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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补天道-第3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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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帅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他也知道北方因为天气寒冷;人人好饮烈酒;酗酒者大有人在。即使那些武功高强的好手甚至女子也不例外。常常有武功不弱的武者饮酒之后;醉倒在雪地里;活活冻死。喝酒之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何况他人性命?

一想到挑灯会武最后是一群醉鬼的狂欢;孟帅凑热闹的心登时淡了。

尚素天道:“记得你与玄彻发生过冲突?”

孟帅想了想;道:“是啊。”那都是刚上山时的事儿了;他险些忘记了。

尚素天道:“他如今晋级阴阳了;会武时你当心些。”

孟帅正色道:“是;多谢关心。”雪女对他比林岭要亲近得多;当心;小心这样的话;林岭从来不会说一个字。

带上尚素天下赐山庄的礼物;孟帅就要下峰;就见一人跟自己招手;正是尚素天的侍女小初。

雪峰上只有三人;两个侍女还在韶龄;难得有同龄的人说话;孟帅又谈吐风趣;性情随和;和两个女孩子相处不错。见小初叫自己;孟帅走过去;笑道:“小美女;怎么了?”

小初笑嘻嘻道:“不许浑叫。你是不是要下山去大雪山庄?”

孟帅回忆;果然这次八大山庄的上元节会轮到大雪山庄举办;道:“是啊;半个月之后。”

小初道:“大雪山庄……有我一个好姐妹在;你帮我带点儿东西行不行?”

不过举手之后;孟帅自然满口答应;小初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孟帅;道:“她叫做闫樱珧;今年十九岁。你跟她说;小初很想她;这个给她。千万偷偷给她;不要叫别人看见;更不要让她跟其他人提起一个字。”

孟帅见她说得郑重;心中略感疑惑:这不是什么犯禁的东西吧?不过他知道雪女对侍女约束严格;多年没踏下雪山一步;想必也不许私自传递东西。而孟帅却是弟子身份;想来小初忌讳的事情自己未必忌讳;量她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禁物?便收了下来。

小初见他收下;千恩万谢;又叫他去客房用饭。

雪峰上因为有侍女收拾;饮食比冰峰强得多了。林岭完全忌荤腥;雪峰却不然;虽无大荤;却有禽肉和鱼虾。小初因为早准备好感谢孟帅;将饭食准备的十分丰盛;炖鸡烤鱼;菌菇鲜笋;都是佳肴珍馐;另外倒上了雪峰才有蜂蜜果酒。

孟帅放开吃喝;一吃吃到日已西垂。

小初抬头见天色已晚;道:“今日不回去了吧?我安排间客房给你住。”

孟帅摇手道:“没关系;很快的。”

如今他已经不是半年前;对雪山的气温已经适应;路也很熟;傍晚时分穿越雪山不算什么。就算是深夜;凭他的修为也能行走。再加上今日喝了点儿酒;胆气壮了;便要走夜路。

小初不放心;给他披了件厚些的大氅;抱了个小暖炉;这才送他走了。

走到外面;风一吹;孟帅的酒劲一散;打了个激灵。

清醒过来之后;他不免有些后悔。

倒不是他不能走夜路;如今他也算“雪山的孩子”;夤夜行进不算什么;只是不值。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哪有在温暖如春的床榻上睡一觉舒服?只是如今再回去也未免丢人;只好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阵;情况变得更糟了。

变天了。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乌云;霎时间天色阴暗下来;虽在晚间;也能感觉头上乌云压顶;气氛严重。

孟帅暗暗叫苦;在雪山上呆了几个月;对于判断天气;他还是有些心得的。但天威莫测;雪山的天气犹如孩子脸;说变就变;他也不能全盘掌握。之前在雪峰上;明明见天气晴好;怎么一转眼又变了?

看这样子;暴风雪要来了。

这回他可是真的急了。在夜里赶路没什么;卷进暴风雪可要坏菜。就算是林岭也不敢轻易冒雪前进;若一个不小心;雪山三冷也要折戟沉沙。

可是现在回去;已经不方便了。他从雪峰下来;走过了不短的路;就算回去也未必比回冰峰方便;应当说两边都不方便。

莫非只能在旷野里硬抗?

