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迷雾-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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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谁?”我指了指那个女的。
“孩子的母亲。你的狗帮了她一个大忙。”
我走到女的面前,问她:“你认识他吗?”
她像触电了一样,浑身一抖,连连后退。
“她不认识我。”男的说。
“那你放开她。”我说。
“你告诉他,告诉这个路见不平的英雄。”他对她说。
那女的拼命摇头。
“那我来告诉你,这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然后把孩子扔到了垃圾桶里,就是这样。”
“他说的是真的?”我问她。
“我养不活他,我养不活他,我不想要他!”她哭着大叫起来。身体像一个木偶一样摇晃着,像要极力挣脱枷锁。
“你的孩子,被老鼠和狗吃了。”我说。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要惩罚我吗?来啊,杀了我啊!”她大吼大叫起来。一条手臂被依然被男的紧紧抓着:“放开我!混蛋!要么你杀了我!”
“你是谁?”我问男的。我心里疑惑他会不会是孩子的父亲。
没等他开口,那女的便替他回答了:“是啊,你是谁啊?我怎么处理我的孩子关你屁事啊!警察都没了,要你来多管闲事啊?混蛋!快放开我。”
接着她又开始对着我叫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这个王八蛋,神经病,”她转向那个男的,“操你妈,快放开我。”
“你说应该怎么处置她?”男的问我,脸上浮起诡异的微笑,“你的狗还饿不饿?”
女的看了一眼哈勃,若不是男的拉着,她早已跪了下来。她看着我说:“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生出一个孩子,将他抛弃在垃圾桶里,被老鼠吃掉了半个身体,就好像这孩子来到世间的目的,就是为了遭受你的罪行。你罪不可恕,死不足惜。”男的对女的说,好像在宣布判决结果。
“放了她吧。”我说。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看见这颗树了吗?”他说。
我和那女人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垃圾桶旁边的树上。他一只手忽然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贴在树上,另一只手拿出了别在腰后的绳子,将她腾空绑在树上。他技术娴熟,女人挣脱不得,最后双脚离地,死命乱踢,大喊大叫。然后他拿出一个削尖的木棒,又从口袋掏出一把锤子。女人意识到厄运将至,双眼睁圆,绝望地看着他将那木棒一点一点敲入她的胸腔,直到木棒的一头从树的另一面穿了出来。然后他取下了绳子,塞进衣服里。那女人便被钉在树上。木棒没有插在她的心脏位置。她还活着。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想死,但是她说不出话来。
“我只有一根绳子。”他拿着绳子说。
然后他转身要走,嘴里嘀咕道:“这已经是七天里遇到的第二个了,这帮罪人。”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你不走吗?”
我举起匕首,在她的心脏处连刺了两刀。
“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她?死亡这惩罚对她来说太轻了。”他恼怒地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三柳周围的迷雾?”我说。
“废话,就是因为这破玩意儿,害我回不了家,呆在这个该死的地方。”
“迷雾里有一群人,他们把三柳变成了这个样子,然后自己躲在迷雾里,他们的罪孽比这个女人要重,如果你想惩罚他们,我可以帮你。”
这个男的叫杨巴,是我为了对付苏懿雯和他们的主找到的第一个人。他也是异乡人。当时他试图徒步周游全世界,不料进了三柳就再也出不去了。“我一生中,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最大,”他说,“这个破地方,我不认识一个人,天天一个人乱走,乱想,直接导致了我变成一个精神病。”他将自己称作“精神病”,因为他想惩罚所有罪孽深重的人,他说:“这种使命感就是精神病的特征,老觉得自己是法官,不是脑子坏掉了是什么?”但他无法克服这种使命感,有时候可以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他和另一个自己的激烈斗争。
自从杀死了那个婴儿,我就时常告诉自己,你连婴儿都杀过,还有什么事情你做不出来?那个被我杀死的婴儿成为了我力量的来源。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哈勃不再吃施黛兰喂的剩饭和蔬菜。每天入夜,它就跟着我到镇上游荡,啃食街边的尸体,连皮带骨一块儿嚼碎咽下。这是它的第二次生命。它比以前大了一圈,雄壮有力,叫声如野兽,眼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好像那些死人的磷光在它目中闪耀。幸运的是,三柳的街上,总是不缺死人。
我和杨巴每晚都要在那个婴儿死掉的地方碰一次头,看看对方是否找到了新人。有一天杨巴带来了一个人,不超过二十岁,有些瘦小,看起来很稚嫩,又很内向,瘦削的脸很是阴沉。他时不时瞟一眼哈勃,显然他有些害怕。
“这个小伙子想加入我们。”杨巴说。
“你告诉他了?”我问杨巴。
“没有,我只是告诉他有人找他帮忙做点事,没告诉他什么事。”杨巴说。
“他太小了。”我说。
他走到了面前,递给我一捆绳子,“但是也许我能做一点事情。”他说。
我看到杨巴急忙摸了摸后腰,“那是我的绳子。”他说着,走过来悻悻地把绳子拿了回去。
杨巴手搭在我肩膀上,往一旁走了两步,在我耳边轻声道:“这小子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看他孤零零的闲逛,就问他想不想做点事,我不知道他的底细,要谨慎一点。”
“我不是真的想偷东西。”他对我们说。
我们走回他面前。
“那为什么要偷?”我说。
“因为我克制不住,从小就克制不住,总想从别人身上偷一点东西。”
“这是病。”杨巴说。
“我们要做的事有危险。”我说。
“现在的三柳,在家里坐着也有危险。”
“你不怕?”
