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_墨武-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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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做何解释呢?”
左丘霍然站起,退后两步。狄青还是若无其事的坐着,面含微笑的望着他。
左丘见狄青镇静非常,眼珠一转,哈哈大笑道:“别人说狄指挥有些小聪明,今日一见,倒真让我大开眼界。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了?”
狄青道:“按理说……军情紧急,既然有援军赶到,你应该立即带我去见王都监的。再说王都监这么忙,本不必亲自来见个指挥使的。你太客气了……客气的让我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左丘轻嘘一口气,态度转冷道:“你果然很心细。可你再谨慎,你手下却没有防备。你留在外边的几百手下只怕早就全军覆没了。”
狄青平静道:“我既然都已防备了,如何不会让他们防范呢?”
左丘冷笑道:“你莫要大言欺人,我一直盯着你,你始终未曾吩咐过手下。”
狄青轻轻的跺脚,“你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脚,我在雪地上写了”小心“两个字,然后抱怨天冷跺脚的时候,抹去了那两个字。你没有看到,但我手下看到了。”
左丘心中一惊,回忆当初的情形,才发现的确如此。他本来想要乱狄青的心境,不想狄青还是稳如泰山。心思飞转,陡然长笑一声,掷杯在地,发出声清脆的响。
屋外的几人霍然冲入,守在门前。左丘故作叹息道:“狄青,你的确聪明。可再聪明的你,只怕也想不到一件事。这茶水中,本是有毒的。”
狄青脸色微变,“我只喝了一口。”
“一口茶就已足够。”左丘得意非常。
狄青突然笑了,笑的很是讥诮,“那一杯茶不是更会要了人的老命?”
左丘本是洋洋自得,蓦地脸色巨变,伸手扼住了喉咙,嗄声道:“你……你?”他脸色铁青,已察觉有些不对,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狄青没事,自己却中了毒。
狄青缓缓拔刀道:“你很奇怪为何中毒的是你吧?那我告诉你,方才我故意说王都监前来,趁你回头的时候,已换了茶杯。茶若无毒,也不妨事,可茶若有毒,那只能怨你不幸了。”
长刀胜雪,耀亮了狄青的双眸,狄青一字字道:“现在……你还想问什么呢?”
狄青拔刀在手,虽掌控了局面,但心中很是不安。
平远寨波涛暗涌,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沉静。
王都监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左丘究竟控制了平远寨的多少力量?如果平远寨早被奸细渗透,那为何现在还很安静?
党项人不取平远,目的何在?
左丘额头已冒汗,才要伸手去怀中摸索什么,不想狄青电闪窜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左秋的手下见头领被擒,均想上前营救。
狄青单刀一横,架在左丘的脖颈之上,喝道:“你若想活,先让他们乖乖的听话。”
有一人叫道,“你以为你是谁……”话未说完,光亮一闪,那人胸口已中了一刀,鲜血飙出,仰天而倒。
那些人才要并肩而上,见狄青刀出如电,不由都是骇退了一步狄青冷笑道:“现在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他手如铁箍,控制住了左丘。左丘脸色已有些发黑,嗄声道:“快给我解药!”
狄青冷笑不语,左丘终于抗不住,叫道:“王继元被我们……用药物控制住了,我们没有杀他……眼下对外说他卧病在床。”
狄青问道:“他在哪里?”
