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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冬的空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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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病院。坐到男子A床边小椅的时候。
  男子A问女孩玖,“没有来么?”
  “车上全是一些蠢人。”
  “他们必定有人请他们吃酒,所以忘记你到车站上去接的事了。”
  “我想下午我仍然到上海去一趟,看看那个钱。”
  “不要去,恐怕下午他们会来。”
  “我等候一点的车再去接他们。”
  “你欢喜踹雪,就去吧。我实在想出去了,这样好雪我可住不下这病院。”
  “一出去又流怎么样?”
  看护拿饭来了,女孩玖也有一份。在吃饭时,玖又说,“这真是个好旅馆。”
  四 
  因为等候下午一点的车,女孩玖在车站上遇到了正想过上海去的女生朱。“玖小姐,到这地方等谁?”
  “一个朋友,答应早上来,一直候了三次,还接不到,很奇怪的事。”
  “A先生有课么?”
  “哪里,哥哥病了,在东边那个医院里。”
  女生朱稍稍惊讶,“怎么,害病?”
  “鼻子的旧毛病,血流得不成样子了,到了病院,打了针,血才止。”
  “我去看看。”
  “你不是到上海去么?”
  “再下一趟去也不要紧。”
  “那我们等候一下那个人,这是个很好的女人,是我的先生。”
  “是你的先生,是女人!在什么地方念书?”
  “不念书,同到她男子住到上海,翻书过日子。”
  “呵,是有丈夫的人!”
  女孩玖不注意到女生朱先一句话的微带惊诧,所以也不注意到这一句话的语气可笑。火车站在这时一个短衣工人打了一阵废铁轨,火车再有五分钟就到了。
  “朱,你到上海做什么?”
  “想买点书,还正想买A先生的《废屋》那本小说,因为听许多人说过,没有见到。”
  “我要二哥送你一本。前一会正从书店拿了十本来,预备有谁要就送谁,不要花钱买了。二哥说他的书全是不行的,没有一本完全的著作,因为全是为自己写的,不是为别人写的。”
  “那是他的谦虚。”
  “朱,你欢喜看小说?”
  “是的,你呢?”
  “我看翻译,中国的不看,二哥的更不去看,所以别人说到二哥的文章,我一点不懂。”
  “那是因为有好哥哥的原故。”
  “是我懒惰。”
  “是你幸福。”
  “我尊敬别人有学问,我太不中用了。”
  “你将来也一定会成为… ”
  有另外一个女人,从轨道上过来,要朱援手才能上站台。
  朱就去拖那同学。拖上来了,朱问那女人,“你到上海去么?”
  “是的,我们同在一路了。”
  “不,我不想去了,有点事。”
  “什么事?”
  “我不想去。… 车来了,快去买票吧。”
  那女人买票去了,女生朱同女孩玖,就站在一起,望到那小胖子女人的匆忙背影好笑。
  车来了,下来了一些人,上去了一些人,五分钟后又开走了。
  两个人没有把客接到,就到病院去看男子A。
  坐了半小时,要走了,又坐了半小时。在男子A处女生朱说话极少。临走时,因为女孩玖同在一起,到路上,女生朱问玖,“有谁到过这里没有?”玖摇头,女生朱正握了玖的手走着,就把手更握得紧了一点。
  她们俩返校中时,到女孩玖房中去取那本名叫《废屋》的小说,女孩玖且在那上面写了一行字。女生朱把书拿走后,与玖同房的女生×,问玖,“是不是下了课回来。”玖却说,“刚与朱到医院才返身。”
  女生×说,“朱这人真长得好看,使人欢喜。”
  玖不懂×的意思,就笑,老老实实承认了这个话。因玖的缺少机心,说过带了一点嫉心的话的×,到后反而觉得心中更凄凉了。
  五 
  在病院中的男子A,当女孩玖同女生朱离开房中以后,心中想到前一些日子朱说到五的事情,又从自己体会上,玩味到女生玉的种种。
  血的贫弱使这男子头脑异常清明。他觉到自己到这地方来别人感到的意义,也觉到自己到这地方来的意义。工作的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是非常清楚的。至于人事,在每一个日子的递变下,将如何进展,他象不愿意去了解了。但日子去假期只三个礼拜,下星期即将预备考试,结束这半年课程。人事应当怎样来作一结束,他不能不想想了。
  他想了一点钟。
  想了又想,叹叹气,一切毫无结果。按照一个贫血人的脾气,用一些空梦使自己灵魂俨然轻举一阵,到后来,则一 个小小问题,一件顶平常的事,把它分量压重到这病的灵魂上面,倏然坠下,希望便粉碎了。
  男子A就在一些希望的碎片上,以及使希望构成的一些人的纠纷中,把下午度过。
  六 
  女生宿舍用糖作眼睛的雪人,不知被谁把头打碎了,最先发现的是一同参预过这工作的女生甲,时间是晚上六点钟样子。这消息到后为女生五知道了,到玖房中同玖说,她猜得出这个人,她意思指的是朱。
  玖因为雪人是自己费得气力顶多,所以特别生气了,说,“你以为是谁?”
