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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尼采选集-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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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人不是诗人,猜谜者与机缘之拯救者,我怎能忍受为人呢!

  拯救过去的人们,而改变'已如是'为'我曾要它如是':——这才是我所谓赎救!

  意志,——这是解放者与传递喜讯者的名字:朋友们,我曾如是教你们!现在也学得这个罢:意志自己还是一个囚犯。

  对于一切已成的,无力改变:所以它对于过去的一切,是一个恶意的观察。

  意志不能改变过去;它不能打败时间与时间的希望,——这是它的的最寂寞的痛苦。

  意志解放一切:但是它自己如何从痛苦里自救,而嘲弄它的囚室呢?

  唉,每一个囚犯都变成疯子!被囚的意志也疯狂地自救。

  它的愤怒是时间不能倒退;'已如是者'——便是意志不能踢开的石块。

  所以意志因恼怒而踢开许多石块,它找着不感觉到恼怒的人而施行报复。

  这样,意志这解放者成为一个作恶者,它对于能忍受痛苦的一切施行报复,因为它自己不能返于过去。

  这才是报复:意志对于时间与时间之'已如是'的厌恶。

  真的,我们的意志里有一个大疯狂;这疯狂之学得了精神,成为对于人类的一切的诅咒!

  朋友们,报仇的精神:那是直到现在人类之最好的思考;

  而痛苦所在的地方,便也应有惩罚。

  '惩罚,'这是报复的自称:它用一个诳字藏着一个好心。

  既然意志者因不能向后运用意志而痛苦:所以意志与生命应被认为是惩罚。

  现在一片一片的云堆积在精神上:直到疯狂说教起来:

  '一切死灭,所以一切值得死灭!

  '这时间之律:时间必得吞食它的孩子,却正是正义':疯狂如是说教。

  '万物是依照正义与惩罚而道德地安排着的。啊,何处是万物之潮里和〃生存〃惩罚之潮里的拯数呢?'疯狂如是说教。

  '如果永恒的正义存在,拯救是可能的吗?唉,已如是这石块是不能移动的:一切惩罚必得也是永恒的!'疯狂如是说教。

  '任何行为不能被毁灭:它怎能被惩罚解除呢!〃生存〃惩罚里的永恒之物——是生存必得永恒地再是行为与罪过!

  除非意志终于自救,或意志变成不意志':——但是,兄弟们,你们知道这个疯狂的寓言!

  当我告诉你们:'意志是创造性的',我曾引导你们远离了这些寓言的故事。

  一切'已如是'都是断片与谜与可怕的机缘,——除非创造性的意志补说:'但是我曾要它如是!'

  ——除非创造性的意志补说:'但是我要它如是!我将要它如是!'

  它已经如是说过了吗?而它什么时候才如是说呢?意志已从它自己的疯狂里得救了吗?

  意志已是它自己的拯救者与传递喜讯者吗?它忘却了报复之精神和切齿的愤怒吗?

  谁教它与时间讲和了呢?谁把那比讲和更高之物教了它呢?

  意志,这权力意志,必得追求比讲和更高之物:——但是它如何可能呢?谁教它向后意志呢?〃

  查拉斯图拉说到这里,忽然如一个为极度惊骇所袭击的人一样,停止了他的说教。他用畏惧的眼睛望着弟子们;他的目光箭似地穿透了他们的思想与思想后的思想。但是一会儿他又笑起来,平静地说道:

  〃生活在人群里是难的,因为沉默是难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好说话的人。〃——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驼背者藏着面孔倾听了这段谈话:当他听到查拉斯图拉的笑声,他好奇地抬起眼睛慢慢地说:

  〃为什么查拉斯图拉向我们说的话,和向弟子们说的不同呢?〃

  查拉斯图拉答道:〃这有何可怪呢!我们应当用弯曲的方法向驼背者说话!〃

  〃很好,〃驼背者说;〃我们也应当向学生们传授学说。〃

  但是查拉斯图拉为什么向弟子们说的话,——和向自己说的不同呢?——

  人间的智慧

  高处不可怕,而斜坡是可怕的!

  在斜坡上,目光向下瞰望,而手却向上攀援。这双重的意志使心昏眩。

  唉,朋友们,你们能猜到我心里的双重意志吗?

  我的斜坡与危险是我的目光向上投射,而我的手却想悬挂在、支持在——深处!

