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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盗(十二生肖系列之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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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玩具?」周敬阳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有他给孙子做的竹马,还有他托人从江南捎来的竹制拨浪鼓,据说那拨浪鼓用的竹子很不一般,刷了清漆,更显翠绿,晃动中,隐约有佛音诵念。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长命锁、小金鱼……王爷,您怎么了?」胖侍郎碎碎念了下去,可抬头,发现周敬阳魂游天外,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模样。
              「……没怎么,本王有事,先走了。」周敬阳揉揉僵硬的脸颊,努力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他微微点头,转身离去,留下个满头雾水的胖侍郎。
              玉佩、镇纸、盆景……竹马、绿色拨浪鼓!
              那个该死的大盗!总不会把我这里当销赃窝了吧?
              周敬阳手指微颤,很后悔那个雨夜,没有趁贝锦堂熟睡把他给掐死。
              「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失足成千古恨。」
              忿忿念着,周敬阳骑马回到了王府。他踢坏了两扇门、摔碎了三把茶壶,骂了四个下人后,终于颓然倒在床上,让小芭蕉给自己捏腿。
              「王爷,要不要玩拨浪鼓?」小芭蕉小心翼翼地问。自从周敬阳得到那小拨浪鼓后,就整天把玩,爱不释手。她见他心情不好,便提议把绿色的拨浪鼓拿出来玩。
              「……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拨浪鼓,把它给我丢仓库里去。把那堆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都封入箱中,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周敬阳听到赃物,连忙坐起。
              「那食物呢?」小芭蕉眨眼睛。
              「你还没吃完?赶紧给我吃光。」周敬阳心烦得要死,摆摆手让小芭蕉退下了。不说别的,就说一个大盗偷官员家东西放他这王爷家里,便已经很恐怖了。如果让外祖父和舅父知道,肯定要发动密探去追杀。
              可偷盗罪不致死,何况那家伙也不是特别讨厌。江湖儿女嘛,多少有些古怪的个性。周敬阳想到贝锦堂的那句:「我们做朋友啊?」,莫名其妙地想笑。
              「算了,算了,本王暂且饶你一把。」周敬阳吹熄烛火,安然睡去。
              时光流转,一眨眼,天气便热了起来。各位达官贵胄的府上,都忙着准备防暑的工具、食物,偏偏敬王府例外。
              清晨,天蒙蒙亮,一众下人便在院子中忙碌,自家的王爷周敬阳即使不消暑,脸上也已经冻得跟三九寒天一样。敲敲,怕都能掉下块冰来。
              「王爷……」不怕死的小芭蕉上前,把菊花茶递给周敬阳润喉。
              「芭蕉,等下去我院中,把今天早晨出现的东西给我收库房里。」周敬阳满脸阴云,很想找个人出气。可看了一圈,觉得拿下人撒气有些丢身份,就郁闷地回自己院子去了,留下小芭蕉抵挡府内三姑六婆的盘问。
              距收到那个绿色拨浪鼓一个多月了,周敬阳的生活却依然没有安定下来:白天上朝应付大臣,晚上回来应付亲戚。隔三岔五的大早晨起来,还要应付一堆『赃物』。
              听着百官私下里议论纷纷,周敬阳真搞不懂他们为何不报官。偷偷问了下胖侍郎,结果胖侍郎回答,那些东西,有的是强取豪夺之物,有的是收受贿赂得来。大多数来路不正。至于来路正的那些,譬如拨浪鼓、竹马、丝带,因为不值几个钱,所以没人报官。当然,也因为身为朝廷官员,府内失窃未免丢人。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周敬阳心说再这样过个半年,估计朝中半数大臣的珍藏,都到自己仓库里了。他也不是没想过逮贝锦堂。可贝锦堂神出鬼没,每次起早,都没逮到。最有门儿的一次,也只不过是捞到了贝锦堂的人影,但待他纵身跳上房去,却发现贝锦堂已经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转转眼珠子,周敬阳决定对自己残忍一点:早起抓不到,晚睡也抓不到。那不睡总行了吧。
              「总之,我就不信抓不到你。」周敬阳发誓一样捶了下桌子。而就在他这无比坚定的决心下,浪迹京城月余的贝锦堂,终于被他堵在了月亮门的假山旁。
              「假山后是哪路兄弟?请报上名来。」贝锦堂冲假山后的人影拱手。这些日子,他一直四处偷东西,来给周敬阳『送礼』。探得周敬阳乃是当今皇上之子——敬王,他便明白了为何周敬阳不愿和自己交朋友。
              本来嘛,好端端的一个王爷,谁会跟绿林中的大盗为友。不过,本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第二十一条家训,他为自己的提议坚持着,还想出了送礼给周敬阳的好办法。希望周敬阳收到礼物,可以减少东西被偷的怒气,进而成为他贝锦堂的朋友。
              「谁是你的兄弟。你这人好大的胆子,竟然夜闯我敬王府。」周敬阳挠着手臂上被蚊子叮的十七个包,感觉对贝锦堂的怨念又上了个层次。
              「啊,是你啊。」贝锦堂看到周敬阳,呵呵一乐,既没有偷东西的惭愧,也没有私闯王府的害怕。他很热络地上前跟周敬阳打招呼,问周敬阳道:「你终于被我的礼物打动,肯出来见我了?」
              晕死。周敬阳发现自己终于明白何谓『气急败坏』,他指着贝锦堂的鼻梁,发现面前的男人真是脸皮堪比城墙。
              「怎么不说话?对了,上次你走得匆忙。我们尚未互相通报姓名。」贝锦堂看不出周敬阳的异样,自己照江湖规矩拱手施礼道:「我叫贝锦堂。贝壳的贝,锦毛鼠的锦,堂而皇之的堂。你就不用介绍了。我知道,是叫周敬阳,当今皇帝的大皇子,敬王。」
              「你到底想做什么?」周敬阳看贝锦堂这态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整个一牛皮糖,还能说什么?