孟帅略一思索;便决定拼一把;抄近路。

雪山上都是连绵的山峰;山连着山;雪连着雪;按理说没有近路一说。但唯有一处例外——空峰

那空峰是横在冰峰和雪峰之间的一个奇景;看着宽阔;却是咫尺可过。通过空峰;能从雪峰最快的回到冰峰。

其实这条通路早就可用;只是那空峰太过神秘莫测;孟帅心怀敬畏;除了第一次走过之外;再没踏足其中;宁可绕些远路。

今日却是顾不得了。

穿上特制的雪鞋;孟帅在雪山上快步走了起来——雪山上是不能跑的;越跑越慢。若是内息走岔了;那就别想走出去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走去;只想尽快的穿过空峰。

天上渐渐开始飘雪;他也走到了空峰之前。

冰峰和雪峰的分界处;他一直没搞明白;似乎在某一步踏出之后;空间立刻变幻;玄妙无比;无法捉摸。但根据他的判断;就是这一带了。

快到了;再快一点儿……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警兆忽生。他蓦然感觉不对;身子一斜。

半幅大氅无声无息的被割裂;落在地上。

是什么?

孟帅失色;再看向空中;隐约看到一丝黑色的裂隙;但融在夜色之中;难以察觉。

空间裂缝?

孟帅呆立在雪地中;突然看见又是一道黑光闪过;眼前一块巨石上半截突兀的粉碎;只剩下半块石头;留在雪地里。

周围;有不少东西在消失

冰雪也好;杂草也好;土石也好;甚至地面;都会在某一瞬间毫无预兆的湮灭;毁灭他们的是一只无形无踪的手。整个过程寂然无声;连风声和雪声都沉寂了。

空间裂隙……乱流

孟帅脸色苍白;想起了林岭的话:“冰峰上有冰雹;雪峰上有暴雪;空峰上呢?”

“有乱流”

当时孟帅听过便罢;后来更没见过空峰;自然不会把这话放在心上;今日却遇到了。

就算空峰是虚幻;那空间乱流;实实在在是真。

危险

暴风雪还能硬抗;这空间乱流;当真是挨着就死;毫无抵抗余地。

为今之计;只有步步为营;一步步退出乱流的笼罩地;宁可回到风雪之中;不可在这里多耽搁。

孟帅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又是瞠目;惊得目瞪口呆。

身后;换了个景色。

原本矗立在背后的雪峰;凭空消失了。漫天的暴雪和乌云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浓浓的夜色;和流窜不定的空间裂隙。

再回头;眼前的路也不认得;原本遥遥在望的冰峰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远处全部不见;所剩下的只有脚下。

他好像在一瞬间;换了个世界。

虽然寂静;孟帅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毛骨悚然;比之遇到了怀有敌意的大高手;更恐怖百倍千倍。

因为他面对的;是天地。

在这一刻;他已经无路可走;等待他的;只能是苟延残喘;等待被空间吞噬。

只是……他还想抢救一下。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这么个大活人。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放出所有的精神力;孟帅勉强能感觉方圆一丈内的空间波动;他小心翼翼的拣选最安全稳定的空间;向前走去。

即使如此;他的处境也是危如累卵;空间流动只在一瞬间;但有一丝波及;他必然十死无生。

能够安全抵达彼岸的可能性低的令人绝望;他抛弃杂念;往前走去。

一丝裂隙从他头顶掠过;发髻削去一半;剩下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视线。

用手把垂下来挡住视线的头发拨开;露出孟帅麻木的眼神。

霍然;他看见了一角白衣。

六四九桃花源深处;离乱不可知

如此险境;荒野;竟能看见纯白的人影;岂不令人惊异。

孟帅愕然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这白衣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是“空”

心念电转;孟帅脱口而出道:“前辈;教我”

白衣人影仿佛踏空而来;从万千乱流中走过;如同走在春风中。孟帅的召唤远远地传了出去;他的身形却没有少动;沿着原来的轨迹向前行进;似乎没有听到孟帅的话。

怎么?他不理会么?难道一定要点灯;才能与他交流?

