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痕-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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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灵魂并没有得到解脱。”
“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李严只觉得心头像被人狠狠锤了一下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她的灵魂并没有得到解脱。”花月痕只当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请六殿下不要随意拿已逝之人开玩笑。”激动的音调颤抖不平,澎湃的怒火在他心底激烈地燃烧着。他的话,他无法接受。
“朕的痕儿可没有闲情逸致跟李太傅开玩笑,李太傅请自重了。”花傲孑哪能容忍自家宝贝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几乎是本能的脱口而出,是人都看出了他的维护宠溺。
花月痕反而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平静的看着李严,淡淡道:“她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求救,我想帮她。”
“出现在你梦里……”像什么东西在心上沉沉的撞了一下,浓稠的血仿佛涌上喉咙,却又强逼着要咽回去。
李严眼神迷茫,神情绝望,嘴里默默念叨着:“她从没出现在我梦里过……一面也不愿意施舍给我……呵呵……我是糊涂了,她该恨我才是,又怎会想再见到我……真糊涂了……是我害死了她……她该恨我啊……是我自己造的孽……我对不起她……是我活该……我活该……”泪水从他眼角淌出,顺着白皙清秀脸颊流下,原来那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早已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于无形。不过此刻,并没有人为这变戏法般的画面发出任何声响,每个人都只是静静的看着悲痛凄惨的李严。
泪水一滴滴落到地上,跪在这里的李严就好像是一副行尸走肉的空躯壳般,不断的自语地说着。许久后,不知他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大厅内的人听,他喃喃道:“我是钱府的家奴,从我太祖爷爷那一代就开始了。身为家奴没有姓只有名,我父母没念过书,本着一个家奴的奴性为我取名 “严”,希望我能像我的名字一样,严于责已,自律规范,格守本分的当个好家奴。我自认我一直都做的很好,直到六岁那年碰到比我小三岁的小玲。”
“三岁的小玲很爱笑,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甚是讨人喜欢。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被她的笑容给迷住了,心想:原来人间真的有天使。”
“当我回过神来,她早已来到我跟前,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好似我是供人观赏的稀有动物般,让我顿感无地自容。羞愤的转身,却遇到一股阻力,原来是她拉住了我质料粗糙,还有补丁痕迹的上衣袖口,她笑着对我说,小哥哥,陪我一起读书吧。”
“十年后,在我要离开钱府的那一天,我问她为何选择我陪读?她对我说,她看到了我眼神中的倔强,看到了我内心对知识的渴望。我除了惊鄂,更多的是不安,我从没想过,一个三岁的女童竟已那般善解人意,洞人心腑,足见聪明慧颖非同一般。那一刻,她真正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那根弦,打开了我心中尘封已久的甘如饴的爱情,我的不安,正是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再回头了,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上了眼前这个女孩,我无法放手!”
“因为钱家小姐的一句话,我由一个干苦力的家奴荣升为小姐的陪读。一个家奴对于知识的渴望与向往是无人能理解的,因为知识是改变我们命运的根本渠道。我爱看书,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夫子很疼爱我,破例收我为闭门弟子。十年后,他为我赎身,将我推荐给他的忘年之交,也是在那一年,我的父母因病逝世。我告诉自己,我不要向他们一样,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与小玲的朝夕相处,我知道她虽是钱家小姐,跟她父母却是不同的,她没有高低贵贱的思想,对待下人、乞丐、流浪汉就像对待朋友一样,谁有困难她就帮助谁,她是世上最高贵、美丽、善良的女子。”
“我喜欢这个女孩,但只能是喜欢。”
“看着不断上门求亲的队伍,我嫉妒,愤怒,但我必须对得起她那一声“严哥哥”。我告诉我自己,我永远都是那个守护着妹妹的哥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提亲的人开始频繁地出入钱府,我的心就像被吊到嗓子眼似的,心里有一种不知名的焦躁无处排遣,憋得难受,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向师傅提出了想要提早离开的想法,他答应了。但事后我又后悔了,我不知该如何向小玲说我要离开的事。直到必须离开的那一天,我约她出来,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我几乎冲动的想要告诉她,我不走了,我要留在她身边。但理智告诉我,要给她幸福,就必须离开,必须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