  五却说,“我知道是她,是女同学。”
  “若是我知道这个人,我一定要当面骂她无耻,因为一个人她没有权利做这件蠢事。”
  “不过许多人做的事是不问权利的。”
  “你告我这人是谁?”
  “当然是只有一个人。”
  “是玉么?”
  “怎么是她?”
  “那是……适适适适适…”
  “通通不是,我猜这是我们的熟人,怎么不想到就是— ”伏在另一桌上读书的女生×很不安定的样子,站起了身。
  把书一堆,显然是要说话的神气。但玖这时却说,“是朱么?”
  女生五却说,“除了她没有其他的人,”女生×颓然坐下了。女孩玖因为已见到了女生×要说话的样子了,就转口同×说话。
  女孩玖说,“×,你瞧,有人把我们雪人的头也打碎了,真岂有此理!”
  那女生×作苦笑,“雪人的头那是不要紧的事,另外做一 个吧。”
  “说得好容易!这样大冷天气,几个人作了半天,手都肿红了,还有那眼睛,那糖做的眼睛— 哈,必定是这个人想吃糖的原故,才做这件事!五小姐,你以为不是这原故么?”
  五说,“自然是为糖的原故。”
  玖说,“五,那我们两个人去问她,问她凭甚理由不先来讨一点糖吃,就贪图那两个眼睛。”
  玖说到这里笑了,五也笑,就是女生×也不自然的在笑。
  女孩玖到后邀五到朱宿舍去时,五以为天气冷,只适宜于在房中说点笑话,不适宜于吵嘴,所以不去。玖则孩子脾气,非问明白不可,所以一个人就走到朱住处去了。
  女生朱正灯下用小刀裁那本《废屋》看,见玖来,欢喜极了。玖很生气的样子,问朱道:“朱,我们雪人被人悄悄儿打了!”
  朱“呀”的一惊,因这一惊,孩子脾气的玖也看得出这事朱是无分了,就告给朱以种种事,却没有说及五曾疑心过她,只说自己还以为若果是熟人胡闹,一定就只有朱才有这胆气。
  朱说,“我恐怕有胆气也没有功夫,我一回来看这本书,刚才把饭吃过,又开始来看。我正看这书上你的影子,很有趣味,还看到A先生说他自己小时候顽皮的事情。”
  “可是我们倒应当明白一下,现在是谁在顽皮把雪人打碎的!”
  “我想这一定是男子作的事,男子是照例有理由做这些下作事的。上一次我说的那柱上写的字,除了男子谁个女人会那样写。”
  玖心想,“倒象是仇人,五说你你又说五,”想起这些时女孩玖好笑。
  朱也正想到五,问玖,“五知道了这事情没有。”
  玖不能再隐,就说,“五还以为是你做的事,所以我来问你!”
  女生朱听说五有这种猜疑,心中很难受,问玖,“玖,我问你,他们有人说A先生在爱五,你相信么?”
