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吏-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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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这块地,只要两百贯,这是县衙当初买进的价格,卖出也是这个家,县衙不可能从中吃钱,所以还是原价出售。”说到了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跟你说实话,这块地真正的地价,不会少于五百贯!”
萧家鼎眼睛都瞪圆了,老天爷,那就是一倍多的利润啊。这可太划算了。县衙是征收方式买入,价格肯定很便宜的,现代社会这种情况很常见。政府征地也是非常低的价格,给了开放商之后,修建了房子卖出去,那就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古代衙门这方面只怕更厉害一些。
萧家鼎琢磨了一下,这笔买卖应该是清白的,不会惹唐临不高兴。因为这是县衙公开出售的,出卖的价格是明确的,不管卖给谁都是这样,并不是因为卖给自己才减少,所以谈不上贪污**的问题,就算唐临知道了也不会因此有想法。
不过,黄录事把这么个好处给了自己,他会不会让自己贪赃枉法呢?这个可得把话说在前面,便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了,就开门见山的说,不知道黄录事需要我做什么?”
黄录事一摆手,道:“什么都不用,只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而已,给谁还不都是给?与其便宜别人,为什么不便宜自己人?对吧,嘿嘿”
萧家鼎听他把自己算入了他的自己人里,不由得笑了,想了想,还是把话点明:“你知道,我是县令的执衣,必须谨言慎行,而且我这人本来就胆小怕事,那些出格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咱们是自己人,你可不能让我为难。”
“萧兄弟放心,这些我明白,绝对不会让兄弟为难的。呵呵”
“那就好。”萧家鼎道,“不过我现在暂时还没有那么多钱啊。”
“不用那么着急的,年底衙门才结算,那个时候再给也不迟,要是那时候萧兄弟一时手头不方便,我再想办法拖延一下也没事。反正这块地,我帮你办,跑不掉的。”
“好!”
这件事情搞定,萧家鼎心情很好,频频举杯。
喝了一会,萧家鼎道:“明日还要陪同康县令升堂问案,不能喝醉了,以免误事,萧某就告辞了。”说罢起身,黄录事却拦住了,道:“现在才刚刚天黑,咱们也没才吃了几杯酒萧执衣便要走啊?难得来寒舍,不能这么草草吃一杯酒就走啊?你放心,我不会灌你的酒,多坐一会,待到二更,再去安歇,明日不会有甚么影响的。”
萧家鼎道:“好吧!”又坐下下来。
黄录事瞧着他,见他兴致不高,想到了刚才他搀扶自己女儿的事情,心里便有了计较,道:“咱们两人吃酒也气闷得很,要不,把小女叫来献舞敬酒,如何?她洞箫还是不错的。让她给执衣献上一曲吧。”
“好啊!萧某洗耳恭听!”
片刻,黄诗筠带着几个丫鬟还有几个乐师进来。
她已经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襦裙,又薄薄的化了一个妆,刻意地打扮了一下,柳眉弯弯,粉面桃腮,眉目传情,身形婀娜,整个装束打扮显得青纯脱俗,异常的亮丽。若不是萧家鼎见识过她的蛮横无礼,单单看现在她的外貌,以他自诩的对美色的高熔点,也一定会被吸引住的。但是,他已经了解了她,就像看见了一个被虫蛀过的苹果,外面尽管漂亮,里面想想都恶心。
不过他脸上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微笑着望着她。
萧家鼎的微笑,让黄诗筠紧张的神情放松了,她以为萧家鼎已经原谅了她,甚至已经喜欢上她,便羞答答过来福礼,然后端起酒盅,给萧家鼎和父亲斟酒。各自敬了一杯酒。
黄录事微笑道:“萧执衣是咱们家的贵客,要尽力展示所学,请执衣指教啊。”
“好。那小妹就唱一首小妹的拙作,请萧大哥指教。”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乐师,乐师点头,丝竹之声悠扬响起,在几个侍女的伴舞中,黄诗筠翩翩起舞,歌喉婉转,唱了起来:
当年合德并飞燕。
涎涎无人见。
清魂沦入海棠枝。
料想天寒同著、翠罗衣。
同心佩带连环玉。
并髻云鬟绿。
谁教红萼自成双。
恰似新荷叶里、睡鸳鸯。
萧家鼎听罢笑了,这骚狐狸思春吗?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叫好不绝。
黄诗筠款款过来,端起酒杯道:“既然好,萧大哥便请饮下一杯,再为小妹赋诗一首,如何?——听闻萧大哥在翠玉楼前七步成诗,以诗会友,连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都比过了,但不是小妹有此眼福否?”
