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第3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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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点头。不多时,前去布施香火钱的崔妈妈也赶了回来,张越正打算说眼下就走,一直默不作声的琥珀突然开了口
“刚刚秋痕离开,恰好有大队人来上香,我听小沙弥说是安阳王妃,就急忙先躲开了。因走得匆忙,一时半会也没看准方向,竟是冒冒失失走到了一处精舍,结果……”
饶是她平素最是凡事藏在心里的性子,这会儿想到当时的情景,也忍不住觉得心下怦怦直跳。见张越颔首微笑,杜绾也示意她慢慢说,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才开口说道:“那边精舍里头大约住着一些女眷,外头院子里有些侍女之类的,我进去打算问路,可巧她们在说话,我耳尖,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说是要还都南京。”
此话一出,秋痕自是觉得茫然,张越和杜绾对视一眼,齐齐大吃一惊。张越虽说有后世多上五六百年的经验知识,可他记得的却很有限,此时压根想不起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杜绾皱了皱眉,便低声问道:“你既然听到了此事,那院子里的人可有什么反应?”
“我听到那话就知道不好,可那会儿人家已经看到我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进去问路。这时候一间精舍中出来了一个中年妈妈,二话不说把这些人都训斥了一顿,接着令人将那胡乱说话的人带下去处罚,又问我来历。我那时只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承认自己是张家人……”
随着琥珀这话语,就连秋痕也察觉到她遇到的不是一般人,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后悔,听到这儿不禁本能地抓住她的手打断道:“琥珀,这当口你怎么能说实话,今儿个官眷那么多,你随便胡编乱造一个就能脱身了!”
“别打断她,再说她也没错,既然别人看到了她,要是扭扭捏捏不敢承认身份,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隐情,越发显得可疑?”张越没好气地瞪了秋痕一眼,见其恍然大悟后便讪讪闭了嘴,他便吩咐道,“不要紧,你继续说。”
“那位妈妈问我是哪个张家,我知道人家若一查,决计瞒不过,便照实说了。说出来之后,她立刻换了一副和蔼脸色,旋即便转身对里头报说了什么,继而竟是让我进去。我那时没办法,就只能小心翼翼跟着进了屋。只见那儿居中坐着一位夫人,虽说只是素服常衣,别无配饰,言谈也和蔼,但却是气势逼人。她只是随便问了我几句,临走时还赏了我一枚玉指环。那位妈妈亲自送我到精舍门口,又指了路,旋即说我好福气,竟然能投她们夫人的眼缘,之后又说让我把玉戒指拿给少爷瞧瞧,还说回去让少奶奶闲时到里头坐坐。”
崔妈妈虽说只是妇道人家,但毕竟活得年岁长了,这会儿已经是听得满身冷汗。她一手搀着杜绾的手情不自禁地用上了力气,而杜绾也正听得聚精会神,竟是丝毫未觉。至于张越则是听得全神贯注,当琥珀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一下子愣住了。
里头坐坐?
杜绾嫁给张越之后,往来最多的就是公卿大臣,勋贵诰命几乎认了个遍,最初总以为是哪家皇亲公主之类的人物,但此时已经是有所猜测。而那一丝念头刚起,她就感到左臂被箍得疼痛。扭头看见身旁的崔妈妈双手死死拉着她的胳膊,已经是完全僵住了,她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便出口提醒了一声。
“少爷,少奶奶,这就是我得的玉指环。”
崔妈妈一个激灵刚刚挪开了一步,正打算告罪时,琥珀就拿出了那玉指环。一时间,谁也顾不得其他,目光完全落在了这枚玉指环上。张越这些年见多了好东西,接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当即辨出是和阗玉——如今王公勋贵多半都用和阗玉,单单看这个决计辨不出什么。可是,人家说拿给他瞧瞧,又说让杜绾得闲了去里头坐坐,这含义便清楚得很了。
“绾妹?”
