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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鲁班的诅咒-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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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稀泥……不对,这些稀泥好像越来越稀,匾筐的下陷比刚才好像快多了。雨下大了是个原因,还有就是从树木石块中间渗透过来的细流,其中的泥沙变得很少了,流动也变得更急了。
“不好!不能等了,木石堆那边蓄水,要是推塌这木石堆,洪流再下,我们就完了。”柳儿的见解很正确,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要有法子他们早就不在这里等了。
就在他们焦急又无计可施的时候,旁边草谷沿面上飞落下一只手,一只钢制的手。手的后面没有手臂,只是连着一根硬茅丝多股连花绞的绳子,这种绳子很有弹性,并且能利用多股连花绞分散使出各种不同方向大小的力道,熟练者运用之下并不亚于柳儿“飞絮帕”的链臂技法,是标准的以器补技器具。
钢手一把抓住筐沿,背后的绳子好像是微微转抖了一下下,那钢手便扣拿得死死地,不再脱落。随着绳子绷直注力,簸筐开始逐渐朝草谷的一边移动起来。
“是绞盘,上面有绞盘的动静儿。”柳儿虽然看不到草谷顶上的情形,可清明的听觉轻易就辨认出绞盘这种工具的熟悉声响。
随着匾筐的渐渐上升,柳儿他们没有马上看到绞盘,而是先看到了一把黄油纸伞,然后是持伞人的身体和绞盘一起出现的。那人站在绞盘边上,油纸伞斜斜遮住了头部,不过可以看到他正单手收绞着盘柄。虽然绞盘是件省力的工具,但单手能将三个成年人从这样的陡度拉上来,其力量绝非常人。
柳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那个没有头的人。一个人没有了头,是不是还能说话?不知为什么,柳儿突然间想到这个问题,这个没有头的人在指挥鬼婴时发出过怪啸,但怪啸从其他喷气的腔窍都可以发出,说话却绝对需要喉腔声带。
柳儿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当匾筐升到有大半草沟的高度时停住了,纸伞遮掩的背后传来一声尖细的话语声,这声音与那矫健魁梧的身躯极不相称,听上去像是个女人,不,应该是像个女孩,还未发育完全的女孩声音。
“把东西给我,不然我还把你们放下去。”话语中不带丝毫的感情色彩,不过这句威胁的话却是让柳儿他们变了脸色。
此时非但下到草沟底是危险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挂在沟壁上,也无法保证能够安全。
木石堆底部原先有的细流已经变成喷射的水线,而且随着石块树木的滚落移动,不断有新的水线射出,浑浊的,无规则,无方向。射出的水线在不断变粗,而喷射的力度也越来越急。与此同时,堵住草沟的木石堆开始抖动起来,顶端上的大石树木有不断滚落下来的。堵住洪道的木石堆随时会塌,此时再要下到谷底,不被砸死也会被淹死。
“把东西给我,裹个东西抛上来。”声音尖细得有些刺耳。
簸筐里的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于是绞盘快速转动,簸筐突然间往下极速滑落,从草沟的三分之二高度一下落到三分之一的高度,然后一下子停住。
柳儿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过程就像是直线坠落,簸筐停住后,他们只来得及喘出噎在嗓口的一股粗气。
在木石堆底部,一道朝斜上方向射出的水柱已经喷在了簸筐上,柳儿从溅在自己身上的水珠中闻到了泥腥味、血腥味和霉腐味,平常时,这些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只有下葬后的尸体上才有,这让柳儿感觉距离死亡已经很近很近了。
簸筐再次缓缓上升,在上升的过程中,他们又听到那个尖细的声音:“东西给我,你们就可以上来。否则的话,死!”
