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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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声喊叫。
随着鲁联的这一声喊叫,两个身影飞出,一个身影倒下。三股鲜血喷洒成雾。
五候连人带刀扑出,让秃顶老头很意外,但是他依旧从容,站立船头,岿然不动。他已经掂出面前这愣小子的斤两。他知道这样的扑杀会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自己正好借这个时机废了这个愣头青。
于是他的铁尺反手挡出,因为离得近,这一挡只能挡在刀杆上端。但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一个刀杆处的旋转半径比刀头小,这里承受的力量要比刀头弱,这样他可以保证自己接下来回击的一招能有十成把握,这个愣小子的力道真的非同凡人,如果还像前两刀那样硬碰,就不能保证自己回击的效果。
如他所愿,铁尺挡住了刀杆,铁尺顺刀杆往前递,直奔五候的胸口而去。老头没有用太大的力,因为五候扑出的力量已经够猛了,两道力加在一起足够五候死这么一回了。
老头没用太大力,不,应该是没用什么力,因为在他铁尺递出的最后一段,他感觉自己使不出力了,他感觉自己气脉松了,血脉也松了。
这是五候的最后一招,没有名称,从整个过程可以把它叫做“反旋折转斩”。这样的旋斩在最后关头是要松开机括的,这样五候的朴刀就变做三节棍一般,刀头拐弯了。刀尖划开了老头的半边脖子。
但秃顶老头的回击也奏效了,虽然力道小了许多,大多是五候扑出的力道,那也至少能让五候死个半回。
五候的身体飞出,重重地落在船尾的船板上。
鲁联的喊声刚出口,那黑胖子就动了,动得就像是没动一样。鲁联身体也同样飞出,压塌了小半边的船舱芦棚。
秃顶老头也在鲁联摔出的刹那直直地往后倒下,他脖颈处的鲜血和五候、鲁联口中的鲜血几乎是一同喷洒而出的。
黑胖子依旧站回在他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就像动都没动过一样。鲁天柳也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她的确是动都没动过。只是在他们之间少了一个鲁联,只剩下鲁联的砍刀斜叮在船板上,轻轻地颤动着。
周围很静,只有水波轻拍船帮的“泊泊”声。
柳儿心里很紧张,刚才鲁联被击出的一刹那,自己急促吸进的一口凉气憋住许久都没有吐出。
“给我!”依旧是嗓子眼里哼出的声音,但声音高度却比刚才低多了。不知是因为现在只有柳儿一个还可以听清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心里多了些不自信。
柳儿极缓极缓地吐出她憋住的那口气,就像是潜在水下控制自己气息一样。这样的气息也很轻,轻得就像不在呼吸一样。黑胖子没听到她的呼吸声,她自己也没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要是不给,你会怎么样?”柳儿终于说话了,她已经将自己的气息控制在一个可以平静说出话的程度,她说出的是字正腔圆的北方官话。
“是不是像刚才一样,你将腹中气提到胸口,然后左步前纵,右手手掌挥起扫对手眼目,左手半握空心拳勾击对方胸前,左手握拳时中指发出一声骨节的毕剥声,左足落地即点地后退,回到原位。”柳儿不是武林高手,虽然高手这样鬼影般的招式动作她全都躲不过,但是她清明的三觉却是可以将一个高手所有的动作细节搜罗在脑海里。
黑胖子依旧面无表情,黑胖子也依旧没有丝毫的动作。但是在鲁天柳清明的三觉中,黑胖子动了,他的身形有了很大的变化。
“你现在将气息运在腰背,双腿与肩部暗中运力,脖颈处也绷紧了。我也不知道你这是要来拿东西还是要走。”柳儿确实不知道,她是在说实话,她是想借着说话放松自己,可是对家那摄人的压力让她不由自主地说出实话来。
柳儿说的都是实话,说的也都是实情,因为那黑胖子的意图确实是矛盾,他暗中运力是将自己调整到攻退自如的状态。
此时那黑胖子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他心里已经几乎崩溃,他无法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但他已经知道这对手是可怕的,极其可怕的。
从一开始与这姑娘对峙,他就没听出这姑娘的呼吸声,而从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独特气相,却给他的心理上造成无形的压力,让他多少产生了些不自信。自己引以为豪的一招“明帆暗锚”,可就连左拳手指没控制好发出的一声骨节声都没逃过对方的觉察。
可怕还不止于此,自己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暗中运气运力的过程,她都能历历道来。她明明具备超人的功力,但对自己同伴被袭却没有表示出一点反应,依旧保持自己初始的状态。这种真正高手才具备的,可以舍弃一切的心肠和忘却一切的定力,自己与之相比差得太多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黑胖子的心里非常清楚,最高明的一招就是走,可是对方会这样轻易就让自己走吗?
