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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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讶然回眸。那位柔弱女修如烟细眉依旧轻蹙着，带着疲惫虚弱的神气，可是这一手是真正漂亮！

能够到这鬼地方来的修士，便是用膝盖去想，也知道绝无简单人物，不过理智是一回事儿，观感是另一回事儿。女修纤纤弱质的形象，给余慈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见其修为手段，余慈心还有些错乱感。

此外，就是一些微妙的心思。

所以，余慈开始画符。这种情况下，他所知具威胁的还是五雷符。

如今他对五雷符的认识，决非昔日可比，随着连串雷纹套接环扣，云雾深处，有天地杀伐之气流动，余慈这边只是把握枢机，待到时机成熟，天空大鸟利眼已代他锁定目标，两边视角稍一转换，紫光雷火已经撕裂雾气，当头劈下。

轰隆一声巨响，却已经是妖魔皮开肉绽之后。

被雷光贯穿的妖魔浑身焦黑，连内脏都给烤熟了，惨叫声也给随后而至的雷音压过，死得干脆利落。

不等其他妖魔反应过来，云雾间又是雷光贯空，这次位置扯了一个大对角，与先前的目标相距足有四里，轰鸣声，遭雷击的妖魔弹起数尺高，又重重落下，眼见不活了。

五雷符的动乃是“所见即所及”，攻击距离本就极远，又有空大鸟帮助定位，不管妖魔藏得多么隐秘，也逃不过雷光一击。

见有连续斩获，余慈嘿地一笑，想要再次动，不过很快，他心头一动，止住了这个念头。

大鸟的视角，他看到妖魔似乎意外他符箓远攻的能力，反应有些混乱，至少和之前不太一样。如今的局面古怪，没有把握清楚之前，便将其打乱，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于是他再画了一个五雷符，并以贯气法次加持，没有动，只将其储存照神铜鉴的青光，一切都驾轻就熟，没有消耗太多时间。

之后他才转向女修，此时女修也打量他，清逸秀美的脸上有些许好奇。二人视线对一起，女修便垂下眼帘。余慈冲她笑了下，指着远方妖魔横尸之地，问道：

“这算怎么回事？”

“我被它们困住了。”

女修轻声回应：“我此地与他们战过一场，杀了一个妖魔头目，此后几日它们便不再强攻，只是一直骚扰……”

余慈忙打断她的话：“呃，等一下，能不能从头开始说？就是你离开码头之后，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可以吗？”

女修的修为明显是强于他的，但或许是对方过于柔弱的姿容，余慈很难表现出敬畏之类的情绪。而女修也不介意，余慈与她见面至今，还从未见她有过生气的表现。

“离开码头后不久，我见到罗刹鬼王的弃宠鬼兽，它看起来很暴躁，无节制地挥幻力，造成混乱，我想制止它，没能如愿，却现了一群追击鬼兽的妖魔……”

女修说得很简洁，至少是略去了余慈所知的那段曾受伤的细节，不过，余慈能听明白。

女修阻止鬼兽不成，退而求其次，想清除掉那些妖魔，却没想到长途追击到此，现此地多头妖魔聚集，一下子陷入重围，几次想突围，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她虽然突不出去，那些妖魔损失了一个实力不弱的头目之后，也不愿再强攻，只外围布下阵势，限制住她的活动范围，用疲劳战术，消耗她的精力，至今已有十多日。

“这里布着妖魔的‘箐魂丝网’，是由比蛛丝还细的‘黑箐丝’编织而成，天上地下都有分布。其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但极其敏锐，又擅于传导增幅劲力，一旦触及，操控者可以立刻反应，通过丝网隔空拦截，我试了几次，都没有闯过去。”

女修轻轻摇头，眉目间倦意浓重，但除此之外，却是相当平静淡定。

见此，余慈终于确认，这位女修绝不是表面上那般弱质纤纤。只身追击妖魔、余妖魔围杀下坚持十日之久，不说修为，这种胆气、韧劲儿，便是须眉男儿，也有大把不如她的。

余慈便想，女修之所以显得那般柔弱，还是她仪态风姿的缘故。不过再细看去，便觉得柔弱之后，多的还是安静、内敛、平和，便如同一位大家闺秀，故而柔弱不显怯懦，举手投足都极是得体，想来出身颇为不凡。

