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文-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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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儿,我就有种非常愉快的感觉。我死死咬紧了牙,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正当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心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忽然有人将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我回过头,只见是同班的河合阳子。刚才安慰其他同学的就是她。
阳子微笑着,努力装出开朗的语气对我说道。
“怎么了,渡?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吃早饭?”
“啊?啊,嗯,没事的。”
我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这样回答道,但也没忘记在里面加进一点忧郁。将自己演绎成一个为同学的失踪而心痛的人物,是为了不让周围人察觉到我的异常必不可少的行为。
阳子似乎完全被我的演技迷惑了。明明我都没提到静香的事,但她还是努力劝慰我道。
“不必担心静香。你想,我们这种年龄会有很多烦恼不是吗?有时候确实会想要离开学校和家里,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一般来说离家出走这种事我们只会想想,不会真的去做,但静香这个人比较冲动。只是这样而已,对吧?” 、
我对于这样的阳子很有好感。阳子和静香是很好的朋友,她明明已经为静香担心得要死,却还有这份心思去安慰别人,对她的坚强我甚至觉得有些尊敬起来了。
我指着阳子的头发说道。
“你今天把头发扎起来了啊。”
阳子平时都是披散着头发,但今天却不同。静香的父母因为女儿昨晚没有回家而给那些和女儿关系好的同学打了一圈电话,阳子在来学校之前就预测到了今天学校的气氛吧。我想之所以会改变发型,是因为她决心不能被这种气氛吞没,想要一如既往地继续学校生活,才以这种方式表现出来的吧。
“是啊,我有点想改变形象……是不是很奇怪?不合适的话我还是放下头发来算了。”
见阳子犹豫地噘起了嘴,我摇了摇头。
“不,没这回事,很适合你啊。”
要是平时的话我不会说出这话,但今天心情着实不错。接着我将手放在嘴边像是要说悄悄话,阳子见状,疑惑地弯下了身子。于是我半开玩笑地告诉她。
“我觉得很可爱。”
“——啊!?”
听了这话,阳子的耳朵顿时变红了。她瞪着我,结结巴巴地喊道。
“什、什什么嘛!渡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为了掩饰害羞,阳子“砰砰”地拍了拍我的背。疼,真的很疼。
终于,恢复了平静的阳子大大喘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本是想来安慰你的,没想到反倒是你安慰了我。谢谢你,渡。”
阳子的双眼有点红。是昨晚为静香的事哭过,还是因为没睡好呢。虽说也可以和她聊聊这个话题,但她一定会用“一直在复习所以睡眠不足”这种理由来搪塞。
我们的这番对话在同学们眼中似乎显得不太合适,有些人向我们投来了责备的目光,仿佛在说,都现在了还有心情嘻嘻哈哈的。但阳子应该不会在乎那些人吧,相反,她肯定认为只有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才能让大家的心情不再沉重。对于她高洁的人品,我不禁感叹起来。
……啊,很好。
你太棒了。
我一边笑着和她交谈,一边将手伸进了桌子里。手指触摸到的,是利兹公司制的锋利折刀。
我想像着,自己将刀从桌子中取出,然后飞快地插在她的心脏上。在那一瞬间,头脑聪明的阳子在明白过来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她究竟会做出怎样的表情呢,我想像不出。
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我想知道。
她会说些什么呢,我想知道。
出于好奇心。
——我想杀了你。
由于杀人犯还未被抓住,所以社团活动被限定了时间。在美术部顾问江口宣布“今天到此为止”之后,我收起画架,开始为回家做准备。
正在这时,一个已经打完招呼离开了美术室的后辈又回到了教室,并小心翼翼地对我说道。
“曾我前辈,教室外面有位大叔,说想找曾我前辈……”
“大叔?不是老师?”
“对,我没在学校见过这个人,所以应该不是老师吧。”
我疑惑地将目光对准了走廊边的窗口,只见窗户那边一个大约五十岁、身材魁梧的大叔正注视着教室里。大叔身边还站着一个大约三十岁不到,样子很精悍的高个子男人。
大叔似乎是个很随和的人,此刻他正笑着向我挥手,但他的目光却让我感觉不能对他掉以轻心。蛇在捕获猎物的瞬间,会咧开嘴像是露出笑容一般,而他的表情似乎就是如此。
我皱起眉。他们既不是给我上过课的老师,也不是我认识的人。在不明白对方真实身份和意图的情况下,不能轻易采取行动。
这时的我在旁人看来,应该只是一个受到无关人员打扰而为此困惑的普通学生吧。为了锁门而留下来的江口走向门口前去确认对方身份。那二人见状也走到了门口,三人开始了对峙。
“请问是哪位?找曾我有什么事吗?”
