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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问镜-第6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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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劫而出后,他顾忌和在乎的东西,正迅速减少,限制越来越小,行事风格自然有所改变,这也是自然之理。

然而,若是在此间失了法度、污了根本、损了真性,不自觉性情变异,就必将被心魔所侵,种种魔念滋生。纵然他并非是纯粹玄门根基,不惧修为受损,可他日劫来时,必然多出许多麻烦。

余慈理解沈婉的好心,可这种话题也无法深入。此时,上位者的好处便体现出来,只轻描淡写道一句“你的意思我明白”,就直接切过。

见他如此态度,沈婉终不再多说,再次低下头去。

余慈目注身前的女修,看她精致如玉的面容,也看她说不出所以然的神情,当然,更多还是深藏在表层之下,连沈婉自己都未必能够察觉的微妙心绪变化。

沈婉不知,余慈却能够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沈婉投射过来的信念里,杂质变多了。

并不是说沈婉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也是当真对他有什么不满,而是情绪的力量掺进来。

情绪之微妙,几不可控,喜、怒、哀、惧“四本色”的转承变化,自有天然之理,就算是余慈这样精通相应神通变化,也只能暂时控制。

想长期扭曲,除非是彻底改动形神结构,而那也会带来一系列不可测的后果。

那时候,再注入信念中的,说不定就是毒素了。

说到底,神主和信众的距离,貌似不该这么接近的……

儒门圣人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从神道角度来解释,这可说是神主与信众之间“度”的问题。

余慈凭借自己在情绪神通上的造诣,隐约察觉到了问题的根源,但面对一时的“失度”,却还没有解决的良方。

他只能暂时将此事抛下,集中心神,开始推演辇车的妙处。

正如之前打算的那样,他准确将这架辇车,直接“描画”到心内虚空之中。其内蕴的真意不好把握,可他则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真意难测,可它的作用却是必须归于实处。

他干脆就将沈婉视为一个载体,在辇车中的奇特力量作用到沈婉身上时,直接将二者同时描画在心内虚空里,两相结合,看一看效果。然后再利用他对沈婉的全面把握,以已知求未知,倒逼出辇车的玄妙之处。

作为神主,对于信众的“描画”实是最简单不过。那甚至只是一个“邀约”,或者说是“命令”。

当年,沈婉受悟于“真文灵符”,以阴阳运化为要旨,投入余慈麾下。

如今奉命直入心内虚空,自然也要循此心法,感接虚空阴阳之气,如驾长虹,如行霈雨,化生其中,转眼间,便见得一片浑茫广阔,烟波无尽的偌大世界。

她心神微震,旋即清醒。

如此经历固然神异,可相较于东华山下,“入信”之初,直升天阙,登含香之殿,入翠秀之房,兰汤沐浴,睡倒牙床的飞仙幻境,还远远不如。

而且,沈婉也注意到了,与她同样“进来”的,还有那架虎辇玉舆隐轮之车。

只是后者可不像她这么顺利,其形体架构时隐时现,连续十几次想聚合凝实,但到最后,都是功亏一篑。

到了后来,连沈婉也有些不妙——她发现,自己与这具辇车之间的气机联系越发紧密,辇车虚幻,她也虚幻;辇车凝实,她也凝实。

这可不是什么戏法之流,每一次虚实变化,其实都是从这一方天地中移出移入。

每次出入,她都是驾乘虹光雨幕,其实就是阴阳之气。

在其中呆得久了,阴阳之气刷动,虽不伤身,却浸透心神,仿佛是泡在了美酒陈酿之中,又像被一对巨掌合在掌心,泥人儿般揉捏,整个都似要化在里面,分不清界限。

“真人?”

沈婉感觉着自己的话音在发颤。有一句话,被她咽在喉咙里:

主上,您是在戏弄我吗?

