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盗(十二生肖系列之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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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汤。
「懂了,这样她们就都会私下给芭蕉谢礼……王爷,你要不要分一份?」芭蕉抬起手,把别人贿赂的玉镯给周敬阳看。
「呵呵,你自己留着。我交待的你办好了,我另外有赏赐。下去吧。」周敬阳摸摸芭蕉的头,让这个机灵鬼退下。
「是,王爷。请王爷也早早歇息。」芭蕉跪下磕了个头,将周敬阳从古董店高价购回的古董书捧给他后,便蹑手蹑脚退出门去。
周敬阳的睡房很朴素,没有太多装饰,但床旁边,却摆放了两排桐木清漆的架子,上面摆了他从各家店、各个大臣、几个宫妃手里高价买来的珍奇玩意儿。第一排,第一横隔上,就是二十来册古书。
每天晚上周敬阳都会看看收藏、翻翻书才合眼。不看到这些宝贝,他是绝对不会安心的。起码,给府里人的印象是如此。
「我都表现得如此玩物丧志了,怎么还不放过我?」周敬阳跳下床去,把古书放回架上。跟在皇宫、书房里那种惬意不同,他的眉毛拧在一起,眼中的愁色也不再隐藏,很明显地投射在古董架上,沉重又无奈。
明明不适合,明明不想做。可偏偏,有人却逼着自己往那个位子上爬。
遛狗逗鸟有什么用?醉心奇巧之物有什么用?种种韬光养晦的手段还是不被放在眼中。舅父和娘亲为了权势,撺掇外祖父指使人捧自己上位,害得朝廷分成两个派系,斗争不已。
「娘、外祖父,你们非要把我逼上绝路吗?」周敬阳想到小丫环芭蕉的回答,愁色更重:府里随便一人都知道自己有可能当皇上,这话真真假假传了出去,那耳眼通天的二皇子会如何想?加上祖父、舅父还派了人暗杀他和六弟……
「这笔帐,你肯定是要算到我头上了。」自言自语,周敬阳觉得孝王那阴冷的面容就在眼前。可不管如何,娘亲永远是娘亲,外祖父永远是外祖父,那种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让他下不了决心,只能随波逐流地任由外戚孙家摆布。
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吧。
周敬阳发出一声长叹。吹灭桌上烛火,他推开窗子,看到窗外那轮高悬的明月缺了好大的一角。
围而堵之,不如疏而导之。
可疏而导之,又不见其效果。
不见其效果,未免心惊肉跳。
心惊肉跳,导致噩梦连连……
翻来覆去,周敬阳一觉睡到次日后晌午。他做了三、四个古怪的梦,才头晕晕地睁开了双眼。
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用玉棰敲了下小铜锣。屋子外,等候已久的小丫环芭蕉听到锣响,便端了水进来,伺候他洗漱。
洗脸、漱口、梳理发髻。
芭蕉替周敬阳打理好外表,就打开了衣柜问道:「王爷,你今天想去哪啊?」
周敬阳的衣柜就在他卧房里。春夏秋冬,四季俱全,绫罗绸缎,一样不少。上朝、入宫、见大臣、会亲朋、上街闲逛,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衣服。而他最喜欢的,便是那些富家绒裤子弟打扮的装饰。
有点品味,有点炫耀。给人『扶不起的阿斗』那种感觉的最好。
周敬阳揉揉似乎落枕的脖颈,指着最素的一件道:「今天就这个吧。」
「是。」拿起那件洗得发白的浅灰色长袍,芭蕉知道周敬阳的心情又不好了。只有心情不好,周敬阳才会穿这件不起眼的衣服,然后揣起大额银票,独个到街上转,不把钱花光,绝对不回来。
「等下,你替我取一千二百两银子,给桃红她们四姐妹分分吧。就说我今天心情好,打赏的。」周敬阳想到昨夜外祖父说派人刺杀弟弟,估计那两个弟弟也不会善罢罢休,既然这样,不如早作打算,找些机会把府里的女眷、老仆送走,免得殃及大家。
「是。王爷慢走。」
听到芭蕉清脆的回答声,周敬阳带着烦忧出了王府,慢悠悠朝平南大街走去。
平南大街是大周皇朝建立伊始才有的,本是纪念一位开国元老平定南方的功绩,但后来那位元老归乡,这块地就卖给了商贾,渐渐形成了古玩字画集市,中原各地的藏家都云集于此,或卖或买,把那些古旧玩意和珍奇之物销往各州。
周敬阳溜溜达达,先进了家首饰店。从招牌看,这家首饰店买卖的不是新物,而是那些历经数人的旧货。
「这位公子,可有您看上的?让小的介绍几样可好?」店主过来招呼。
周敬阳衣服虽旧,但质地很好,加上头发梳理整齐,没什么落魄样子。所以店主的态度还是很殷勤。
周敬阳从女子的耳环、手镯看起,一直看到了花簪、玉佩,最后目光才定在角落处的盒子上。那个绒线盒里躺着个扳指,淡淡的粉色中掺杂血丝样的纹路,光洁剔透,圆润朴素。拿起来,手感温润却不滑腻。
「就这个吧。」周敬阳问了价格,也没还价。把银票交给老板,待他把扳指盒包好后,周敬阳便将小包揣入怀里,走出了首饰店。
可刚出首饰店,还没走几步,周敬阳便和一个人迎面撞上。走神思考事情的他茫然抬头,却发现面前的人消失了,而微鼓的胸前却塌了下去——扳指不见了。
偷儿?
