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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问镜-第4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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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散人有着自我意识,但却在深层意识里,受神意星芒的控制,等于是活在一个不由自主的幻梦中。

至于范陵容,除了“真种”,余慈再没有拿走她任何东西,也没有刻意地控制她,所以,这位龙心堂的女东主,非常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这种情况下,她心绪低落是自然的事,却能克尽“本份”,清楚明白地表明立场——那就是“鬼厌”的立场。

“鬼厌”有兴趣,她就应该表现出兴趣,“鬼厌”不重视,她也没必要多费心力。

做到这一切,她在“鬼厌”眼中,就是有价值的,也许还有希望,去完成自己的追求,这是聪明人的选择。

看着范陵容安寂无波的眼睛,慕容轻烟却是在微笑中,重新持起书卷,无声翻了两页,递给她看。

范陵容接书卷在手,视线一扫,便知这是一部普遍刊印的地理志,以墨香书卷的形式,满足一些不喜用玉简等快捷之法,而愿意慢慢读书的特殊人士的需求,所以此书文字古奥典雅,甚是优美。不过,范陵容只看中里面的一段话。

那是一段介绍北国风土人情的文字,却有一些语句,牵扯到魔门某段公案,是说十余劫前,一位已经站在魔门最顶峰的自在天魔,突然叛出门户,与原先的同门大战于。大海冰川之上,使北海为之鼎沸,最终陨落,留下遗迹云云。

此后,文章又发了几句议论,多是玄之又玄,可看在范陵容眼中,却感觉到最深处的魔种跳了一跳。

那是万里开外的“鬼厌”,有所触动。

正牌鬼厌的记忆,像是春日融化的冰雪,艰涩开河,缓缓流淌。

在魔门内部,从古到今,都存在着一个微妙的矛盾。

魔门修士自迈入长生路开始,便是依靠元始魔主,才能获得超越同侪的力量,这就使他们的修行和成就,永远和元始魔主挂钩,而失支了魔主垂青的后果,当年柳观的狼狈模样,也足以为前车之鉴。

但当其中一些杰出之士,到了某个境界,往往又对这种“不由自主”的状态不满意,自觉或不自觉地,想找到一个摆脱的办法,像无量虚空神主,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但绝不是唯一。

作为魔门修士,鬼厌对其中情况,略有耳闻,但因为当时层次不够,又是只彻头彻尾的蠹虫,故所知不详。直到被慕容轻烟递来的书卷提了个醒儿,尘封的记忆,才显化出来。

万俟无明,这是误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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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灵光明透

万俟无明以为他是无量虚空神主吗?就是那一位,到头来,还不是被曲无劫替代……那里面十有,是元始魔主的手段。(手)(打)(吧)(。

更莫名其妙的是,万俟无明怎么就想到这上面来?别人没见过鬼厌当年的德性,他应该已经见识过才对,除非,是他认为鬼厌比当初有了变化!

这样倒更好解释,一份机缘就够了——嗯,道意玉蝉如何?

余慈渐渐梳理出来一条脉络:原来的鬼厌无论如何都无法得证长生,非要脱胎换骨不可,近期与之相关的东西,只有道意玉蝉而已,相较于一去便无踪影的花妖,处处高调的鬼厌果然还是更有疑点哪!

他便知道,因为这些日子名头大涨,他却是把已经甩出去的麻烦又“捡”了回来,鬼厌这张皮,怕是也披不了几天了。

脑子清楚后,再看慕容轻烟,觉得这女子当真古怪,灵巫之事,他从幽蕊那里听来了不少,有关慕容轻烟本人的消息,也有一些。像是慕容轻烟这种级数的灵巫,全天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或许干脆就是独一份儿了。

她是诸位神主的信使、仆从、但偶尔也会是座上客,当然,有兴趣和闲情招待他的,目前大概只有罗刹鬼王而已。

她在各位神主之间,保持绝对的中立,也因此与神主所辖的势力,一般都是不冷不热的关系,而这次替万俟无明传信儿,提的还是如此敏感的问题,就不怕被元始魔主怪罪吗?