“不怕。我愿意加入你们。”
“你还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我说。
“你们以后可以慢慢告诉我。”他说。
“看来你想很想加入我们,为什么?”杨巴说。
“因为我没事做。”他说。
“这孩子空虚了。”杨巴笑道。
“难道你不是吗?所有人做的所有事,归根结底不都是为了填补空虚吗?”他说。
“很有道理。所以说一个人的思想跟岁数是没有关系的,大多数人到老死还是白痴一个。”忽然有一个女声说道。
我和杨巴对视一眼,我立刻拔出匕首。钉死那个女人的树上树叶一阵响动,落下一个身影。哈勃狂吠起来。我看了它一眼,责怪它怎么刚才没有发觉有人躲在树上。
“别看它了,”那人穿着曲线毕露的紧身黑衣,发梢在脖子上拂动,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它闻不到我的。”
“你是什么人?”杨巴说。
“不是你们的敌人,看,没有黑凤凰,”她伸出手臂,说,“我每天晚上都看到你们,要是我不主动出现,你们到死都不会发现我。”
杨巴正要说话,她又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迷雾正在向外扩大,已经到了旁边的镇子了,也是一团糟,和这里一个样子了。你们最好早点行动,否则迷雾越来越大,他们的人越来越多,难度就越来越大。”
“你进入过迷雾没有?”我问她。
“当然没有,进去不是送死吗?万一出不来怎么办?我是死也不会加入他们,”她看着我,“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我站在这里——我想加入你们。”
“你也是因为空虚?”杨巴笑道。
“我想出去,有人在外面等我,我不想见到他的时候迷雾已经到了他那里,而他是街上的一具尸体。”她说。
那个年轻人叫林奇,后来我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葫芦,因为没事时他就是一个闷葫芦,绝不多说一句话。因为偷盗,小学毕业之后进了专门关押少年犯的监狱。有一天他的父母坐公交车去监狱看望他,遭遇车祸,全车人都安然无恙,唯独他的父母被车窗玻璃割破了喉咙,双双死了。他从监狱出来时,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奶奶。他奶奶看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害死爹娘的人回来了,家门不幸。”从此他便在街上游荡。那个女孩叫乔姬娜,也是本地人,从迷雾出现的那一天起,她身上的味道忽然荡然无存,成了一个无味之人。她的情人在外地,她说:“我想出去,是因为我想结婚,就算不能結婚,也要和那個人在一起,以前是父母反对,现在父母死了,却又出不去了,苍天无眼。”
“我的父母是去监狱看我的时候被出车祸死的。你的父母怎么死的?”林奇对她说。
但她没有回答,只说:“我只是想和那个人在一起而已。是一个特定的人,不是随便哪个人。你们大概和这个镇子上的其他人一样,不懂。”
我们找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和尚,我和哈勃看到他时,他正坐在破败不堪的寺庙前,像一尊佛像纹丝不动。我们走到他面前时,他闭着眼睛,说:“来烧香吗?”
我说:“我不信佛,也不信其他的什么。”
“那你来干什么?”
“随便走走,就走到了这里。这庙已经毁了,人也没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那我该去哪里?这里那里不都是一个地方吗?”
“你说的对,但当我们想做一些事情的时候,还是要去做,是不是?”
“看你怎么想了。你的狗很特别。”
“你怎么知道我有一条狗,你都没睁开过眼睛。”哈勃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不需要看,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面前,人怎么会毫无察觉。”
“很多活生生的生命都死于非命。这里已经变成地狱了。而且,地狱正在扩大。”
“我所见过的大部分人都一直在迷路却不自知,有人随便给他们指一个方向,给他们看到一点亮光,他们就会欣然接受,哪怕那是地狱的火光。”
“你会迷路吗?”
