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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凌云志异-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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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害怕什么?她是自找的,若是安享富贵尊荣,哪来的今日这一劫,还得累及家中父母,可惜啊!”石六顺的公鸭嗓子在几人身后传来,“好好收拾一下,皇上那里还等着回话呢!”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见石六顺缓步离去,方才省起此言的真意,面上不禁大喜。萍贵人怎么说都是得过宠幸的嫔妃,此次获罪自然应当抄没一切物品,那些御赐的物件理应缴回内库,但一些普通的金银珠宝还是不少,石六顺既已发话,无疑是默认了他们可以随意处置这些东西。一帮原本还存着一丝犹豫的太监立即开始翻检起来,不一会儿,个个的怀中便揣满了各色财物,脸上都洋溢着贪欲的光芒。

石六顺懒得理会属下的那点心思,反正最后少不了他的那一份,也就用不着自己再去插手。他一直琢磨着皇帝的意思,那些流言蜚语怎么想怎么古怪,若不是熟悉宫闱的人,断传不出这等东西来。可是,宫里的奴才哪有这等胆量,况且这些隐秘事替主子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就算无意间撞见也是被灭口的份,除了位分极高又别有所图者,没有人会干这等蠢事。

他无意中想起那天皇帝去过坤宁宫后的反应,额头顿时渗出了冷汗。尽管一再告诉自己那不可能,但他还是禁不住想起皇后以往的举止。这种先造舆论再举大棒的方式不是她经常使用的吗?这些年来,后宫里不知有多少有罪或是无辜的嫔妃莫名其妙地被赐死,皇帝只是间或插手一下,平日都是不闻不问,这次突然如此大张旗鼓,难道还是已经失势的皇后在作怪?

石六顺惊疑不定地回勤政殿缴旨,皇帝却没有吩咐其他的事情,只是令他退下。身为六宫都太监,要管的事情着实不少,然而此时的石大总管一点都提不起精神,皇帝的奇怪态度让他有几分慌张,本来处置嫔妃时的一丝得意全都无影无踪。什么品级,什么头一份的荣耀,没了皇帝的恩宠,他和普通奴才有什么两样,因此就算拼了老底也得保住位子才行,这是历来六宫都太监的经验。

“娘娘,宫里闹腾得实在太厉害了,您真的不打算插手?”柔萍轻轻地揉捏着瑜贵妃的玉颈,不解地问道,“这些日子各宫嫔妃老是在您这里转悠,显然是想让您向皇上讨个情。宫里那么多人,哪会没点错处,这么下去可了不得。”

“柔萍,这些事情今后少掺和。”瑜贵妃冷冷地答道,“本宫知道你一向和她们宫里的几个人交好,不过你需得记着,本宫的决断不会有错。如今皇上是借机整肃宫闱,谁要是撞上了活该倒霉。本宫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两个儿子着想,何苦趟这浑水?天威难测,更何况是谁挑起这风波尚且没个准,本宫可不想让人抓了错处。”

柔萍讪讪地应了一声,也就绝了心底的那些想头,跟着萧氏那么多年,她哪会不知道主子是说一不二的角色,等闲不能违逆的。刚才那番话已是逾越了本分,幸好她一向得宠,换了旁人早就发落了。

主仆两人一坐一立,许久没有出声。突然,瑜贵妃深深叹息了一声:“柔萍,本宫一直将你留在身边,其实也是耽误了你的终身。你的容貌品性都是上上之选,若是有中意的人,本宫可以替你去求皇上恩旨,等闲京官谅也不敢怠慢了你。”

“娘娘!”柔萍停下了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不要奴婢伺候了?”

萧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宫里风波迭起,皇后身边的雾衣曾经何等风光,到头来却连个好下场都没有,本宫不想寒了身边人的心。你若是真有意嫁人,本宫怎能强留你?”

“奴婢甘愿一辈子服侍娘娘!”柔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已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即便嫁人,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奴婢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守着娘娘来得干净!”

