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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001天渊 [美] 弗诺·文奇-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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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伊泽尔脱离冬眠时,这个节目的观众已经多到本尼酒吧容纳不下的地步。伊泽尔看过四次演出,对他来说,每一次都是可怕的经历。后来,节目突然中止。到现在为止,“少年科学讲座”已经停播了二十天。中间有一次措词严厉的声明:“根据许多听众提供的证明,广播电台的所有者认定,舍坎纳·昂德希尔一家涉及早产这一非正常行为。在这一问题悬而未决的情况下,‘少年科学讲座’暂时停止播出。”   
  朗读这个声明时,布鲁特的声音完全不同于拉帕波特·底格比。新的声音十分冷漠,充满愤溉。   
  这一次,蜘蛛人与人类的巨大差别彻底打破了大家的美好想像。看来,蜘蛛人只允许在太阳点亮初期生育后代。代与代之间有明确区分,每一个年龄段的人终生保持着生理状态的同步。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人类只能凭空猜测。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少年科学讲座”一直在为破坏这一禁忌的行为打掩护。节目停播一次,停播两次。本尼酒吧里一片忧伤,人人心里空落落的。丽塔开始说要把那批傻里傻气的图像撤下来,而伊泽尔却心中暗喜,这场闹居」总算到头了—太好了。   
  可惜没这种好事。四天前,尽管谜团仍旧没有解开,酒吧的阴郁气氛却一扫而空。“协和国”全境的广播电台纷纷宣告,“拜黑教会”的一位发言人将与舍坎纳·昂德希尔就他的节目“是否适当”作公开辩论。特鲁德·西利潘保证,聚能译员一定会作好准备,把这场节目奉献给大家。   
  本尼的计时器显示着节目开始的时间。再过几秒钟,“少年科学讲座”的特别节目就将开始。特鲁德·西利潘坐在酒吧尽头他的老位置上,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大家的期待心情,正跟范·特林尼压低嗓门谈着什么。这再人总在一块儿喝酒,空谈着种种大计划,却没有落实哪怕一个。奇怪呀,过去我怎么把特林尼看成了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大嘴巴:事实表明,范的那种“神奇定位器”并不是吹牛皮。伊泽尔注意到了各处出现的粉尘。劳和布鲁厄尔已经用上了这种器材。不缸怎么回事,范·特林尼居然知道舰队数据库最底层都找不着的大秘密。也许只有伊泽尔·文尼一个人意识到了这一点:范·特林尼并不完全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小丑。他越来越觉得,这个老头子根本不是笨蛋。舰队数据库里肯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机密,这么庞大古老的数据库,总少不了这种秘密。但是,如此重要的机密,这个人竟然知道……范·特林尼有来头,大有来头。   
  “喂,特鲁德!”丽塔手指计时器,吹喝起来,“你的聚能者呢?”酒吧墙纸系统上显示的图像仍然是巴拉克利亚某个自然保护区的大森林。   
  特鲁德·西利潘从座位上飘身而起,来到大家前头。“伙计们,别着急。我刚收到消息,普林塞顿广播电台刚开始节目介绍。雷诺特主任马上就带译员们出来,他们这会儿正在同步数据流。”   
  廖高兴起来,“太好了!干得漂亮,特鲁德!”   
  西利潘欠身致意,为自己根本没参与的工作接受赞扬。“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会知道这个叫昂德希尔的家伙对自家孩子干了什么怪事儿……”头一偏,倾听来自私人线路的输入,“他们来了!”   