左丘叫道:“就在左近,你放开我的手……”狄青见左丘已脸色发紫,也不想就这样毒死他,手一松,才待从他怀中取出药瓶,陡然间心生警觉,闪到一旁。
一道疾风遽然闪过,狄青毫不犹豫出刀反击,已削掉偷袭那人的脑袋。可那人去势不停,竟然一刀捅到了左丘的胸口。左丘惨叫一声,已和那人滚翻在地。
狄青斜睨过去,知道那人正是左丘的手下。想必那人是偷袭自己不成,反倒将左丘杀死。见余众蠢蠢欲动,尚有六人之多。狄青当机立断,单刀展动,劈削砍刺,转瞬已杀了四人。
剩余两人吓得扭头就跑,狄青飞身上前,为求活口,刀柄击昏一人。
最后一人是个胖子,见狄青如此神勇,骇得兵刃落地,浑身上下的肥肉颤抖个不停,突然跪下来求道:“你别杀我,我知道王继元在哪里。”
狄青心中微喜,低喝道:“好,你若带我找到王继元,我就饶你不死。你别想耍什么花样,你莫要忘记了,这里还有个人可以带路的。”
那人颤声道:“小人不敢耍花样。其实……小人是受他们胁迫……”
“废话少说。”狄青道:“前面带路,记得我的刀在你后面。”
二人正待举步,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人高喊道:“狄指挥……兄弟们都来了。”
狄青听出是司马不群的声音,喜道:“你们没事吧?”
司马不群和葛振远并肩走进来,见遍地死人,也是骇然。葛振远见狄青无恙,欣然道:“那几个龟儿子要暗算我们,倒茶给我们喝,没想到我们更热情,把茶给他们硬灌进去,他们喝了茶,就都断了气。我和司马不放心狄指挥,先过来看看。”
司马不群更是心细,说道:“狄指挥,我看左丘只是小股作乱,还没有掌控平远寨,不然也不会只派几个人来对付我们。”
狄青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的。方才左丘就说,他们用药控制了王都监,多半还没有发动,我们先救出王都监再说。”转头向那胖子问道:“你们可有人在看管王都监?”
胖子忙道:“房外有两个人看守。此外再没有别人了。”不等狄青吩咐,胖子主动道:“狄爷,我带你去救王都监,你饶了我这条狗命好吧?”
狄青见那胖子可怜巴巴,只怕迟则生变,立即道:“没有问题。”
胖子大喜,当先行去。平远寨依山靠水,地势崎岖,胖子带着狄青上了个土丘,那里木屋几间,颇为简陋。狄青见周围安静非常,不解问道:“这里的护卫呢?”
胖子赔笑道:“狄爷,左丘被党项人收买,又拉拢了几个死党跟从……小人可不是他的死党,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狄青不耐道:“你长话短说。”
胖子尴尬道:“眼下王都监被灌了药,整日昏昏沉沉,动弹不得。左丘怕别人知晓此事,借故将周围的护卫都撤了,说王都监让众人不用管他,全力守寨,所以这里除了左丘的两个手下外,再无别人了。”
正低语间,木屋里走出两人,一人低喝道:“蒲胖子,来这里做什么?跟着你的是谁?”
胖子看似要讨好狄青,竟主动为狄青掩饰道:“是左爷又收的手下,这次来……是要带走王继元。”
那人叱道:“左指挥不来,谁也不能带走王继元。”
狄青上前一步,笑道:“那你可说错了,左指挥不来,我也能带走王都监的。”那人大怒,才待拔刀,就见眼前寒光一闪,喉间已溅出鲜血。另外一人见状不好,反身就要奔回房间,狄青单刀飞出,刺入了那人的背心。那人倒在门前,挣扎两下,再也不动。
蒲胖子忍不住的哆嗦,又惊又畏的望着狄青,伸手指向屋中,颤声道:“王都监就在里面。”
狄青从尸身上拔回单刀,还刀入鞘,大踏步进了木屋。只见到屋中寒陋,墙壁上挂着一柄长枪。
靠床榻的木桌上,放着一碗煎好的草药,味道浓厚,还散着热气,已喝了大半。
床榻上卧着一人,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背向墙壁。
狄青快步上前,低声道:“王都监,我是新寨的狄青!你现在怎么样?”
王继元好像还有知觉,勉强要转过身来,低声道:“我……紧要……的事……”他说的时断时续,狄青听不明白,才要俯过身去问,“你……”可不等低头,心中陡然觉察到了不对。
药喝了大半碗,但王继元口中和被上,没有丝毫药味。
如果蒲胖子、左丘说的是真话,这几日来,王继元的被上、身上不应该如此干净。
狄青察觉异常之际,惊变陡生!