余慈这时才想起，他还没有询问女修的宗门来历。他笑了下，道：“下余慈，为离尘宗外室弟子，止心观修行……”

“离尘宗，止心观？”

女修清妙双眸睁得大了些：“你和于舟于大哥怎么称呼？”

“啊？”

余慈暗呼不妙，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于观主是下的长辈。敢问道友名讳？”

浅浅笑容自女修唇边绽开，她似乎极是开心，转瞬间却又现自己的失态，便微微低头，轻轻道：

“四明宗，甘诗真。”

余慈当然知道四明宗，那是修行界北地洗玉盟治下，有数的几个大宗门之一，与离尘宗的关系素来良好，两宗修士之间的交情也是颇深。能这里遇见一位同道，当然是好事，不过余慈现必须面对一个问题：

“不知，呃，你和于观主是……”

“初修行时，于大哥助我甚多。我二人亦师亦友，以兄妹相称。”

甘诗真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儿，见余慈脸色，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只是这时她也童心萌，还专门强调了一下。

余慈心哀叹一声，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起身重见礼道：

“原来是，甘，咳，甘师叔，弟子余慈见过。”

第191章驱兽

第191章驱兽

尴尬还，不过那并非是重点。余慈还和甘诗真交谈，了解这里的局势，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把握住诸般事项的心：

怎么打破眼前的僵局？

事实上，现局面已经变动了。他和甘诗真会合一起，肯定超出了妖魔们的盘算，且五雷符威之后，对面的妖魔必然会针对现的情况作出调整，以期重形成绝对优势。

旧局面变化、局面还未成形之际，势必会有一段的混乱期，这空当，就是余慈二人的机会。

若错失了这个机会，余慈二人很可能就要面对上妖魔的围攻，尤其根据甘诗真的情报，那边，至少还有三个以上的还丹妖魔。

这是个让人头痛的数字，不过余慈惊讶于女修的描述“开始围攻的是四个，斩掉一个？甘师叔，冒昧问一下，您的修为……”

“还丹上阶，如今正步虚的瓶颈上。”女修轻声细语。

余慈则咧咧嘴，再次确认，这位弱质纤纤的师叔，其实战能力绝不会弱。没有等阶的绝对压制，取得这等战果，并震慑众妖魔超过十日，实是了不起。

称呼上的窘迫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余慈现，这位甘师叔实不是一位能拿出长辈架子的人物，她会和人交流，但习惯保持安静，重要的是，她不介意由别人掌控话语主导权，而将自己变成一个彻底的倾听者。面对这样的人，他没必要改变前面的交流方式。

等明白了这一点，他的脑子加活络，有一个想法他心萌生，并渐渐成形。

余慈心掂量几回，觉得这个想法颇有几分可行性，或者说，这是他短时间内能想到的实际的主意了。

现，只差一件事：“甘师叔，你有没有这种丹药……”

全身筋络骨肉抖动，使神魂与肉身分离，直至剖开“薄膜”，阴神出窍。

从肉眼视角到阴神视角的转化，也是自然而然，这“落胎衣出阴神法”，余慈是越来越熟练了。

自从那日阴神出窍后，十日间，余慈也尝试过两回，但为安全起见，都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这一回有人护法，他便趁机多熟悉下，感觉相当不错。外围一层阳和之气缭绕，也慢慢渗入，滋润神魂，那充实的感觉，甚至让余慈以为阴神已凝成了实体。

“天钧正法，果然名不虚传。”

四明宗的“天钧正法”，是聚魂定魄，安心宁神的著名法门之一。余慈本是想问女修，有没有像“沁魂丹”那样的，有利于阴神出窍的丹药，却没想到甘诗真精擅此法，使出后，功效“沁魂丹”之上。

甘诗真看着阴神虚影，烟眉颦蹙，仍是担心：“这也太过冒险！你进入通神上阶未久，神魂不固，法力低弱，难有自保之力。而妖魔感应敏锐，一旦被嗜食神魂的妖物现，你……”