这话久走江湖的柳儿和余小刺是绝对不会信的,这种话也只有那种不走江湖的高手才会说出来,像哄骗吓唬小孩一样哄骗吓唬别人。
“好的!拉得靠顶一些,东西太小不好抛。”柳儿也在哄骗那打伞无头的高手,也只有那种不走江湖的高手,才可以这样像小孩子一样哄骗。
柳儿在寻找合适的位置,这位置当然越靠顶部越好,只要能让她的飞絮帕着力,他们就有和那高手一搏生死的机会。
余小刺是老江湖,他不知道柳儿的计划,却知道柳儿的目的。分水刺衔在嘴里,双手交叉攀住钢手后面硬茅丝的绳子,随时准备发力快速往上攀爬。
但计划始终没有变化来得快,簸筐没有到预想的高度,柳儿也没有找到可行的位置,那匾筐就已经停止了上升。不止是停止了上升,而且还剧烈摇晃起来,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
柳儿他们只能抓紧簸筐硬沿,保证自己不被甩下谷底,同时还要拉住已经昏迷了的五侯,让他也不被甩下谷底。
谷顶上有打斗撞击的声响传来,隐约间还能看到人影纵跃。但这一切声响都无法与绞盘发出的“吱呀”声相比。情况很明显,是有人在与无头的打伞人争夺那绞盘。
余小刺示意柳儿将五侯拉好,然后自己沿摇摆不定的绳子往谷顶艰难地攀爬而上。他知道眼下情形是唯一的机会,不管与无头人争斗的是什么人,他都必须利用这唯一的机会爬上去。
随着攀爬的高度上升,他从纵跃的人影中看出,与无头人争斗的竟然是周天师。周天师确实是高手,比那无头人更高的高手。但无头人却与他能相持不下,这是因为周天师的技击之法虽然高明,却是练技法,也就是技击中春秋技中的春技,中规中矩苦练而成。而无头人却是杀技法,也就是秋技,除了下苦功练习,还经过多少实战和杀戮。所以周天师虽然技高一筹,却拿不下无头人的经验和凶狠。
余小刺错愕了一下,他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现在上去。坐山观虎斗的话,自己的位置虽然最好,不过处境却危险些。要是现在爬上去的话,又难保那两个不会先解决掉自己再分高低。
也就在这错愕间,上面的绞盘发出一声怪叫,紧接着,余小刺,柳儿,连簸匾筐和簸筐中的五侯,再次快速下坠,速度比刚才那一次更加迅疾。
绞磨碎裂了,两个高手的争斗导致了绞磨的碎裂。人在簸筐中,有草谷下面的稀泥缓冲,虽然不会被摔死,但那陷人不拔的稀松淤泥,木石堆那边正在积蓄压力的洪流,以及随时都会崩塌的木石堆,哪个都是会瞬间要了命的。
绞盘的横担很凑巧地卡在谷顶的边沿上,所以柳儿的簸筐没有坠到底,离着那些稀泥还有两人多高。
余小刺的高度下降得很多,不但是随着绞盘下坠,而且绳子上也攀爬不住,一下子下滑了好几个人的身位。双手磨得鲜血直流如有火灼,同时还被谷壁支出的一些碎石撞得晕头转向金星四冒。但就是在这晕乎间,余小刺似乎看到一件东西,一件自己非常熟悉的东西。
“那里,在那里!我们荡过去。”余小刺很兴奋。柳儿有些不明白他的兴奋。
“用力荡!”余小刺在用力,他的目标是越过正下方的一片稀泥,到达远处的一丛茂密绿草。柳儿也在用力荡,她的目的就是要让余小刺达到目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眼下这情形,余小刺的目的只可能是保存生命的希望。
“哗——”就像是满桶的水被颠泼了出来一样,从木石堆的顶端泼出一片漫溢而出的水花。但这片满溢的水花委实大了些,冲落而出的力量也绝非已损坏的绞盘横担所能抗衡。所幸的是水花落下时,柳儿们的簸筐正在往外荡,于是随着横担的断裂,水花的冲劲将他们远远送出了泥泞的范围,摔落在一丛茂密草叶中。


第五章吼雷攀云第四节跃天涡
撞得也疼,摔得也疼,柳儿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就是这里!哈哈!哎呦!哈哈!哎呦,在这儿!”余小刺虽然也疼得龇牙咧嘴,可是兴奋感远远压盖过了疼痛感。
“是它!”柳儿终于也兴奋起来,她也看到了草丛里那件余小刺熟悉的东西了,是铜船,余小刺的铜船。
