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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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个时候,家仆匆匆的进来禀报道:“大人,清国的大人去而复返了。”
“什么?”闵成照先是一愣,而后离座吩咐道:“开中门,迎贵宾。”
…………
去而复返的‘清国大人’不是别人,正是笑得春光灿烂的吴辰,闵成照见回来的既不是吴长庆亦不是张謇,不由得颇有些失望,不过吴辰再怎么样年轻,终归还是清朝来的大人,闵成照倒是不敢怠慢,殷勤的将吴辰迎入府中。
吴辰浑然一副访亲拜友的模样,一会说久慕朝鲜文化,早年还热衷学习过朝鲜语,为了表示他对朝鲜话确实略知一二,口里思密达之类的话的叫个不停,一会又说自己极好吃泡菜,又论起天下泡菜,唯有朝鲜泡菜最合他的口味,隔了一阵子,又说高丽参极滋补的东西,打小就吃,因此如今的身体才这般的强壮,说完还显摆着要脱衣服给闵成照看他身上的肌肉,吓得闵成照连连摆手,心里正琢磨着此人前来到底是何用意。
吴辰唾沫星子横飞,东拉西扯从朝鲜说到庐江,又从朝鲜泡菜讲到四川泡菜,言语之中,满是对朝鲜美食文化的推崇,闵成照无奈,也只能跟着他飘渺不定的话题小心应付,到了最后,眼看要到晌午用饭的时间了,吴辰才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道:“闵议政,吴某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近年以来,朝鲜屡屡遭难,如今又被倭人胁迫,吴某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万般的不忍啊。”
吴辰说起这个,闵成照被说动了心事,叹息了一声:“倒是难为吴将军垂怜,下国……哎……不提也罢。”他心里只想着不得罪吴辰,倒是压根就不指望吴辰助益的,其实站在清国的立场,闵成照也明白,这种事清廷和北洋压根就不想管,眼前这个军官就算有心掺和,也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
吴辰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捕捉着闵成照的每一点细微的情绪:“不知闵议政到底有什么难处?不妨和吴某说叨说叨,贵国便是吴某的第二故乡,闵大人的难处便是吴某的事。”
闵成照又是一声叹息,他见吴辰如此爽快,倒是颇有些亲近的意思,于是便将难处说了出来,最后道:“不瞒吴将军,整个朝鲜能拿出来的银子恐怕不会过三百万两,再多,就算是砸锅卖铁也筹措不出了,就这些,还需要富商们募捐呢,这几年的税赋尚需增加五成以上,其余的两百万两银子,恐怕……”
吴辰阴谋得逞,故作惊讶的道:“贵国连五百万两银子都拿不出吗?方才闵议政向吴某父亲诉苦时吴某还以为闵议政只是嫌日方开出的条件过高了呢。”
闵成照苦笑着摇头:“当真是筹措不出,否则何至于向吴将军道苦。”
吴辰眸光中闪过一丝狡狯:“其实此事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没有银子,闵议政大可以去拆借嘛,以朝鲜国的信誉做抵押,借个两百万两银子应当不是难事。”
闵成照道:“吴将军是有所不知,两百万两银子相较于朝鲜来说并非是个小数目,匆忙之中,就算借贷,又哪有这般容易。”
吴辰拍了拍胸脯道:“闵议政难道忘了吴某吗?实不相瞒,吴某倒是能筹措一些出来。”
“你?”闵成照一时间呆了,两百万两银子啊,这在朝鲜相当于整整一年的赋税收入,他一个年轻小伙子,官衔在上国也不过是个六品的武官,如何筹措的出?心里生出一丝不以为然,可是隐隐之间,又期盼吴辰有这样的能力,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可是如今有一线生机,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不过,吴某可是有些条件的。”吴辰终于撕下了自己的伪善,亮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吴某愿奉献纹银两百万两,以襄助朝鲜偿还倭人赔款,不过嘛……”吴辰从方才的哈朝鲜派一下子换上了狰狞了面目:“贵国必须租借仁川郡在吴某的名下,五十年之内,仁川郡一切税赋、律法大权全部交付于吴某,朝鲜无权过问仁川郡一应事务。”
