孟三。他在外头认识了不少狐朋狗友,分家时的那点家底早就抖落光了,保定侯孟瑛几乎不认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庶弟,只有孟贤看在同母所出的份上常常拉扯他一把。

此时,他瞥了孟贤一眼,旋即便冷笑道:“规矩?大哥你明明居长,就是因为这个嫡庶这规矩胜过了长幼,所以才没轮上保定侯这个爵位,怎么还惦记着规矩?而且,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拘泥着这些条条框框不放,要知道我可是救你来的!”

“救我?”孟贤被孟三讽刺得七窍生烟,但听到最后那一句话,他虽说觉得莫名其妙,但仍是本能地问道,“我如今好好的,哪里用得着你救?”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罗罗嗦嗦的自矜身份!”孟三重重一跺脚,连珠炮似的嚷嚷道,“刚刚那爆炸声音那么大,难道你们家的人都耳聋了没听到?这会儿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满城出动,四处撵得鸡飞狗跳,你和大侄女还没事人似的,我真是服你了!”

听到爆炸两个字,孟贤终于为之变色,示意孟敏退下之后,他才冷冷地问道:“这爆炸关我何事?如今常山护卫虽说调了一千人进来,但都不归我管辖,就算先前那些火药也都是在三护卫驻地,需得赵王手谕或是三指挥的联名手札方才能动用……”

他猛地截住了话头,脸上的阴霾一下子变成了无与伦比的震惊:“难道你使了什么法子,把营地里头军器局刚刚运过去的两箱火药弄进了城?”

“哪里止那两箱!”孟三用马鞭敲了敲手掌,继而满脸不耐烦地说,“京营那摊子柳升一个人掌总别人根本插不上手,常公公一直都觉着如今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早就向赵王输了诚。再说这京营里头有好些个太监,拿着鸡毛当令箭,要弄点火药出来还不容易?总之没了那火药,西郊神机营那些人就成了摆设。原本这些该是运到北安门后头隐秘地方,等关键时刻轰的一声……咳,总之眼下失了风,那就赶紧发动吧,择日不如撞日!”

即使是向来对这个弟弟颇多容忍的孟贤,听到择日不如撞日这几个字,一时之间几乎气得发昏。想到自己一面小心翼翼的从上到下梳理着常山护卫,一面听从黄俨的吩咐在外头给赵王造势,就是为了争取一个最好的时机一举奠定大局。谁能想到,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竟然以为造反就是儿戏,可以随随便便就发动?

“你这个该死的蠢才!”

气急败坏的孟贤指着孟三的鼻子骂了一句,旋即便怒不可遏地骂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你才来说这个,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我,存心想让孟家灭族!发动……我拿什么去发动,眼下要兵没兵,要人没人,我只能在家里等死!”

“想当初赵王调大哥回来,不就是因为常山护卫那些军官只听您的么?这会儿常山护卫在京师的就有一千号人,这一千人若是用得好就大有可为!再说了,我已经让人通过司礼监弄到了进宫的关防,只要能顺利盖上大印就能入宫,连皇上的遗诏我也让高正备好了!大哥,你可别像我那个保定侯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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