本是病怏怏的王继元,倏然暴起,合被扑来。屋内烛火为之一暗,紧接着“嗤”的声响,被未至,一刀已透被而出,劲刺狄青的胸膛。
变生肘腋,狄青爆退。他生平经历过惊险无数,但以这次为甚。那人出刀之快、变化之急、偷袭之诡,甚至让狄青来不及拔刀。
这是个圈套?
对方这般奇诡深沉,竟然算到狄青要来救王继元,因此早早的埋伏。
狄青思绪电闪,却还能闪过那致命的一刀。他已拔刀,才待斩出,突然身后疾风爆至,狄青躲闪不及,已被一拳重重的击在了后背!
身后有高手?是谁偷袭?
那一拳如铁锤巨斧,击在了狄青的身上,只打的狄青心脏几乎爆裂。可生死关头,狄青还能倒卷一刀。
刀光一闪即逝,如流星经天,横行天涯。天涯有残阳,残阳如血!
偷袭之人挡不住横行一刀,倏然而退。
可后方偷袭才去,前方单刀又至,堪堪砍在狄青的胸口。
狄青浑身乏力,只来得及扭动下身躯,刀如毒蛇,噬中狄青的手臂。狄青身后偷袭那人身形一闪,已到了墙壁旁,伸手一招,挂在墙壁上的长枪已握在手上,再次向狄青刺去。
一枪劲刺,快若寒星,却如烟如幻。
那人身法奇快,一来一回,竟然不输于王继元的快刀。
狄青避无可避,突然手腕一翻,那被子蓦然倒卷,竟将床榻扑来那王继元裹在其中。
王继元大惊,不想那被子竟然也会反噬。厉喝声中,单刀翻飞,棉花四起,有如柳絮蒙蒙。
破被刹那,王继元只觉得腰间一凉,不由惊天的发出一声吼。
狄青一刀深深刺入了王继元的腰间,顺势一旋,已倚在王继元的身后。他已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他只希望能拖住片刻,再喘一口气。
那一拳太过凶悍威猛,打得狄青几乎丧失了活动的能力,狄青从未想到过,还有人一拳能打出千斤铁锤的力道。
长枪惊艳,毫不停留地刺入了王继元的胸口。“波”的一声响,几无阻碍的又钻入了狄青的胸膛!
狄青吸气,用尽全身的气力退后,那长枪潋滟,“嗖”的一声,又从狄青的胸口拔出,带出泉喷一样的血。
狄青脸色惨白,手捂胸口,已摇摇欲坠。
变生肘腋,让司马不群和葛振远甚至来不及反应。等到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王继元已死,狄青被重创,而出枪那人正立在灯旁,飘逸出尘。
他肩头有血,枪尖滴血。
他嘴角终于浮出了一丝笑意,他虽被狄青一刀伤了手臂,还折损了个同伴,但毕竟重创了狄青。
只要能杀了狄青,所有付出的代价,当然都值得。
颤巍巍的灯光下,那胖胖的身躯不再臃肿,反倒有种脱俗出尘之意。谁都想不到,这人能刺出如此惊艳的一枪!
蒲胖子拎着滴血的长枪,浑身上下再没有什么卑微之意,望着狄青微笑道:“狄青,你完了!”
狄青脸色惨白,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也想不到蒲胖子竟有这种身手!
司马不群和葛振远这才惊醒,奔过去叫道:“狄指挥!”司马不群撕下衣襟,想要为狄青包扎伤口……
可那血哪里止得住?
蒲胖子并没有阻拦,嘴角甚至带着分讥诮的笑。伤口可以包扎,但伤势只能更重,他已掌控大局,更不把司马和葛振远放在眼中。
“你……是……谁?”狄青低声问,又一次的感觉死亡离得如此之近。
蒲胖子微微一笑道:“我是菩提!”见狄青满是不解,蒲胖子又补充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偈语你想必听过,我用的是无尘枪,我就是菩提,西北八部中的龙部菩提王!”
