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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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玉突然想起,道先生和剑圣聂绝似乎是同一个时代的人,难道这些剑意是剑圣聂绝的?这么说起来,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好啊,这倒是不见载于任何古籍……
遗玉摇摇头,把这些没用的想法剔除出去,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探究那些剑意到底是谁留下的,道先生和剑圣之间的牵连也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把道先生遗留下来的那个东西给找到,那才是真正的重点。
遗玉不相信,道先生会让自己的梦境被别人的剑意所独占,这和鸠占鹊巢有什么区别,难道堂堂圣人会忍得下去?所以这里肯定有道先生的东西——
等等?
遗玉一惊。
道先生的东西?
遗玉转头看向崖角的那块石碑——那里是唯一留有道先生笔迹的地方,只不过之前一直被他忽略了。
遗玉连忙过去,轻抚石碑上面的字。初时还不觉得,现在是越看越有味道。
遗玉不是那种对雅事没有品鉴能力的人,在道观多年,半笔师兄的“字之道”他也是一直跟着学的,要说起这方面,遗玉自问还是很不错的。
道先生的这几个字,浑圆内敛,看不出有任何锋芒,但却让人无错可挑,天生一种完满的境界,自成方圆。
再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几个字虽然看起来无锋,但却不是真正的无锋,只不过锋芒内敛,被浑圆的笔势所遮掩,一般人很难发现。只有沉迷于此道的人,才可以一语道破。
遗玉越看越心惊——
书道和剑道在某些方面其实是相通的,遗玉在道观的时候,就经常看见知非师兄和半笔师兄一起坐在桃花树下的木亭里论道,相互印证,还一副颇有所得的样子。而他本人更是兼得两位师兄的真传,自然更能看出字意与剑意的勾连。
书法讲究点如高山坠石,横如千里之阵云,竖如万岁之枯藤,折如万军之弩发,撇如利刃断犀象之牙角,捺如崩浪奔雷——此乃书家运笔之法也,若换成剑客运剑,也应作如是观。
字、剑之道本有相通之意,则书意亦可为剑意。
遗玉想通此一节,便在碑下坐了起来,仰头观碑,手抚其字。
意之一点,如坠石焉,仿佛剑击于下。之一横,如千里阵云,仿佛一剑横挥气势迫人。
之一竖,如万岁枯藤,仿佛剑竖于胸。之一撇,如利刃断犀象之牙角,亦如利剑之强锋。之一捺,如崩浪奔雷,亦如剑之浩荡。
但每一画,无论起始如何锋利,其收笔时总会归于平寂。
每一笔,每一画,如剑出鞘如剑归。
遗玉感觉自己的剑道和书道都有所上涨了,对于剑的理解也愈发精妙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但是,这不够。
这七个字虽妙,但还不足以妙到可以匹敌剑海的地步。
道先生不可能留下一个不如别人的东西,那岂不是平白的折辱了圣人的体面?
所以,道先生遗留下的真正的馈赠自己还没有找出来。
这不行。
……
遗玉观碑七日,心神完全沉浸在笔锋笔势之中,一时不可自拔。
遗玉看着看着,忽然感叹道,“不愧是圣人手笔,精神内蕴,已入化境。藏锋于圆润处,无懈可击也——”
他突然顿住,然后猛地大叫道,“原来是这样!”