  湿淋淋的蓝绿色森林消失了。吧台那边好像骤然扩大,变成哈默菲斯特上的一间会议室。安妮·雷诺特从右方飘进镜头,由于视角的缘故,身体显得有点变形—刀肠个地方的墙纸系统正好坏了,无法处理三维图像。雷诺特身后,两名技术员走进会议室,然后是五名译员……聚能者。其中之一正是特里克西娅。伊泽尔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他想放声尖叫,或者逃到哪个暗角里躲起来,假装这个世界不存在。一般情况下,易莫金人把聚能者藏在系统深处,好像他们的潜意识中还残留一丝羞耻。一般情况下,易莫金人喜欢只通过电脑和头戴式系统得到干干净净的图像、数据。本尼跟他说过,奇维的这个马戏刚开始的时候,酒吧里只能听见聚能者的声音。后来,特鲁德把译员们还能表现出说话者身体语言的事告诉了每一个人。从那以后,酒吧里便可以看到图像了。当然,聚能者肯定无法从蜘蛛人的声音广播中得知他们的身体语言,所谓的身体语言很可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特鲁德和他那一伙以残忍勾当为乐的家伙才不顾这些呢。   
  特里克西娅身穿一身宽松的工作服,头发披散下来。伊泽尔不到四十千秒之前才替她梳理过,可有些地方已经纠结成团了。她耸耸肩,甩开负责管理她的技术员,抓住一张桌子边缘。她左右望望,嘴里自言自语嘀咕着什么,抬起胳膊,用工作服的衣袖胡乱擦了擦脸,这才在座位上坐下,固定好。其他聚能译员的表情跟她一样神不守舍。译员们大多戴着头戴式。伊泽尔知道那些头戴式会输出什么内容:转换成中世纪语言的蜘蛛人对话—特里克西娅的全部世界。   
  “完成同步,主任。”一位技术员向雷诺特报告。   
  易莫金人力资源部主任飘过她手下那排奴隶劳工,不时调整一下某个坐立不安的聚能者。伊泽尔完全猜不出这么做的原因何在,但跟她共事这么久以后,他知道,尽管雷诺特是个眼光冰冷的混帐东西,但在利用聚能者方面却是个真正的行家。   
  “好了,让他们开始吧。”她向上飘起,飘出镜头。津明·布鲁特从座椅上飘然而起,同时发出节目主持人一成不变的问候语,“我是拉帕波特·底格比,欢迎收听‘少年科学讲座’……”这一天,爸爸把他们几个全带到电台演播室。一路上,杰里布和布伦特坐在车子最上面的栖架上,一本正经地装出大孩子的模样。他们看上去跟正常孩子差不多大,没有引起过路人的注意。娜普莎和小伦克还太小,只能拱在爸爸的背毛里。再过一年,他们也许就不乐意让别人管他们叫家里的小宝宝了。   
  戈克娜和小维多利亚坐在后排,两个小姑娘各有各的栖架。透过雾蒙蒙的车窗,维多利亚可以望见普林塞顿的街道。这一切让她觉得自个儿有点像个真正的公主。她的脑袋狡黯地冲妹妹一点:戈克娜完全可以看成自己的侍女。   
  戈克娜正好傲慢地哼了一声。她们俩挺像,她心里准在想着同一件事,当然,在她脑子里,两人的地位跟小维多利亚的想像完全不同。“爸爸,今天上节目的不是你吗?干吗把我们全带上?”   
  爸爸哈哈一笑,“唉,说不清会出什么事。拜黑教会自以为真理是他们的专利,但我估计,他们那个发言人连一个早产儿都没见过。虽然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可她说不定还是个挺不错的人呢,不会一见小孩子就朝他们喷烟吐火,仅仅因为他们的年龄不对劲。”   
  这倒有可能。维多利亚想起伦克叔叔。伦克叔叔完全不接受这家人的观念,不也一样爱他们吗?   