“应该不会有错。”
张越听杜绾也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了底。见琥珀一脸不安的模样,他就安慰道:“不妨事,那位夫人既然待你和蔼,足可见无事。既然得了这玉指环,你好好收着就是。至于听到了什么,就纯当耳边风过去了,不用再去想它。好了,今儿个既是来崇国寺散心的,接下来就四处走走,也不枉来这里一回。”
话虽如此,出了这么一件奇怪的事,又有安阳王妃在前头,众人个个心里嘀咕,只在崇国寺中又盘桓了半个多时辰,随即就出了山门和等在外头的随从车夫会合。等到上了车驶出崇国寺那条巷子,随着车轱辘轧过石板的声音阵阵传来,坐在杜绾身边的琥珀忽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了一句。
“少爷,少奶奶,我今天遇上的可是……可是中宫皇后?”
杜绾瞧见秋痕一头靠在崔妈妈肩上,已经是睡着了,就轻轻拍了拍琥珀的手,却没有直接答她。挑开车帘瞧了一眼骑马随车而行的张越,她不禁想起先头数次谒见张皇后的情形。那一位当初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便是言语犀利见识广博,如今身为皇后,自然更是不可小觑。只是,张皇后怎会轻车简从到崇国寺来?
和妻子一样,虽说差不多断定了此事,但张越仍觉得这事情蹊跷。张皇后到崇国寺来是一桩,而那宫女无意泄漏要把都城迁回南京又是一桩——只不过,那个多嘴的丫头此次恐怕是要倒霉了,哪里都容不下这样大嘴巴的宫女。
等他们这一行回到了家里,管家高泉立刻一溜小跑迎了上来,如释重负地说:“少爷少奶奶总算是回来了,宫中的中使刚刚到,说是来颁赏的。小的小心翼翼打听了一下,说是赏之前少爷扈从太宗皇帝的功劳,这会儿东厂陆公公正在瑞庆堂等着。”
听说来的是陆丰,张越顿时愣了一愣。须知如今宫中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虽说只换了寥寥数人,但朱高炽身边得宠的那些已经安插到了要紧位子上。就好比如今的司礼监太监侯显乃是永乐朝老人,却素来不管事,而新升迁的司礼监少监范弘和御用监少监金英等等却是把持了大权。哪怕仍是东厂督公的陆丰,日子也不如从前那么好过了。
由于张越赶回来了,这颁赐等等自然又少不得一通繁文缛节,等到双双重新回到瑞庆堂中坐下,陆丰一手拿了茶盅,一手就反客为主地将上茶的小厮给赶了出去,随即就唉声叹气了起来:“小张大人,你看看如今给你这些赏赐,米十石,钞一万贯,胡椒一百斤,听说就连户部尚书夏原吉安葬母亲,也只是优赐了这些,咱家瞅着都觉得寒碜。皇上如今是改政令改人事,咱家是成天提心吊胆……对了,你可知道,郑和郑公公给弄去南京当镇守太监了,咱家怎么听说你也要去那里?这不是闲置嘛!”
张越素来知他脾性,因此自是故作吃惊。果然,陆丰发了一阵牢骚之后,便说起了宫中那些事情,继而更透露了朱高炽在二十七日斩衰满期之后就频频临幸妃嫔,继而便摇了摇头:“听说政事不少都是皇后代为处置的,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竟是夜夜无女不欢,和从前仿佛变了个人!”
听到这里,张越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人是会变的,朱高炽当初是提心吊胆当太子,自然凡事谨慎;如今却是权握天下的天子,重压一去,免不了就放纵了自个。再说,部阁大臣都是精明强干之辈,勋贵也已经个个施恩拔擢,朱高炽压根不惧朱高煦这种外强中干之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十四卷 定乾坤 第009章 伯侄筹谋
自打国丧以来,太师英国公张辅便忙得脚不沾地——从新君嗣位祭告天地,大行皇帝仁孝皇后上尊谥祭告天地,持节及金册金宝册封皇后……总而言之,他干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最体面的事,但偏生这些事情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连一丝错处都不能犯。再加上中军都督府有的是兵马调动等诸如此类的勾当,因此他越发忙得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
这天因为诸事齐备,他在谒见皇帝之后就得了半日的假。尽管他是钦准可坐八抬大轿的太师国公,但如今汉赵两王仍在京师,他更不愿意过分招摇。只他这些天是乏透了,实在没气力骑马,于是换了两人抬的暖轿,也不用仪仗便匆匆回家。才走到清水胡同的巷口,轿子就忽然停了。他随手掀开轿帘一瞧,这才看见那一长溜的轿子车马堵了大半条巷子。
“老爷?咱们可是走后门?”
