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盗(十二生肖系列之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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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拳制服你足矣。」周敬阳脸微微一红,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他当年跟一个古怪的江湖人习武,结果那人只教了轻功和一套拳,就飘然而去,还说,这些就够他周敬阳摆平很多江湖人了。
骗子,师傅是骗子。这套拳分明连个小偷都摆不平。
周敬阳忿忿,愈发觉得自己这个王爷面子被扫到了天边。
话虽这样说,但打了小半个时辰,两个人也没分出胜负。疲惫欲死的两个人拳脚渐渐慢下,结果再次停止了对抗,各自退了一步,虎视眈眈地望着对方。
「你厉害。我偷遍大江南北,第一次被人缠上。」贝锦堂毫不吝惜,再次夸奖。
「……你也不错。」连王爷都敢偷、敢打。周敬阳反讽。
「呵呵,按照我们家的规矩,偷来的就是自己的,不能归还。但我欣赏你的功夫、品味,打算将东西还给你,你看如何?」当然,白玉小老鼠不能还,这个可是心爱之物,很像自己。贝锦堂把白玉老鼠往袖里塞塞,让它隐藏得更深。
「有何条件?」随随便便把偷来的东西交出?这家伙怎么会如此服软?如果他肯,他早就交了。周敬阳不敢看轻贝锦堂,依然守住门户,防止贝锦堂突然袭击。
「我们家族有个规矩,偷来的东西可以送给朋友。所以,如果我们结交成为朋友,我便可以把东西还给你,而且不违反家规……反正你也赢不了我……」看周敬阳一副要发火的模样,贝锦堂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也赢不了你。轻功、拳脚功夫,我们都势均力敌,为了解决此事,我们只好这样办了。你看如何?」
「不可。」虽然觉得江湖人的方式很有意思,但周敬阳还是斩钉截铁地反对。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是敬王,怎么可以跟一个小偷成为朋友,尤其,他还是被这个小偷给偷了,却逮捕未遂,跟对方相持不下……
这事情传出去太丢人了,虽然不否认心中有对江湖的向往,有对面前小偷探究的好奇,可终究还是不能啊。
周敬阳皱眉,伸出手掌:「要么把东西还给我,要么继续打。你选择吧。」
「不是吧?你们这些京城人怎么如此奇怪?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何看不开的?何况你又没输。你放心,如果我们成为朋友,我不仅仅会把东西还你,还会送你一件古玩……」来补偿我不还你白玉老鼠。
贝锦堂把后半句吞了回去。他想到了周敬阳午后握住这白玉老鼠的神情,似乎非常喜欢。如果不还,估计周敬阳不会善罢甘休。
「动手吧。」周敬阳看贝锦堂坚持不还,就亮出姿势,让贝锦堂先递招。
「我真的不想打了。跑了这么久,打了这么久,我很累,也很饿。我相信你也很累、很饿。做人嘛,何必如此执着呢?」贝锦堂很厚脸皮地伸出手,「你看看,风起了,天上也打雷了,雨点也劈啪落下了,我们不如暂且休战,找个地方避雨吧。你看看,我还在平南大街买了点心,不如我们先饱餐一顿,再讨论这些东西的归属吧。」
「休得胡言乱语,我何等身份,岂能同你这种人结交!」周敬阳被贝锦堂这话气坏了。从前他也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偷了别人,还大大方方、厚颜无耻,连点自觉都没有。
「我真的不想打嘛。」贝锦堂看周敬阳有动手的趋势,忙拎起点心包,往后退去,「你听听,这雷声很大啊,我们快找地方避雨吧。不然雨大了就麻烦了。」
「不要废话,快些动手——」周敬阳满怀怒气,大声邀战。
他话音未落,就见天上一道巨大闪电晃过,紧接着,传来声霹雳巨响,直直打在了附近的一棵老树上。
那老树年头已久,树心被蛀了大半,遭到雷劈,它立刻从近根部裂开,倒向一旁,将另外一棵树压在了身下。结果那棵年头不久的树木也折断,它被压倒后,又将第三棵树压在了身下……
这诡异、巧合的景象吸引了周敬阳的注意力,待他回神的时候,最后一棵倒无可倒、压无可压的树向他袭来,把他当头砸倒,连句反抗都来不及出口。
「……」
被上天衰神附身了不成?