殊不知,此刻她任何一个念头,都在余慈掌顾之间,纤毫毕现,与当面说出来没有什么两样。

第三十五章山河风动云上遐思(下)

yin阳之气,和合变化,本就是生灵最难以把握的力量之一。历代先贤都是慎之又慎,沈婉入信初始,念头就走偏了,心法亦随之变化,此后多年,受其影响,更是不堪。

如此遭yin阳之气刷了几十遍,纵然余慈未有一指加身,她也是彻底地吃不消了,在辇车中便如烂泥一般,神智昏沉,呓语不绝。

挽车的四位女修,都经过严格的训练,此时也频频回头,难以索解。

沈婉出现这种状况,余慈当然知道,而此刻难得已经有了一些把握,只能继续下去。

况且,随着沈婉神智迷离,辇车中隐而未明的真意,反倒给衬得清晰起来。

余慈只是再“描绘”了三次,心内虚空那一直模糊不清的辇车心象就陡然清晰起来。也在此刻,座下辇车的本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沉闷的啸声响起,仿佛是从遥远的山林吹刮过来的风,贯穿了心内虚空内外。

啸声中,沈婉心弦颤动,身体的反应还在持续,然而昏昧的感觉却是被一吹而散,代之而起的,是深透的yin寒之气。

这一刻,她心头如冰雪,又好似是被锋利的刀刃抵住,冷意森森。

再一刹那过去,心中感受压过了身体的反应,她猛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身上尤其是私密处湿腻腻的好生难受,让她根本无颜坐起,可无论如何,都再难有荒唐的念头。

凶横的力量,抹杀了一切绮思,展现出残酷的真实。

沈婉心底陡生明悟:好像当年感悟真文灵符,有些问题……

有了!

余慈重重一拍坐席。

沈婉的心绪变化,自然瞒不过他的感应。这分明就是辇车所蕴真意的奇妙作用。

此时此刻,他把握住了真意,至少是某部分。相应的,蕴藏、解释这份真意的符纹结构,对他来说,也就没有了任何疑难之处。

他手上这一拍,已经是放出气机,点化符纹。

辇车之外,忽有云气层生,白光隐透。前面挽车的四位女修,其透入辇车的玄门真罡,齐齐给排斥出来,再被那白光照住,莫名就有寒意透心。

四人本能回头探看,却见她们zhongyang,本来空无一物的辇杆之间,竟有模糊而庞然的轮廓,逐渐成型,观其形貌,分明是一头猛虎!

也在此时,四人耳畔同时压入一声虎吼,凶横戾气排空,惊慑人心,更有无可抗拒的大力,将四人硬生生弹开,挽车的丝带也是寸寸断裂。

诸女修纷纷惊呼,她们都是还丹修士,无凭虚御气之能,此时身上也都没有携带法器,全凭着虎辇玉舆隐轮之车的神异,才能飞动在高空之上。如今被弹开,当即往下直坠。

还好她们都非弱手,反应都还敏捷,而迫开她们的力量,也没有造成杀伤,一时惊悸过后,纷纷展开身法,借高高风力回环滑翔,重又扑上辇车。

就是她们被弹开的空当,辇杆中前部,已经有一头白虎,伏卧于云光之上,身形未展,已是雄健峥嵘,眼皮半阖,却是寒光森森,引势待发。

众女修惊魂未定,哪敢再往那边去,只得往中段投来,扶住辇车边角,尽力与那凶横白虎拉开距离。

可其中却有一人,微微迟疑,竟然还是落在辇车前部,素手轻按辇杆,稳住身形。

虽身立于白虎之前,仍神情自若,异于常人。

余慈不免为之侧目,多打量了几眼,见此女姿容秀丽,可与其他三人相比,也不出挑,唯有气度沉凝稳重,似乎是经过事的。

末了,他赞了声“胆se不俗”,又问道:“别人都往后退,你怎么往前来?”

“奴婢也想过后退,只是料得主上不至于驱虎伤人,才想复守其位罢了。”

“知道履职守位,便是不俗。你是何人?身出何门?”

“奴婢是玉景门弟子,道号栖真。”

余慈对北地三湖的宗门不是太了解,目光移向沈婉。此时沈婉只能是故作无事,轻声应道:

“玉景门乃是洗玉盟‘人’阶宗派,四年前毁于魔劫之下,也是殊为可惜的。”

余慈点点头,又向栖真道:“可驭车否?”