第七章:朝鲜泡菜好哇
吴辰话音刚落,便翘着二郎腿,一副老子家里余粮满仓的模样,嘴角微微抽搐,得瑟的差点要翘尾巴了,他是不怕朝鲜人不答应的,日本人把朝鲜人往死里逼,北洋这方面也不愿意出面斡旋,他吴大财主就是朝鲜人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不怕闵成照不就范。
闵成照深深吸了口气,端着茶盏的手腕都不由得哆嗦起来,他现在才明白,眼前这个家伙不是雪中送炭,而是来落井下石的,他沉吟了片刻,不可置否的道:“吴将军说笑了,午时将近,将军若是不弃,不若就在寒舍用餐吧。”他朝厅内侍立的家人使了个眼色,那家人垂徐步退去。
吴辰想不到闵成照还真沉得住气,倒是对他高看了几分,他晒然一笑,知道这闵成照还有后话,闵成照不急,他更是不急,此时肚子也饿了,正好到这里混顿饭吃:“既是如此,那么吴某叨扰了。”
二人客气了一番,闵成照便绝口不提方才吴辰的条件,心里却把吴辰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并不是个白痴,这个清朝的六品武官哪里会有两百万两银子,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宫变的夜晚,八成是这个家伙把王宫的府库给抢了,只是闵成照明白,朝鲜方面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到了这个时候更不敢得罪清朝的驻军,打落的门牙恐怕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家人过来传报,席宴已经准备妥当,闵成照满脸堆笑着请吴辰前去偏厅用餐,吴辰也是虚伪的客套了几句,二人热络的互携着手出了正厅,穿插过回廊,说起来这闵成照的府邸还颇为堂皇,一路上全是仿江南的风格,假山流水,小桥亭楼,虽然相较起来与真正的苏杭风格逊色了许多,可是在朝鲜,却至少代表闵成照的家里足够丰厚,吴辰一面说着客套之词,一面心里腹诽:“这闵府怎么不紧邻着大院君的府邸的,若是如此,说不定那天夜里,少不得要打扰这位闵议政一番。”
闵成照自然不知道吴辰把他看做肥羊了,口里还在谦虚:“粗茶淡饭,望吴将军切莫怪罪。”
吴辰含糊的应承:“哪里,哪里……”
待跨入了偏厅,吴辰一下子傻了眼,这古色古香的圆桌上倒是有不少的菜式,可是仔细一瞧,泡黄瓜、泡白菜、泡萝卜、泡菜汤……
吴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随即又努力的挤出那么一丝微笑,胃口早已倒了个干净。
“知闻将军爱吃我朝鲜国泡菜,闵某立即让家人张罗,这朝鲜国的泡菜恐怕尽在于此了,将军大可以敞开肚皮来吃,不需客气。”闵成照此时化身为好客的主人,自豪的指了指那五花八门的一碟碟泡菜,只等着待会吴辰上桌之后狼吞虎咽一番,而后翘起大拇指意犹未尽的夸赞一句‘朝鲜泡菜好哇!’,最后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我要吃肉哇!”吴辰的心在呐喊,干笑一声,与闵成照分宾主坐下,望着那一碟碟五花八门的泡菜,却只能客套一句,随后装作兴致勃勃的模样夹起筷子。
这一顿饭仍旧是宾主尽欢为大结局,不过吴辰是不是真的尽了欢不知道,但是表面上却是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边的一丁点白菜残渍。
饭毕,二人并没有急着离席,僮仆小心翼翼的上了茶铭,二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闵成照在七拉八扯之后,话锋一转:“将军当真能拿得出两百万两银子?”
吴辰大大咧咧的道:“难道吴某是来拿闵大人开涮的?”