“我让她等我,她微笑着点头答应了。我忍不住惊喜的小小欢呼了一声。她垫起脚尖,闭着眼睛,生涩的亲了亲我的唇,凑着我耳朵悄悄说,这是订金,她等我回来接她。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的心一直都是紧连在一起的,我们一直都是一样的。”
“我离开了,心却永远留在了她身上。”
“让我没想到的是,师傅的忘年之交竟是西湘国的宰相。有了师傅的推荐信,宰相大人对我很是器重,对我的能力也是赞赏有佳。”
“一年后,待我小有所成,便回到了钱府准备向钱老爷提亲,却得到钱老爷已私下将小玲许配给了太子湘翼的消息。湘翼是何等人物,即使我再努力的拼搏也不能与他相抗衡啊。无奈之下,我只有与小玲私奔。幸好钱老爷还不知我跟小玲的恋人关系,出逃也并非难事。我知道留在西湘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能帮我们的也只有师傅,我与师傅道明一切,师傅向来疼惜我,受不住我的百般哀求便答应了我的请求,我永远也忘不了师傅对我的恩情。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我与小玲来到南轩国后,借住于雷音寺,她在寺内帮忙抄写经书,我则出外教书,日子过的还算可以。直到小玲碰到了安贵妃,她告诉我想入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当然不会同意。”
“可小玲的想法还是动摇了我。她说,虽然离开了西湘国,但她每天都在担惊受怕,虽然我们彼此都不愿提及万一被找到的敏感话题,但不提起不代表不存在,她必须为我们的将来考虑,若进了南轩国的皇宫,就无须再害怕,我们的身份将永远尸沉海底。我被说服了,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之一。”
“我们以兄妹相称入了宫,我叫李严,她叫李玲。以安贵妃的才智,又怎会不知我与小玲并非真正的兄妹关系,她的没有揭穿,令我们感激不已。”
“一年后,安贵妃怀了小公主,小玲尽心侍奉左右,我则尽心教导着二殿下学业,以此来感激安贵妃对我们的恩德。”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小公主快满两岁那年,宫中传出湘翼要来南轩国看望皇姐的消息,小玲知道此次在劫难逃,眼中一片死灰。”
“我不忍心看她日复一日的消沉下去,便有了带她离开的打算。”
“那一晚,是我这辈子做的另一个错误决定。”
“我跟她说,我带她离开,带她去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隐居。她答应了,要我先跟她去一个地方,我当然不会拒绝。”
“我被她带到了内寺院后面的那口枯井前。她很平静的告诉我,普天之下莫非黄土,她认命了,不想再逃,她不逼我,若我愿意就随她而去,俩人谁也不喝梦婆汤,将今生未了的情留到下一世;若我不愿意,她也不怨我,她与我今生无缘,但愿来世还能相遇。”
“没有她,我又何必独活于世。我答应与她一起走。她笑了。那是我在她脸上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温柔、纯真、甜美。”
“在我愣神的片刻,她已跳下了枯井,我看着她的毫不犹豫,怯步了,我的脚无法移动分毫,我做不到,原来我怕死,我根本没有勇气跟她一起徇情,我的允诺连个屁都不如,我懦弱、胆小、自私、丑陋。”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转身奔离那口枯井的,我只知道我不想死。脑中不断叫嚣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哼,死的还真不值。”玄冰冷笑一声,鄙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怪不得查不出男人与钱玲失踪的具体时间,原来情报出错了,俩人根本不是被钱易撞破拆散,而是瞒着钱易私下逃出来的。
“是,确实不值,为了我这样一个卑鄙懦弱的男人,确实不值。”李严没有回头看玄冰,只是应着他的话意自嘲的点了点头。
“爱妃早就知道钱玲的身份了吧。”
“陛下,安贵妃确是那晚才得知我与小玲的真实身份。”
“哼,我倒是要看看等你知道了她对钱玲做的一切,还会不会这般维护她。”满意的看着李严疑惑、惊恐、呆愣,脸色变了又变的模样,随即又继续道:“爱妃,朕在问你话呢。”
“臣妾确是那晚才得知李玲就是钱玲的。”
“这话骗骗李太傅还行,骗朕就显的愚昧无知了。说,是谁帮你伪造了钱玲的字迹?”
“臣妾不知陛下在说什么。”安泞猛的抬起头看向花傲孑,他当真如此狠心,要破坏她多年来的努力?
“爱妃不愿说,朕也不逼你。冰,你即刻带人到内寺院那口枯井前做场超度亡灵的法事,记住将小公主花月灵一并带去。”
“不。”安泞尖叫着打断,脸色苍白,额头上浮起了一层冷汗,“你不能那么做,灵儿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何要这般狠心?你就算不为我,也该为灵儿想想啊,你忍心看着她一辈子靠药物过活么?你忍心么?”安泞用手绢捂住的嘴角溢出压抑的哭声,字字句句都是泪。
他忍心么?他向来不过问后宫的事,若非为了小家伙,他这次同样不会过问,后宫本是如此,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他又何来忍不忍心之说?
第三十八章 补魂
面对安泞一声声受伤的指控,花傲孑只是勾起一抹淡笑,目光如炬的锁住她的泪脸,直到捏紧的双拳被人轻轻的一一展开。
花傲孑低头对小家伙投以温柔一笑,道:“痕儿不用担心,父皇没事。”差点又失控杀人了。
原来花月痕一感觉到花傲孑周身的杀气就来到了他身边,及时阻止了他频临崩溃的怒气与杀意。
花傲孑是什么人,在他心里,这个后宫,除了自家宝贝外,其他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面对安泞声声泪泪的指控,他不会觉得不忍,只会觉得不耐。若换至平日那个冷静自持的安泞,决不会做出此等愚蠢行为,但现在的她,只是个一心为女儿着想的母亲,往日的雍容沉着哪还能派的上用场。
一直坐在一旁不发一语的花月楚突然起身走到花傲孑面前跪下,道:“父皇,请容儿臣说一句。”
花傲孑瞥眼一笑,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表情,道:“怎么?连你也要来插一脚?”