  玖说,“这件事我怎相信?”
  “那么就是五在爱A先生了。”
  “或者是那样,我仍然也不很清楚。好象她们都欢喜同哥哥说话。”
  “都?什么都?五同玉两个罢了,另外还有谁么?”
  “好象适…”玖只这样说,就用微笑作收束,因为她要说的是“好象你也并不讨厌我二哥”,但忽然明白这个话不能说出,所以笑了。
  女生朱似乎也悟出了自己说话的不检处了,也干笑。在干笑中她注意到玖的神气。女孩玖,过了一会,问朱是不是欢喜郁达夫的书,因为看到了朱的书架上有一本达夫代表作。
  朱告玖的话却是另外一个关于下雪的故事,因为男子A的《废屋》一书上,有好几次是用雪地作为背景的东西,玖虽非常明白那雪地的乡村,可是无一点趣味,所以仍然答非所问,又说到别一件事上去了。
  女孩玖被女生朱留到住处同睡。熄灯后,还没有听到玖回宿舍的声音,女生五在隔房问女孩玖是不是已经上了床。女生×虽听到这话,也不代为答应一声。到后五同玉说话了,说到关于女孩玖同朱日益亲密的事,女生×听得到一些,就把这点话语合糅在另外一些见闻中,断定了朱同玖的关系,是为什么原故如此亲密,这理由,不消说是还有男子A在中间了。
  这夜里,一个住在校外饭馆里,被赌博所欺骗的中年厨子,忽然悄悄的走到江边,用绳子自缢到船埠铁柱上,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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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作品集—沈从文甲集 冬的空间 第八章 沈从文

 
  一 
  天一亮,饭馆中人就起身了,不见了厨子,各处寻找没有发现。同时有车站中人到江边去看江潮涨落,发现了这雪地里的尸身,腰间的油腻围裙,以及宽盘的脸,估计象是一 个饭馆中掌管锅铲的人物,所以即刻到学校来报告。馆中老板同到送饭的江北小子去看,看明白是大师傅,吓慌了,踉貂跄跄奔回铺子,把已经开过的铺板门重行关上,已经淘好的米放在一旁,到镇上禀报去了。
  到了应当吃粥时,许多年青人仍然如往日一样,走到馆子里去吃大师傅两只肮脏肥手搅成的粥。粥吃不成,倒知道了出了人命,一传十,十传百,这新闻即刻就普遍及学校了。
  凡是听到这消息的,本来无意到江边去散步,因为事情新奇,也邀约去看,所以男女学生皆谈到这件事情。住在×字宿舍里的女孩玖同朱,还正在分吃一碗面,听到隔壁有女生到过江边来的说到这件事,吓了一跳,以为是同学自杀。到后又听到说是厨子,放心了,因为女孩玖说八点钟那蔡女士会来,就一同出了校门向江边走去。随即就忘记了。
  在去车站的路上,她们碰到了女生×。
  “×到车站玩去。”朱说的话非常自然,略无其他意思。
  怀了成见的女生×侧立在大路一边,做着很难看的神气,“你们是想去看死人罢,好兴致!”
  女孩玖诧异了,“怎么,死人死到车站么?”
  女生×似乎也为女孩玖的话诧异了,“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么?”
  女生朱说,“我们是预备到车站去接玖小姐一个朋友。你是看过死人来了,怎么样?是兴隆居饭馆里厨子么?”
  “我……一些聪明人全在那里看热闹!”
  “去,密司×,同我们到车站玩玩,今天出太阳,多暖和!”