萧氏看着身前的心腹侍女,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看来本宫有一点比皇后更强,你比雾衣聪明多了!”她欣然赞道,“柔萍,你好生记着,如果有那一天,本宫绝不会亏待你的。”

第三十八章 立场

曾经门庭若市的贺府已经有几分衰败的景象,这些日子来,光贺甫荣下令遣散的下人就占了在册奴仆的三成。除了本来的家生奴才和一些老人,外头荐来和当初见贺府势大而卖身投靠的几乎都被筛了个干净。用贺甫荣的话说,只能共富贵的下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能度过如今的患难才是真理。整肃一番后,如今的贺府倒是严谨了许多。

贺甫荣身披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院子里,眼神正对着身前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心中却想到了贺家的将来。如今爵位是保住了,但所有可以倚靠的官职却几乎都丢了个干净。有爵无职的贵胄在京城中一抓就是一大把,除了一丁点尊荣可以说是毫不起眼,想不到自己也会沦落到这一步。贺家这个三等承恩公的爵位还是靠皇后挣来的,一旦皇后真的被废,家族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爹,外头门上的几个人我都打发了。不过如今人手一下子少了,刚才贺贵来禀报说有些差事都派不下去。”贺莫彬轻声打破了父亲的沉思,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得贺甫荣一阵心痛。虽说次子一向不热衷宦途,只是钟情于典籍的书生,但毕竟比起其他两个儿子要得用的多,如今一众俗务压在他身上,贺莫彬一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顿时憔悴了许多。

“彬儿,有些事情你须得强硬一些,不必听贺贵那个奴才胡说八道。”贺甫荣转过身来,脸上是深深的疲惫,“贺家早年不过就是三四十个下人,家务照样料理得井井有条,何曾出过差错?倒是后来家大业大之后,那些人都懒散了下来,成天只想着搂钱,其他苦差事就一个个推三阻四的。我是一直没空管这些,只得随他们折腾,贺贵也乐得逍遥,他这些年来收受的好处恐怕也不少了。如今不同往昔,你待会拿出少爷的身板,好好训斥他一番,若是再这么搪塞,他这个总管趁早走路。其他不想接差事的一律遣散,贺家不养闲人!”

贺莫彬钦佩地看了一眼沉着的父亲,心中暗自赞叹,尽管丢官去职,但父亲余威尚在,如果有起复的那一天,自家就又有希望了。“爹教诲的是,孩儿记下了。”他弯腰施了一礼,正待离去,却被贺甫荣再次叫住了。

“上次你说的流言,宫中可有定论?”贺甫荣不安地问道。京中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成了困扰他的一大心病,空穴来风必有因,他可不信普通宫人能传出来这等消息。

“没有,只是孩儿隐约听说皇上似乎在整肃宫闱,似乎处置了不少人。”贺莫彬思量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对于这种事,他向来留心不多,因此只是知道个大概,不少消息倒是从府中下人那里听来的。

“嗯,此事不可等闲视之,你吩咐下去,严禁府里的人谈论这些事情。若有犯者,莫要怪家法无情!”贺甫荣的神色异常严肃,“绝不能让人从这上头抓了贺家的把柄!”

贺莫彬先是一愣,随即躬身应是。尽管有几分不解,但对于父亲的意思,他哪敢违背,马上转身传令去了。在他的心中,还是那种闲云野鹤的日子最为逍遥,可惜,如今的势头由不得他作选择,除非他真能放任家族毁灭。

贺甫荣长叹一声,他不是不知道那些留下的人在想些什么,但是否有起复的那一天,他心中根本没底。天威难测啊,那位至尊的心中在想些什么,恐怕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瑜贵妃都未必能猜度到,枉论他们这些臣下?每日里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即便如此,还是动辄见罪,万劫不复,帝王心术,又岂是等闲?

正在长吁短叹之际,他突然又看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定睛一看,正式刚刚离开的贺莫彬,只见他神色间早没了一贯的镇定,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才勉强开了口,声音竟有几分颤抖,这种反常的举动不禁将贺甫荣本就不平静的心吊了起来。

“爹,皇上,皇上微服驾到!”

