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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魏风歌 作者:燕南喂猫人(晋江2013.6.29完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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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桓和子丹出城来接我们。
  子桓身前马鞍上坐着眉清目秀的小男童
  ——元仲四岁了,一双和他父亲一样静默的琥珀色眼眸里,全无孩童的狡黠顽皮之气。
  “元仲深得你父亲喜爱,但在我所生三子之中,却唯独待子桓刻薄了些……”
  “前年赵温欲保荐子桓为议郎,你父亲却参他‘选举故不以实’,反令郗虑免其司徒之职。”
  “近日你父亲与群臣商议擢选五官中郎将、副丞相,称道子建是‘儿中最可定大事 ’,大概有任命他的意思。”
  我看过父亲参劾赵温的奏章,知道这件事。
  “子文善弓马而疏于文,子建善属文而疏于武。”
  “子桓呢,论武,胜于子建而不及子文,论文,胜于子文而不及子建,在父亲看来,无异于乏善可陈罢。 ”
  或许真正的原因,彼此都已心照不宣,但谁也不会说出口。
  母亲掀起车窗帘子的一小角,向外望了一眼。
  “子丹呐,也不叫我省心……”
  “他比子桓还年长几岁,却连一个钟意的女子也没有。”
  “我与你父亲倒是相中了荀公达的长女……你从前也是见过的……”
  “姿色虽不及甄氏,但也是望族闺秀,品貌才德都是百里挑一的。”
  “前日你父亲催着媒人去荀家下了纳采,明年便为他们完婚。”
  从车里看出去,夕晖下一切都格外明细,我看见子丹身上的经锦战袍
  ——朱砂红的茱萸云纹之间,错嵌着隶书的“长、乐、明、光”。
  (五十二)
  盛宴散却,寂寂人定之初,铜雀高台之上,不胜秋寒。
  我裹紧身上的大氅,南眺漳水,如横素练,北瞰邺城,灯火万家。
  “二姊深夜唤弟前来,可是有急事?”
  我闻声回身,亦不赘言,开门见山:
  “父亲擢选五官中郎将、副丞相,子桓既为世子,就没有想过……为父亲分忧?”
  他的眼中平静无波。
  “弟本才疏,难堪大用,不能担此军国要职……”
  “是不能,还是不愿?”
  他的眸光有些闪烁,迅即别过脸去,躲开我的注视。
  “二姊可知道,仓舒死后,父亲回到邺城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大幸’。”
  他语气淡然,像谈论一件与己无干的琐事。
  “我自知从来都不是父亲称意的嗣位人选,可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父亲竟一直是这般看待我……”
  “子建之才十倍于丕,父亲也有意历练他……”
  “这样的安排,不好么?二姊何须苦苦相强。”
  “子建文采富艳,心思却单纯旷放,于朝务兵事亦毫无阅历……”
  “……许都内外至今人心未附,虎狼之徒伺机而动。”
  “但有一步不慎,下场就是灭顶之灾……”
  他凭栏而立,静默的像一座俑像,我忽然觉得他侧影的轮廓很眼熟
  ——很像大哥。
  “到那时不止是父亲,也不止是你、我,还有母亲,乃至甄氏、元仲……”
  “你在父亲身边时日也不短了,朝堂上这些事,看的还少么?”
  他缓缓回首,注视着我。
  “周室天下八百年,汉家天下四百年……”
  “二姊如此这般煞费苦心,却知天命于我曹氏,能授几时?”