“哪里的话。”闵成照心里打了无数个念头,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明白,若是与这个姓吴的交易,眼前的难关虽然能够度过,可是就他而言,开放仁川,割让一郡的土地让给眼前这个将军,定然会引起朝野公愤,朝鲜人其实精明着呢,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奉清朝为正朔,可是对上国并不是完全没有戒心,出了事会想起上国,可是事情一完,便会急不可待的恭送上国的人马出境,而驻兵仁川的例子一开,恐怕再难以收拾,他闵成照就成了朝鲜的罪人。
可是在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考虑这个要求,闵氏一族与清国关系莫逆,这一次向清国请兵援救,已是把日本人得罪死了,如果不限期交付赔款,日军找到借口,说不定又是一场兵变,到了那个时候,闵氏一族还有好果子吃吗?以日本人的处事方式,想必不单是闵妃,他闵成照也死无葬身了,闵成照早就看出,清国虽然派兵而来,但是并不想与日军冲突,尤其是北洋方面,虽然派出了兵,却只是希望能够恐吓日人,使其不敢轻举乱动,若是日本人当真铤而走险,北洋方面会不会帮助朝鲜打这一仗还是个问题。他深深吸了口气,仍然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角的余光深深瞥了吴辰一眼,他明白,眼前这个清朝的武官恐怕当真是他们闵氏一族的救命草了,千古骂名纵然他不愿意承担,可是家族的兴衰荣辱对于他来说也是极为看重。
“吴将军既然有这财力,此事倒是事有可为,只是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恐怕还得容闵某入宫禀报,再由王上和闵妃娘娘裁决,你看如何?”
吴辰对着这一大桌残羹的泡菜已经有些反胃,只觉得胃里酸酸的,时刻要从喉头涌出来,实在是不愿意在这里耽搁,长身而起道:“既然如此,那么吴某就恭候闵大人的佳音了,闵大人,咱们回头见。”
………
这出闵府又少不得一番客套,二人都是虚情假意的高手,尤其是那闵成照,一直将吴辰送到中门,临末了还作出一副动情的模样握住吴辰的手,依依惜别之情由此可见,这阵仗,倒是让吴辰都觉得自己实在太高尚,脸皮的厚度如论如何也达不到这位闵大人的境界。
门口早有王二蛋与几名亲兵等着,他们空手随着吴辰来,走时却是一箱箱闵成照送的‘土特产’,好在吴辰等人是坐马车来的,并没有骑马,否则这些东西还真没有办法处置。
按吴辰的想法,这闵成照虽说送的是土特产,想必是客套之词,金银珠宝是少不了的,这回去的路上随着马车的颠簸,倒是觉得惬意无比。
待回到了大营,吴辰让王二蛋将那些土特产拆出来看看,王二蛋掀开箱子,吴辰的脸便绿了,大声吼道:“高丽参留下,这些泡菜统统给老子丢的有多远便有多远,快!”
第八章:闵妃
待吴辰一走,闵成照后脚便急匆匆的赶往王宫去了,而在行营的另一边,奉旨前来安抚朝鲜王室的礼部郎中刘乘文在屋内焦急的来回踱步,边上一个佝偻着腰的亲兵口里唠叨个不停,汇报着这几日朝鲜的剧变,刘乘文默默的听着,心里却满不是滋味。
这一次北洋水师紧急进入朝鲜,作为礼部郎中,刘乘文也接了朝廷的旨意与吴长庆一道入朝,意在安抚朝鲜国王、闵妃,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堂堂正正的钦差了,只是到了朝鲜,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表面上他与吴长庆一个代表朝廷,一个代表北洋,可是吴长庆倒是够直白,二话不说,就将这个钦差给架空了,凡事都是大包大揽,说起来,这也怪不得吴长庆,在吴长庆眼里,这个朝廷来的书呆子实在没有多少应变的能力,可是刘乘文却不这样认为,这京官混了个钦差,原本还指望着风风光光的在外面走上一圈,顺便把差事办的妥妥帖贴,捞份功劳,若是能够有人孝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刘乘文灰溜溜的到了朝鲜,便被吴长庆以安全的名义将其安置在行营,事情的处理别说请示连知会一声都没有,更别说有银子可捞了。刘乘文对朝鲜确实是两眼一抹黑,心里暗暗嫉恨住了吴长庆,便秘密派出随来的亲兵出去打探消息,那亲兵回来,知道钦差大人不喜吴长庆独断,遂添油加醋的将这几日街面上以及变乱的事说了一通,此时仍然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吴辰。
吴辰自变乱之后,在这朝鲜立即声名鹊起,其实以他的性子,想不鹊起也难,洗劫大院君府,突袭日军大营,这些事迹恐怕人人都有所耳闻,只是大家都明白,吴辰是长庆的长子,北洋军中的勋贵子弟,这样的人身后不知盘根错节着多少关系,就算是做出了格,也无人敢论及追究,只是此时刘乘文听到了耳朵里,却是怒火三丈,吴辰的所作所为其实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些可怜的苦主日本人还没有伸冤得雪呢。只是常年混迹官场的刘乘文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猛地顿住步子,脸上看不出喜怒,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来,给本大人磨墨。”
“喳!”那亲兵是刘乘文从京里带过来的,如今已被刘乘文引以为心腹,此时笑嘻嘻的问:“大人可是要参那吴辰?”