贺甫荣不由大惊失色,皇帝在这等时刻驾临贺府,是祸是福只在他的一念之间,究竟是什么大事?“快,快带我去见驾!”他刚一催促儿子,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的穿戴,若是这幅打扮去见皇帝,一个不好就是失仪之罪。但若是先去换了衣服,一来一去又是不少时间,总不能将皇帝撇在外间吧,慢君之罪可是罪过更大。

正在彷徨之际,眼尖的贺莫彬已是望到皇帝的人影在院子另一头出现,急忙拉扯了父亲几下,自己先行跪倒在地。贺甫荣一见更衣是肯定来不及了,只得无奈地整整衣冠,伏跪迎接,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只听头顶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两人已是可以瞟见皇帝的足尖,额头细密的汗珠顿时渗了出来。

“和林,这院子倒是颇为清雅,真正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皇帝感慨地环视四周的景致,“平身吧,你年纪也大了,不必如此拘礼。”

贺甫荣哪敢造次,若是从前倒也罢了,如今还是规行矩步的好。“罪臣谢皇上恩典,只是一来尚未老迈至此,而来罪臣又为待罪之身,无官无职,万万不敢废了礼仪,还是跪着回话才是规矩。”贺莫彬却是难得面君,压根连偷看都不敢,身子伏得极低,额头的汗珠滴在青石地上,顿时激起一阵微小的声响。

皇帝洒然一笑,“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也罢,朕不勉强你。这个年轻人是你的次子贺莫彬么?朕倒是没见过几次,印象不深,听说和海从芮一样是个书痴?”

“正是犬子莫彬,他的功名是自己考的,只不过后来不愿出仕,领了一个翰林院的闲差事四处乱逛,哪比得上海大公子的博学多才?书痴二字却是谬赞他了。”贺甫荣打点着语句,唯恐中间有什么差错。

贺莫彬心中有几分不服,书痴二字是他最希望的评价,父亲居然把这夸奖往外推,实在是让他不忿。然而至尊在前,父亲自然只能谦逊,况且他对海从芮确实心中佩服,因此只是撇撇嘴,所幸脸朝地下无人看见,否则又是一场风波。

“好了,你就不用如此诚惶诚恐了,再这么下去,和金殿奏对又有什么不同?”皇帝似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朕今日微服出游,只是想单独和你说说话,仅此而已。”

贺甫荣敏锐地感觉到了皇帝的弦外之音,连忙轻轻触碰了一下犹自发呆的儿子。贺莫彬也是心思灵动的人,随即叩头告退。转眼间,院子里除了皇帝的两名贴身侍卫,再也看不见任何外人。

“贺甫荣,你知道朕今日来此的用意何在么?”皇帝的声音突然转冷,“探望一个新近获罪的朝臣,若是传扬出去会有什么结果你应该清楚。“

“启禀皇上,罪臣一定会约束家中大小不得将此事外泻。”尽管知道这种事情决计瞒不了多久,贺甫荣还是硬着头皮答道,“罪臣知道如今贺家能一息尚存,全赖皇上恩典。皇上来意,罪臣不敢擅自揣测,只盼能为皇上分忧。”

“按理说来,你犯下了如此重罪,朕完全可以将贺家从京城世家中抹去,但最终还是保下了你,为的只是你还有一点是朕看重的,那就是你的忠心。”皇帝缓缓行到贺甫荣身前,居高临下地道,“你应该很清楚,朕的皇后和五皇子都干了些什么!虽然你也有为虎作伥的时候,但毕竟还曾经是股肱之臣,朕还有用你之处,否则,如今你还能如此逍遥?”

贺甫荣顿感冷汗淋漓,背心都似乎湿透了,家族的荣辱,众多族人的性命前程,的确都取决于皇帝的心情和决断而已。都是那个偏执疯狂的女人害了他们,还有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若非他的贪婪无义,莫斐又怎会命丧千里之外?