还是灵巫和神主的关系,要更为微妙一些?

这些疑惑很快都被他抛在脑后,他如今失望之意正浓,又觉得麻烦临头,已不准备再分出心神在此,若慕容轻烟还要与他商议那些利益勾当,就去找范陵容好了,他没有刻意隐瞒真种置换一事,只是要扳过慕容轻烟的认知,令其知晓,如今与她商议的已不是龙心堂,而是鬼厌了。

至于那些合作、收编之事,爱做不做!

正要移转心神,慕容轻烟忽道:“除了万俟上师之外,倒是还有一位,也托我给鬼厌先生捎个信儿。”

说着,她纤白的掌心翻上,现出一个小巧器物,色泽暗黄,却是一只如玉般的幼蝉,几只细爪搭在皮壳边缘,似要脱蜕而出。

这是道意玉蝉……的外壳。

那么,慕容轻烟所说的那位,也就呼之欲出了。

“难道是道意玉蝉?”这是范陵容的自我意识衍生,她也隐约听过道意玉蝉易手的消息。但很快,她就受了鬼厌的指点,道,“原来慕容仙子与花妖还有交情。”

交情肯定还非比寻常。

这枚道意玉蝉的外壳,就算怀疑是假货,也是极紧要之物,能够交到慕容轻烟手上,两人的关系究竟有多么密切啊!

余慈倒是想起另一件事,这枚脱蜕外壳,是余慈在试图冲破三方元气屏障的试验中,以念力带动,脱下来的,也就是说,这里面就含着另一个分化念头。

原本他不在乎这玩意儿,可前一颗念头,借着鬼厌之势,竟然直窥长生堂奥,若是将另一颗念头拿下,照猫画虎,岂不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一念既生,余慈便心动了。

慕容轻烟轻抚发鬓,浅笑嫣然:“都是女儿家,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岂不甚好?”

“原来如此……”

范陵容也笑,同时伸出手,对方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她拿过玉蝉外壳,也如慕容轻烟一般,托在掌心,上下打量。

若拿正品与赝品对照,几乎没有可以目见的差别,但相对于正品上厚厚的三方元气屏障,这层分化出来的外壳,实在轻薄得很了。

“确实是鬼斧神工,可惜,只是一层皮壳而已!”

直接道出真相,随后便在慕容轻烟的眼皮子底子,屈指一弹,指尖撞在玉蝉头部,这一指用劲巧妙,玉蝉分毫未动,却有悦耳的颤音响起,只是半息之后,便走了调,玉蝉外壳上,也有七八条裂纹,从指尖弹中的那一点上,四处蔓延,下一刻便崩了一个缺口,露出里面的空腔。

范陵容轻啧了一声,将破损的皮壳递回去。

慕容轻烟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果然如此……不过这小东西,脆弱到这种地步了?

她明眸照来,有些疑惑,但看到的只是范陵容的浅浅笑靥而已。

范陵容这一指,可不简单,是她在鬼厌指点下,窥准了三方元气结合部,又算到了其中微妙变化,这才一指建功,若不是余慈十多年来,一直全力钻研三方元气的组构模式,批亢捣虚,正中最弱的一点,必然不能如此。

而这种方式,也只能用在这种蜕下的皮壳上,换了正品,就是把范陵容的手指头弹断,道意玉蝉也不会有任何伤损。

这里面的玄机,余慈自然不会解释了,最重要的事情正在进行中。

皮壳崩缺的一瞬间,那一颗分化出去的念头,已经脱离出来,随即被范陵容不动声色地收取,由于皮壳受损,影响了慕容轻烟心神,也没有被她发现。接下来,只要抽机会送回,余慈便又多了一份力量,又或者借着已经建立起来的渠道,把这一颗念头,直接输送到承启天……

嗯,似乎这个想法不错?

正思虑之际,又听慕容轻烟道:“妖儿与鬼厌先生尚有些旧怨未解,如今难得碰在一处,也是缘分,不知由我从中说合可好?”