  我的意志执着于人类,我用锁链使我与人类连系着,因为我是被吸引向超人去的:所以我的另一意志要往那里去。

  所以我盲目地住在人群里:好似我全不认识他们:目的只在使我的手不完全失去对于硬物的信仰。

  我不认识你们这些人:这种黑暗与安慰常常包围着我。我为着每一个流氓,坐在桩廊前,我问:〃谁要欺骗我呢?〃

  我的第一宗人间的智慧是:让我自己被欺骗,而不使我自己防卫着欺骗者。

  唉,如果我对抗人群而自卫着,人群怎能做我的气球之铁锚呢!我将很容易地被夺去,被吸向高远的地方!

  这种神意统治着我的命运,我必得没有先见之明。

  谁不愿在人群中渴死,便得学用一切杯儿饮水;谁想在人群里保持清洁,便得学用污水自洗。

  而这是我常常自慰的话:〃勇敢些!鼓舞起来罢!老而益壮的心!你在一个恶运里的失败了:享受它如你的幸福罢!〃

  我的第二宗人间的智慧是:我忍受虚荣者甚于骄傲者。

  被中伤的虚荣不是一切悲剧之母亲吗?但是,骄傲被中伤的地方,一种胜于骄傲之物成长着。

  生命要成为好戏,它必得有好的表演:因而必得有好角色。

  我觉得一切虚荣者是好角色:他们表演着而要别人看他们,——他们整个的精神是在这意志里。

  他们互相表演,互相发现;我喜欢在他们旁边看着生命,——这可以治好忧郁。

  所以我忍受虚荣者,因为他们是我的忧郁之医生;因为他们把我与人群连系着如把我与戏剧连系着一样。

  并且谁能测到虚荣者之谦卑的整个深度呢!我对他是善意的,而同情于他们的谦卑。

  他要从你们学到自信;他以你们的目光自养,而在你们掌里采食你们的赞颂。

  只要你们因赞颂他而说诳,他便喜欢听信你们的诳语:因为他的心从最深处叹息着:〃我是什么呢!〃

  如果真正的道德是不自知:好罢,虚荣者不自知其谦卑!——

  我的第三宗人间的智慧是:不让你们的畏怯使我厌倦于恶人的表演。

  我极乐于看炎热的太阳所孕育的奇迹:虎与棕榈树与响尾蛇。

  在人群里,炎热的太阳也有好的孵化,恶人里也有许多奇物。

  不错,我觉得你们中间的智者,并不真正地聪明:同样地,我也觉得人群中的恶者,也不如传说之甚。

  我常常摇着头自问:响尾蛇,你们为什么还摇响你们的尾巴呢?

  真的,恶也还有一个未来!最热的南方还未曾被人发现。

  现在许多已经被称的极恶之物也不过十二尺宽、三个月久罢了!但是有一天世界会有更大的龙到来。

  为使超人也得有他的龙,非超龙不足以称超人:许多炎热的太阳还得灸照卑湿的太古的森林!

  你们的野猫必得演进为虎,毒蛙为鳄:因为好猎人必得有好猎物!

  真的,善良者正直者啊,你们有许多可嗤笑处,尤其是你们对于所谓〃魔鬼〃的畏惧!

  你们的灵魂对于伟大太陌生了,你们会觉得善里的超人也是可怖的!

  你们这些智者与学者啊,你们将逃避智慧之炎日,而超人却正在那里高兴地洗浴自己的裸体!

  你们这些我所亲见的高等人啊!这是我对于你们的疑惑与我的秘密的笑:我猜到你们仍会喊我的超人做魔鬼!

  唉,我对于这些高等的人和最好的人已经厌倦了:我渴望从他们的〃高处〃上升得更高些更远些,直达超人!

  当我看见这些最好的人裸着的时候,我不禁战栗起来:于是我的翼载着我飞往辽远的未来去。

  往更辽远的未来去,往艺术家从未梦想过的更南的南方去:在那里,神们以穿衣为可羞!

  啊,邻人们啊,同伴们啊,我愿你们化装着打扮起来,虚荣的,可敬的,如那些善良者正直者一样,——

  我也要化装坐在你们一起,——使我不能认出你们或自己:这是我最后一宗人间的智慧。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最沉默的时刻

  朋友们,什么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呢?你们看出我被扰乱了,被推进着,不自愿地服从着,而准备离去,——唉,准备离去你们!