萧家鼎道:“黄姑娘乃是益州第一才女,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啊。”
“萧大哥见笑了,那是那些无聊之人谬赞,小妹可不敢当得这益州第一,要说第一,除了七步成诗的萧大哥你,还能有谁当此盛誉?就怕大哥看不起小妹,不肯指教。”
“黄姑娘过谦了!”
“小妹闺名筱玥,要是大哥不见外,可是叫我闺名。”说话间,已经是羞红满腮。
萧家鼎斜眼瞧着她,心想古代女子的闺名是不轻易告诉别人的,特别是男人,这小妮子告诉我闺名,难道有什么企图?
他装着没有听见,转头对黄录事道:“我已经有些醉了,本来是想不出什么好诗来的,不过既然令嫒非要让我出丑,那我就只有献丑了。”
黄录事连声说不敢。黄诗筠也忙说萧大哥过谦了。
萧家鼎摇晃着脑袋,对着黄诗筠道:“黄姑娘,丑话说在前面,我要是说错了,你可不许不高兴!”
黄诗筠听他还是没有叫自己闺名,也不知道是故意装着没听见,还是有意不想这样称呼,稍稍有些尴尬,忙福礼道:“小妹不敢。洗耳恭听。”
萧家鼎端着那杯酒,一边作出沉思的样子,一边慢慢踱步往门口走,勘勘走到七步,便站住了,回身,望着黄诗筠,慢慢吟诵周邦彦的《虞美人》道:
灯前欲去仍留恋,
肠断朱扉远。
未须红雨洗香腮,
待得蔷薇花谢、便归来。
舞腰歌板闲时按,
一任傍人看。
金炉应见旧残煤,
莫使恩情容易、似寒灰。
吟诵完毕,心中暗自好笑,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转身过来望向黄诗筠父女,却不由得呆住了。只见黄录事笑吟吟望着自己,那笑容似乎在看自己的女婿似的。而黄诗筠,却是桃红满腮,羞答答低着头,俨然是个恋爱中的小女子。
怎么会这样?
第43章月半斜
萧家鼎之所以选这首词,那是因为这是这首词是北宋词人周邦彦写给一个**女子的,说自己要走了,很舍不得,我虽然走了,但是我会回来的,你是歌姬,给别的男子跳舞唱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会吃醋,不过你别把我们的爱情当做炉子里的炭火,燃烧的时候容易,燃过了便变成了灰烬。他选这样一首词,只是因为这首词是写给**歌姬的,想用这个来嘲笑黄诗筠是歌姬。现在他们怎么这副神情,莫非他们没有听懂这首词的含义?
不对,这黄诗筠号称益州第一才女,听不懂诗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是不是误解了?
他马上回头一想这首词,不由得暗自叫苦,自己光顾想着这首词是写给**歌姬的,想用这个来嘲笑黄诗筠,却没有考虑到这首词又是一首爱情诗词,而且,诗词中并没有提到**,便可以理解为黄诗筠在家里给别的客人歌舞,那也就没有什么不妥了。反倒是他们以为,自己七步写成这样一首词,是在向黄诗筠表达爱慕之情。难怪他们这个德性。
萧家鼎只好掩饰地故意站立不稳装醉,黄诗筠反应倒也快,马上起身过去,竟然搀扶住了他的胳膊,羞答答道:“大哥小心!”
萧家鼎摇晃了一下身子,道:“对不起,我……,我有些醉了,我刚才写的是什么都忘记了,不要见笑啊!”