              「是这样,我那天丢了你的踪影,便回京城寻觅。得知你的身份,才明白为何你不跟我作朋友。但我想,即使你是皇帝,也喜欢收到心爱的东西吧?所以,我就精心挑选了那些送你,希望你过得开心。」贝锦堂振振有辞地解释。
              「挑选?你分明是偷窃。还有,我何曾不开心?」周敬阳一怔,旋即很巧妙地把自己的神色调整好,不让贝锦堂捕捉到。
              「生在皇家,能有几个开心人?何况,我听街巷间都传你和二皇子孝王争帝位。看你的模样和个性,不适合当皇上嘛。如果去争帝位,那十有八九不是出自你的念头。联想到你的娘,哦,应该叫孙贵妃家的外戚,便知道他们会怂恿你。」贝锦堂炫耀一样昂头,「虽然我出身武林世家,但也读过不少史书。自然明白你的处境。」
              「哼。」话虽如此,但也不用说得这样直白啊。周敬阳听完贝锦堂的一席话,发现面前这家伙也不容小觑。
              「闲话暂且不说,收到的礼品还喜欢吧?」贝锦堂见周敬阳扭头不理自己,便上前一步问:「我猜猜,你最喜欢的,是不是那个绿色的小拨浪鼓?」
              「你怎么知道……」周敬阳吃惊之下点头,等回神后,已经不能收回答案了。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自己最喜欢的也是那个。」贝锦堂得意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只拨浪鼓,轻轻晃动起来,「看,这绿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最为耐看。当初我潜进那人的府邸,见这对拨浪鼓可爱,就顺手牵来。给你一只,我自己留一只。怎么样?我很够朋友吧。」
              「本王不是你的朋友。」虽然不否认你这奇怪家伙的品味和我相同,个性也很有趣。周敬阳看到贝锦堂手里的绿色拨浪鼓,心里痒痒起来。他想起被自己封入仓库的那只,决定明天一早就让小芭蕉拿出来,继续把玩。
              「喂,我送了你这么多礼,你好歹改变一下态度啊。」贝锦堂见周敬阳依然一副高傲态度,就很无奈地挠头,「要不然这样,我把扳指和碧玉箫还你吧。我们尽释前嫌,然后讨论怎样成为朋友。」不蒸馒头争口气。贝锦堂想起周敬阳在那天早晨弃自己而去,决定软磨硬泡,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位表面和善、内心骄傲的王爷低头,和自己这江湖草根结交。
              「那白玉老鼠呢?」周敬阳还记得当初贝锦堂口口声声说不能归还。看到这死硬派的贝锦堂开始松动,他不由莞尔。
              「那个不能给。我这名字贝锦堂,和锦毛鼠白玉堂大侠很有缘分。你想想,白大侠,白玉小老鼠。怎么样?很有缘吧。」贝锦堂掏出白玉小老鼠,对着月光陶醉起来,「而且,我还是属鼠的。你不觉得,这老鼠怎么看,怎么都很衬本少爷吗?」
              「哼,本王也是属鼠的。」周敬阳看着白玉小老鼠,气不打一处来,「我倒是觉得它很衬本王。」
              「啊?原来我们不仅品味相似、身高相似、体格相似,就连属相也一样啊。」贝锦堂揣好白玉老鼠,才面带激动地对周敬阳道:「如此说来,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
              「乡野草民,妄图与日月争辉。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本王比较。」周敬阳很想做出疾言厉色的表情,但说到后来,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觉得面前表情可怜兮兮的家伙越发好玩。说句老实话,他心中也有同感,但碍于身份不好表露,免得贝锦堂放肆起来。
              「你这人口不对心。其实你觉得我很不错吧?」贝锦堂沮丧地蹲下身,「我费了好大力讨好你,你却这样说我。这世间,遇到知音是很不容易的。你也听过高山流水,伯牙和子期的故事吧。人啊,不怕别的,就怕孤独,怕这世间没有人了解自己。我们明明很适合做朋友,为什么你要面子,不肯承认呢。」
              「……」没想到,这家伙不仅仅看事情透彻,还喜欢装可怜。周敬阳学贝锦堂的样子蹲了下去。他看着贝锦堂的眼睛,发现里面的光泽黯淡了。
              看来这家伙是真心和自己结交……不过,自己碍于身份,自幼也无知交,连兄弟之情都不能维护好,又如何能尽朋友之义?
