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下-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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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赤水,律剑)'
朝朝暮暮两天后,遗玉学会了禹步。
实际上遗玉并不知道要达到怎样的地步才算是功成,他只是在曲水畔的桃花林中试了一试,最后发现在漫天飞舞的落英之中,没有一片花瓣可以落到他的身上,到了这个地步,遗玉便已经知道,自己练成了禹步。
最后看了看唐轲和梁青鱼的表情,遗玉大概可以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禹步的步伐很诡异,忽左忽右不过是寻常而已,羚羊挂角、无处可寻才是最真实的写照,莫说旁观之人,就连遗玉自己都无法推定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但是遗玉往往会走的很准确,乃至于精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赋了。
唐轲在一边看着遗玉在纷飞的桃花间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的走位,心中惊骇不已。他自忖如果换成是他的话,肯定在第一个瞬间就会被飞花沾身,哪里还能如遗玉一般写意从容?说狼狈不堪都是轻的!
唐轲走上前,围着遗玉绕了一圈,啧啧道,“不愧是倾动南淮的人啊,这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真不是盖的!难怪锦囊满车你都能不动心……”
梁青鱼却没这么多的心思去调笑,而且他和遗玉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像唐轲那般肆无忌惮地说话的地步,他只是望了一眼铺陈满地的花瓣,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你是怎么做到的?”
之所以说白痴,是因为这个问题不可能有解,因为遗玉不可能告诉他。
遗玉不会告诉任何人。
能够认得古字,听得古语是遗玉继星辉之后的最大倚恃,重要程度甚至犹有过之,如此秘事,遗玉怎肯轻易地泄露于外?就算是唐轲也不行,即使他知道唐轲不会说漏嘴、不会背叛他,可谁知道他哪天不会喝醉了酒说梦话说出去了呢,万一再被一个有心人听了去,遗玉岂不是两难?
所以,在一开始就把口子堵住不放开,才是利己利人的唯一方法。
就在三人还在桃花树下不着边际时,一个身穿青矜的东序弟子忽然从曲水桥而来,说是掌议念应白召他们过去。
“事情有变!”念应白坐在先古殿里,先甩出一句惊人之语。
遗玉眉目不动,从容问道,“掌议此言何意?”
念应白道,“我刚刚得知消息,秦人在过境之后,咸阳泮宫的人马出了点差错。”
“什么差错?”
“赤水的人把咸阳泮宫截住了,现在只有秦王的使臣到了南淮,在王宫大殿上狂吠无忌,指责君上纵容匪徒,折辱秦王颜面,扬言要发兵惩戒。”
遗玉蹙眉。
赤水其实是一个地名,出汜天之山、流沙之滨,流注西北之隅,而行于东南。风景可谓绝胜,只是靠近于秦国。
原本这里也只是一片耕农之地而已,后来一群修士偶然路过这里,看中了此处的风水,便在赤水安顿下来,筑居传道,广收门徒,于是赤水又成了一个宗门的名字。
赤水在梁国之境,故赤水人亦是梁国人。
当年秦、梁大战,秦军跨过边塞,长驱直入,造成死伤无数。后来秦军打到赤水,遭到了前所未遇的顽强抵抗。秦军久攻不下之下,恼羞成怒,遂让随军出征的咸阳泮宫出战,赤水不敌,被屠戮修士凡人无数,滔滔鲜血流进水里,赤水果然变成了“赤水。”
如此大仇,赤水之人焉能不忌恨于心?只是碍于两国边隘,咸阳泮宫又在秦国王城之侧,他们鞭长莫及,报不了仇。如今咸阳泮宫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人还不多,赤水的人焉能不大喜过望?此时不截,更待何时?
当然,这只是遗玉自己想当然的想想而已……
遗玉想了一想,问道,“闻言此次燕射,咸阳泮宫有两位掌议动身,赤水岂能如此轻易的便胜了咸阳,如此岂不是显得我南淮泮宫无能?”