眼冒金星的周敬阳在昏倒前,看到贝锦堂一脸担忧地跑了过来……
第三章
周敬阳是被雨水浇醒的。昏沉中,他觉得冷冰冰的雨点劈啪劈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夹杂着土腥味的风还卷起地上的叶拍了过来,恰巧黏在嘴唇上,刺鼻难受。
「醒了?坚持住,我正在找落脚的地方。」贝锦堂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下,连忙收紧双臂,把周敬阳又往上托了托,让他好过一点。
该死的树,该死的雨,该死的老天爷……该死的小偷。
在心中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骂了一遍,头疼欲裂的周敬阳还是审时度势,抬起自己发软的手臂,指着雨雾中绿蒙蒙的山说:「第三个山头。半山腰,槐树旁岔路,爬至山顶,有个山洞。」
「老天,你知道不知道,到你说的那里,起码还有三里多的路啊。从这里到山脚下一里左右,从山脚下到山顶,估计又得接近两里……我忽然发现,你锻练得不错,腿上都没有赘肉啊。」贝锦堂跑着跑着,顺手捏了捏周敬阳的大腿,发现很结实。
刚才见周敬阳很不幸地被树砸倒,他便将白玉老鼠塞入怀里、扳指带在手上、点心系在腰中,背起周敬阳便开跑。但由于对京城周边很不熟悉,他既没有跑回京城方向,也没有拐向官道,而是在皇家御苑的小路上狂奔,导致奔了一炷香的时间,愣是没看到半个人影。
听到周敬阳转醒,他还在心中感谢上天来着,希望周敬阳这京城人能出个主意,没想到周敬阳却一下子将两人给支到山上去了。
「这是最近的地方……你若跑回京城,估计要跑至半夜,若跑到官道上的客栈,估计要跑至后半夜。」周敬阳被贝锦堂的手指捏到,感觉和小芭蕉捏腿不太一样。他不太适应地动了下身体,跟贝锦堂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这怎么行?背人背到底,送佛送到西。」贝锦堂哪容周敬阳做主,他箍紧周敬阳的腿,提气纵身,加快步伐,只跑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拐上了半山腰。
「你刚才说槐树旁有个岔路?」背着周敬阳爬上半山腰,贝锦堂实在受不了了。他将缓过神来的周敬阳放下,让他自己走。
「对。」周敬阳一边冒雨前行,一边回忆自己上次淋雨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可这里一百来棵槐树,你说的又是哪一个?」
「这个……上次来这里很久了。」很久很久了,十几年了,不记得了。周敬阳有些不好意思,他四处寻觅着,终于在一棵树后的灌木根部,发现自己系上的黄色丝带。那丝带历经风吹雨淋,破旧不堪,丝丝缕缕都快碎掉了。
「这就是你说的路?」贝锦堂跟在周敬阳身后『披荆斩棘』。他脚下满是泥泞,而身旁枝叶上的雨水还不停地往他身上洒落,更恐怖的是,不远处还来了个炸雷,霹雳响后,把一棵百年大树劈成两半。
「别废话,跟着走。」要不是看在你好心背我,我才不会理你。
周敬阳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开路,把怀中御赐的锋利短剑当柴刀一样用。想到这一幕会让娘亲、舅父等人郁闷至极,他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拓荒一样走了好半天,两人才来到了周敬阳所说的山洞。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雨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云层厚得挡住了所有的光,抬眼望去,除了偶尔的黄色闪电,根本看不到什么。
周敬阳气喘吁吁地站在山洞口,看着贝锦堂这个神奇的家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掏出了一根蜡烛,点燃后把整个山洞照亮。
「这就是你说过的山洞?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贝锦堂用手指摸了下石阶上的浮灰,见它们厚得都能用刷子刷了。
「十五年前。」在烛光的照耀下,周敬阳把洞内检视了一遍。
十五年前,他的父皇到这里来围猎,带了他跟五个弟弟。那个时候,二皇子虽然有心计,但还惦记不到皇位,跟他也很亲近。两人带着弟弟礼王、慈王避开了侍卫们的守护,躲到山上玩,结果一起发现了这里。
兴起之下,六皇子慈王提议将这里做为四人的据点,还张罗把这里好好布置。二皇子和六皇于是一母同胞,听到弟弟的建议,便跟他商量私下弄些东西来,权作少年人的游戏……
缝了绸缎面的被褥还在。他记得,这是六弟从慈王府里偷拿出来的,为此,还被奶妈告了一状。蜡烛、少年人用的刀剑。他记得,这是三弟礼王从礼王府的仓房偷拿出来的,结果,不久礼王府就传出了被偷儿光顾的消息。
角落处,如小山高的柴薪也在。他记得,这是那个向来沉浸书山、武海的二弟孝王在附近辛苦砍伐的。那个时候,孝王布满汗水的额头蹭上了黑泥印,却笑得很灿烂,一副少年应有的模样。