              周敬阳迟疑半晌,试探着问:「不然,本王提一个折中之策。」
              「好,说。」贝锦堂见周敬阳松口,高兴得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被贝锦堂的笑容感染,周敬阳也微笑着说道:「你要结交本王。本王要取回白玉老鼠。不如我们就来个赌注。」
              「什么赌注?你说。」
              「赌我卧房里的睡虎镇纸。」周敬阳想到好玩的事情,也顾不得尊卑之分,拉起贝锦堂,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这个镇纸,我要你偷它。」周敬阳拿起书案上的墨色大理石镇纸给贝锦堂看。这镇纸还是他二十岁生日时,孙贵妃送的礼物,据说是南边藩属国国王所献,整体看去,是个刚从梦中醒来的猛虎。
              「偷东西?我老本行啊。」贝锦堂把镇纸放在手中把玩片刻,记下了它的特征。
              「对,就这个。」周敬阳点头,「以一个月为期限。镇纸放在我这房里。你可以偷三次。时间在晚间。如果你不让我察觉便偷到手,镇纸便归你,白玉老鼠也归你,本王与你结交。如果偷不到,白玉老鼠交出,从今以后,不许偷东西放我这里。」
              「好啊。君子一言……」贝锦堂伸手。
              「驷马难追!」周敬阳伸手,和贝锦堂击掌为誓……
              周敬阳听他那云游到不知何方的武学老师讲过,窃贼算是江湖人的下九流。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江湖人,也不愿与之结交,因为丢身份。
              「不过,真的丢身份吗?可丢身份又如何?」躺在床上,周敬阳回想这大半个月,嘴角不禁翘起:虽然朝廷上、亲戚家的事情依然让自己痛苦不堪,可贝锦堂的出现,却为这样的日子增添了无穷尽的趣味。
              贝锦堂第一次来偷,正好赶上孙大将军和孙尚书离去。周敬阳晃晃悠悠地踱步回院子,离门口老远,就听自己房间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口后张望,就见贝锦堂十分谨慎地投石问路,然后又捅破窗户纸,往里面吹迷烟。这些干完,贝锦堂就抽出了一柄特制的薄刃刀,从门缝中轻轻插进去,一点点将门栓别开。
              简直就和说书人口中的盗窃没两样!
              周敬阳躲在院门口摇头,怀疑贝锦堂这次采用的是保守策略,所以用了盗贼的经典战术。
              不过经典归经典,当贝锦堂拉开屋门的瞬间,屋里面还是嗖嗖嗖飞出一百多只箭。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全方位地发散,朝贝锦堂射了过去。贝锦堂满头冷汗,纵身向后倒退数丈,把屋里的一百多只箭躲了过去,却没料到那软箭头突然炸开,喷了他一身的墨汁。
              笨啊笨。
              周敬阳望着贝锦堂的狼狈样,笑倒在院门口。
              「你耍诈。你没有说用机关。而且……」而且还是放在门口的机关。贝锦堂擦去脸上的墨汁,问周敬阳道:「你保证过你正常居住在这屋子里的。」
              「是啊。所以,最近我回房,都不敢走门,改走窗户了。」周敬阳捂着肚子,乐呵呵地看着贝锦堂狼狈离去,笑他大风大浪都闯过了,偏偏在阴沟里翻船。
              第一次受了教训,贝锦堂第二次下手的时候就小心了很多。他深夜而来,蹑手蹑脚地把书案上的镇纸拿走,让睡梦中的周敬阳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清晨起来,望着空空如也的书案,周敬阳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但佩服之余,他又很得意地从书架的角落处,把真正的睡虎镇纸拿了出来——昨夜贝锦堂偷去的是个赝品。但黑暗中,手感同真品一样,只有在光亮处,才能于虎腹处发现一行小字:赝品赠与梁上君子。
              而白费力气的贝锦堂,则在次日晚上,把周敬阳堵在了门口,责怪他不守信用,把真货藏了起来。
              「兵不厌诈,况且,我把镇纸放在书架角落,也不算藏起来啊。这样吧,下次我绝对把镇纸放在书案上,也不用赝品。」周敬阳回忆市井无赖们的样子,再次满脸微笑看着贝锦堂气呼呼的离去……
              「不过,就快满一个月了。这第三次他打算如何下手呢?」周敬阳翻身,看到窗外的月光越来越黯淡,最后,终于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中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今夜下手。」周敬阳再次翻身,用手摸出绿色的小拨浪鼓,轻轻摇晃了几下。为了防范贝锦堂,他下了番苦功,去思考盗窃的最佳时间。首先,偷窃要赶时候,夜深人熟睡,那时最佳。其次,偷窃要挑环境,月朗星疏的日子基本没戏,只有月黑风高,才便于下手,而且,还不能等雨天,因为雨水声,并不能掩盖住脚踏入泥泞的声音。
              「我观察了数日星相和月晕,肯定今夜最适合偷盗。」周敬阳等了又等,困意袭上头来。他蒙上被,想假寐片刻,但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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