看见这车水马龙的光景,一想到家里指不定是怎样高朋满座的模样,张辅便皱了皱眉,旋即心中忽的一动,遂吩咐道:“改道,去武安侯胡同。”
此话一出,一众随从自然是心领神会,两个轿夫晃晃悠悠改了方向,其他人也连忙调转马头。一路来到武安侯胡同,这里却是冷冷清清——住在这儿的两位勋贵一位仍镇守开平,一位仍镇守交趾,尽管后者占着一个张字,终究和张辅隔了一层——毕竟,眼下张越改应天府丞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但凡有些脑子的人,就知道这位贵公子不复朱棣在世时得势了。
至于张越和皇太子交往甚密,如今也成了别人不敢结交亲近的因素之一。毕竟,昔日的皇太孙是朱棣最宠爱的孙子,如今的皇太子却是国之储君副贰,凑得太近绝没好处。
尽管没什么客人,阳武伯府西角门的两个门房却仍是尽职尽守,远远瞧见有人过来,一个门房就迎了出去探问,发现是张辅自是大吃一惊,请安问好之后就连忙打发人往里头报信。须臾,管家高泉就疾步跑了出来,见张辅已经稳稳下轿,他利索地行下礼去,又吩咐人去大开中门,直到张辅摆手吩咐不必那么张扬,他才止了,又连忙随侍在旁。
“都道英国公如今最忙,实没想到您来,三少爷和四少爷正好在家,一会儿就出来迎。”
张辅并不答话,进了西角门就扫了一眼四周,见四下里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他忍不住想到昔日顾氏还在那会儿的光景,继而又想到了撒手而去的朱棣,心底愈发黯然。直到听见面前又传来人声,他才回过神,一见是张越和张赳,他就一手一个把人拉了起来。
张越这几天一面忙着安排南下事宜,一面悄悄见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崔范之商量谍探的事,一面通过各种渠道打探万世节的消息,一面把族学答应举荐教谕的老塾师荐了出去,又要安排新的,一面还得琢磨迁都南京的可能性……人虽然是在家里,但简直比衙门中还忙。此时见到张辅,他倒是省得再往英国公府打听,须知就连王夫人这些天也难得见张辅的面。
“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大堂伯在家,我就过去拜见,没想到您今天有空过来。”
“我再忙,也比不上那几个在宫中内阁值房里头没日没夜的阁臣学士。今天我正好忙里偷闲,原本想回家去清清静静睡个觉解解乏,谁知道还没到家就看到那副热热闹闹的情景,我实在是懒得再去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索性到这里来躲一躲。”
张辅说着就向张赳问起了科考之事,又勉励了两句:“皇上已经和诸位学士商议过,明年会试照常,而且因是改元之后第一科,会比从前更隆重。你用心些,一定取一个进士回来!”
张辅威严甚重,纵使是张信张倬这样的堂兄弟亦是畏惧,更不用说张赳。此时他躬身应喏之后,觉着张辅此来定是有事和张越说,索性就借口回去读书先告退了。他这一走,张越便提议道:“大堂伯若是要歇息,便请到瑞庆堂西边耳房;若是还有精神,不如到我那自省斋坐坐。”
“就到你那书房坐坐。”
张辅也不拐弯抹角,一口应了。一路到了自省斋,见张越亲自打起了帘子,他就随手解下外头的大氅丢给彭十三,嘱咐人在外头守着,然后才当先跨过门槛进去。他从前也来过这里,此时觉得暖意扑面而来,四下里弥漫着一股翰墨之气,不禁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这突然改了外官,趁着离京之前的难得几天闲,必定会好好在家陪着妻儿,没想到你竟然是伏案挥墨勤读书。你家媳妇就算年轻知礼,眼下也该嗔怒了!”