柳儿知道,在面前这样一个高手的攻击范围下,自己没有逃过的可能,因为对方速度太快了,就算自己跃入湖中,这高手都可以在她跃入的过程中击到自己。于是她索性放弃了,她希望自己的放弃可以让高手在拿到玉盒以后快速离开,从而放弃对船上的自家人继续追杀。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等待高手一击的到来,等待毁灭生命的一击到来。
闭上眼睛,三觉变得更加敏锐。她听到船只推开水波的声音,她嗅到杀气在渐渐地隐伏,她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在远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只大鱼船已经成了水雾中的一个影子。
黑胖高手的心理随着柳儿闭上的眼睛而彻底崩溃,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碰到一个对他如此不屑如此藐视的对手。虽然他也极度的愤怒,但恐惧的分量压过了愤怒。高手不止是身手的高明,在江湖上身手高明保不住几天的命。高手更重要的是要会审时度势,并且适时顺势,这样,江湖才走得久远。
于是他背着的双手只勾了一下右手食指,船后有人理会了,把这大渔船缓缓驶走,消失在太湖夜间的水雾中。
芦苇丛里钻出的那只小船却还在那里,一动没动,就像在它船头倒下的秃顶老头一样一动不动,不知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给我!”这声音是熟悉的,这腔调是陌生的。柳儿没有回头,虽然那声音有些含糊,虽然那声音有些中气不足,但她还是能辨别得非常清楚。是那个人,是那个发出第二声唿哨的人。
“为什么?”柳儿还是问了,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样的问话有些多余,但还是忍不住。
“我也没法子,我有家小在别人手里,我也图个子孙后代富贵兴旺。”
“你肯定你想得到的都在这盒子里?”柳儿继续问道,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用北腔官话说话特别有气势,自己总有一种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感觉。
“我不知道,但拿了那盒子回去,我至少有个交待,这将近二十年的工夫也算没白花。就算没富贵发达,家小也可以得个平安。”
“那你就拿去吧。”柳儿对这样一件拼命夺来的宝物真就没一点吝啬?
“不要!”这声音是从船舱里传出来的。声音是柳儿最熟悉的,也是她出园子后一直期盼听到的,于是急切地扭转身子。真是自家阿爹,一直昏迷着的鲁承宗。
离鲁承宗不远虚弱地站着受伤的鲁联,他听到鲁承宗的喊叫后,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往鲁承宗那里扑过去。
一把七寸长的弯柄小刀闪着蓝幽幽的光,刀尖抵在鲁承宗的脖子上,已经刺出些许血来,刀柄在鲁联的手中。
“我知道你一直醒着,你的几招我二十年前就摸得清清楚楚。”鲁联张合着他满是鲜血的嘴巴,恶狠狠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倒是才将你摸清楚,但也不晚。”鲁承宗面对刀尖很是镇定。
“你解了我回头绳的时候,有没有确定我是谁?”鲁联问道。
“那时都还是推断和猜测,但我基本已经可以肯定我的推断和猜测了。事实也证明我是正确的。”鲁承宗说这话的语气很得意。
“我好像没做漏什么,你就凭我一身水靠就能确定?”鲁联还是心有不甘,他一定要问出个缘由,这就好像一件作品被别人指出有致命的缺陷,是无论如何都要刨根问底的,而他的作品就是“鲁联”这个身份。