黄诗筠柔声道:“大哥当真是天纵奇才,果真能七步成诗,而且如此工整,意境如此贴切,小妹已经铭刻在心……”
萧家鼎笑了笑,回到了座位。
黄录事道:“赶紧的,给萧执衣送一碗醒酒汤来!快点!”
黄诗筠在萧家鼎的身边坐下,道:“大哥暂且不喝了,请让小妹给大哥吹奏一曲洞箫醒酒,好吗?”
“你给我吹箫醒酒?”萧家鼎嘴角露出一抹淫笑,“好啊!来吧!”
黄诗筠自己听不出他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伸出藕节一般的皓臂,取过一管白玉洞箫,放在娇嫩的红唇前,端坐在萧家鼎身边的坐榻上,悠扬地吹奏了起来。
说实话,这黄诗筠的洞箫吹得还是相当的优美的。只是,看在萧家鼎的眼里,却觉得她的小嘴好像在吹另一种箫,就像那天在翠玉楼,痴梅为自己吹的那样。萧家鼎很为自己的淫亵赞叹。
一曲完毕,萧家鼎拊掌叫好,连声的赞叹。
黄诗筠微笑道:“请大哥再赋诗一首,如何?”
萧家鼎想掩盖先前自己的那一首词的尴尬,便点头道:“好!萧某献丑!”
黄诗筠给他斟了一杯酒,他接过,站了起来,朝着窗边走去,没有七步,已经到了窗前,回头看了看屋里雕梁画栋,又看看站在墙边的一个个窈窕侍女,再回身,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一弯月牙,挂在天边。当下慢慢吟诵出晚唐诗人韦庄的诗:
满耳笙歌满眼花,
满楼珠翠胜吴娃。
因知海上神仙窟,
只似人间富贵家。
绣户夜攒红烛市,
舞衣晴曳碧天霞。
却愁宴罢青娥散,
少城江头月半斜。
这首诗是大诗人韦庄在镇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周宝家的宴会上做的。写的是宴会上笙歌阵阵,红粉佳丽,珠宝翡翠,堪比那“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的吴娃女。这样豪华富贵的人家,就算是神仙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想着这争妍斗艳、溢彩流光的宴会终将散去,青娥美女都不见了,只剩下天边的半个月亮伴随着自己。
他吟诵完这首诗,回头望向黄诗筠他们,只见她带深情款款望着自己,那眼神中满是爱慕和崇敬。在此之前,她总是觉得她的诗词才情,在益州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可是现在,听了萧家鼎的这两手诗词,才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井底之蛙,眼前的萧家鼎,那才是真正的才子,说明那一天在桃林,他只不过是假扮的种田人,自己竟然有眼无珠,出言不逊,现在想起来,不由得又是惭愧又是后悔。好在今天看来,自己的赔礼道歉还算诚恳,得到了他的原谅,甚至还对已经有了爱意,不由得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自豪。
萧家鼎看见她那含情脉脉的样子,知道这骚狐狸得自己动情了,自己对她可没有半点兴趣。当下面无表情将杯中酒喝干,说了一声:“献丑了!”回到了座位。
黄诗筠忙给他斟酒,柔声道:“大哥孤单一人,够辛苦的,要是觉得这好,以后常来,这里就是你的家。”
黄录事微笑道:“对对,萧执衣啊,在下也是耍笔杆子不少年头了,可从来没有见过执衣这样的才情的,与你相比,那钟文博算什么啊,从此以后,你才是益州第一才子,啊不,应该说是大唐第一才子!”
萧家鼎道:“见笑了,这什么第一才子才女的,只怕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吧。”
黄诗筠道:“是一年一度的诗会夺魁才能封此雅号。”
“诗会?”
“是啊,每年春天,在益州少城寺前的桃林举行。由刺史亲自主持,还有彩头呢,夺魁者彩头十贯,榜眼七贯,探花三贯。参赛男女不限。——萧大哥,你如此才情,到时候可一定要去。你要是去了,一定能夺下魁首!”
萧家鼎斜眼看着她,微笑道:“那你们两位益州第一,也要参加吗?”
“是啊。当然参加,前几年,我很他分别拿了第一,所以他们才这么称呼我们。其实,真正的第一,应该是萧大哥您!”