此时,栖真如何不知机缘到了,当下也不管其余三位女修羡妒毕集的眼神,轻吸口气,应声道:

“白虎通灵,驭之何难?”

“好。”

余慈哈哈一笑,对沈婉道:“今天多亏你帮忙,你且回去歇息……我要出去几ri。”

说着,他一挥袖子,车中沈婉,车外三位女修,如风卷叶,都飞出去,轻飘飘落在船头。

沈婉身上犹自发软,站立不稳,只能扶着旁边女修站定。

抬头看时,只见辇车之前,雄健白虎终于支起巨躯,皮毛掀动,放出一层层白金似的光晕。粗壮四足有小半没入云光之中,稍一屈身,便是一纵百里,带动二人辇车,骤化流光,无影无踪。

等白秀峰等人闻讯赶至,只能看到云气缥缈,哪还有辇车的影子?

“白虎引车,周游天穹,这才称得上是虎辇玉舆隐轮之车……”

余慈靠坐车中,双眸微阖,感受着辇车出类拔萃的速度。

辇车上化为飞仙图的符纹,部分就是用来化生白虎,升举飞空的。在这部分符纹的作用下,云气白光环绕,辇车上二人,包括辇车自身的重量,都从中转化削减,到了一个极为可观的程度,轻而易举就能达到此界正常飞行速度的极限。

而且,辇车的效用,绝不只是速度而已。

之前扫灭绮思昏昧不说,如今白虎跃空,啸动山林,凶煞之气,横空疾走,铺开云道星路。余慈坐在辇车之中,渐觉天地颠倒,不见上下左右,只有茫茫虚空,慢慢分出清浊。

白虎凶煞之气居中区隔,如大江奔流,横绝天亘。

其上为星辰数点,其下有卵石层铺,其中又有浮光倒影。看似可一举揽而入怀,其实其间相距何止万里?更相应信息汇聚,不管详略多少,总能一一对接,尤其与他身中上清道基遥相呼应,隐隐勾连。

第三十六章虎啸灵昧十绝盘空(上)

以余慈如今的境界,对信息的解悟能力远非凡俗可比。如此飞出近万里,他陡然间明白了。这架虎辇玉舆隐轮之车,分明是监察天下,巡游八荒,搜索可造之材。

只要是生出感应的,必然是与上清法门相合……

不,此架辇车传说为宗主所乘,堂堂一宗之主,不可能满天下地去发掘人才,应当是深有造诣之辈,才能入得法眼。

或许是“长生关”前后,步虚巅峰?

那种半步踏入真人境界,天劫将至的阶段或可谓之“关键”,因为那是真正质变之始。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究竟是怎样一个标准,实测一下就知道了。

余慈已经知道,“星辰”也好,“卵石”、“倒影”也罢,都是辇车发现的目标。

看起来,越是在上面,越是稀少可贵。

余慈本最为关注感应中寥寥数颗“星辰”,可通过定位发现,距离他最近的那颗,都在数千万里开外,几乎要打穿整个北地,实在不是能轻易寻到的。

别说“星辰”了,就是在凶煞之气中浮动的“倒影”,也是动辙千万里计,以辇车的速度,飞过去起码要数月时光。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寻觅浑浊的煞气深层,那铺开的块块“卵石”。

感应中,说是“卵石”也不是太准确,它们更像是在煞气洪流深层浮沉,分出了模糊的层次。余慈只能认为,这里面也有上下之别。

锁定了距离最近的那个,余慈给栖真说出方位,便再不言语,只将心神沉潜入心内虚空,继续发掘辇车的灵应。

说是最近,其实距离也在七十万里以上。等辇车跨越千山万水,抵达目标所在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这还是余慈中间又发掘出一些符纹作用,使辇车飞行速度突破速度障壁的缘故。

余慈本以为会很快发现目标,验证辇车的玄妙之处。可是,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距离目标方位还有近万里,他的感应已经先一步覆盖,随即发现了诡异之处。