鲁承宗的嘴角挂出一丝微笑:“你怎么都想不到,我在炸鬼嚎的坎面中遇到了一个老熟人,杭州的风水大师定无疑。二十年前就是他带我去巡抚宅中救了你。是他让我想到了很多。为什么我家刚盗回来那副画,当晚就又有人来抢夺,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家地点位置的?他们又是如何顺利地解了护家的坎子的?你过来救援为什么没拿刀,而是拿的你并不习惯的斧子?这对于一个老刀客是不应该出现的疏忽。进这园子后,你领头直奔池塘边的观明阁,显然你是知道那里有什么,而且在我们后面出现变故时,你根本连头都没回。”
鲁承宗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观明阁,你走过栏,入室上楼,根本没一点戒心,说明这些地方有没有坎面你都知道,肯定在这之前有人踏过,并给了你消息,比如说定无疑这些人。江湖上传言,鲁家在江南动得厉害,我以前还很纳闷,现在知道了,是把你们这帮子人误会成我家了。你那身水靠只是提醒我你是定海人,会水,但是你系回头绳的拴缆扣却让我忽然醒悟了,你一直都打反穿绳,说明这行船常用的扣你早就会打,已经习惯反穿改不过来了,你跟我学系扣的时候一直在装不会。”
鲁天柳忽然插话了:“我在船头玩玉盒的时候,你一直在偷偷地看着。”
“我也在偷看。”鲁承宗又接上了话头。“当你认为宝物已是囊中之物,便肆无忌惮地与伙伴吹唿哨发暗号,这辰光,我终于可以确认我推断的一切都是事实了。”
“五候用拼命一招的时候,你喊当心,不是关心五候,而是在提醒自己同伴。”柳儿又插了一句。
插话的不止柳儿,船尾的五候挣扎着坐了起来,呐呐地问了一句:“师父,那你让我独自去关那个冷坛子,是不是把我当探杆了?”
“其实他收你就是为了好掩饰自己,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所以他放着许多灵巧聪明的孩子不收,而偏偏选中你。”鲁承宗帮鲁联回答了五候的问题。
“哈哈、哈哈”鲁联的笑声中缺少真正想笑的成分,所以他可以嘎然收住。“佩服,有时候真的不能小看你们这帮子工匠,手艺人的心还是很细的。但是现在还是将玉盒给我,这样的好东西在你们这帮工匠手中会很浪费。柳丫头,拿它给你爹换条命还是值当的。”
“这样的交换还不是很公道,再加两个问题,你要说了,我肯定给你。”柳儿还是有许多事情没明白,她很难抑止自己的好奇心。
“说。”
“谁派你来我家,为什么?”
“原来的浙江巡抚张曾杨,是因为他家祖上传下一个得宝得天下的秘密。听说他本姓杨,后改随母姓,不知是为什么,大概是要掩饰什么吧。”
“他祖上是什么能人?”柳儿继续问道。
“好像是辅佐过明朝建文帝的吴王教授杨应能。”
“哦!”“哦!”柳儿和鲁承宗都明白了,也只有这样一个做过朱家皇帝老师的人才有机会看到朱家留下的什么秘文典籍,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有能力悟出秘文典籍中暗藏的奥妙。
“那条大船为什么走了?”柳儿趁鲁联还没有不耐烦,又问了个问题。
“不知道,那船和我们不是一路,也许是朱家的援手。”
“那难怪你会抢在我前面护住,原来是怕盒子被其他人抢走。”鲁天柳终于明白恶狼为什么会有保护绵羊的冲动。
鲁联听完鲁天柳的话,好像意识到什么,马上嘶哑着嗓子叫到:“快把盒子给我了。”
“不要!……”鲁承宗斩钉截铁地喝叫一声。当即,他脖颈处的刀尖刺得更深了,疼痛和刀尖上的压力已经让他没能力说出后面的话。
“住手!给你!”柳儿看到刺深的刀尖,也立即做出了反应。她左手一扬扔出了玉盒。
第三章断凌碎雾第二节二老诉
玉盒在口中划过一个斑斓的弧线,往船尾飞去。位置离鲁联很远,鲁联要接住必须放开鲁承宗。