龙部九王,八部至强。菩提无树,无尘之枪。
都说九王中菩提王的无尘一枪,已不带半分人间烟火,一枪刺出来,神鬼难挡。狄青也知晓,却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会与菩提王在这种情形下遇到。
无尘枪没有尘埃,却有血。狄青的血滴滴嗒嗒的落地,虽是轻微,但惊心动魄。
菩提王看出了狄青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微笑道:“我来这里,就是要杀你。因为帝释天已觉得你是个威胁,如不除去,只怕后患无穷。”
狄青一颗心已越跳越慢,但听到“帝释天”三字的时候,眼中寒光又现。他想不到元昊竟然知道他,而且要杀他!
“只要有人威胁到我们的扩张,就一定要死!”菩提王还是不紧不慢道,他已胜券在握,不再急于出手,“狄青,你这一年多,很出风头。帝释天说你若有机会,就是另外一个曹玮,他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这平远寨早在我们的算计之中,迟迟不取,就是在等你来。”
狄青已有些恍然,“是夏……守贇?”他身受重伤,心思反倒出奇的清醒。
夏守贇将他狄青调到平远,就是要借菩提王的手将他除去。
除了夏守贇,还有谁会对他狄青的行踪了若指掌?
菩提王点头道:“你很聪明,猜到是夏守贇给我们的消息!夏守贇派你过来,我就在这里等你。左丘自大,死有余辜,我算定了他不能成事,而你会救王继元,所以派了夜叉埋伏在床榻上,然后刻意带你前来,杀了你。你现在……都明白了吧?”见狄青无语,菩提王惋惜道:“你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我本不想你死。”
葛振远怒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可以定别人生死吗?”
菩提王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东西,是菩提。”话未毕,已出手,一枪劲刺狄青。他是菩提王,根本就没有将葛振远二人放在眼中,在他心目中,大敌仍是狄青。
长枪刺出,葛振远、司马不群倏然窜出,一左一右攻向菩提王,他们虽知不敌,但没有半分畏惧之意。
他们若逃,不见得就死,可他们不想逃,若能给狄青争取一分生机,他们虽死无憾。
菩提王嘴带冷笑,长枪一抖,已化梅花两点,分刺二人的胸膛。他这招变化,简直是妙绝天成,不带半分尘埃,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算准了二人必躲,他甚至已凝聚全身的气力,准备必杀的一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可以小瞧旁人,但绝不能小瞧狄青。
可他蓦地发现,他本不应该小瞧任何人。
葛振远见那枪刺来,下意识的躲闪。司马不群一直沉默无言,甚至好像还有些胆怯,可见那枪刺来,遽然加快速度,竟迎枪口扑了过去!
“嗤”的轻响,长枪入胸。司马不群闷哼声中,已一把抱住了菩提王。
司马不群心思阴沉,知道眼下的情况,就算躲避亦是无用。他舍了性命,只求困住菩提王。
菩提王大惊,从未想到还有人会用这种不要命的招式,他被锁住了枪,锁住了手脚,怪叫声中,再没有了脱俗之意。他全力一挣,司马不群五官已经溢血,菩提王一甩,才挣开司马不群,又被另外一个人牢牢抱住。
那人的怀抱,有如大海山川,力道无穷无尽。
菩提王甚至听到自己筋骨寸断的声音,然后他就看到一双野兽般凶恶的眼眸。狄青道:“我答应过羽裳,我不会死!”他话未说完,长嚎声中,全身的力道尽数泄在菩提王的身上。
司马不群为狄青争取了一个机会。
狄青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这时候的狄青,无力再战,只能用野兽般的本能,熊抱住菩提王,有如他扼死增长天王般。
菩提王惊天般的一声吼,全身用力,但就是无法挣脱狄青束缚。陡然间背心一凉,“刷”的一声响,菩提王感觉全身的气力都泻了出去,眼珠子死鱼一样的凸出,四肢已软了下来。
葛振远出刀,一刀刺进了菩提王的背心,结束了这场生死之战!
狄青和菩提王一起倒了下去,紧紧相拥,如情人般的缠绵。
葛振远大叫道:“狄指挥?司马?”
没有人回应,司马不群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