入到此地之前,祝篾匠让余小刺将铜船滚藏到草沟之中,并且指定了位置,此时竟然成为救命之器。是那篾匠懂得先知先觉?不是!是篾匠知道这草沟是主洪道。沟谷之中有水,最先就是在主洪道中,有水,当然就行得船。就算是没水,回头往外逃脱,为躲避拦截,很有必要利用隐蔽的草沟行动,那是说不定还能顺便找到铜船带了出去。
这时的草沟中就有水,虽然目前还不算深,但浮起这铜船让它随流而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等三个人都到了铜船上,他们这才意识到,凭着眼下水流的动力,要快速远远逃离即将倒塌的木石堆,避开洪流的冲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要划没桨,要撑没篙,要摇没橹,要想让铜船提速,只能是从船两侧用力拉没被水没顶的密草。
柳儿和余小刺发疯般地拉着水中的草,也不管其中有锯齿的草叶将手掌割划得鲜血淋漓,给浑黄的水点染上些殷红。
铜船虽然移动了些距离,可还是晚了,木石堆顶部的巨石开始往下滚落了。第一块巨石滚落后,掀起的水浪差点没把铜船颠翻。第二块巨石滚落时,重重地撞在铜船的尾部,发出一声金钟般的亮鸣。这一声巨响甚至将昏迷着的五侯都镇醒了。也是从这一刻起,柳儿他们放弃了努力,只是死死抓住船上的固定物,稳定住自己的身体。
很幸运,柳儿他们放弃努力是因为不需要努力了。第二块巨石滚落而下,将他们的铜船飞一般地击出很远很远。接着连续几块大石和巨大树干滚落而下,撞击在铜船上,为铜船加以了极速远行的动力。
的确是很幸运,他们此时是在余小刺天下少见极为牢固的铜船里,这要是换个木船或者还是在簸筐中,能否保证筋骨皮肉的完整就很难说了。
而最为幸运的是,木石堆垮塌了,但只垮塌了顶端的小部分。垮开口子中的水流直冲下来,真如同天河决口一般。但此时落下的水柱已经不会把铜船直压在水底,因为铜船已经离开木石堆坝好远好远了。而冲下来的水汇聚成的湍急水流,让铜船像是只得水的鲤鱼,在水面浪尖纵跃戏耍。
铜船的自如奔行还因为它上面有个操船高手余小刺在谨慎操纵着。
而稍稍放下点心的柳儿此时正聚气凝神,用她清明的三觉搜索周围一纵即逝的景象,她感觉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牵引着她……
清明的三觉最终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却隐约发现一侧的沟沿上有许多身影在奔走腾跃,始终紧追着自己的铜船不放。其中最熟悉的身影莫过于周天师,而几乎与之并驾齐驱的是很显眼的一把黄油纸伞。
铜船的速度越来越快,铜船的高度也越来越高。草沟中的水位在迅速上升,看来除了木石堆垮塌得更厉害的原由,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地方的洪流也汇入到主洪道的草沟里来了。
随着水位的快速上升,水流也变得怪异起来,不断有回流和漩涡出现。余小刺没有桨篙,只能借助五侯的朴刀来调整铜船方向,现在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
柳儿没有关心余小刺的状况,她觉得已经到了这船上,已经落到这份上,所有一切只好听天由命了。
不关心船上的人,就有心情注意岸上的人了。她看到随着水流船速的变急,随着沟沿地形变得险恶,岸上能跟上铜船的就剩下周天师和持黄油纸伞的无头人了,但他们两个与铜船的距离也是越拉越远。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隆隆”声。随着这声响,从木石堆的那个位置,水流涌起一个高高的波,像座小山般直往已经离得很远的铜船追了过来。
木石堆彻底垮塌了,积聚的洪流完全释放了。
余小刺和柳儿都听懂了那声音意味着什么。
“快!得想办法靠上沟壁弃船上岸!”虽然余小刺嘴里这样说,手中却没有使多大劲,他心里清楚,失多大劲都是白费,在这样的激流下,刚才那些话只是痴心妄想。如果老天注定他逃不过今日死劫的话,他还是情愿死在自己这条铜船上。
