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马太行侧-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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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河对岸的民众们再也忍不住了,顿时便纷纷嚎啕大哭起来,甚至连许多牛高马大的汉子也是嗷嗷地哭,河堤上,宋子文也禁不住摘下眼镜擦了擦泪水,旋即又抬头道:“岳营长放心,宋某这就安排人过去,录音机、照相机都带上,一定带上!”
当天下午,上海、南京、西安、成都、武汉、广州、香港、澳门等各大城市的报纸纷纷加印号外,将岳维汉与苏州河南岸民众的“悲壮诀别”加以高调宣传,次日,各大城市的在校学生再次走上街头,一时间,岳维汉的诀别演讲就成了最风行的游行口号。
我们的背后就是上海!
上海的背后就是首都南京!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除了决一死战,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这几句话就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中华大地。
而且,许多美、英、法等国的记者也在现场目击了整个“诀别”过程,又纷纷以加急电报将这一消息发回国内,顿时间,西方的主流舆论都开始关注起宝山营在四行仓库的英勇抗战来了,旅居南洋和大洋波岸的海外华侨更是被彻底感动,许多华侨子弟纷纷放弃学业,或者放弃事业,毅然回国参军来了。
第一卷血战淞沪第二十章留点什么
南京,领袖官邸。
天色早已经黑了,蒋夫人走进书房的时候,发现里面的灯根本没开。
蒋校长就静静地坐在书桌后面,看样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看到蒋夫人进来,蒋校长立刻又不厌其烦地问道:“夫人,你说他什么要拒绝呢?他为什么要拒绝呢?不明白,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哪。”
蒋夫人默然,蒋校长这话虽然没头没脑,可她却知道他的意思。
这两天来,蒋校长已经问她同样的问题不下十几次了,可她无法给他答案,国府侍从室、国府行政院,还有国府总参谋部的高官们也同样无法给出答案,谁也不知道岳维汉和宝山营为什么会拒绝撤退,也许真如岳维汉在“诀别讲话”中所说的那样,身为军人,缴械撤退是一种耻辱吧,所以他们宁可战死。
“唉。”蒋校长忽然又长长叹息了声,道,“要是能回来就好了,唉”
蒋校长的语气里包含着难以言喻的遗憾之意,如果岳维汉能够回来,又何止是前途无量?像岳维汉这样敢打敢拼,敢死敢战的将领,又极富战略战术,又是黄埔出身,又是奉化藉,毫无疑问,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军将星群落中最耀眼的那颗!
蒋夫人心里也同样充满了遗憾,再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蒋校长了,岳维汉和宝山营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这件事势必会让蒋校长抱憾终身,自从嫁给蒋校长之后,蒋夫人还从未见他如此看重过哪个国军将领。
不过,蒋夫人同样清楚,蒋校长仅仅只是感到遗憾而已。
身为党国的领袖,蒋校长绝不会因为对某个将领的欣赏就误判国际国内形势,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蒋校长根本不可能给予宝山营公开的支持,更不可能向租界当局施压,迫使租界当局改变决定对宝山营放行。
跟整个党国的命运安危相比,岳维汉的生死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上海法租界,杜公馆。
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清矍,留着板寸头的精悍男子正靠躺在摇椅上沉思,该男子身后还站着十几个黑衣短打的精壮汉子,领头的两个彪形大汉的腰间甚至还各自插着两把净面匣子,这瘦削男子不是别人,赫然就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青帮大佬——杜月笙。
杜月笙面前的小茶几上摆放着一份申报,这是今天下午刚刚加印的号外。
“师傅!”一个彪形大汉忽然懊恼地道,“看着国军弟兄们在四行仓库跟小日本拼杀,我们却只能呆在这里干瞪眼,想想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啊。”
另一个彪形大汉也道:“是啊师傅,我们是不是该干点啥?”