  “天意难问……我目光所能见的,不过是眼前这么一点点距离。”
  我安静的望着他,“但我只想告诉你,莫以一己好恶,而置家国于祸端。”
  冷月清辉之下,他的唇角渐渐漾出笑意,越笑却越是悲凉。
  我看到他的笑容里有着太多隐忍。
  第8章 君马黄
  (五十三)
  建安十六年正月,华有了身孕,汉帝降旨,晋封华与我同为贵人。
  上元节,父亲在司空府里为子丹完了婚。
  彼时西凉纷传:太守马腾为曹操所害,客死许都。
  传言流播不出一月,马超终于沉不住气,结连韩遂,起西凉兵二十万,长安、潼关相继失守。
  父亲旋将马腾与黄奎以暗通叛军、结连谋反论罪,将二人全家三百余口斩于闹。
  二月,父亲表奏子桓为五官将、副丞相,与先生留镇许都,自提大军西征,命子丹领虎豹骑随行。
  (五十四)
  战报照例每日送至章台殿,子桓入朝奏事,便会亲自送了来,有时遇到华来看我,她也会向他问及西凉战事。
  “她想知道子丹的消息,你不妨多和她说一些。”
  某一日送华离开后,我这样对子桓说。我做过和华一样的事,明白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意味着什么。
  子桓抿了口茶,淡淡而笑:“华的这点心思到底瞒不过二姊。”
  “你与子丹自小亲厚,华的心思,子丹真的不知么?”
  他叹然。
  “其实华入宫之前,子丹本想带她离开许都……临行前夕,华突然来找我。”
  “她求我以践行为名,灌醉子丹,将他安置于城郊别业内,待她入宫后,再送他回司空府。”
  “既然可以一走了之,华为何却要设计他?”
  “我后来也这样问过华……”
  “二姊可还记得子丹入府后不久,与几个公卿子弟打的那场架?”
  “记得。”
  “那日他们戏弄华在先,子丹护着华,才被他们笑话是‘乞丐携养’,挨了打,又吃了母亲一顿家法。”
  “华去看子丹时,子丹对她说,有朝一日,他必定成就一番功业,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到那时,就不再会有人敢笑他是‘乞丐携养’。”
  “华说,子丹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那种机会,当今世上只有父亲能给他。”
  “她想看他功业得成,受天下景仰。”
  (五十五)
  子丹成为大英雄的那一天,华没有能看到。
  十一月,丁亥,华死了。
  我从头到尾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华!华……”我发髻散乱,身上染的一簇一簇鲜血,像春日里开到极盛的牡丹花,怀中那具躯体颤抖不止,肌肤一寸一寸流失着温热。
  “太医!”我厉声喝道,“太医!快来看看华!……”
  剧痛彻夜,华的脸孔已极度扭曲,面色由通红渐渐转淡,最终成了一种狰狞的煞白。
  “贵人先天气血两虚,故而胎儿横生倒产,乃至危之症。”
  “适才已用了两剂转天汤,仍不能救顺胎儿。”
  “为今计,只有在合谷穴施针,但贵人气血亏弱,臣恐怕……怕……”
  太医嗫嚅着不敢再往下说。
  “怕什么?!”
  “就算保得胎儿,也保不得贵人……”
  “废物!”我恨恨骂道。
  “二姊。”华艰难的睁开眼,眸中的灵动已然散了,“就让他们……试试罢……”
  她声息弱极,双唇翕动着,我俯下身去,只勉强听清:
  “……孩子……给子丹……”
  孩子……子丹……
  我愕然,脑中只剩这四个字不断打转。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彻宫阙的婴孩啼哭,才将我惊醒过来。
  “华……是个男孩儿,你看看……”我抱着孩子,声嘶力竭。
  华的双眼依旧睁开着,只剩一片浑浊之色,再无半分神采。
  “华,你看看他……”我将孩子往她手里塞,她的手也纹丝不动 ,凉的像腊月里冰冻三尺的颍河水。
  太医又为华把了脉,伏在地上:“娘娘节哀,贵人她……已仙去了……”
  我遣人去邺郡报丧,又命心腹侍婢连夜从宫外觅了新生男婴,将华的孩子换出宫外。
  华出殡那日,送葬的车队出了城,就被一彪来路不明的人马伏击了。
  他们没有伤人,也不抢掠陪葬物件,只夺了华的棺椁便匆匆离去。
  十二月,接到母亲的书信,言及子丹不知何时在外纳了一妾室。
  近日那妾室难产而亡,诞下一子,带回府中交予荀氏抚养,视同嫡长子,父亲为他取名爽,表字昭伯。
  (五十六)
  荡平西北之后,父亲便在铜雀台长住,军命政令皆由邺出。
  他偶尔才回许都,天子特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与当年董卓如出一辙。
  长史董昭等人开始一次又一次联名上表,请天子尊父亲为魏公,加以九锡。
  附议者皆是父亲的股肱重臣,但始终没有文若先生。
  算起来,我有快一年没见到先生了。
  再见到他时,竟已憔悴的形销骨立。
  (五十七)
  与过去一样,仍是烹茶相待。
  “子桓来找过我和公达,乃为择定五官将之事。那不像他会做的事情,所以我猜是你的意思。”
  “是节的主意,要他做这些,着实难为他了。”
  “你没有错……”
  “以庶代宗,乃先世之戒,况且子桓确是更适合的嗣子人选。”
  “月底我将随主公出征合淝,子桓会守在邺郡……许都这里,你要替他多用些心。”
  “怎会这样?”