似乎不太对啊。

目标所在地是一片占地数千里的沼泽,里面生活着以十万计的猛兽飞禽,以及不可计数蛇蜥毒虫等等,形成了一个危险的生灵圈子。且又常年弥漫厚重的毒雾,以至于人迹罕至。

此处应该是五链湖的中北部,是北地三湖,最为复杂的区域,江河湖泊交错,形成了广袤的湿地,地下暗河众多,有些类似于南国,每年秋季水线上涨,形成茫茫湖面,暗流漩涡众多,倒是北地三湖中生态最为复杂的一个。

当然,相较于遥远西南方向的大雷泽,又是另一个层面了。

虎辇玉舆隐轮之车在沼泽上空盘旋,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目标。但余慈并不奇怪,只稍动念,便有无形之力,排开泥沼,显露出一具人体,观之是已死之人。

此人头发是非常醒目的紫红色,身上道袍破烂,负伤多处,很多都穿透了胸腹,经络脏腑都是遭遇重创,应该是亡命逃入沼泽,藏匿气息,却因伤势过重,死在了这里。

辇车盘旋数周,栖真心性沉静,余慈不说话,她也就一直驭车不语,

不过余慈注意到,她心绪微有波动。

“你认识他?”

“……奴婢曾在宗门内见过。”

一句话之后,栖真本不想再提,然而辇车中余慈“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栖真只好又补充道:“此人乃是北地知名的散修,因其相貌而得名,人们都叫他紫发道人。最是精擅无中生有,撒豆成兵之术,但据奴婢父亲讲,此人易髓换血,异于常人,灵光内敛,自成法度,似是隐而未发之能。”

“你父亲眼光不错。”

余慈轻赞一声,又叹道:“可惜这人大概隐藏得太深、太久,连自己都忘掉,十成本事,还没有使出一半,就被人给害了……大概就是这一日间的事,停车。”

辇车虚空悬停,白虎闷吼声中,伏卧不动。

余慈沉吟片刻,一道灵光飞落,打入紫发道人眉心。

这是天垣本命金符里,关涉生死玄机的符法神通,由追复生魂定星咒、延生度厄本星咒连接而成,不敢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可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能给激发出来。

紫发道人果然身躯抖颤,大约半刻钟后,身上气机竟是节节贯穿,都可以听见血流的声响。

栖真不自觉摒住呼吸,几以为余慈有起死回生之术。

可这时,辇车之前,白虎忽地一声吼啸,几乎要挣扎起来的人体,陡地一跳,喉间发出尖锐鸣叫,灰黑烟气腾起,几欲成形,却在平空而起的厉风中,吹刮扫灭。

人体又重重摔下,一动不动。

余慈低声道:“天魔殖入,摧毁灵明,已半成眷属……”

那白虎上承星辰法力,一身凶横之气,伐阴破魔,一有感应,便发吼灭杀,却也是轰散了紫发道人仅有的一线生机。

栖真垂下眼帘,可紧接着,辇车前白虎却又自发动作,虚空漫步,到紫发道人跟前,又一声低吼。

这吼声沉闷,压入胸膛,让栖真莫名就是心跳加速,只见沼泽地上的道人又一次手足抽搐,且较前回更加激烈,不过数息,忽然就是弹起,身上血气充盈,汩汩有声。

气血冲上脑宫,道人双眸蓦地睁开,色泽亦是紫红,然而目光凝滞,不类活人。

栖真心头一颤,却是想起了,虎所食之人为伥鬼,虎前呵道之传说。

只是鬼魂阴物,又与此时情形大不相同。

她谨记本份,不言不动,身后的辇车中,余慈也是沉默。

至于自发动作的白虎,则又一声低吼,牵引辇车,往旁边去了。

离开大约十丈距离,或许是出了威压范围,紫发道人摇摇晃晃,迈出一步,扭动脖子,初时僵硬,不多时,便宛如生人。脚下也是一步步迈出,却是在绕圈子。

在附近停留了约一刻钟时间,紫发道人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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