刘乘文微笑着不答,心里却说:“吴辰算个什么东西,本官倒是要好好的费些笔墨赞他几句呢,倒是要看看,吴长庆那个老东西还敢不敢看轻本官?”
………
这些日子以来,吴辰上下打点,忙活的热火朝天,闵成照方面还没有传来消息,但是吴辰相信,这仁川他是势在必得的,现在要活动是得到朝廷的准许,因此,吴辰连夜让袁世凯前去山东威海卫刘公岛,那里是北洋水师的总部所在,要想得到朝廷的准许,就必须先通过北洋的脑们的肯,袁世凯倒是勤快,立即向吴长庆告了假,便去威海卫了。
在另一方面,那些率兵轮赶来的水师管带们也要送些好处,尤其是驻在仁川港的兵轮,都要有好处分出去。
等过了整整半个月,闵成照终于来了消息,要吴辰入王宫,闵妃要召见。吴辰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就等朝鲜人肯,忙不迭的带着一队亲兵骑马去了。
如今的景福宫总算是修缮的差不多了,再也看不到打斗的痕迹,一些烧毁的宫阙也被铲除,只留下光秃秃裸露着黑泥的空地,王宫里倒是没有多少规矩,吴辰随着闵成照进入了紧挨勤政殿的庆会楼,这里的规模相对小了些,却也算别致,吴辰心里猜测,这闵妃想必是暂时不愿意将此事公开化的,恐怕是想先见见自己,再行决断,他抖擞精神,待那楼外的侍者通报之后,与闵成照一道进入。
楼内里铺陈雅洁精致,面积并不大,布置的倒有些女子闺房的味道,南墙悬一幅仕女图,靠窗的几案上有一架九弦古琴,墙上伸出个灯架子,搁着一盏锡灯台,靠里面是一张三面栏杆的雕花绣栏,红罗幔帐向两边钩起,薄衾竹簟,还蒙着一道轻纱,纱帐之后倒是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一个妙曼的身体。
闵成照连忙向那轻纱之后的人行礼,吴辰却是站着不动,他是上国的武官,按规矩,最多欠欠身也便就是了,只是如今他是有钱的大爷,明明是人家求到了他的头上,哪里还愿意给人陪笑,就这样直愣愣的站着,那脸别向靠窗的几案,浑然不当一回事。
“吴将军,请坐。”轻纱之后的闵妃声音倒是清脆,又颇有些慵懒,似乎并没有介意吴辰的怠慢。
立即有侍者搬来了小绣墩,吴辰毫不客气的坐下,口里倒是客套了一句:“谢闵妃娘娘。”
轻纱后的闵妃悠然道:“吴将军不必称谢,下国遭难,若不是似吴将军这样的上国武官日夜兼程赶来救援,朝鲜国想必已生灵涂炭了。”
这种客套话对于上层人物来说实在是百说不厌,吴辰却不愿意跟一个轻纱之后的女人啰嗦,单刀直入的切入正题:“闵妃娘娘召唤下官前来,不知有什么训示?”
那闵妃似乎也不急,只是轻轻一笑道:“听闻吴将军爱吃我朝鲜菜肴,本宫倒是备了一份。”
“又是泡菜!”吴辰是悔不当初,只恨自己为什么嘴贱要说爱吃泡菜呢,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了起来:“谢娘娘厚爱,吴某何德何能。”
“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