“一旦朕处置了风无昭,皇后便绝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的流言多半出自她的手笔,朕不想再这么放任她下去了。贺甫荣,朕现在要问你的就是,贺家究竟准备如何自处?”皇帝狠狠地甩出一句话。

皇帝的话里大有转机之意,贺甫荣的心不争气地快速搏动起来。“罪臣乃是皇上的臣子,自然以忠君为己任,断不可能为了家中不肖子弟而愈陷愈深,还请皇上明鉴!”

“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皇帝似乎对贺甫荣的态度还算满意,不过,这等誓言并没有什么约束力,要真正解决皇后那边的势力,办法只有一个。“不过,倘若朕执意废后,你真有把握约束贺家这一阵营中的人?”

这句话说得却是重了,贺甫荣权衡再三,终于咬咬牙道:“皇后已失仁德,其贤不能服众,自然不应再执掌六宫,罪臣并无意见。只是那些往日拥立五殿下的人未必如此想,万一他们一意孤行,罪臣并无十分把握能劝服他们。”

“朕并没有真正废后的打算,毕竟史书中轻言废后的大多是昏君庸主,朕可不想千秋万代后担此骂名。”皇帝的神色轻松了些,若是贺甫荣轻易答应,事情反倒不正常。

贺甫荣奇怪地抬起头来,却瞥见皇帝的眉头微微上扬,似乎已是下定了决心。

第三十九章 弃子

“贺甫荣,朕知道你在担忧些什么,不就是立何人为储君么?如今朕还算得上是春秋鼎盛,谈论身后之事为时尚早。”皇帝冷哼一声,面上带出了无穷的寒意,“你也无须担心没了后宫的支持贺家就会在朝争中处于下风,皇后实在是过于糊涂了,朕思量你们贺家不会没有另一个晓事的女儿了吧?”

贺甫荣将皇帝的每一句话都掰碎了细细品味,竟得出了一个极为意外的结论,难道这位至尊的意思竟然是要让贺家再出一位嫔妃?他顾不上失仪,径直抬起了头,只见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已料准了他的反应。

“你为官多年,虽说政绩一般,不过也算是安分守己,小心谨慎。”皇帝看着贺甫荣尴尬的样子,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上次的事情实在太过冒失,朕倒是没听说过身为堂堂极品大员,把自家的东西落在那种人手中的。朕倒是派人去查探过那两人的底细,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如果朕没弄错的话,你恐怕不是为了杀人这种区区小事找上他们俩的吧?”

贺甫荣顿感眼前一片漆黑,那件事情没有成功便告夭折,他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尽管皇帝拿到了那枚扇坠,但毕竟和那件事比起来还算轻的。如今皇帝笑眯眯地开口问出来,究竟是何打算?

他正准备开口,却被皇帝挥手止住。“朕只不过好奇得很,为什么身为臣子,却有那么多人想要打听君王的隐私?苏常本是前程似锦,朕也向来器重于他,偏偏他蓄养死士倒也罢了,居然还勾结那个人。你想知道的是不是这些隐秘事?”皇帝的面上充满了讥诮,“这个名字在朝中一直相当于禁忌,你真的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罪臣万死!”贺甫荣终于醒悟到自己举止的可笑,连连碰头谢罪道,“罪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以致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伏乞皇上开恩!”对于皇帝的处置,他没有丝毫的把握,但想及适才皇帝提到的另一件事,他的心中又涌出了一点希望。

“朕若是真的追究此事,就不仅仅是将你革职而已。”皇帝随手折下旁边小树的一根枝条,一边揉捏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此事到此为止,但若是你再犯,后果如何就不用朕再提醒你了吧?”他满意地看着贺甫荣惊惶的神色,“忠君乃是本分,若是你今后不存私心,辅臣之名自然是少不了你的,用得着那么胆战心惊走独木桥么?如今看来,还是无痕聪明,万事只有舍才能得,他的那点小心思可惜没几人学得会,你也是一样。”

贺甫荣反复琢磨着皇帝话中真意,骇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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