萧家鼎本来是不想去参加什么诗会的,特别是都督兼刺史李恪也在,他实在不想卷入这场皇室内讧之中,只不过,一个诗会,又不是什么政治事件,想必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他内心深处,的确对这李恪有些同情,想去看看这位文武双全的蜀王最后一眼,或许明日他就掉脑袋了。想到这里,问道:“参赛有甚么要求吗?”
“没有,男女老少都可以。比赛那天,每个人需要按照要求在规定的时间里赋诗一首,由县衙和府衙书院的五个助教裁判,要是有三个觉得可以,便获得参赛资格了。接下来,进行淘汰赛,按照要求赋诗,由另外五个助教当场裁判,每次淘汰最后十名,一直到只剩下最后十个为止进入决赛。由刺史大人出题,由刺史大人和州县书院的九位博学鸿瑞教授作裁判。挑选魁首、探花和榜眼。刺史亲自颁奖,并披红带彩,骑马绕城一周。”
“有点意思。”萧家鼎道:“什么时候举行?”
“每年的三月初一举行。”
“阳春三月?好啊,到时候我去看看。不用报名什么的吗?”
“不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吗?”
“行啊。”
“那可说好了!”黄诗筠显得很是兴奋,又给萧家鼎斟酒。
萧家鼎道:“光我喝你不喝,那可不行。”
这黄诗筠酒量一般,又是在父亲面前,不敢喝酒。没想到黄录事微笑点头道:“筠儿,你就陪你下萧大哥喝几杯好了。”
“是!”黄诗筠端酒相敬,萧家鼎一口气连喝了三大杯,黄诗筠也跟着喝了三杯。马上就俏脸酡红了。灯下显得越发的娇美可爱。萧家鼎斜着眼瞧着她,心想这小娘皮到还真的有几分姿色。可惜只是个绣花枕头。
差不多二更的时候,萧家鼎起身告辞。
黄录事忙对女儿道:“筠儿,为父醉了,你送送你萧大哥。”
黄诗筠含羞点头,因为萧家鼎也是有些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于是她便搀扶着他的胳膊趁着月色出来,往门口走。
走在静静的院子里,清冷的月光照着他们,到好象一对花前月下的情侣。
眼看到了院门口黄诗筠搀扶着他,娇躯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初春的寒意,还是心情的激动紧张。她偷偷看了一眼萧家鼎,轻声道:“萧大哥,你……,你真的不生小妹的气了吗?”
萧家鼎站住了,瞧着她:“你说呢?”
黄诗筠低下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妹错了,请萧大哥原谅……”
“没有诚意!”萧家鼎故意冷冷道。
黄诗筠抬眼望着他:“那……,要怎样才算有诚意?”
“你说呢?”萧家鼎还是把皮球踢给她。他想看看,自己这么说这个骚狐狸到底会怎么样。
黄诗筠羞答答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小妹……,不会……,大哥你教给我……”
萧家鼎上前一步,几乎要贴着她的,瞧着她的小嘴,慢慢地朝着她那娇艳的红唇凑了过去。
黄诗筠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赶紧闭上了眼睛,仰着俏脸,等待着那少女的第一吻。
可是,始终没有感觉到萧家鼎的嘴唇,却听到萧家鼎淡淡话音:“记住两件事:不要看不起种田人,没有他们种田,你只能活活饿死!也不要以前那样泼妇一般的跋扈,自以为是,那非常让人讨厌!除非你做到了这两样,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黄诗筠张开眼,望着萧家鼎那月色下俊朗的脸颊,她又羞又窘,轻轻咬着红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家鼎再也不说话,大步流星走出了院门,却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第44章翻供
第二天早上,康县令要升堂审理州府发回重审的黄岩村赵氏杀人案。萧家鼎从来没有见过古代升堂,当然,电影电视里的除外,现实中是不是这样,他不知道,所以早早地就起来了,先到了大堂看了看环境,跟影视里的也差不多。现在人都还没有来,他想问也没有人能问。于是,决定先去吃早饭。
衙门的膳馆是没有早饭的,只能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