周敬阳慌忙回头,想要找到那人,可茫茫人海,却无半个嫌犯。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神情自若,丝毫没有察觉周敬阳的异样。
「该死了。」
郁闷地绕着首饰店门口走了几个来回,周敬阳愣是看不出附近的人哪个像偷儿。
「公子,您怎么了?」首饰店老板以为他想退货,不由自主地守在了门口,将钱袋护得紧紧。
「无事。」算我倒霉吧。周敬阳哀悼着那个扳指,又把脚步迈向了乐器店。
身在皇家,周敬阳对音律也小有精通。年幼时,他还跟几个兄弟一起研究过古琵琶谱,可随着年龄增大,那些稍带欢乐的童年也同秋日落叶般,成了枯黄的往事。
「公子,鄙店刚从西域进了些新货,您看看?」店主对周敬阳有印象,知道是光顾过的主顾,言语间便很讨好。
「哦,哦。」周敬阳从回忆中清醒,不住点头,逡巡起店中乐器。
由于多是私人买来收藏把玩,所以这店里只卖些普通人家用的小乐器,像是笛、古筝、笙、瑟、坟、三弦等中原常见的,摆满了店铺。至于塞外人用的胡笳、画角、月琴,西域人用的哈尔扎克、萨朗济,也能在角落处看到,从上面无半点浮灰来看,销路也是不错的。
「那碧玉箫给我看看。」周敬阳让老板把摆在店里最显眼处的锦盒捧过来。以他多年经验来看,这碧玉箫不过是个样子货,当成乐器不见得如何,但留着把玩、摆阔,倒还很合适。
「公子,您要这个?这个可是小老儿远赴西域,历经千难万险……」店主刚要吹嘘一番,就见周敬阳微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买货便是识货人。说底价。」周敬阳没心情讨价还价。他把碧玉箫放回锦盒,打算如果老板的回答不合心意,拔脚便走。
「呵呵,呵呵。」老板见周敬阳不屑一顾的模样,便干笑了两声,在他耳边低语道:「一百七十两,再无二价。」
一百七十两?最多只值一百五十两吧?
周敬阳斜眼看了看老板,还是伸手掏出三张银票:不管怎么样,老板没有个当皇帝的老爹,不能整天吃喝玩乐,还要顾及家小。他付了一百七十两,又请老板将找还的三十两兑成碎银,打算逛到夜深后,去宇内楼找个安静的角落吃顿饭,听场程家戏班的新戏。
把碧玉箫送给芭蕉,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想象小芭蕉骨禄着大眼睛,磕头说谢谢的样子,周敬阳笑了。他把碧玉箫插在腰侧,信步走出了乐器店。
可刚出乐器店,还没走几步,周敬阳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他不受控制地往前跄了几步,待站稳脚跟,却发现刚买的碧玉箫也不见了。
「谁?」自忖气度算好的周敬阳不由隐隐动怒。他皱眉扭头,见一抹青色的高大背影转瞬消失在巷口中,抬脚追去,那巷子却空空荡荡,片缕不藏。
碍于光天化日,周敬阳也不好跳上墙头张望。他压抑住心中怒意,琢磨是否要找京兆尹聊聊,看他对京城偷儿如此大胆有何看法,是否要考虑抓捕一下,免得哪天偷儿高兴,把他京兆尹的大印挂在城头。
「官不尽责,民不聊生。」周敬阳沉着脸在僻静处站了片刻,才恢复平常的公子哥表情,朝古董店走去。
乱世存黄金,盛世买古董。
若想积蓄家产,仅仅靠土地、经商是不够的。毕竟天灾人祸会让庄稼歉收,官府的条例也可让经营艰难。
周敬阳大步流星踏进古董店,视线就被一遛造型各异的生肖玉器吸引。尤其是打头的那只小白玉老鼠,更是让他转不开眼睛。
周敬阳属鼠,性喜白色。见了合自己胃口的玩意,他也不玩那些欲擒故纵的姿态,拿起白玉老鼠便把玩起来,口中还问着老板价钱。
造型玲珑,玉质通透。放在掌心,刚刚好。合起掌,也恰好包住。
这简直就是为自己做的嘛。
周敬阳握住白玉老鼠,眉宇间终于有了松开的趋势。
「王爷,您喜欢就拿去,小人还能跟您要钱么?」『恒远号』老板跟周敬阳躬身施礼。他原先是周敬阳一个家奴的远亲,做生意亏了本避难在京城,周敬阳那日心情不错,便让管家贾成借钱给他开店,后来他还清款项,逢年节便到敬王府上给周敬阳磕头,感谢周敬阳的救命之恩。
「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这钱我让贾成给你送来吧。」周敬阳掂量这白玉老鼠的价格,估计带的钱不够。
「这怎么好。王爷……」老板跟着周敬阳的屁股后面出了店铺,想要解释几句。
「不用多说。你的心思我明白。」周敬阳一乐,冲老板点头,「你回去照看生意吧,我还要去看看字画呢。」