  轿车驶过拥挤的街道,沿着横贯全市的大道向电台所在的山顶驶去。城里的电台中,普林塞顿广播电台是历史最悠久的一家。爸爸说,上个暗黑期之前它就开始广播了,当时它还是一家军用电台。进人这个世代以后,电台的所有者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大大扩建了一番。本来可以迁到市区,但他们把老传统什么的看得很重。不过,开车去电台还是挺有意思的,绕着一座比他们家所在的山更高的山,一圈圈爬呀爬。外面笼罩在早晨的雾气中,维多利亚朝戈克娜的栖架探过身去,她那边的视角更好。两个小姑娘歪着身子,专心望着外面的景致。现在是光明中期,冬天刚过一半,但这两个小孩子对雾还很陌生,这以前只见过一次。戈克娜一只手向东面一指,“瞧,我们爬得真高,连那边的克拉奇山都能看到。”   
  “山上还有雪呢!”两个小姑娘尖叫起来。其实,远处的白光只是反射的晨雾罢了。在普林塞顿这个地区,就算是仲冬时分,看到第一片雪也得再过几年。在雪里走路是什么感觉?片片雪花飘扬是什么样子?两人久久琢磨着这些问题,把今天的大事抛在脑后:电台上的公开辩论—这可真是件大事,最近十几天里,这是人人关注的大问题,连将军都不例外。   
  起初,所有孩子都害怕这次公开辩论,特别是杰里布。“节目完了,”大哥说,“大家一知道咱们的事,节目就完了。”将军特意从陆战指挥部赶回来,告诉大家没什么好担心的,说爸爸会把那些抗议顶回去。但即使是她,也没说他们的节目一定会重新开播。维多利亚·史密斯将军惯于向部队和下属发号施令,却不怎么会安抚孩子。戈克娜和维多利亚背地里觉得,电台节目这件事让妈妈非常紧张,比她过去打仗时更紧张。   
  惟一一个一点儿也没受这一片愁云影响的人是爸爸。“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时刻。”妈妈从陆战指挥部赶回来时,他这么对她说,“这一次辩论不仅能把事情公诸于众,还将揭开盖子,让大众认清存在的问题。”妈妈的话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从爸爸嘴里说出来,更显得兴高采烈、喜气洋洋。最近十天来,他比平时更喜欢跟他们一块儿玩,“你们是我这次公开辩论的主题,所以,我尽可以随时随地跟你们玩儿。我这是在认真工作呀。”他假装哭丧着脸兜来兜去,忙着干一件看不见的工作。宝宝们最喜欢他这个样子,就连杰里布和布伦特都好像受了爸爸乐观情绪的影响。昨天晚上,将军出发去南方了。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操心的事太多,远远不止家里这点麻烦。   
  电台山很高,山顶已经高过了树木的生长线。环形停车道上只有一簇簇低矮的爬地植物。孩子们爬下车,对清冷的空气惊叹不已。小维多利亚觉得自己的呼吸道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好像雾气凝在那儿了似的。这种事可能吗?   
  “来吧,孩子们。戈克娜,别老在那儿傻看。”爸爸和哥哥领着大家走上电台宽宽的台阶。台阶年深日久,中间都凹陷下去了,也没好好打磨,粗拉拉的。电台的人好像希望用这种方法提醒大家:他们坚定地维护着古老传统。   
  里面的墙上悬着大照片,上面是电台的所有者和发明人(是同一批人)。除了娜普莎和伦克,其他孩子都来过这儿。自从爸爸买下“少年科学讲座”,杰里布和布伦特就开始上那个节目,渐渐取代了那些正常孩子。到现在,他们已经做了两年节目了。两个男孩子说起话来都显得比他们的实际岁数大些,特别是杰里布,脑子跟大多数成年人一样好使。没人对他们的年龄产生怀疑。爸爸很有点恼火。“我原本希望大家能自己猜出来。可他们实在太蠢,看不出真相。”所以,戈克娜和小维多利亚最后也上了节目。做节目挺好玩的,只要照着那些傻乎乎的脚本做就行。还有,底格比先生虽说算不上真正的科学家,不过人倒是挺和善的。   
  戈克娜和小维多利亚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年龄不对,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人打消顾虑(大家都觉得,电台里播的肯定不会有问题),认识到有人公然将变态行径塞进了公众的耳朵里。但对反对者来说,有个问题相当棘手:普林塞顿广播电台是一家私营电台,它买断了一个波段,还拥有在相邻波段上播送节目的权利。这家电台归一伙第五十八代的老家伙所有,这些人岁数大,钱多,他们要播出节目,谁都管不了,除非拜黑教会能发动听众,联合抵制。正因为这个原因,无计可施的拜黑教会才要求来一场公开辩论。要是他们有办法,早把“少年科学讲座”禁了,才不会这么麻烦呢。   
  “啊,昂德希尔博士,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萨布特莱姆女士一阵风似的跑出她的办公室。这位电台经理乍一看全是肢腿,身子比脑袋大不了多少。戈克娜和维基特别喜欢偷偷学她的样子,乐得不行,“你简直想不到,这场辩论彻底激发了公众的兴趣。连东海岸都要求转播,节目拷贝还会上短波台。我可不吹牛,咱们真是听众遍天下呀!   