“师叔哪来这些心思？”

女修面前，余慈是越来越放得开。他阴神虚影虚空绕行数周，熟悉感觉，同时笑道：

“要避开妖魔感应并不难，我自有办法。而且，谁说我没法自保来着？”

阴神虚影随手抹画，灵光灼灼，一道符箓顷刻书就。

这是一道“五方通灵符”，此符初步将云篆雷、龙章凤和妖图鬼纹的一些符画揉合，原本是余慈知道的复杂的符箓，可如今已经是驾轻就熟，就算是次以阴神状态抹画，也没有任何窒碍。

经此符加持，余慈阴神感应愈敏锐，方圆数里内的生灵脉动，几乎都瞒不过他。然后他心念一动，先前封存照神铜鉴的五雷符从青光飞出来，停阴神头顶上空。

经过贯气法次加持，如五雷符说是五雷珠还差不多。虽还是远不如解良拥有的恐怖雷珠，但浮游头顶，电光环绕，大如拳头，一层层紫芒从核心处透出来，看上去威势极大。

甘诗真秀眉紧蹙：“这样就瞒不过了。”

见她模样，余慈哈哈一笑，不再逗她，再颂一声咒，头顶雷珠噼呖啪啦一阵乱响，忽地铺开一层雷光细网，罩落而下，覆由女修“天钧正法”加持的阳和之气外围，紫光电芒骤然一亮，旋即连着头顶雷珠，都隐没不见。

这“巽雷天衣”，以雷火结衣，攻防一体，乃是五雷符的应用变化，由解良传授。余慈以前运用着还差几分火候，可阴神状态下，感应敏锐，与外界元气勾连甚深，运用符法，反而来得为顺畅。

看到这里，甘诗真才算稍稍放心。她并不介意余慈耍这种花枪，反而轻赞一声：

“你符法上的造诣，已经是登堂入室了。”

稍一停，她又想起一件事来：“阴神既成，你准备选择哪条路呢？”

从出阴神之后，修士修行其实就迈向了两个方向。

一曰‘神通’，二曰‘不朽’。

前者是指以阴神修炼为心，积极开神魂的潜力，与天地元气相接，产生种种莫测的感应，以之生就神通，功可驭云掣电，拔山倒海。但肉身修为上便有所限制，后多有舍弃肉身，修成“阳神”以求长生的。走这条路，精擅符法是个很好的基础，后面许多修炼都事半功倍。

后者则是讲究精气神浑融如一，不分彼此，并不特别突出阴神的作用。既淬炼神魂，又苦修肉身，齐头并进，是种肉身成圣的路子。修至精深处，吞罡吐煞，风雷俱动，有无上威能。

两条路并无高下之分，而且一直到步虚境界，其实分别都不算太大，只是有所侧重而已。对余慈来说还太过遥远，他有大把的时间去选择、考量，现他还是要把精力集到妖魔的问题上来。

冲甘诗真一笑，余慈阴神倏然闪没。

阴神的奔行飞掠，是顶舒畅的一件事。没有肉身的限制，穿木透石，飞天遁地，都可做到，那种无所不至、无所不达的畅快感觉，令人沉醉。世上许多修士便是因为喜欢这样的感觉，而选择“神通”之路。

余慈也很喜欢这感觉，不过他知道轻重。

大气之，土层之内，都浮游着肉眼难见的“黑箐丝”，绵绵密密，几无头。避是避不过去的，但其对阴神等无形之物难有反应，余慈很轻松地便离开“箐魂丝网”范围，同时也越过妖魔的第一重防线，朝外围去了。

一路行来，余慈以“五方通灵符”加强感应，头顶上还有大鸟俯瞰全景，远近结合，又小心谨慎，山间游弋的妖魔很难现他的踪迹，便是有些感应特别敏锐的，他也能及时避开。

不过他也看到了，果如甘诗真所言，此地妖魔实力极强，至少若是算上三个还丹妖魔，不计代价，一拥而上，女修未必能支持到今日。而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说明敌对的妖魔有着相当的智慧，至少聪明到惜命；另一方面，它们之间也可能并非铁板一块，有保全实力的想法——当然，这只是猜测而已。