遗玉发现了宝藏。
运笔之法不过是皮表而已,真正的核心在意境。
遗玉看着石碑,看着石碑上的字,忽然自语,“此七字锋芒内敛,饰之以圆润,已达完满之境。若化字意为剑意,则外圆内方,其势足以自守。”
遗玉认为,这七个字里,蕴含了守御之道,天生圆满,无懈可击。
原来这一重梦境里包含了两种道,一攻一守,皆是极致。
剑海是攻之术,碑字是守之道。
守,高于攻。
遗玉顿时兴奋起来,急忙捉住这一闪而过的灵光,细细地感悟起来——
流云变幻,转眼又是一朝——
遗玉睁开眼睛,古井无波——
他从“无垠”里拿出“观涛”,说起来“观涛”其实是一把很普通的剑。并不像唐轲的“夜居”和上河虬的“牧刀”那样材质上等,锋利无比。“观涛”的品相很普通,大概只比先生的那把在朱家小镇打铁铺里造出来的剑要好一些。
“观涛”很平凡,但它的名声不平凡,因为“观涛”的主人不平凡。
“观涛”的主人是墨子的徒弟禽滑厘,为人宽仁而凌厉,也算是圣贤,在当世声望隆重。所以在危楼的时候,周扼才会说出“能死在观涛的刃下,不冤”这种话来。
禽滑厘崇尚简朴,故其佩剑也十分粗陋,后来他在东海观涛,得到大启发,修为大进。后人受镌刻在剑身上的“东海观涛,听风崖下,洗得此剑”这十二字铭文的误导,皆以为禽滑厘是观涛悟道,从海浪的滔滔不绝之中得到启发。但遗玉现在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禽滑厘不是观涛悟道,他是“观岸”悟道。
他不仅看到了海浪滔滔,他更看到了阻止了滔滔海浪的海岸。
无论浪涛如何汹涌澎湃,岸始终从容不动。
海里明流暗流皆涌动,而岸边却十分清静。
禽滑厘是墨家,墨家善守。
后人传此剑名日“观涛”,大抵是讹传,其实该是“观岸”才是。
遗玉之所以在今天才想明白这件事,是因为他在今天才明白了什么是“守”,所以他顿悟了。
这把剑是禽滑厘的佩剑,所以剑上还残留着禽滑厘的剑意,遗玉以前一直在参悟这道剑意,只可惜不得寸进。如今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不是不得寸进,而是不得其法,走错了方向,所以才没有收获。如今自己悟到了这一层,于是也悟透了这层剑意。
遗玉要“守清静”。
清静是自己的心境,心境要时刻守。
所以,这一剑,就叫“守剑”。
这是遗玉的第四剑。
……
遗玉来到崖畔,把剑竖于自己胸前一尺,左手二指并拢于剑身上,无声地力量在悄然扩张,遗玉运起星元,踏风而行,一步一步地走向剑海深处。身外三尺皆是剑气激荡,却无一道剑气可以近其身。
这是遗玉的“守剑”,
守剑,守清静——
清静的很。
……
……
'(第二十五章 道先生)'
遗玉渡过剑海,到达彼岸,回视那块石碑,感触万千。
自入梦殿以来,历经三重梦境,第一重梦境锻心炼体,第二重梦境增长智慧,这第三重梦境就是教杀人术与防身术。
每一个都很有用,遗玉觉得很有收获。
真是不知道后面的十七重梦境还藏有什么秘密啊——
遗玉开始期待起来。
同时他也有点疑惑,为什么拥有如此“利器”的南淮泮宫,七百年来却每每在洛邑天资亲自主持的大射之礼中失利,这不正常啊!
难道其余诸国泮宫的弟子们已经俊拔到了这个程度了吗?连圣人的馈赠都不足以弥补这个巨大地差距。
难怪那些大人们这么看重这次的秦、梁燕射,大概是因为这几年是南淮泮宫人才最鼎盛的时节,大家都想趁机立立威风,再竖南淮威名?
遗玉突然感觉到自己任重而道远。
遗玉的眼睛透过剑海看着对面的崖畔,心里闪掠过无数念头。
良久,他长眉一蹙——不对啊!怎么还没有离开这第三重梦境,去往第四重?
按照前几次的经验来说,在完成一个梦境的选拔后。自己会被自动的传递到下一重梦境,继续征途。
可这次的景象却迟迟没有变幻,一直停留在第三重梦境。
难道是还有什么隐蔽的任务自己没有完成?
遗玉疑惑。
可是对面的石碑上的意思明明就是渡过剑海就行啊,如今自己已经完成,按理说就不该留在这里,而该前往下一重梦境才是啊。
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南淮泮宫这一科的弟子?不错——不错!”