孟帅正要有些不舍的取出灯来;却目光一凝;往地下看去。

白衣人继续向前走着;白衣依旧随风飘逸;不沾片草;脚下却多了两串痕迹。

脚印

雪白的地面;一个个脚印分外清晰。

孟帅记得清楚;上一次空行走过的地面;是没有任何痕迹的;来时空;去时更是空。而现在;两行脚印却分明记录下了他行走的轨迹。

莫名的;孟帅知道了他的意思;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灯光;充满了希望。

毫不犹豫的伸脚;踏足在对方的脚印上。

危险;消失了。

孟帅本很还活着;就证明他还没遇到危险;毕竟空间乱流何等危险;沾上一点儿就是身首异处。但没遭遇危险;不代表没感觉到危险。他处身于乱空之中;深深感觉到四周的危险在步步逼近;而自身如风中残烛;危在旦夕。

然而当他第一步踏足在脚印中时;那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骤然消失。他就像回归母亲怀抱的幼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和满足。

不及细思;他再次迈了一步;踏上了另外一个足印。空的足迹比他的脚掌大上一圈;踏上去绰绰有余。

亦步亦趋;追逐前进;这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空的速度太快;他无法追赶;但只要足迹在;他就不会迷失。

这时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了;空间裂隙不再忽起忽落;而是如同风暴一样各处肆虐;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狂暴的黑色裂隙;如狂舞的电蛇;布满了整个空间。山石草木在一道道裂隙下粉碎、消失、湮灭;空间在摇曳、颤抖;世界好像要在下一刻毁灭。

孟帅看了一眼;垂下头;专注的看着脚下。无论外界多么险恶;都不足凭;唯有脚下一道足迹;才是他的生命线

因为太过专注;周围的景色好像消失了;裂隙消失了;天地消失了;四面八方;乾坤寰宇;在他的专注行进下;都模糊虚化;直至完全消失。

摒弃一切;专注前行;唯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光线变幻;周围亮了起来;日月有了一轮更替。

在某一刻;孟帅骤然停步;眼前的脚印消失了。脚印突兀的截止在一处旷野里;仿佛走路的人在此地插上翅膀;高高飞起。

蓦然回过神;只见天光大亮;一片宁静;记忆中肆虐的空间乱流早已消失;一切都恢复了自然。

而那位不知从而何来的“空”;自然也鸿飞冥冥;不知向何处去。只在地下留了一串脚印;在孟帅心底留下了一串记忆。

孟帅呆了一下;双手抱拳;向着脚印尽头深深一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他日但有所遣;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空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孟帅起身;心道:这里是哪里?

刚刚只顾惊讶;这时四处打量了一番;孟帅惊得呆了。

毫无疑问;他现在应当在雪山上;他也看见了脚下以及回首处皑皑的白雪。但当他回头;往另一边看去;已经换了个景象。

入目;竟是一片绿色。

油油的嫩绿色;来自一片茸茸的草地。

孟帅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这种生命的颜色了;心中激动之余;再往上看。

草地从山坡上往上铺去;铺的厚厚的;犹如毛毯。草丛中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白花;那是最简单;最普通的野花;却和草地搭配的如此融洽;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再远处;丛生的灌木;锦簇的鲜花;潺潺的流水……

再往最高处看去;缓坡一路向上;由丛林变成树林;树林中央;一根石柱冲天而起;仿佛图腾一样被高大的乔木;树木拱卫着;透出几分神秘的气息。

除了石柱之外;一切的一切;在外界平常不过的春景;却如此突然又如此自然地出现在大雪山上;犹如梦幻仙境

闻着鼻端丝丝青草香气;孟帅依旧难以置信;直到一只蝴蝶飞过来;停在他鼻子上;抖落的花粉;触动了皮肤;让他一个喷嚏打出来;他才意识到;这一切竟是真的

这里……他闪过了一个念头……莫非是“空峰”?