江口问道,大叔闻言挠了挠头。
“哎呀,真是失礼了。请稍等。”
他边说便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打开。那毫无疑问是警察证件。
“我是朝日比警署的石田,这边的年轻人是赤松。”
石田身边的赤松也熟门熟路地展开了证件,接着将它收回怀中。
江口和教室里剩下的几名部员当即大吃一惊。我下意识地想要看向书包,但我还是克制住了。包里藏着折刀,既然对方还没有摊牌,那我就应该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举动。
石田迅速观察了一下教室里各人的反应之后,再次露出了爬虫类的笑容,夸张地说道。
“哎呀哎呀,请各位不用那么紧张,弄得我们都紧张起来了。对吧,赤松。”
石田像是在寻求赤松同意似的伸手捅了捅他,而赤松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看来他和石田不同,是那种少言寡语的人。
“我们不会把曾我抓来煮着吃的。因为曾我的同学吉野静香昨晚没有回家,所以我们得找吉野的朋友们了解一下情况。”
听了这话,江口像是松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这样说来,今早的职员会议上也通知过,说是警方可能会来问些情况。校方叫我们尽可能协作……但现在已经那么晚了,必须让结束了社团活动的学生回家去,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们明天再过来?”
“啊,在这点上实在是抱歉。我们本想早点找曾我谈谈的,但见大家正在用心画画,所以就拖到了现在。不过呢,说是了解情况也不过就是简单聊聊,五分钟的事,我就想问问他这一天内都做了些什么。”
这样也能帮助我们尽早找到吉野啊。
石田边说边看了看我。他的脸上依旧在笑,但眼中却还是没有笑意。见江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我便用寻常的语气回答道。
“我没问题的,家也不远,天黑前肯定能到家。而且,我也很担心吉野。”
江口闻言像是松了口气,接着她对石田开口道。
“拜托二位请尽量快点。”
加上这句话后,她同意了警方的要求。
石田用一种不太可信的随意语气回答之后,与赤松一同进入了美术室,拖了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赤松站在他背后,取出了笔记本和笔。
其他部员的警惕心化作了好奇心,想要装着收拾东西的样子偷听我和警察之间的谈话,但在江口的催促下他们还是不得不回了家。我本以为江口也会暂时离开,但见她却坐在了美术室的一角,好像她有责任监督似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吉野静香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她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没有听说过她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等等,都是些我早就预料到的问题。我面不改色地一一作出了回答。
终于,石田重重叹了口气。
“我们会作为参考的,谢谢了。”
他似乎有些泄气。这通格式化的询问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居然那么无聊,我甚至有种想打哈欠的冲动。就凭这样,你们还想制止谁的脚步?
愚钝。
太愚钝了。
——能找到尸体吗?
我忍住了这样调侃的冲动,转而用一种担忧的语气问道。
“请问,吉野现在在哪儿,有线索吗?”
石田苦恼地哼哼了几下,回答道。
“现在还不好说。傍晚以后就很难再去搜索了,而且这里还发生了连续杀人案,我想她应该不是躲在什么隐蔽的地方吧。”
“怎么会……”
我垂下头,露出伤心的表情。很长时间以后,我抬起头,舔舔发干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做出战战兢兢的样子问道。
“那个,我听别人说的……说吉野她不是离家出走或遇到事故,而是被杀人狂杀了。”
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江口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她应该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杀人狂似乎成了教师之间的禁用词语。江口急忙说道。
“这是谁胡编乱造的!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我也不希望这种事真的发生啊!但心里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警官,现在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如果有的话请告诉我!拜托了!!”