“当我感到快迷路时,我就闭起眼睛,就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越来越多的人需要你把他们从地狱里领出来,他们太笨了,需要你的帮助。”
他伸手摸了摸哈勃,说:“你的眼里全是磷光。”
哈勃挣脱了他的手,跑开去狂吠起来。我朝它的方向看过去,两个人正在慌张地跑开去。哈勃先追了上去,我紧跟其后。我们跑到那里时,却见到那两人正倒在地上,一个一动不动,想是死了,另一个被杨巴压在地上。我撩起他们的袖子,看到了那只久违的黑凤凰。
“失手打死了一个。”他说。
“另一个留着。”我说。
那和尚走了过来,看看那两人,说:“是冲我来的,没想到碰到你们。”
“找你麻烦?”杨巴说。
“杀我。因为我曾走进迷雾,又走了出来。”他说。
十二、迷雾1 发布时间:2012…03…24 01:06 字数:3605 浏览:13人
我问施黛兰,是不是可以请几个人朋友在这里聚一聚。邬若听到后,笑说:“这下这里成精神病院了。”施黛兰也笑了,“可以,”她说,“精神病院也挺热闹的。”
夜里,四个人陆续来到,在厨房里坐下来。
“我们先听和尚说说迷雾里面什么情况吧。”我说。和尚的名字叫无尘,不像原名,应该是个法号。但我们基本都直呼他“和尚”。他所在的是三柳镇唯一的寺庙,空光寺。
“我也进入迷雾,我也走出来了,这又怎么样,每个人进去都会走出来,然后发现还在纳特沃克。”乔姬娜不屑道。
“你进去之后进入了他们的大本营了吗?”和尚说。
“大本营?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紫色的浓雾,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道东南西北,感觉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好像噩梦里的景象,心里很慌。后来朦朦胧胧看到东西了,就拼命往哪儿跑,然后就真的走出来了,虽然还是在三柳,但也感觉安心多了。”乔姬娜说。
“对对对,非常同意,我也是这感觉,当时我就想着回家,后来也跟做噩梦似的,心里很慌,就觉得‘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早知他们的老窝在里面,我就……”杨巴说。
“你就怎么样?知道了你就能找到吗?”乔姬娜说。
杨巴无语了。林奇低着头,也不说话。
“小子,你去过迷雾里面吗?”杨巴问。
“没有。”林奇说。
“我也没有,”我对林奇说,“我想我们俩应该也进去看一看。”
“嗯。”他还是低着头。
“进去了也就这样,除了雾还是雾,紫色的雾,人就变成了无头苍蝇,慌不择路。和尚,你不是看到了他们的老窝吗?说说吧。”
“我不是看到了,我是走了进去。”和尚说。
和尚进入迷雾是在迷雾出现的第一天。那天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来到寺里,左顾右盼,神情焦虑。和尚走过她身边时,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拉扯着和尚的衣袖,说:“师傅啊,你快告诉我,这里那么菩萨,哪个最大?”和尚一脸不解。老太不耐烦道:“哎呀,就是哪个是菩萨里的皇帝。”
和尚说:“菩萨里没有皇帝。”
“肯定有啊,怎么会没有,总有个最大的,人人都得听他。”
和尚往大雄宝殿一指,说:“你去那里吧。”
老太一甩手,急匆匆地过去了。和尚觉得奇怪,便跟了过去。只见那老太跪在那里,磕头不止,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菩萨爷爷啊,你是菩萨里最大的,那你肯定是万能的,求求你保佑我的儿子,他刚一出镇子,他们就说三柳镇出不去了,那我儿子会不会也回不来了啊?菩萨啊,求你保佑我儿子平安回来啊。出不去就出不去了,但我儿子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怎么可能出不去了?和尚心下奇怪,便起身往三柳镇的边境走。当他穿过了兵荒马乱的镇子,看到了那一片高耸入云的紫色浓雾时,几乎相信了那老太的话。但是出的去出不去,要走一走才知道,他想。于是他走进了紫雾,目力所及之处,除了雾还是雾,东西难辨。现在睁着眼睛就跟瞎子差不多,他心说。于是他闭起眼睛,在心里努力寻找方向。他依然找不到东南西北,但找到了来时的方向,于是他便朝着反方向走。他越往迷雾的深处走,就越觉得出口遥不可及。
他感到他的侧面有些动静,于是睁开眼睛,看到一只闪着白光的蝴蝶像钟摆一样晃动着,向一边移动。他朝那蝴蝶走去,一个人形渐渐显现出来。那个人在他的侧前方,轻松地晃动着手臂,丝毫没有恐慌的迹象,那只蝴蝶就在他手臂上。和尚跟在他后面走,然后便看到了一个村庄一样的地方,低矮的房屋整齐划一,深埋在浓雾里,只有尖尖的黑色屋顶上雾色梢淡,像云雾围绕的山顶。有一座楼房特别高,大约有十层,金鸡独立,一眼便看到了。那人走入了那些房屋之间,和尚加快了脚步,跟上去,问道:
“施主,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吓了一跳,抓起和尚的手臂看了一眼,说:“你怎么进来的?”
和尚说:“我走到了迷雾深处,越走越深,然后看到了你。”
“你跟我来。”那人说。
这里人烟稀少,也许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