遗玉的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遗玉大骇,他完全没想到圣人的梦境里居然还有别人存在!
他急忙回头,但见一个儒雅的老人拄着囚龙木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他。
遗玉不敢怠慢,急忙趋前两步,恭声问,“晚辈遗玉,不知是那位老前辈当面?”
老人轻声一笑,摇头道,“我的名字很久没用过了,我也忘了。只不过好像有人喜欢叫我道先生,呵呵——”
道先生!
遗玉心神震动,别说他那半吊子的养气功夫,就算是他长生师兄来了也未必保持得住那如水心境!要知道,这可是圣人当面!七百年来传说中的人物,没人知道他的生死去处,而如今这个说书先生口中的角色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连一点缓冲都没有,遗玉说不吃惊那是假的。
实际上遗玉的表现还是算好的了,若是换个人来,知道是圣人当面,举止言行还不知道要怎么不堪呢。
遗玉的神色愈发恭敬起来,他也不敢不恭敬,这世上敢在道先生面前甩脸色玩风度的人寥寥无几,他遗玉肯定不是其中一个,他只能谨守小辈本分,举止恭敬,“不知道先生驾临此地,有何吩咐?”
遗玉话一出口,就后悔不迭,在人家的地盘上问人家为什么来,这不是白痴吗?
果然,道先生“呵呵”一笑,似乎很受遗玉这个少年人的天真烂漫所感染,神色慈祥,“其实我也只是留了一道残念在此,并非真身。你破解了我碑文上的字意,再加上在前两重梦境中表现的很出色,我心生感应,想来见见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遗玉低头不说话。
道先生看着遗玉,又说道,“按规矩,后面还有六重梦境。只是既然我来了,这规矩嘛自然也要改改,我做主了,这后面六重梦境,你就不用去了。”
遗玉大惊。
如今他只不过是历经了三重梦境就已经好处良多,心底望着后面的六重梦境,正贪心不足呢,可这道先生竟然直接剥夺了他的这六次机会,这让他如何不失色?这损失太大了!大到他难以承受!
遗玉连忙问,“晚辈若有错,只管教训便是,老前辈何至于此?”
道先生摆摆手,笑道,“你这小辈,倒是个有能耐的。我当然不是要给你难处,相反,我还要给你好处!”
好处?剥夺六重梦境的历练资格也算好处?
道先生继续说道,“我都七百多岁了,怎么会为难你一个小辈?后面的六重梦境,该有的好处我都给你,不该有的,我也给你!”
遗玉闻言大喜!连连称谢。
这可是圣人亲自给他开小灶啊。其中妙处真是一言难尽。
道先生又继续说,“我这十八重梦境,分为两次。你是第一次进来,所以只能进前九重,再往后,就要等你进南均再说了。”
“前九重梦境。第一重看胆气,第二重视心境,第三重观悟性,第四重考定力,第五重察品性,第六重验道心,第七重查智慧,第八重测人情,第九重试运气。”
“运、运气?”前八重还好,这第九重的梦境是怎么回事?
“当然要考验运气!”道先生正色道,“古往今来,天下的修士都在一条大道上争渡,其中岂乏惊才绝艳之辈?然能顺利证道者不过寥寥而已,这又岂是单凭资质天赋便能决定的?七百年前与我同辈者,不乏资质绝世之辈,而今安在哉?我一老朽之人,天资不过下下,偶然读书有得,遂能凌驾青云,掌握沉浮。若没有运气,我焉能至此?至于那些天骄,不过是比我少了写运道,便只能尘归尘、土归土。”
“所以要想争渡大道,没有运气是万万不能的!不受天眷之人,不得过我第九重梦境。”
遗玉也懒得去问这第九重梦境究竟是怎么考验运气的,难道是像世俗赌馆里那样猜大猜小?何其荒谬也!难怪七百年来能过第九重梦境之人少之又少,原来全是栽在了运气上!从这一点上讲,这道先生倒也是个趣人。
遗玉问道,“老前辈何以认定我就有运气?”