一个国家里当然不可能只有泮宫这么一个地方,实际上宗门的数量远比泮宫更多,而有些强大的宗门,甚至比一国泮宫都还要强盛!比如说越国的青丘。
泮宫考选严苛,入泮之后也放松不得,故而很多人弃泮宫不顾而转头宗门。
比如说那易承陛,一心想着“承陛”,等自己的父亲篡位之后自己好当个太子,这样的人当然通不过泮宫的考选,哪怕再是天纵之才,也要在君子的梦境里原形毕露被刷下来,如此一来,一个强大的宗门也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选择。
传闻当年易且儒幼年时,易家长辈便一直用忠君爱国之道教育易且儒,为的就是使其长大成人后可以通过泮宫的考选,果然,一直受正道哺育的易且儒果然成长为了一个道德君子,轻而易举的以魁首之姿入选泮宫。
易且儒入泮后,易家长辈又紧急将易且儒召回,告诉其真相。迫使其放弃“正道”而归于“邪道”,不做忠臣而作乱臣。易且儒在经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最终在“国”与“家”之间选择了家族。于是一个君子变成了小人。
这堪称是经典反例,可惜不是谁都能成功的,一旦失败还极有可能遭到反噬,至今还没有听说谁能够复制成功。
“遗玉?遗玉——想什么呢?”
遗玉本来在想着泮宫和宗门之间的关系,结果想着想着便想远了,想到上卿的传闻了,直到念应白连声唤问才回过神。
遗玉定了一下神,想起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又道,“咸阳人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赤水在梁国北疆,靠近秦国,一旦赤水动乱,梁国边境不保。
念应白摆摆手,说道,“这倒不会,我听掌宫祭酒说,咸阳人是主动去的赤水,听说是当年有什么约定。”
“约定?”
念应白继续说道,“当年他们在赤水的杀戮实在是太过了,杀修士也就算了,竟然连凡人也杀!偏生咸阳泮宫的掌宫祭酒修的又是‘仁道’,眼见杀戮深重,道心极其不安,便把咸阳泮宫的镇宫之宝‘律剑’压在了赤水,约定二十年后再归还。如今二十年之期已至,咸阳人是去‘取剑’的,秦王使臣不明就里就大放厥词,当真可笑!”
话说秦国以法家治国,可他们的掌宫祭酒居然修的是儒家,这也够奇葩的。更奇葩的是这位宅心仁厚的祭酒不仅道心不安,还把镇宫之宝“律剑”也压在了赤水赎罪,这直接导致了咸阳泮宫的实力大降,最后被南淮泮宫打了埋伏……
遗玉心里想着念应白刚刚的那句貌似认真的“事情有变”,感觉这东序掌议似乎和秦国使臣一样的不靠谱……
念应白似乎看穿了遗玉所想,便说道,“事情真的有变。”
遗玉疑惑地望着他,赤水和咸阳泮宫又没打起来,这算哪门子的事情有变?
念应白说道,“‘律剑’是不世之宝,如今咸阳泮宫取了回来,实力岂不是大涨?咸阳那边实力突然大涨,岂不是事情有变?”