鲁联也立即动作了,他果断地放开鲁承宗,快速退步,同时高举双手,往那玉盒接去。
鲁承宗的反应也很快,但是他的腿脚不灵,能做的就是将手对着鲁联的脸用力一甩。他的手中一直紧握着一支竹管,那里面装着他破坎解弦的各种钢针。
柳儿的左手扔出了玉盒,与此同时,她右手的“飞絮帕”像活了一样,链子头一下子就缠住了鲁联叮在船板上的砍刀刀柄,“链臂”的手法让那刀像是人手所持一样,对着鲁联劈刺过去。
鲁联还是接住了玉盒,虽然鲁承宗的钢针扎满了他的半张脸,扎瞎了他的左眼,虽然柳儿抖出的刀斜向砍破他的左肋,刺入他的右大腿,他依旧紧紧捧住那只玉盒没有松手。
右腿被刀刺中,使得他身体失去平衡,往右边侧身倒下。右边是秃顶老头那条小船的船头,鲁联便摔在他死去同伴的身边。
这个跌倒的位置让鲁联有了逃出的机会,那小船快速地从鲁家船只旁边离开,并且迅速往远处逃离。
鲁家的船没有追,五候像个木桩坐在船尾,他明显是因为这样的变故而深受打击。自己一直当作父亲一样的师父,竟然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件工具而已,这样的事实让五候在情感上很难接受。
鲁承宗懊丧地猛拍了一下船板,恨恨地看着那小船驶远。
柳儿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看着那小船远去、消失。许久以后,嘴角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走近鲁承宗,缓缓蹲下身来,轻声说了句:“盒子里的东西我取出来了。”
鲁承宗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嘴巴半张着。但这样的表情只是一瞬间,他马上意识到现在应该做什么:“快走,往南,家是回不了了。”
五候一时是恢复不过来的,于是换作柳儿操船。船行驶得不是很快,但小小的船影也只是一会儿工夫便消失在太湖水面漆黑的夜色中。
天机已动言语诉,心意反复宝移踪;
全真也悔虚名利,墨门但求天下同。
我辈只为人间义,小鬼求财也相从;
双肩担负千古命,挥剑直指疆北东。
龙门涧离北平城并不远,其实鲁一弃他们要是直往西走是不用这么长时间就可以来到这里。但是他们往南绕了个弯,后来又没了马车,所以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龙门涧的地势很是险要,听说远古时,蚩尤兄弟曾在这里鏖战,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这里曾经是于谦保卫京师的古战场,这倒是有据可查的。
这里的大峡谷怪石嶙峋、奇峰高耸,岩洞星布、碧水潺潺,但此时都已经变做了雪堆几砣,冰层几道。与大峡谷相连的鬼谷是幽谧静穆、奇幻莫测的,此时在大雪的妆衬下,白一块来青一块,更显得神秘诡异。
离着鬼谷不远有座道观,是全真派尹志平(丘处机大弟子)督建的,由于时代久远,已经变得十分破落。
道观外站立着十几个青衣短袄荷枪实弹的汉子,警觉地戒备着。为首一个穿长衫戴礼帽的,正是曾经带鲁一弃打过猎的王副官。
这帮人鲁一弃是在清水镇遇到的,三叔让他往西走的原因,就是有这么一帮人在这里等着。三叔也清楚鲁家现在人单势孤,要做成大事必须用些外人。靠义气和道义请来帮忙的毕竟是少数,所以三叔便想到了酷爱古玩的王副官。告诉他自己侄子要领人去开几处两千多年前的暗构(所谓暗构就是暗藏的建筑,但不是墓穴,而是类似人们传说中的宝藏、宝库),找几件的东西。但是已经有人知道他们的行动,要来争夺。如果王副官能够凑几个人同行保护的话,点开了暗构,除去自家要的一两件,其余可以任凭王副官处置。
两千多年前的暗构,不要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