  我可不吹牛……戈克娜躲在经理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动着嘴巴,把经理的话学得一丝不差。维基拼命绷着脸,假装没看到。   
  爸爸的脑袋朝经理一偏,“这么受欢迎,我真是受宠若惊,女士。”   
  “真的是大受欢迎!赞助商们为了在这个节巨里插一脚,差点打起来了。打个头破血流!”她低头冲孩子们笑道,“我全都安排好了,你们可以坐在技术员的位置,那上头什么都看得到。”   
  那个地方他们都知道,但还是听话地跟着她走,一路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车轴辘话。至于萨布特莱姆女士心里究竟怎么看待这些早产儿,孩子们没有谁猜得透。杰里布声称,萨布特莱姆女士其实精明得很,隐藏在那一大堆废话下面的是一台冷冰冰的计算器,时刻不停地点着钞票。“激怒听众反而能替拥有电台的那伙老东西赚大钱,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一直算到小数点后面好几位。”也许是吧,但就算这样,维基仍旧挺喜欢她,甚至愿意原谅她的尖嗓门和蠢话。至于她的想法,管他呢,死抱着自己的看法不放、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的人多的是,不止她一个。   
  “这个小时值班的是迪迪,你们认识她。”萨布特莱姆女士在技术人员待的控制间门口停住脚步,好像这时才头一次发现正从舍坎纳·昂德希尔背毛里向外探头探脑的小宝宝。“哎晴,你还真的是什么年龄的孩子都不缺呀。我,,一他们跟其他孩子在一块儿安全吗?这会儿我腾不出人手照看他们。”   
  “不用担心,女士。我还打算把娜普莎和小伦克介绍给教会的发言人呢。”   
  萨布特莱姆女士一下子呆了。整整一秒钟,所有那些不停动弹的肢腿骤然僵硬了。维基这还是头一回见她真正大吃一惊。半晌,她的身体才缓缓放松,脸上慢慢笑开了花。“昂德希尔博士!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最最了不起的天才?”   
  爸爸也回了她一个笑脸。“有倒是有过,但从来不像现在这么理由十足……杰里布,看好弟妹们,大家都好好待在这儿,跟迪迪在一起。需要你们出来时,我会通知你们的。”   
  孩子们爬上工程师们坐的栖架。迪迪·乌尔特莫懒懒地歪在她平时的栖架上,盯着面前的控制面板。一堵厚厚的玻璃墙把这儿和现场广播室分隔开。玻璃墙有隔音功能,而且很难透过墙壁看到对面,孩子们只好紧紧凑在玻璃墙旁。对面广播室里,已经有人就座了。   
  迪迪伸手一指,“那个就是教会的代表,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迪迪还是跟平时一样,举手投足间稍带点不耐烦的神情。她大约二十一岁,模样长得挺好看。虽说比不上爸爸那些学生,但也很聪明。她是普林塞顿广播电台的技术主任。十四岁时,迪迪就当上了负责黄金时段广播节目的技术员,说起电子工程,她差不多跟杰里布一样在行。事实上,她一直希望能够成为一名电子工程师。所有这些,杰里布和布伦特第一次跟她见面时就知道了,那时他们刚刚参加这个节目。杰里布把跟迪迪见面时的情景告诉了弟妹们,当时他那种奇怪的神态,维基直到现在还记得。他几乎对这个迪迪肃然起敬了。那时她十九,而杰里布只有十二岁……不过个子很大,不像十二岁。两次节目后,迪迪就意识到杰里布是早产儿。吃惊之余,她把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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