遗玉一琢磨,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
遗玉无言以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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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礼,法)'
律剑,曾经是圣剑,主人是商鞅。
当年商鞅自卫国白衣入秦,在咸阳宫殿觐见秦王,大谈变法之道,制霸之术,得到了秦王的赞赏,并授之以大权,主持变法事宜,以此为肇始,秦国变儒为法,改王道而霸道,由是以法家治国。
变法之事,牵涉上下,其首要在于民。商鞅为了取信于民,尝在咸阳街头掷剑于地,宣称能拔剑者,即赏千金。商鞅在咸阳街头整整站了三日,才有闲汉被人怂恿站出来一试,商鞅当即在街头众目睽睽之下封千金赐之,于是民乃信商鞅之法。
当时在咸阳街头被商鞅掷在地上的剑,就是后来的“律剑”。律剑原本其实只是普通的剑,但却因为这件事,这把寻常普通的剑成为了秦国律法的标志,并且在商鞅悟道成圣后,成为了圣人的佩剑,这把剑,也就成了圣剑。
圣剑者,圣人之剑也。
后来由于商鞅之法实在是太过苛酷,引起了儒、墨两家圣人的不满,在争渡大道时,联手击杀之,于是商鞅圣陨,律剑也遭受了重创,失去了大道的庇佑。不过作为一国律法的标志,律剑依然有着不可想像的玄妙。
商鞅圣陨后,律剑几经辗转,流落到了秦国大将白起手中。从此白起声威大振,执法如山,万军如同一体,指挥数十万人就好像指挥一个人一样——这就是律剑的神妙!
律剑作为秦国律法的载体,凡是遵奉秦法之人,都会收到律剑的影响。白起就是利用这个特点,指挥军队万众一心,从而如臂使指,战无不胜。因为国法不容违逆,执剑如执法。这几乎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控制,只是仅对秦人有效罢了。
白起之后,再无人能掌控此剑,于是律剑就被咸阳泮宫供奉起来,时至今日。
……
遗玉在心里过了一遍关于律剑的传说,不免有些疑惑,“既然白起之后再无人能驾驭此剑,那为何在历代咸阳泮宫掌宫祭酒手中,此剑依然凌厉非常?”
念应白答道,“说是无人能够驾驭,是因为再也无人可以像白起那样依靠律剑指挥数十万大军。商鞅圣陨后,律剑失去了作战的作用,可它依旧是秦律的载体,所以依旧有神妙。有律剑在场,无论修士凡人,只要是秦人,无不奋力勇敢,而且会比平时更加强大!”
传说当年有一个越国剑客入秦,横扫咸阳高手,无人可挡。直到有一个败将提议,说要去咸阳泮宫重新打一场,越国剑客同意了。结果这个手下败将居然偷偷地请动了律剑临场,在律剑的作用下,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血气昂扬,奋斩越国剑客!
这件事传开后,几乎无人敢在咸阳泮宫挑衅秦人。
唐轲突然在一旁惊道,“神通如此,岂是人力所能及?”
念应白道,“当然不是人力,这是‘道’!”
“道”有很多,传说大道三千。
其实大道只有一条,所谓的“三千”,指的不是大道有三千,而是指争渡大道的手段有三千。
修道,修儒,修墨乃至于修佛,这些都是三千手段之一。
而商鞅的手段是修法,修的是法之道。商鞅悟道后,把律剑作为了自己的悟道之物,就像四季师姐的道花和一笔师兄的《大日出海图》一样,律剑,也承载了“道”的力量。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律剑的力量,就是“道”的力量。
念应白道,“我南淮泮宫这些年人才鼎盛,本是不惧咸阳泮宫的,甚至还略有期待,期待他们过来,让我南淮一舒历年来的恶气!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取回律剑,如虎添翼,气焰更盛,如此我南淮泮宫却是危矣。”
对于咸阳泮宫那边来说这是奇兵突击,可是对于南淮泮宫这边来说却是措手不及。
念应白微微叹道,“莫非桃真的争不过柳吗?”
桃是南淮,柳是咸阳。
雍州很大,却容不下两个国家。秦国和梁国从一开始便是死敌,争斗不断。
可是正如梁国打不过秦国一样,南淮泮宫也不如咸阳泮宫,无论是两国私下里的燕射,还是天下泮宫云集较艺的大射——桃,都争不过柳。
好不容易期盼到鲜花盛开的日子,南淮泮宫上下都希冀着可以雪耻以振声威,掌宫祭酒和四学掌议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他们心里依然存着这个想法,毕竟他们是泮宫的执掌者,他们比谁都希望可以看到南淮泮宫的强大!