  向来的规矩,父亲出征在外,先生留守后方,外供军资,内抚百姓。
  出乎意料的同时,我也隐觉不安。
  先生没有回答。
  屋子里很静,只听见水在铜壶里沸滚的滋滋作响。
  “群臣劝进主公之事,你已知晓了吧。”他忽然说。
  “有所耳闻,也看了一些奏表。”
  “……听说庭议时先生再三力谏,触怒了父亲……”
  “‘君子爱人以德’,先生固守君子之道,可毕竟也是臣子……”
  “为人臣者,能做到什么份上,莫非先生还不明白?”
  与先生相交这么多年,彼此已经非常熟悉,言谈之间,不必有任何矫饰。
  先生之于我,既为师友,亦如父兄。
  他也是唯一一个,看到我全部成长与悲喜的人。
  “为人臣者……是呵,我早该明白的……”
  先生沉沉太息:“我以汉臣事主公,本欲匡朝宁国,不想今日竟见此事。”
  他突然一仰头,将茶一饮而尽,仿佛要用这一盏清茶让自己醉死。
  “父亲常念文王至德,百官劝进以来,前后已三让……”
  “或许此事便会就此作罢……”
  我想安慰先生,但说出来的话,却那么艰难。
  先生凄然而笑:“纵使主公愿为周文王,那么文王之后呢?”
  武王伐纣,周代成汤。
  我无法回答。
  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涌出来,沿着面颊缓缓滑落。
  “汉祚倾颓,荀彧难辞其咎……难辞其咎啊……”
  (五十八)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先生。
  父亲上表,意欲并天下十四州,复为九州。
  我记得冀州初定时,父亲便有此意,只因先生力谏而罢议。
  天子应允了,又晋了父亲为魏公,加九锡,授金玺、赤绂、远游冠。
  第9章 艾如张
  (五十九)
  “盖闻春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琰以死守之。 ” 
  尚书崔琰的一道露板,证实了长久以来流传于朝野的种种臆测。
  司马懿连夜从邺郡赶来许都。
  赤壁战后没多久,他便迁为了子桓的文学椽。
  “主公信重西曹椽丁仪,欲将五小姐许婚。”
  “五官将以丁仪独目,出言谏阻。主公遂将五小姐许嫁与伏波将军次子夏侯懋……”
  父亲有很多女儿,当然也懂得如何善用。
  我与宪、华都入了宫。
  当年平靖北方后,群臣赏功罚过,文若先生固辞三公,父亲亦不相强,而是将四妹安许给了先生的长子长倩。
  “丁仪因不得妻,深恨五官将,与临淄侯越见亲善,与其弟丁廙向主公数称临淄侯奇才,主公深然之。”
  “今主公再征孙权,改命临淄侯留守邺郡,行前戒曰:‘吾昔为顿邱令,年二十三。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与!’五官将与臣等观此言,主公立临淄侯之意明乎必矣……”
  “五官将可曾向荀令君问计?”