“稳住,保持方向,不要急着上岸。”柳儿清明的三觉当然要比余小刺获知的多许多。“后面波子虽然又高又急,却只有一个高波,顺过去也许就没事了。”
柳儿说得没错,后面只有一个波,虽然距离柳儿他们的铜船越来越近,但要追上他们也并非容易的事情,因为这个水波的前沿力量拱推着铜船,提前让铜船加速了。
就在水波极速追赶铜船的时候,沟沿上紧随铜船的身影也发生了变化。持伞的无头人落到了后面,周天师也落到了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绛紫色身影赶到了最前面,这身影简直就是在腾云驾雾似的,不断在加速,很快就超过了飞驰的铜船。
“掌教天师!”“水油爆!”柳儿与余小刺都看到了身影,因为此时的水位离草沟的上沿已经只剩两丈多了,上面有些什么基本都逃不过船上人的眼睛,更何况同向快速移动的东西更容易看得清楚。两个人叫出的名字不一样,人却是同一个,那的确是张传道,恐怕也只有龙虎山天师教的掌教天师才有如此的功力道行。
张掌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换了这么身衣服,超过铜船的瞬间,柳儿感觉他就像是片燎天霞光。老道士一直奔到前面很远地方的一个高处才停了下来,朝着柳儿的铜船又是喊叫又是比划。
洪流的声音太高,就算是柳儿有清明的听觉,还是听不出这掌教天师在叫唤些什么。至于他比划的手势,颠簸铜船中的柳儿和余小刺就更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张掌教突然停住比划,似乎意识到什么,赶紧将外面长大袍服一脱,露出贴身衣着,然后朝着铜船的方向怪异地“跳起舞”来。
“干嘛!那是什么意思?”柳儿变得更加傻懵,根本摸不着头脑了,只能大声地问余小刺。
“三流叉汇旋作天涡,船头左偏直撞东岭。”余小刺摸一把脸上的水珠和汗珠,急流声中,几乎是喊着告诉柳儿。是的,他竟然是懂得那“舞蹈”意思的。
“好的!我们照做!”柳儿也对余小刺高喊着。
余小刺点点头,将朴刀探到船头水下,尽量校正着船头方向。此时的情形只允许他一切照做,而来不及有其它任何想法和念头,比方说想一想掌教天师是如何懂得他余家祖上独创的“形信”一技的。
掌教天师所跳的怪异舞蹈叫“形信”,只是在郑和下西洋时有人使用过。《明记海行》中有:“三宝入洋,有随行渔家数人,以动身形示信,可远见。不传与人……”那“渔家数人”其实应该是“余家数人”,也就是余小刺的祖上,“形信”是他们家自己琢磨出的,是以身体姿态动作来传达信息的方法,这与手势相比,可以更远距离地表述信息,表达出的意思也更清晰,同时动作多样含意更广。当余家祖先发财之后,不再需要远航,“形信”之技便不再使用,他们家却也持技自珍,不愿传给其他什么人。所以所有的姿势图解只作了两份,一份余家嫡传血脉相传,另一份则陪老祖入殓为宝。
余小刺虽然学过“形信”,与人远距离实际运用它其实也是第一次,所以虽然下意识就将那些动作的意思说出来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信的。同时他也着实希望是自己读错了那些动作的意思,因为如果前面真是传说中的“三流叉汇旋作天涡”的情形,那么给面对它的人唯一可思量的只能是“绝望”这两个字!
三流叉汇的“三”,并不是正好是指的三个,而是代表“多”的意思。“千岭列如翎”,如翎的山区沟谷纵横,出现多股洪流交汇对冲的现象并不奇怪。可就在铜船前方不远处,山岭交叉处,群岭围绕,形成一个多边的深谷,就像是口豁了边的深井。而在众岭纵横间,却正好有三道沟道错头汇聚成一个星状点聚合在这深谷中。更为让人惊心的是,三股同样大小的洪流由三个方向同时注流于此时,并不是交汇对冲、击撞喷荡,那样反倒会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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