“嗯!”杜月笙微眯的眼睛里忽然间掠过两道骇人的精芒,猛然起身道,“大熊、小虎,你们两个马上去市面上收购香烟、毛巾、还有洋酒等慰问品,越多越好!另外,尽可能地搞些弹药,我们想办法给对面的国军弟兄送过去。”
刚才说话的大汉道:“师傅,香烟毛巾和洋酒啥的好办,多支应些银元就能把守桥的洋鬼子糊弄过去,可弹药怕是不行啊,英国佬卡的可严。”
“哼,狼有狼道,蛇有蛇踪!天下大路万千路,英国佬还能把所有的路子都堵死不成?”杜月笙冷然道,“你们只管去筹集,不管是用得上的还是用不上的,反正是多多益善,至于怎么运过河对岸去,我自会想办法。”
“是!”
“是!”
两名彪形大汉答应一声,各自带着一彪人马走了。
目送手下的身影远去,杜月笙忽又转头望向闸北方向,悠然说道:“岳营长,还有宝山营的国军弟兄们,杜某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公共租界,八路军驻沪办事处。
昏暗的灯光下,七八个人正围着两张八仙桌拼成的长条桌在开会,主持会议的是八路军驻沪办事处主任兼上海党支部书记杨绍成。
杨绍成以柔和的目光扫了扫在座的党员,说道:“同志们,宝山营在四行仓库的英勇抗战极大地鼓舞了全国军民的信心和士气,我们理应支持,再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不应再局限于以前的政见,而应该尽可能地给宝山营提供支援,我们不仅要向宝山营输送急需的弹药、药品和食品,还要尽可能地动员进步青年去充实宝山营。”
坐在杨绍成左首的中年男子道:“宝山营公然违背了蒋委员长的电令,甚至连宋子文出面劝说都没有结果,国民政府只怕是不可能给予他们任何支援了,值此民族危难之际,我们八路军驻沪办事处的确不能坐视不顾,我完全支持杨书记的意见。”
其余的党员也纷纷表态支持,杨绍成当即点头道:“好,既然同志们都没有异议,那么这决议就算是形成了,今后同志们定要尽全力去完成这项决议,现在我们再来讨论一下具体的分工”
坐在右首的一名青年党员忽然举手问道:“杨书记,问题是就算我们筹集了药品、弹药以及兵员,可怎么把这些人员物资输送进苏州河对岸的四行仓库呢?别说守卫新垃圾桥的英军不肯放行,苏州河上的日军炮艇也肯定会拦截的。”
“哦,这个不是问题。”杨绍成微笑道,“我已经和青帮大佬杜月笙先生联系上了,他们那边也会有一批物资运输过去,到时候我们把筹集到的物资和后备兵员交给他们就是了,他们会想办法疏通关节。”
那青年党员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会议旋即讨论了具体分工,直到最后左首的中年男子才问道:“老杨,你的分工呢?”
杨绍成笑了笑,又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这才从容说道:“我将以摄影师的名义进入四行仓库,给宝山营的国军弟兄们留影并录音,当然,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说服岳维汉,让他率领宝山营退入公共租界,然后在组织的掩护下分头撤离上海。”
“不行,这太危险了。”
“是啊,杨书记,你不能去。”
话音方落,绝大多数党员都纷纷表示反对。
杨绍成摆了摆手,神情凝重地道:“同志们,值此国家危难之时,民族存亡之秋,我们又哪里还顾得上个人安危?好了,都不用说了,上级组织也已经批准了我的请求,在我离开之后,驻沪办事处和党支部的工作将由老陈主持。”
见众人没有异议,杨绍成宣布散会。
众人纷纷离去,刚刚入党不久的赵欣怡却留了下来。
“赵欣怡同志?”杨绍成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谈吗?”