“听闻花妖亦是绝色,若是甘愿伏低做小,魔君想来也乐见其成。”

范陵容故意曲解“说合”之意,毫不客气地挡回去。

慕容轻烟哑然失笑:“这倒是鬼厌先生的意思?”

其实鬼厌根本没指示,是范陵容自作主张。此时闻言,便淡然一笑:“魔君一贯作风,慕容仙子和那位花妖道友,应该了解才是,真要说合,按魔君的意思来便好。”

这不是暗示,而是明白告知,说到这些,她却又想起自己的遭遇,唇角便勾勒出冷意森森。

昨日之事,虽是她半推半就,结果却与想象中差了十万八千里,让她至今还不能释怀,若是其他人轻而易举地过关,她又如何能平衡得起来?

她不担心鬼厌对她的应对不满,这等情况下,她若没有一点儿自主的权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况且那一位既然放了权,想也不至于立刻反悔才是。

果然,鬼厌全无反应。

慕容轻烟也没有生气,只是轻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既然得证长生,追求焉能与过往一般无二?我实不敢小觑鬼厌先生。”

她言下之意无疑就是,若鬼厌你还抱着那肉。欲欢好的低俗之事不放手,我就要看不起你了。

范陵容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僵持,美眸流盼,在慕容轻烟俏脸上一转,才道:“那么慕容仙子觉得,魔君又应该追求何物?”

第十六章灵光明透脱困之法(中)

慕容轻烟没有立刻回答,在轻柔的微笑中,她略微侧脸,看向外面雾霾,阴雾下的万化舟,像是一座没有灯火的城池,身在其中,不知其全貌。

然而就在这幽深的“围城”中,千百符阵浑然一体,亿万气机层叠,气象恢宏,窥一斑而知全豹,随心阁积累数万年的深厚底蕴,足以让绝大部分人有高山仰止之感。

感受总是个人的,可是慕容轻烟就这么一个微妙的动作,范陵容便不自觉为其所引,也移转视线,看那深邃的阴雾,被那沉沉的压力所扰,心下颇有触动,前面的念头又翻起来:

“乘此神舟,破万里浪,横制四海,岂不快哉?”

这时,慕容轻烟柔声开口:“人心各不相同,我实不敢为鬼厌先生代为定论,但世间选择,总不外乎驻世之根,立身之本……范东主想来应与我有同感。”

范陵容没有立刻回应,却是心神被牵动,有些恍神,昨日在楼船上,她不正是用类似的理由,力劝鬼厌入主龙心堂?可结果呢……恍惚片刻,她才撇去这些无意义的想法,感觉到慕容轻烟深层的意思。

她眸光盯视:“慕容仙子是说,飞魂城乐意与魔君沟通,或者有所助力?”

慕容轻烟没有正面回应,只一声叹息:“世事无常,今日之前,谁想到你我竟要商量这些?”

稍顿,她看向那本被范陵容随手放在案几上的书卷:“这一部《冰川志》,是四劫之前,一代游仙沈梦得所著,共分四十卷,尽得北国风光。自北荒以北,拦海山以西,山、川、河、海,无不述及,兼有风土人情,宗门流派,偏又只有八千字而已,真可谓字字珠玑,不是将绵绣山河纳于心中者,万不能有此佳作。”

范陵容冷冷看她,没有回应。

慕容轻烟继续道:“义父平生最喜此书,平日手不释卷,鬼厌先生亦是北人,却不知可曾读否?”

“这个我却不知。”

范陵容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回应,也是下意识地彰显她的**性——她并不只是作为鬼厌的耳目口舌而存在的!

虽是起了些情绪,但范陵容的思维不乱,她知道,这其中定有深意。

慕容轻烟的义父,便是飞魂城主幽灿,传说此人在上一次四九重劫时,强渡劫关,已成就地仙之身,偶尔现踪,都是神龙不见首尾,近年来都在闭关,巩固境界,城中大事,都交由夏夫人处置;也有人说,幽灿渡劫失败,此时已成废人,被夏夫人篡了权去。

一样的表相,不同的说法,只看人们爱信哪个。

慕容轻烟突然提及此人,想来不是无因:莫不是说幽灿雄心壮志都在北方,对南国没有兴趣,默许鬼厌在南面发展?