  他讶异的看着我,半晌,才轻咳一声,低声说:
  “两年前主公与孙权相峙于濡须口,令君疾留寿春,那时便已……已经殁了……”
  (六十)
  “什么?!”
  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漆黑,脚下一软,咯噔一声,双膝已跪在地上。
  唬的他急急来扶我。
  我颤巍巍的抓着他衣袖一角:“那……那,荀公达……荀军师呢?子桓可有问过他?”
  “荀军师沉疴不起多时矣……”
  “五官将前往问病,军师已有口难言……怕也在旦夕间了……”
  他声音很轻,看着我。
  我闭上干涸酸涩的双眼,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悲音,淡淡的腥甜在齿间化开。
  胸口只觉闷痛阵阵袭来,像一块又一块千钧巨石碾着、压着,让我透不过气,直要窒息了。
  父亲说的没错,死不是最难的,活着才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然后继续独自活下去
  ——做他们未完成的事,看他们没能看到的结局。
  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已是隔绝了天涯般的平静。
  “昔日高祖皇帝欲废孝惠而立赵王,吕后为孝惠帝以卑辞安车,固请四皓。”
  “高祖以孝惠羽翼已成,难以动撼,乃绝易嗣之念。”
  “今群臣之中,荀令君的女婿陈长文,与钟元常、毛孝先、崔季珪皆为当世贤达,又是朝内声高望重的老臣,子桓当尽礼敬之……”
  “子建一向恃才旷放,不拘小节,殊不知大节之亏,始于小节。”
  “子桓须深自砥砺,修身养德,讷言敏行,事乃可成。”
  “这样生活,不累么?”
  突然听见他说,我讶然抬头,看到一双清亮眼睛。
  恍神的一霎间,我甚至错觉自己又回到了司空府
  ——竹影萧疏,月华错落,在澄明如水的眸光下,我的惊慌无所遁形。
  (六十一)
  我觉得累了,却无法停下来
  ——伏皇后写与伏完的亲笔密函,已摊在案几之上。
  “操贼逼迫天子日甚,旦夕如坐针毡……前者授命董承、黄奎,筹谋不密,反令忠良之士惨遭横祸。”
  “今欲密约江东孙权、西川刘备起兵于外,在朝忠义之臣举事于内。内外夹攻,庶可有济。”
  “纵观满朝,惟父亲可托大事……”
  董承,黄奎,这一切终于有了一个水落石出的解释。
  父亲在许都留驻的人马虽不多,应对这件事绰绰有余了。
  我唤过侍婢:“速将消息报知御史大夫郗虑、尚书令华歆。”
  我回头看向中常侍,已经过了十四年,他脸上的黥印仍然依稀可辨。
  “我会禀明父亲,不叫你白受了这些年的苦。”
  他再三叩首:“先父感念老太公救命之恩,无时不思报答。”
  “微臣效命贵人,非为爵禄,乃为完成先父夙愿。”
  我点头:“你将信送去,务须赚得伏完回书,藏于发髻之内,到了北宫门外,自会有接应之人。”
  穆顺领诺,却迟疑着没离开。
  “还有事?”
  “微臣不久前追查到,被送出宫的小皇子原来被寄养于山阳县山阳医馆。”
  “那医馆主人乃是灵帝时的太医令秦纬,秉性刚直,十常侍专权时,他辞了官,便一直隐居山阳县悬壶为生。”
  我想,我明白天子的用意了。
  “多谢你,穆顺。”
  (六十二)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彻夜不眠的在太液池边坐等天际放亮?
  我不记得了。
  内侍一次又一次在炭盆里换上火红暖亮的木炭,渐渐的,都暗下去,冷下去了,最后只剩一盆灰烬。
  这一晚仿佛尤为漫长,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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