可以肯定的是，这样一群妖魔聚集到此，必有所图。但余慈不管这些，现是以突围为重，而他的计划里，妖魔做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接下来，它们的反应按照常理进行就可以了。

转眼便有小半个时辰过去，余慈凭着记忆，飞越了一个山头，距离妖魔的包围圈已有数十里的距离。

“哪里、哪里？”

心念叨着，余慈其实也有些着急。他算不准因为他的介入，会让那群妖魔做出怎样的变化，如果对方立下决断，合围攻杀，纵然损伤会很大，甘诗真、包括他那边的肉身也必然无幸。

现就是抢时间！

天空，本来很是听话的大鸟，忽然出难听的嘎嘎叫声，同时扑扇着翅膀侧飞出去，再不听余慈的指挥。

余慈却是不怒反喜，因为他已经现了目标！没有任何迟疑，他驱动符箓，一道电光撕裂长空，轰向那片地域。

几乎是与之同时，数十里外，气劲爆鸣声轰地炸开，群山回荡，激涌不息。

余慈心头一凛，方要回头，惊天动地的吼啸声震荡山体，同样是回音层层，且声势盛，将远方的气爆声压下。

云雾深处，鬼兽漫步而出，先前的雷火没对它造成任何伤害，但他通红的眼珠像是燃着火，盯死了余慈阴神虚影。

再一声吼，巨大的身躯化为一道狂风，撕开云雾，直撞上来。

阴神的移动速已经相当可观了，但鬼兽的高速之下，仍然避之不及，被那火烟翻滚的巨躯整个穿透。

由于缺乏有效控制，精纯到极处的罗刹幻力熊熊燃烧。但相较于全无用处的肉身冲撞，这由灰白向青白色过渡的火焰，烧炙阴神，令余慈浑身一冷，似有阴火滋生。

嘿了一声，余慈压下这感觉，往来路上飞掠。虚影几次闪没，鬼兽却是回回都能以绝高速冲撞上去，旁的无用，但那燃烧的罗刹幻力，却实实有着威胁。

余慈聚起阳和之气，护住阴神，头也不回，只是幻火烤炙得难受时，往地下一钻，很快又飞出来，时刻钓着鬼兽的怒气，朝着远方刚刚开启的战场疾冲而去。

第192章吞魔

第192章吞魔

数十里山路一掠而过，余慈已经扑入了妖魔急剧收缩的包围圈。他再没有遮掩什么，许多妖魔都现了他，可如今，咆哮如雷的鬼兽紧随其后，莫说凑上前来，便是闪得慢些，都给撞成一滩烂泥。

连续几个倒霉鬼做了榜样，再没有妖魔敢挡鬼兽前面。

此时余慈也改变策略，凭着五方通灵符强化的感应，哪边妖魔聚集的多，便往哪边去，一时包围圈为之大乱。

余慈已经重掌控了天空的大鸟，宽广的视角几乎涵盖了整座山峰尖端。从天空往下看，数以十计的妖魔像是被抖落的跳蚤，从木石暗影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这并非是它们的本意，而是鬼兽吼啸声勃的罗刹幻力影响。

这一刻，山峰附近的包围圈剧烈扭曲，并极短暂的时间内彻底崩溃。

余慈再变路线，带着暴怒的鬼兽朝着不远处的交战区域突击。他后面，被幻力扫过的妖魔叫嚣奔跑，有飞行能力的干脆飞上半空，又打着转儿往下掉。这一波过去，余慈可以肯定，这些家伙已经再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再向前，天上地下两个视角都是豁然开朗，阴神感应，天地元气的乱流也将那片区域彻底覆盖。之前甘诗真倚靠小憩的大树正轰然倒塌，树冠还没落地，便被元气激流扯碎。

他的肉身可就那儿！

余慈心头方一紧，强烈的警兆已经炸响。

他想也没想，包裹阴神之外的“巽雷天衣”倏然显形，交织的雷网脱体而出，扭合出一团刺目的紫芒雷球，迸射千道强光。

余慈这一手对雷法枢机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