赵欣怡道:“是这样,杨书记,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宝山营当机要秘书,前几天她向我发来密电,要求我给她定做两百多套鬼子军装,说是有急用,现在这批军装已经做好,我想拜托杨书记交给杜月笙先生一并带过河去。”
“行,没问题。”杨绍成道,“今天晚上,你就派人把军装送到办事处来吧。”
第一卷血战淞沪第二十章留点什么
长江口外海,扶桑号战列舰。
由于淞沪会战打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肃清上海市区以及市效的支那军,所以松井石根大将的司令部一直就设在扶桑号战列舰上。
此时,几份报纸同样摆在了松井石根的案头。
松井石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看,阴恻恻的目光忽然转向旁边站着的方面军参谋长冢田攻少将,问道:“冢田君,你怎么看?”
冢田攻沉声道:“大将阁下,我认为四行仓库现在已经成为支那军方的旗帜了,如果皇军不能尽快拔除这颗钉子,不但支那军方会受到极大的鼓舞,支那政府和民众也会更加坚定抵抗的决心,更严重的是,在国际上恐也会形成不利于帝国的舆论。”
“嗯,冢田君的判断很有道理。”松井石根点点头,又道,“特高科那边有消息了吗?”
“已经查清楚了。”冢田攻点头应道,“驻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只有一个营,宝山营。”
“什么,只有一个支那营?”松井石根顿时皱眉道,“这个宝山营怕是大有来历吧?”
“大将阁下的判断完全正确。”冢田攻道,“这个宝山营是支那领袖蒋亲自赐名的,隶属于支那军第15集团军第98师,营长岳维汉,支那中央军校十期毕业生,此前在宝山,第3师团前进基地就是被这个营所炸毁,腾田君也于此次爆炸中玉碎!”
“哦,腾田进也是死于此人之手?”松井石根皱眉道,“难道此人还会特种作战?”
“这个”冢田攻苦笑道,“支那的中央军校并没有开设特种战的教学,这个岳维汉也没有留学西方的记录,我想,这应该只是个巧合吧,当时由此人率领的支那小部队误打误撞闯入了第3师团腹地,所以才有了那场悲剧。”
“我想应该是这样,支那军又怎么可能会特种作战?”松井石根摇了摇头,又道,“冢田君,直接给第9师团第36步兵联队发报,限他们三天之内攻占四行仓库,否则的话,就准备切腹向天皇陛下谢罪吧。”
冢田攻想了想,低声劝道:“大将阁下,胁坂联队已经猛攻四行仓库十数日,却始终无法获得寸进,只给他们三天时间,是不是有些要不,从方面军直属的重炮第5旅团抽调一个重炮大队,配合胁坂联队作战?”
“不行。”松井石根摇手道,“调重炮上去,恐怕会误炸苏州河南岸的公共租界,这万一要是炸死了英国人或者美国人,那是要引起国际纠纷的,如果因此引发帝国与英国或者美国之间的战争,后果将不堪设想,你我都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嗨。”冢田攻猛然低头,又道,“松井阁下,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把满洲国军的于芷山旅调上去,让他们协同胁坂联队作战?”
“哟西,让支那人打支那人?”松井石根欣然应允道,“就这么办。”
闸北,四行仓库。
青帮大佬杜月笙不愧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当天晚上就筹集了两大卡车的慰问品以及军需物资,再加上八路军驻沪办事处采办的药品以及紧急动员起来的进步青年,装载了满满四大卡车,浩浩荡荡地开向了闸北。
一路上,英国佬的哨卡全部放行。
到了新垃圾桥,守卫桥头堡的英军收了好处也是悄然放行,不过苏州河上巡逻的日军炮艇和驻守在苏州河北岸的日军却拼命拦截,好在四辆卡车都加装了钢板,再加上宝山营的接应,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物资和人员送了过来。
仓库四楼大厅里,此时已经挤满了宝山营的官兵。
堆满仓库二楼大厅的香烟、洋酒、罐头等慰问品丝毫没能激起将士们的兴趣,却唯独对摆在四楼大厅里的这两样稀罕玩意儿充满了期待。
四楼大厅已经摆好了一架照相机,以及一部录音机,照相机还好说,在场的国军弟兄们大多也都见过,但这录音机却绝对是稀罕玩意儿,甚至在当时的上海滩,也只有军政两界的大员以及商道、**上的头面人员才用得上。
“他姥姥,这玩意真能把咱的声音留下来?”池成峰围着录音机左转右转,状似不信。
站在旁边的杨绍成也不多说废话,只是悄然摁下了录音按钮,待录下了池成峰刚才那句话之后又摁下了播放按钮,顿时间池成峰的声音便从录音机里响了起来,池成峰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连声道:“他姥姥的,还真能把咱的声音录下来?”