老板点头哈腰,刚要再说些感激话,却见眼前青光闪动,一阵风刮过,面前的周敬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好啊,这次改明抢了。
周敬阳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掌,发现可爱的小白玉老鼠不翼而飞。再转头,见远处,一个青色的背影越跑越远。
「好本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敬阳发狠,将袍角掖在腰间,施展轻功拔脚追去。
第二章 英雄所见略同
东有东海十三帮联会,西有蜀中天魔教,南有千岛堂,北有北天一盗贝家。
虽然偷窃常为人不齿,但秉承盗亦有道的贝家,依然凭其本领,坐上了武林黑道四大门派宝座的一席。
不过,祖上的功绩只能算做祖上的。自己的功绩还需要自己闯。
在经历了四次假上吊、七次吞假毒药、三次横刀假自刎、九次投湖假寻死后,贝锦堂终于如愿以偿地改了名字。
「从今以后,我就叫贝、锦、堂。」
脱下穿了二十年的白衣,贝锦堂终于扬眉吐气。二十冠礼,他在族里长老的撑腰下,在惧内爹爹的暗中鼓励下,终于让顽固的娘亲屈服,把『贝锦毛』三个字改成了『贝锦堂』。
「锦毛鼠白玉堂……你不叫锦毛,叫锦堂也勉强吧。」贝夫人美丽不减当年,她拉起儿子的手,越发觉得儿子好似章回小说中的白玉堂白大侠,要多英俊有多英俊,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是啊,是啊。」贝大掌门不顾儿子的怒火冲天,径自拍宝贝老婆的马屁。
看见在武林人面前威风凛凛的爹爹如此惧内,贝锦堂不由闭眼长叹,暗道幸亏自己年满二十,可以按照家训去大江南北独立『锻炼』,不然,留在这家中,迟早要被这无良爹娘给折磨至疯癫……
从北方边塞之地开始,沿着海岸线往南,边走边偷,一直偷到千岛堂的地盘。再从南边炎热的地方乘船向西,便可到南夷之地。
珊瑚、珍珠、玛瑙、龙涎香、檀木……贝锦堂搜刮了各种宝物后一路北上,又偷入蜀中地界。蜀中多天险,所以偷得也辛苦。某次为了偷天魔教一个堂主女儿养的花,他愣是从悬崖下爬了上去,潜伏了三个时辰,才捧着盛开的鲜花,从悬崖上原路爬下,又骑马趁夜出了蜀中的地盘……
足足八年。
贝锦堂好似脱了缰的野马,在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到处流窜,把『魔爪』伸向了各个贪官污吏的府邸、伸向了各个为富不仁者的宅院。最后,他终于很满意地背上装满各类宝物的大包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京城。
京城是南北交通要枢,不说中原客商,便是远至西域、远至大秦,也有商贾跋涉而来,用当地物品换回中原的丝绸、陶瓷等华夏特产。
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贝锦堂进了京城,见到的便是各行各业的繁华景象。
论小吃,有甘家蜜枣儿、章嫂鱼羹、彭家羹饭、宣家水果子。论日常货品,有刘家彩帛铺、张家扇子铺、许宫人胭脂铺、李三郎头巾铺、巷桥河下针铺。
走在街上,就听那箍桶的、修鞋的、挑担卖油的扯嗓子吆喝。往两旁看看,扫帚、竹柴、鸡笼担整齐地摆放在店铺旁边,而四时俱用的熨斗、帘勾、交椅、棋盘、浴桶、畚箕、书剪、墨洗等物也花样百出,比各地市井间的同类东西,不知时新了多少倍。
碍不过口腹之欲,贝锦堂在客栈放下行李,便奔酒楼而去,点了满满一桌子:
什么三鲜粉、芥辣虾、酥骨鱼,什么抹肉银丝冷掏、对烧、炒鳝面。他也不管许多,将银子往那桌上一拍,便让店小二将那些福柑、橄榄、花红、红柿、紫李、地栗、青梅等四时果子连酒菜一起端上来。甩开膀子,他是大吃特吃了一顿。
温饱思偷欲。
贝锦堂付了高额的饭费,便不禁想到了京城应该有天下最奇巧的玩意儿,若不弄点,岂不是白来京城一趟,当然,顺手把损失赚回来也是好的。
于是,贝锦堂在京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转遍了各条大街小巷,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平南大街上。
平南大街店铺多,准确说是卖奇巧玩意儿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