道先生笑道,“运气这东西,说到底不过是天眷而已,得天眷顾之人,运道自然深厚。你,就是深得天眷之人!”
“何以知之?”
道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遗玉一眼,“十年前,星河震动,有星辉落于西陲。我本欲一窥究竟,但没想到有人竟敢屏蔽天机,使我无功而返。如今我见你周身星辉熠熠,又岂是普通人的景象?我也是在七百年前震动过星河的人物,不与你照面便罢了,一见面,自然一眼便知。”
“前辈好眼力!”遗玉暗暗心惊,没想到这道先生竟一眼看穿了他的跟脚。
只是,这样似乎有些隐患。
道先生似乎看穿了遗玉的心思,说道,“你倒也不用担心别人能看穿你的底细,已经有人为你遮掩过了。若非你身处梦境,而我又恰是震动过星河,那我也未必能看的穿你。”
遗玉这才放下心,至于那个为自己遮掩的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老师。
道先生又道,“时候也不早了,我来是送你造化的。等送完了,便离开吧。”
遗玉称是。
……
……
PS:第二更。
'(第二十六章 圣人的馈赠)'
梦境不仅有试炼,更有来自圣人的馈赠,而这馈赠,才是让七百年来的东序弟子们对圣人梦境趋之若鹜的主要缘故。
譬如第一重梦境,淬星宫、炼体魄;第二重梦境养静气、增智慧;第三重梦境更是了不得,观碑观剑悟圣人之意,无论剑意还是字意,均是不世出之宝。
——遗玉都占全了。
所以他对后面的六重梦境充满了期待。
如今道先生说免了他的试炼,直接送他造化。这更无疑是祥瑞降于九重,更添意外之喜啊。其中好处,必定只高不低,否则岂不叫人小瞧了圣人的手段?
道先生看着遗玉,问,“你想要什么?”
遗玉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于是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不知道……
若是这句话让唐轲听见,保管一口唾沫星子淹死遗玉。
圣人亲自垂询恩赐,这是何等泼天的造化,你竟然只一句不知道就打发了?这简直已经不是无知无耻可以形容的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道先生倒是颇惊讶遗玉的坦率,对于遗玉没有胡乱地漫天开口表示赞赏,“呵呵,既如此,我便做主了。”
然后他想了一下,说道,“后面有六重梦境,按理说我该给你六样好处。不过这也太多,莫若砍掉一半,给你三个,但也不教你吃亏便是了。”
圣人发话做主,遗玉除了点头称是还能怎样?
更何况圣人言出法随,说不让遗玉吃亏,就肯定不让遗玉吃亏,既然左右都吃不了亏,那何不顺其自然呢?
道先生见遗玉不说话,也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显然是默认了,心底便有些暗暗地赞叹起来,很欣赏遗玉没有被“六”和“三”之间的差距所迷惑,也算是个知道事理的。
道先生眼神轻轻一扫,遗玉顿时感觉犹如寒风刮遍,又如春风吹拂,一阴一阳,极为奇异。
道先生只一眼便将遗玉看了个通透,笑道,“十年前星辉淬体,已经你的身躯磨砺了一遍。然而并未尽全功,还有大量的潜力可以挖掘,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道先生面色一肃,口吐圣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随着《道德经》的诵音响起,遗玉白皙如玉的肌肤开始透出一层金色的光辉——那是十年前残留在遗玉身体中的星辉。
当年那些从星河远道而来的星辉,被长生引出去一些,剩下的就在遗玉体内凝成星宫,后来被先生从万里之外一剑震碎,而这些震碎后的星辉都在遗玉的体内蛰伏了下来。甚至直到后来遗玉观星,又一次凝结星宫,这些星辉都没有出来。
而如今,以《道德经》悟道的道先生诵读《道德经》,其威力可谓不同凡响。只需十二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