那神秘莫测;遥不可及的空峰;竟是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孟帅有些难以置信了;尤其是在苦寒严酷的雪山上一住大半年;又刚从九死一生的境地脱身;真难以想象大雪山的最巅峰;竟是如此情形。

只不知;林岭和尚素天他们是否知道?

闻到花香草香;听着流水叮咚;孟帅几乎忍不住爬上山去踏一踏青;毕竟他不见绿色已久;但刚走几步;身子一摇晃;险些坐倒。

他随即明白;是刚刚消耗了太多体力。虽然现在身处安全所在;但不是说昨夜一番辛苦就不存在了;他还记得昨天是怎么冒着严寒危险;命悬一线的前进的。那样高强度的行进;足以耗光他的体力。

索性往前走了几步;踏上了草甸;一屁股坐倒。身下的草坪软软的;如同垫子一样;十分舒服。这种体验好久没有过了;雪山遍地都是冰雪;是绝不能随便坐的;一旦被寒气侵体;纵然是先天修士也要大病一场。

一坐如此舒服;孟帅伸了个懒腰;骨节咯咯作响;一股懒意泛上;登时上下眼皮打架。

想睡一会儿……

那就睡吧。

孟帅平时对自己也算严格要求;但劫后余生之余;也不免要任性一把。平时纵然想要露宿野外;又哪有机会?这里温度舒适;草坪里也没什么蛇虫;幽幽的花香好似催眠灵药;催着他就地睡一觉;恢复疲劳。

至于在此地会不会有危险;他倒不担心;一来举目所望;毫无猛兽踪迹;二来这里是空带他进来的;除了他;林岭有没有进来过都两说;其他人哪能进来?再说他也是个武者;纵然睡觉;也是提着警惕的。

另外晚回去会不会有问题;那更不在考虑之内。他独自在雪山上修炼;几日几夜不回;也不见林岭担心。就算一去不回;不到用得着他的日子;林岭怕也想不起他来。

因此他十分心安理得的一仰身;四仰八叉的倒在草丛中睡下。

这一觉睡得黑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孟帅兀自觉得头晕——这不是谁少了累的;而是睡多了的自然反应。越睡越晕。

揉揉太阳穴;孟帅稍微清醒了一点儿;惊讶的发现;居然还是在白天?

难道没睡几个时辰?

不是;从他头晕的程度;以及独自恶的程度来看;他已经睡了一整日。

笑着吐了口气;孟帅缓缓地坐了起来;照例取出水来漱口;然后打算喝一杯牛奶补充体力。

然而;刚刚把一口水含住;孟帅抬眼一看四周;扑的一声;把水喷了出去。

刚刚起来时周围还是青草蓝天;他没注意到;这时仔细看;却发现完全不对。

在他印象中;远处的树林已经拉近了百丈;就在几步之外;而那条从前方流动的溪水;则从他侧面流过;拐了一个大弯儿;从后面泻下。

位置……完全变化了

按照一般的思路;孟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被移动了。或者被什么人;或者被什么动物趁着睡觉的时候抱起了;凭空放在另一个地方;而自己全程毫无知觉。

背后一凉;孟帅直起身子;警觉的往四周看去;想看看四周有什么人物在;但看了半天;没看到任何人影;而放出所有精神力;也一无所察。

看过四周;他一低头;察觉到另一处细节;头脑轰的一声;被一个念头点爆了。

在他身边;倒着一株小花。

小花无力的垂着;被重物压扁后;花瓣贴在地上。它只是无数野花中最不起眼的一朵;但孟帅深知它的意义。

这朵花儿;是孟帅睡下去的时候;压倒的。本来压在身下;但他一翻身的时候;露了出来;正好对着他的视线。他清楚地记着;在沉重的眼皮完全合上之前;最后一个印象就是这朵小花的影子。

现在;小花还在;就是之前那朵;无论颜色;外观还是形态;都毫无分别。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朵小花;外形如此一致;连被压扁后的形态都全然相同;还正好都倒在孟帅的眼前。

所以;花没变;他也没变。他醒来的地方;就是当时睡着的地方。

这一下;孟帅更是悚然。

他没变;那变的是什么?

是这山;这树;这流水?

树林会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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