  本来怕见朱同玖的×,听到朱的话,又不能不随到这两人走了。
  她们一起在车站等候第一趟车,见到许多同学从江边回 来,皆各人用着一个从戏场出来的神气,讨论着这件事情。又有些还坚持一个谬见,以为这人死得岂有此理。因为这类人大体是纵感觉到要自杀,单用着天气寒冷一个理由,也会把这牺牲精神失去的。又有些女子,则又很满意见到了这样一 回事情,本来天生一颗容易感动的心,若果是死者为同学,死的理由又是恋爱,那她就无论如何也要同情了。又有些在学校会做情诗的学生,都觉得这题目只给了做旧诗的人一个好机会,新诗可无处下笔,所以就放弃了这个不愉快的故事,同朋友另外批评人生去了。一个学校有六百人,大约到江边去看看这个死者的当有一半以上,其中还有职员,口中含烟,数目不计。
  还有兵营中的兵士,就是成天吃小米饭,挨打,到屋外空地上拉屎,到雪里做工的那类蠢人,刚刚挨过打的,也仍然到江边去用着“怎么会死”那种天真烂漫的眼光看了一会,且在那胖的印象上,与同伴作点嘲笑,全身发松回到营里去报告这事。
  女孩玖问×,“究竟是什么原因,大家皆仿佛这样高兴!”
  女生×说,“我是并不因为要看这死人到江边的。”
  女生朱不做声,就望到这些从江边走回的女生心中好笑,心里想这真是一件奇怪事情,上一次校长陪拉拉博士来演讲,听讲的人就没有这样多。其实则这个一点也不奇怪。年青的人,全欢喜新鲜事情发生,就是那么点点理由,也就够使全个学校得到一个爽心的刺激了。
  也有因为赶早车过上海,车没有来,所以抽空跑到江边去看看这大师傅新奇的死法的,回时就在那月台上同人谈论各样死的姿势。
  火车到后,下来了一些,候车的争先上车,机关车头一 掉,四十分钟这消息就被带到上海各报馆里排字间去了。下车的人仍然没有女孩玖所要等候的人,车走了,玖看看天又看看回身的列车,无望了。
  “人又不来,奇怪的事!”
  “你们有课么?我可要走了。”女生朱说了想走。
  本来无课的女生×,也作成走路的姿势,从月台向低处轨道跃下。
  女孩玖说:“朱,不能陪我到医院去看看我二哥么?”
  朱摇头说不去,似乎是因为×的原故,心有所怯,故愿意转学校去。
  “你没有功课!”
  “我旁听有课。”
  女孩玖就向女生×说,“×,你可不可以同我去那里看看我哥哥,回头又一块儿回来。”
  女生×低头不能答应,玖就说,“×有课我知道,还是朱你同我去。”
  朱还是因为×的原故没有答应。见×没有走的意思,就先走了。女生×见到朱已走,自己不好意思不走了,就沿铁路向南走。玖不作声,看到这两个女人从烂雪路上走去,心中以为朱是不愿意同她到病院去。走了三十步,快转弯了,女生朱忽然又回头喊女孩玖。
  “玖,小孩子,莫生我的气,我有事情!”
  玖不做声,朱又借故跑回车站,一面跑一面说,“我知道你生了我的气,我知道你生了我的气— ”走到玖身边,把玖拉住,就向医院方面走去,仿佛完全只是一个不得已的理由,就因为不愿意使女孩玖难过,才委屈的随了这女孩子的意思,勉强的做一次奉陪的人。女孩玖回头望×时,朱也就回头,且问×,“高不高兴一起去?你不去,玖小姐会生气!”
  但女生×站到那雪地里,摇摇头作了一个苦笑,拒绝了。
  她想起随了这两个人来到车站,仍然一个人回去,第二次的笑了。第二次笑时只有自己知道,因为并肩行去的玖同朱,很快的就转入一个红墙后面,不再见到人了。
  二 
  十点钟车来了两个拜访男子A的客人,两个人一前一后皆到了××大学的传达处,放了一个名片。知道了人是住在去校不远的××病院后,那其中一人就到病院里去了,其一 个则另外说可会女孩玖。到病院的男子,是××书店的小编辑,就是在前天下午为女孩玖所窘的那人。在女生会客室见到了玖的是男子A友人之一,这人特意前来报告蔡某夫妇被捕的事情。××书店的小编辑,到了病院,见到了男子A,最先很客气的把书店经理给男子A的稿费一百元从皮夹中取出,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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