这么多年张越几乎没听过张辅这般调侃,此时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才苦笑道:“大堂伯这话固然是没错,可我也得有机会才行。您这些天日日不是在宫中就是在衙门,家里只有大伯娘一个人,輗二叔未曾续弦,軏三叔家的三婶病了,大伯娘自然是只能找上了我那媳妇。这会儿您是逃之夭夭了,她应当还在那儿应付往来的诰命呢。”
在书斋中转了一圈,这会儿张辅正坐在书桌后头张越的位子上,见他打开蒲包,提起了一直温在其中的茶壶,亲自斟了茶端上来,他便接了,才抿了一口就听到这言语,险些一口直接呛了出来。咳嗽了两声之后,他就没好气地瞪了满脸笑意的张越一眼,又笑了起来。
“敢情还是我如今阻了你夫妻过悠闲日子,好好好,回头我让你大伯娘给你赔不是!我今天来,一是为了躲避家里那些宾客,二来也是为了提前送一送你。我如今事忙,恐怕真到了你走的那一日,就未必能抽得出空来了。如今这番情形,当日我就对你说了,我知道你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但还是要嘱咐你一声。原本是要迁你为扬州知府,这应天府丞的任命,是皇后定的。”
尽管那天琥珀在崇国寺精舍中遇上了张皇后,之后陆丰又透露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张越就琢磨起了朱高炽和张氏这对患难几十载的夫妻。有道是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他即便不认为这对天底下至尊至贵的夫妻也会重蹈这句俗话,可也觉得朱高炽这纵欲无度的情形很是令人鄙薄。要知道,朱高炽昔日那等兢兢业业谨慎自持的风范,毕竟是刻在众多大臣心里。
因此,他只是微微一惊,随即便肃声问道:“还请大堂伯教我。”
“如今老二老三虽然因为我的缘故都擢升了,但指挥使的职衔京城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自然是无所谓的。你爹和你大伯父都是文官,要是先头不曾丁忧,安排起来也容易。只有你,之前积累了那么多功劳未赏,即便只论扈从功,也该升上一级两级,所以里头又是好一阵商量。你岳父毕竟资历浅,因避嫌也不好多说,其他人多半建议外放知府,还有人提过想让你改武职……皇上原本没定,但是一夜之后,却决定让你去任应天府丞,所以才有那旨意。”
张辅随手从笔筒里拿出了一支笔,欲要蘸墨时,却停了手,索性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了几笔,这才继续说道:“皇后建议迁你应天府丞,这是御用监张公公透露的,他还提到皇上有意把都城迁回南京。此事内阁众臣都竭力劝谏过,所以如今不过是提一提,但可见皇上心里有这想法。而且,再过一阵子,皇上应该要派太子前去南京祭孝陵。”
即使步入仕途也已经五年了,但和张辅二十余年的资历比起来,张越多的只不过是几百年的见识,而不是真正的经验,此时仔仔细细听了下来,他只觉得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等听得祭孝陵两个字,他终于为之色变。
他使劲吸了一口气,这才低声说:“皇上当了二十余年的太子,昔日和太宗皇帝一南一北的时候,还能够勉强相安无事,可每逢父子君臣重见……”这之后的话有些大逆不道,因此张越只能含糊过去,“如今皇上自觉年富力强,太子亦是年轻强健,所以,若是太子祭孝陵,皇上可能会让太子镇守南京。抑或是皇上亲自还都南京,让太子镇守北京。”
“你倒是敢猜。不过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看到张越那惊悸的表情,张辅哪里不知道张越已经明白了,遂放下了笔,又对他招了招手:“你看,这是南京到北京的水路和陆路。水路虽平稳,但漕河有封冻的时日,也免不了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