可这暗示也太过牵强。

想着,她也不管慕容轻烟的视线,又拿起书卷,翻了几页。

这本书,范陵容其实也读过的,看那熟悉的字句,当年的印象渐渐回归,到了她这种境界,过目不忘只是最基本的能力,将那八千字过一遍,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吧。

如此回忆一遍,她心中倒是微动。

四劫时光,万载长河,沈梦得当初所记,与今日已大有不同,就是山川地貌,也多有变易,说“物是人非”都难,唯“沧海桑田”之形容,差相仿佛,但是总有一些不变的东西。

他将书卷翻到某页,那里是一段描述魔门心法的文字,谈及魔门三类基本心法:一是炼体之术,二是他化魔识,三就是魔主神通。

其中炼体之术举的例子,就是幽冥九藏秘术,这是书中唯一提及此法门之处。

书上说,魔门之法,“根于魔识,归于魔主”,相对而言,炼体之术在魔门诸法中,是离根本大道最远的一支,要想获得至高成就,几无可能,多数走此路的魔门修士,都会在半途转修魔识法门,而幽冥九藏秘术,从炼体而转入魔识,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这一评断,确实是很有见地——不过,这是余慈从范陵容那里看到后,做出的评价。

而范陵容本人,对幽冥九藏秘术及魔门诸法,可没有这种认知,她想的则是另一件事:若将幽冥九藏秘术与鬼厌本人对接,这不就是说鬼厌距离天魔根本大。法还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而慕容轻烟,或者是她背后的飞魂城,能够帮助鬼厌越过这道难关?

如果真能做到,说是“助力”绝不为过,也比较好地契合了前面的“追求”之语,想来鬼厌几无拒绝的可能。

然而飞魂城属于巫门一脉,和魔门完全不搭界,这种话莫说是出自慕容轻烟之口,就是幽灿讲来,又有几人相信?

余慈的看法仍和范陵容有些差别。

他与范陵容心神相通,八千文字纷流而过,《冰川志》对他来说,也如熟读一般。他便知道,幽冥九藏秘术的字眼,虽只在书中出现一次,可实际上,与之相关的信息,是有两条才对。

因为其中有一个人名,使得鬼厌的记忆为之触动。

那是四劫之前,一位有“沙魔君”称号的魔门宗师,其人将幽冥九藏秘术修炼到了巅峰,却生性怪癖,混化在北荒黑暴之中,神出鬼没,专门伏杀过路修士。最终不知怎地犯到了陆沉手中,任幽冥九藏秘术如何散聚由心,也被定元锤轰毙。

对此事,沈梦得也提了一笔,当然,主要还是介绍周围地理环境,也就是那处位置,让余慈有些上心。

沙魔君身死之地,是在原无拓城之东,与黑水河相接的地下暗河之西的一片区域,若别太过计较精确性的话,那里也正是陆沉与两大魔主交战之地,三方虚空交汇之所。

啧……无论是道意玉蝉的外壳,还是这本《冰川志》,都不是仓促间拿出来的,这就是说,慕容轻烟早有准备?

灵巫之能,奇妙如斯?

余慈还注意到,慕容轻烟每一次抛出来的问题,都使得他和范陵容产生理解上的差异,但又不能说哪一项是错误的,也就是说,每一个问题都包含两层意思,又能与不同的听众进行几无障碍的交流。

若慕容轻烟乃是刻意用这种方式说话,那她的心智着实惊人,对范陵容和鬼厌的了解,也到了一个极其深入的地步。

感叹中,余慈认真考虑女修的暗示,她指出那片区域的意图何在?

好吧,道意玉蝉确实是从那里流出来的,但这件事,当慕容轻烟拿出那层皮壳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下定论了,没有要用这种试重新强调,那么,就是指传说中与之相关的上清秘宝喽?要说飞魂城对其感兴趣,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嗯,要说黄泉秘府、碧落天阙,勉强也说得……通!

半眯的眼睛倏然睁开,碧光如火,外透丈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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