“废什么话?”岳维汉上前一把推开池成峰,旋即又道,“弟兄们,现在开始录音,不论官兵,人人有份,谁先来?”
“他姥姥,咱先来,咱先来。”池成峰赶紧举手,不等岳维汉点头,池成峰便屁颠屁颠地抢到了录音机前,愣了半晌,又回头问岳维汉道,“营座,咱老池该说些啥?”
旁边围观的宝山营官兵们顿时轰堂大笑起来。
负责录音的杨绍成却没笑,相反他的心情还相当的沉重,当下提醒道:“这位兄弟,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亲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他们说呢?你就当他们现在站在你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什么”
池成峰扁了扁嘴,忽然说道:“娘,我是狗剩,你的狗儿啊。”
话音方落,大厅里的官兵再次哄然大笑起来,刘铁柱更是笑得眼泪直流道:“哈哈哈哈哈,原来池连长的小名也叫狗剩啊,跟我们村一傻子同名。”
“你爹才是傻子,他姥姥。”池成峰没好气地回了句,又回头对着录音机说道,“娘,当你看到照片,听到这段声音的时候,没准你的狗儿已经不在了,不过你不用伤心,你的狗儿是死在打鬼子的战场上,没给咱老池家丢脸,真的”
四楼大厅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刚刚还笑得起劲的官兵们一下子全都沉默了。
“下一个。”岳维汉毫不犹豫地将池成峰拎了起来,录音机的容量有限,他必须让更多的战士把自己的声音留下来。
牛大根站到了录音机前:“爹,你身体不好,俺家那半亩地你就别种了,交给二根那兔崽子侍弄得了,这次连同照片,俺还给你寄去了三十块大洋,这都是俺凭战功挣的,拿到了大洋你就给二根说门媳妇吧,他也老大不小了。”
“下一个!”岳维汉再次冷酷地将牛大根给赶了开去。
曹兴龙下意识地站到了录音机前,可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堪,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惨白,愣了会旋即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开去,负责录音的杨绍成见状顿时急道:“兄弟,你为什么不说几句啊?”
曹兴龙头也不回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啊?”旁边帮忙的少尉女军官柳忻立刻有些不高兴了。
“闭嘴,你知道个啥?”岳维汉恶狠狠地瞪了柳忻一眼,又示意警卫排长刘铁柱上前录音,然后走到柳忻面前低声说道:“曹连长他没有亲人,自打记事起他就是孤身一人,连父母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让他说什么,又跟谁说去?”
“不会吧?”柳忻扁了扁小嘴,低声道,“那他是怎么长大的?”
岳维汉叹了口气,语含低沉地说道:“是我们宝山营的老营长收留了他,只可惜,老营长也在宝山一战中为国捐躯了,现在他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啊?”柳忻闻言芳心微颤,顿时就美目泛红、泫然欲泣了。
岳维汉的声音虽轻,可录音机旁的杨绍成却也听见了,当下大步走到曹兴龙身边,以他特有的极富感染力的低沉嗓音说道:“这位国军兄弟,你并不孤单,也并非孤身一人,宝山营的两百多弟兄都是你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全国四万万同胞也都是你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