可谁没有想到,秦国居然还暗藏了这么一手其实也不算是暗藏,毕竟他们也没有料到——二十年前这漫不经心的一举,却造成了南淮泮宫如此的困境。
当年律剑被抵在赤水,使南淮泮宫可以战胜咸阳泮宫。如今还是因为律剑,战局却一反当年——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遗玉静心沉思,忽然道,“律剑虽神妙,可我们也未必没有机会。”
念应白问道,“怎么说?”
遗玉道,“律剑代表秦法,可毕竟这是在梁国啊!秦法焉能在梁国张目?”
念应白道,“虽说是在梁国,但律剑管的却是秦人,与我梁人无碍,这与在秦国还是梁国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遗玉说道,“他秦国有‘法’,我梁国有‘礼’啊!”
“礼?法?”念应白似乎抓住了什么,但是却又不真切。
遗玉轻笑,说道,“掌议岂不闻《礼》云: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我们可以设一禁,让律剑在梁国失去作用!”
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这句话是出自儒家经典《礼记》,大概意思是说进入别人的国家要先去问清楚别国的禁令和风俗,以免不小心触犯。
这是儒家的礼。
念应白修的就是儒家,对于儒家的各色经典自然是滚瓜烂熟,这句话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不清楚遗玉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不说话,试试疑惑的看着遗玉。
遗玉见他不解,便说道,“秦法,秦之法也,而非我梁国之法。就算是秦人,但只要进了我梁国,就不能再以秦法去约束管制。以此类推,秦法不能行于梁国,那律剑也不能用于梁国!”
念应白觉得头脑里的那道灵光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只是还有些不真切,“可否说得再清楚一些?”
遗玉继续说道,“梁国以儒家治国,故遵儒家之礼。既然律剑代表秦法,那我梁国可以设一禁——异国之法不得行于梁国!”
异国之法不得行于梁国!这一招很绝,既然秦法不能在梁国适用,那么代表秦法的律剑自然也不能在梁国用,这就从根子上解决了律剑的问题,可是——
念应白问道,“律剑乃是得到‘道’认可了的,我梁国嘴头上说说,可未必管用啊。”
梁青鱼突然在一旁插嘴道,“‘异国之法不得行于梁国’这十个字,可让君上以明旨颁布,君上身负国运,说的话自然可以得到大道的承认。如此,律剑就真的无用了。”
唐轲突然说道,“不止于此而已,此十字一出,恐怕律剑从此就要没落了。”
如果律剑不得行于异国,那么从此秦国就不会再出现白起那样的沙场神话了。
律剑就只能在秦国欺负欺负自己人了……
念应白哈哈大笑,“此法若成,遗玉当记头功!”
然后他又一顿,“这件事还是不要宣扬的好,等秦人来了,我们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一刻,堂堂的东序掌议,竟然顽皮的像个孩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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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悲怆有风致)'
一场酥雨过后,南淮已经是仲春的天气了,曲水里飘浮着一层花瓣,随着河流安静地蜿蜒向远处未可知的地方。几个穿着青矜的泮宫弟子行过曲水桥,聚在岸边花下煮茶论道,此时若有净土的僧侣至此,也会觉得此方天地颇有佛家语中的禅意。
曲水边的气氛美妙若此,繁华的南淮城里却反倒没有了这个兴致——
今天是咸阳泮宫入南淮的日子,长长的车队鳞次栉比,缓缓地从曲门驶进入城。因为这个缘故,曲门在今天封门,只迎接远方的来客。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咸阳泮宫对南淮泮宫的第一次挑衅,因为南淮泮宫正对曲门,从阴阳家的角度看,咸阳泮宫这一手正好压住了南淮泮宫的“气。”
没有人认为这是巧合,因为曲门是西门,而秦人是从北边来的,他们是绕了半城,特意来堵门的,一枝“烟柳”压过来,顺便给某枝“春桃”堵堵心……
前些日子秦国使臣入城时,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因为秦梁两国虽然互相都看不顺眼,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