我探出身子,语气显得非常激动。但对方毕竟是经验老到的刑警,再怎么样都不会透露实情,只会用模棱两可的答案糊弄人。
“这个嘛,很不好意思,要找那家伙比找吉野还要困难。我们也在举证那家伙选择吉野作为目标的可能性,但关于明确的情报,倒是一点都没有啊。”
“是这样啊……”
我无力地垂下头,心中却在暗自偷笑。你们当然不可能阻止我,愚蠢的警察们。
忽然,石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开口道。
“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比起不懂变通的我们,你或许能给出更有趣的答案。曾我,如果你是杀人狂的话,吉野是那种能满足你嗜好的目标吗?你是吉野的同学,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差点哈哈笑出来。本以为他们只会问些无聊的问题,没想到还能讲出这么有趣的话题啊。
但我不能表露出这种情绪,所以我板起脸回答。
“要我以杀人狂的身份回答,这怎么办得到。”
“如果惹你不愉快了我很抱歉,别想太多,就当成是一种游戏吧。而且你想,也有伟大的学者提出‘人类生来就是罪犯’这种理毛病,才会对曾我这样穷追猛打。真的很抱歉。那么,我们就此结束吧。谢谢你的协作。”
石田这样说着站起了身,赤松跟在他身后走出了美术室。
我目送着二人的背影,回忆起赤松的举动。赤松手上那支圆珠笔,应该是那种装了弹簧的、一按就会出来的类型。但赤松在将笔收进口袋时并没有按笔帽。
应该不是忘记了按。如果使用的是那类笔,那么做完记录以后按笔应该是一种类似于条件反射的行为。
这样一来,只有一个可能。
他没有作任何记录。
他们想通过记录谈话内容来看我的反应吧。但看来,吉野静香的失踪还没有怀疑到我头上。毕竟尸体还没找到,警方的侧重点说不定还放在离家出走上面。曾有学生怀孕被同学识破,那学生让班上数名同学串通起来隐瞒自己堕胎事实的案例。或许警方考虑到了这一可能性,想要挖掘一下是否有导致静香离家出走的原因。我估计,这才是他们的真正意图。
“……但是,没看穿。”
我自言自语。江口闻言疑惑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
我这样说着转过身,走向放置书包的地方,并把手下意识地伸进了胸口的口袋中。
我回忆起接下这封信时的情景。刚才我回答石田昨天只在教室里见过静香,但这是骗人的。我想,如果这谎话被他们看穿了,那把这封信给他们看看也无妨。那样一来,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地对我进行逼问。
(……但是,他们没看穿。)
这场游戏是我赢了。即便是心理学知识丰富的赤松,以及直觉敏锐的石田,都没能看穿我这一个谎言,连一点线索都没得到。
(……警察还是不行啊,阻止不了我。)
我暗自窃笑起来。
* * *
独自眺望月亮,是我不为人知而又写意的享受。一天,我依然在关了灯的卧室凝视着开始变瘦的月亮。今晚的空气很亮,月光就像钢铁一般锐利而清澈。
就在我悠闲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与昨晚相同的透明气息。我缓缓勾起唇角,无声地转过身。接着,我轻轻靠在窗框边,环顾着室内说道。
“在进别人房间的时候至少得敲个门吧,这样很没礼貌哦。”
从房屋一角的阴影中,文伽现了身。被月光照亮的她显得惊人的漂亮。
“晚上好,文伽。”
打完招呼后,我微笑着继续道。
“今天呢,刑警来找我谈话了。我还以为你告发了我,但看来不是这样的。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但文伽并没有对这话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无奈地耸了耸肩,于是她终于开口道。
“……吉野静香的死后文,你看过了吗?”
“啊,那封信吗,当然看了。”
“是吗。那么,你愿意对她最后的‘思念’作出回应吗?”
听了这话,我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出来。原以为我们终于能好好谈谈了,但没想到眼前这个聪明的少女居然会说出这种蠢话。
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回应她的思念,你是叫我去自首吗?别开玩笑了。在那种没有窗户的牢房里,就连月亮都看不到。”
这时,那根一直没有说话的手杖——记得文伽叫它“真山”来着——勃然大怒似地吼起来。
“什么看不见月亮,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吗!?你杀了人!静香小姐已经再也看不见月亮,吃不了团子了!”
“那又怎么样?”
我一句话将它堵了回去,真山沉默了。我带着小小的满足感,注视着文伽说道。
“我只是想问她,我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真正的名字?”
见文伽皱起了眉头,我夸张地点了点头。
“对啊,我有个真正的名字。不是那种继承下来的姓氏,或者用来和他人区分开来使用的名字,而是我灵魂本身的真名,但是——”
我用手紧紧抓住了胸口。在心中起伏震荡着的,是被撕裂一般难耐的深深悲哀。
“但是,没有一个人用那个名字称呼我,没有一个人看得清真正的我。所以,我问她们。”
——我是谁?
但是,不管我问多少次,她们都不肯用我的真名称呼我。所以我现在还在寻找能给我答案的对象。我在心中不停地呼唤。
叫我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这个问题真是莫名其妙。你就因为她们没有回答你的那个什么名字就杀人?”
文伽冰冷的语气中,我终于清醒了过来。带着笑意,我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有真名的不光是我,她们只是没有察觉,但其实她们也有真名。她们知道各自的真名是了解我的真名的第一步,所以将她们安置在一个离自己灵魂最近的地方是非常重要的。让生命变得稀薄,让她们的存在变得透明,这也同样很重要。”
我本以为我能成功。我所问的那三个人都是既聪明又漂亮,有足够的资格得知自己的真名。
但是,结果却都以失败告终。
她们失去了得知自己真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