「大哥,你什么时候煮好啊?」三个弟弟忙完,就围在他身旁,看他笨拙地生火、烧水,用从敬王府偷出来的大锅煮米。锅旁,还有个支好的架子,上面用铁条穿着用陷阱捕来的兔子。
「快好了。」他这样回答,说完还面带歉意地笑笑,示意最勤劳的六皇子往烤兔肉上撒盐。
「那大哥,是不是百姓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活着啊?」三皇子礼王的娘亲是妃子,地位比较低,所以有些懦弱的个性也传给了他,让他说起话来总不自觉地带着疑问语气。
「笨,百姓中的猎户才这样活着。」二皇子说完又有些迟疑,转头问他:「皇兄,你说对吧?」
「对。说得很对呢。」
周敬阳拎起生锈的铁锅,发现兄弟们的情谊也如这铁锅,因为外间的种种,变得锈蚀、发黄、变质,再也不复当年的模样。
「东西很多啊。」贝锦堂大大咧咧地走到洞里的架子上,把当年三皇子拿来的小刀拽出来把玩,「是你小时候的游戏场所?这刀不错,你家很有钱。」
「兄弟间嬉戏。」周敬阳想到后来的生分,心下微凉,可觉得又不能怪到几个兄弟头上,便有些释然。
「真好,我是独子。我爹惧内,就娶了我娘一个人。我娘肚皮还不争气,只生了我一个。」贝锦堂半是实话、半是谎话。事实的真相是他娘本想再生四个孩子,权作五鼠,可贝大掌门害怕自己被气死,便偷偷吃了药,不让贝夫人受孕,贝夫人发觉的时候,贝锦堂已经十来岁了,她也过了生孩子的年龄……想到自己的爹爹被娘追打的模样,他发现娘亲不愧是东海十三帮总舵主的女儿,要多骠悍有多骠悍。
「嗯。」周敬阳才懒得管贝锦堂家几个孩子。说到底,贝锦堂目前还是偷了他的小偷,若不是有背负之义,避雨之共患难,他连话都不会跟贝锦堂说。
「既然你这里有蜡烛、柴薪,就不用浪费我的蜡烛了。」贝锦堂热血直爽,不理会周敬阳的冷遇。他主动地在洞里转了一圈,先把石床附近和被褥上的灰拍打干净,又抱了捆柴草架起,生火照明。
「你要干什么?」周敬阳看贝锦堂从衣服里往外掏东西。
「准备脱衣服啊。我头发都能拧出水来了,衣服不烤干,很容易着凉的。」贝锦堂继续掏东西:蜡烛、火折子、白玉老鼠,这都是周敬阳方才看到的;他没看到的,还有什么小匕首、长命银如意、翡翠葫芦、顶级丝绣的罗帕、跌打膏药、铁蒺藜、丧门钉、金钱镖、鼻烟壶、老鼠药、鞋垫、爬墙用钩索、红肚兜、胭脂盒……乒乒乓乓、稀里哗啦,他把东西掏完,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除盗窃外,你也兼作采花?」周敬阳拾起那红肚兜,发现其做工别致,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气,显然是从女子处得来的。
「胡说八道,我贝锦堂乃是堂堂八尺男儿,岂能做那种苟且之事?」贝锦堂听到周敬阳这句话,立刻翻脸,他上前拽过那肚兜,皱眉道:「这是我从户部尚书新娶的小妾房中偷来的,本要送给家中的丫环。」
呵,看不出这家伙还蛮有脾气。连户部尚书都敢偷,他就不是小贼而是大盗了……等等,不对啊,户部尚书都七十多岁了,怎么还敢娶妾啊?他家里不是都有十几个了么?
周敬阳想想户部尚书的满脸皱纹,心下暗笑起来。
「喂,你怎么不脱啊?」贝锦堂脱得只剩下月白色的内裤了。他挑了根长树枝,将衣服、裤子都挂上去,架在洞口稍里的石缝处,分了堆火去烤。
「我……」我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跟你这种盗贼一样?周敬阳看了眼贝锦堂,发现贝锦堂的身材不错,跟当年看过的御林军差不多。那天是个艳阳天,校场上的御林军们挥汗如雨地练习枪法,动作齐刷刷,衣服脱得也齐刷刷,精壮的胸膛都被日头晒成黝黑。
「我们都是大男人,你别扭些什么?富贵人家的少爷就是麻烦,比未出阁的闺女还害羞。怎么,你的身材不如我?」贝锦堂激将,目光带有挑衅意味。
「阿嚏!脱就脱。谁怕谁?」混迹朝堂数年,周敬阳很熟悉激将法这种幼稚伎俩,但碍不过体内一阵接一阵的寒意,他还是将衣服脱下。虽说平日锻练、保养得好,但毕竟是王孙贵胄,基本没这么淋过冷水。他伸手替自己把脉,从不规则的心跳中发现自己有受凉的趋势。
「哦哦哦,果然不错。怪不得能追了我好几十里路,还跟我打了个平手。」贝锦堂伸手拿过周敬阳的衣服,也替他晾好。不说别的,光看周敬阳的体魄,绝对是个练家子,胸腹间一块赘肉都没有,就连肚脐下面的那块,也是精瘦紧密。
「彼此彼此。」周敬阳习惯性地对别人的赞美回礼,顺便发现了不仅两人的武功差不多,就连身材也差不多。
贝锦堂听到周敬阳的赞美,嘿嘿一乐,跑去解点心包,将里面被水泡得乱七八糟的点心拿出来,接着又用雨水将周敬阳当年煮过饭的锅刷干净。
「那点心还能吃吗?」坐在火堆旁,周敬阳早就饿坏的肚子再次咕咕叫。但他看到那些泡烂的点心,就变得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当然能。」贝锦堂剥开几根树枝的皮,露出里面白色的干净枝干,把它们按长度切成四双筷子,接着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