“儿臣不敢。儿臣虽不知母妃做了什么,但听起来一切都是为了七皇妹,既如此,父皇何不先听听母妃的解释再做定夺?”
“她肯么?朕可没忘记那一声声的不知。”花傲孑冷冷的挑眉,看向仍跪在原处嘤嘤低泣的安泞,俊美绝伦的脸上冰冷异常,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讥讽。
“父皇,请交给儿臣。”花月楚向花傲孑深深的鞠了一躬,低着头静静的等待答复。
“楚儿当知朕已无耐性在此多磨。”冰冷而沉静的声音,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儿臣明白。”
花傲孑满意的点了点头,弯身轻柔的将花月痕抱入怀中,走向汉白玉宝座。
花月楚见花傲孑已经默许了他的请求,站起身走向安泞,将哭的梨花带雨的母亲半扶半抱的从地上搀起来退到一边,柔声道:“母妃,事以至此,请不要再惹怒父皇。”随即用身形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以仅两人能听到的极小音量靠近安泞耳旁,道:“母妃,识时务者为俊杰,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呐!冷静下来,想想平日您是如何教导儿子的。”
安泞听得心中一颤,抬头,看着已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儿子,猛然惊醒。她在做什么?如此没大脑,近似撒泼的愚妇举动,她也敢拿出来放肆,她一定是疯了。安泞忙眨去了卷睫上的泪珠,轻拍了下儿子的手,点了点头。花月楚见母亲眼神清明,笑容温婉,知母亲已冷静下来,便微笑着松了手。
安泞满脸愧疚与自责,却不失一个贵妃的仪容风范,她重新回到花傲孑面前,跪直身子道:“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愿意道出一切实情,接受任何惩罚。”
“嗯。”花傲孑淡淡的应了一声,等待下文。而安泞也确实没再令他失望,只听她不缓不慢的轻轻叙述起来。
“臣妾与钱玲的相识确是偶遇,只是臣妾一早就怀疑她与严的身份,也察觉出他俩的谎言。臣妾没有揭穿,还带他们入宫,一方面是打心底喜欢钱玲这个女子,另一方面是敬佩严的才华,臣妾对他们本无恶意,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小灵儿出生后,身虚体弱,臣妾每当看到她一个小小的婴孩得遭受病痛的折磨就心疼不已,恨不能将她的痛转移到臣妾身上。臣妾命人暗中求医,可怜天下父母心,终是给臣妾找到了法子——补魂。”
“以魂补体,将人体欠缺、脆弱的地方用魂补齐。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彻底改变小灵儿那天生体弱的身体。”
“使用补魂之术,得先预备一具拥有完美纯净灵魂的活尸体,也就是魂未离体的死人之驱。当时,臣妾脑中直觉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钱玲。虽然知道方法过于歹毒,但为了小灵儿,臣妾别无选择。”
“两年的相处,对于这个女子的品性,臣妾再清楚不过。她美丽、聪慧、善良,小灵儿是臣妾的女儿,若要以魂补体,那么对方的魂一定要得到臣妾的认可,钱玲无疑是最佳人选。”
“臣妾立刻命人暗中调查钱玲的身世,不查不知道,一查,她竟是轰动四国,让臣妾敬佩不已的“赛菩萨”,这更让臣妾下定了决心,除了她,再不做第二人选。”
“补魂之术必须在月圆之夜施行,六年后方能补体成功,中途一旦受到干扰,将前功尽弃。臣妾知道钱玲最大的心病在哪,要对症下药,不仅得给予精神上的压力,行动上也不能慢。臣妾一直悄悄的在钱玲的食物里下极少量的失心散,久而久之,她开始心神不宁,胡思乱想,臣妾算准了她会害怕严担忧而瞒着,独自承受痛苦。两年,花了两年的时间,见时机已成熟,臣妾故意命人散播湘翼要进宫看臣妾的消息,又在月圆那日跟她说,湘翼明早可抵达宫中,要将她和严介绍给湘翼认识之类的等等话题。此时的钱玲哪还能受到一点点的刺激,她终于崩溃,只是臣妾没想到,在那种状况下,她还能保持清醒的去找严殉情。那晚,当臣妾未发现严的尸体时,臣妾就什么都明白了。为了以防万一,臣妾找人伪造了钱玲的字迹,写下绝命书函。”
“看似多此一举,却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严在第二日傍晚失魂落魄地出现,对伪造的绝命书深信不已……”
未等安泞说完,霎时间严全身如同虚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感到嗓眼一腥,“哇”的一声,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大半个衣襟!
玄冰很尽责的扮演起身为隐卫要为主子尽心的举动,他快速移步上前,在严跟前蹲下,伸手探上他的脉,淡然道:“主人放心,急怒攻心而已,死不了。”下一刻,又已面无表情的站回了原本的位置,实在让人疑心刚刚蹲在严面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