  是的,查拉斯图拉必得再回到他的孤独里去:但是这次归洞的熊是不快乐的!

  什么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呢?谁命令着我呢?——唉,我的发怒的情妇要我如是;它已向我说过了;我曾把它的名字告诉过你们吗?

  昨夜黄昏时候,我的最沉默的时刻曾向我说话:这便是我的泼悍的情妇的名字。

  事情如是发生的:——因为我必得全部告诉你们,使你们对这匆匆离去的人不致心肠太硬!

  你们知道睡着的人之恐惧吗?

  他从头到脚地害怕了,因为他沉落着而梦正开始。

  我向你们说这句话当一个譬喻。咋夜在那最沉默的时刻,夜沉落了,梦开始了。

  时针前进着,我的生命之钟呼吸着,——我从不曾觉得我四周如此沉默过;因此我的心害怕了。

  于是我听到这句无声的言语:〃查拉斯图拉,你知道那个吗?〃——

  我听到这低语便惊呼起来,血退出了我的面孔:但是我不做声。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查拉斯图拉,你知道那个,但是你不说出!〃

  我终于用挑战的态度答了:〃是的,我知道那个,但是我不愿说出!〃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查拉斯图拉,你不愿意吗?真的吗?别把你自己藏在这挑战的态度之后罢!〃——

  我竟孩子似地哭泣而战栗起来,我说道:〃唉,是的,我很愿意,但是我如何能够呢!免除我这个罢!这是超乎我的力量的!〃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你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查拉斯图拉!说出你的话而死去罢〃——

  我答道:〃唉,那是我的话吗?我的谁呢?我等候着一个比我有价值些的人呢;我还不够资格因它死去呢。〃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你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你还不够谦卑。谦卑之皮是最厚的。〃——

  我答道:〃我的谦卑之皮真是一切都忍受过了!我住在我的高度之下:我的峰顶多高呢?谁还不曾告诉我。但是我很清楚我的深谷。〃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啊,查拉斯图拉,谁必得移山,也移深谷与平原。〃——

  我答道:〃我的说教还不曾移过山,还不曾达到人群。不错,我曾向人群去,但是我还不曾达到人群。〃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你知道什么呢?露珠之降在草上是在夜间最沉默的时刻。〃——

  我答道:〃当我发现了而遵循着我自己的路途时,他们讥笑我;真的,我的两足曾战栗呢。

  他们向我说:'你从前不识路,现在竟不知如何走路了!'〃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他们的讥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一个忘却了服从的人:现在你应当发号施令!

  你不知道谁是大家需要的人吗?那便是指挥大事业的人。

  完成大事业,是难的:但是更难的是指挥大事业。

  这是你最不可原谅的固执:你有权力,你却不愿统治。〃——

  我答道:〃我缺乏狮吼以发布命令。〃

  于是一个低语向我说:〃最沉默的言语引起大风暴。轻盈的鸽足带来的思想指挥着世界。

  啊,查拉斯图拉,你应当像那应当来到之物的影子似地走着:你将命令着。命令的时候,你成为前驱。〃——

  我答道:〃我害羞。〃

  于是那无声言语又说:〃你必得成为孩子而不知道害羞。

  青春之高傲还在你身上;你的青春来得很迟:谁要成为孩子,便得克服青春。〃

  我考虑了一会,战栗起来。最后我重述着我的第一句答语。〃我不愿意。〃

  于是我四周有一个笑之爆发。唉,那笑声如何地撕碎我的内脏而劈开我的心啊!

  那无声的言语最后一次说:〃啊,查拉斯图拉,你的果实已经成熟了,但是对于你的果实而言,你自己还不够成熟!

  所以你必得再回到孤独里去:使你变成软熟的。〃——

  第二次笑声爆发了,又逃走了:于是我四周又宁静下来,如两重宁静一样。我躺在地上,四肢流着汗。

  ——现在你们听到一切了,知道我何以必须回到孤独里去的原因了。朋友们,我不曾隐瞒什么。

  我把这个都告诉了你们了:我这最慎秘的而愿意永远慎秘的人。

  唉,朋友们,我还得有话向你们说,我还有东西赠给你们!但是我为什么不给你们呢?我悭吝吗?——

  查拉斯图拉说完这些话以后,他想到他就将离去朋友们,痛苦之权力抓住了他,使他呜咽地哭起来;任何人也不能安慰他。可是夜间他仍然留下了朋友们而独自别去。

  旅行者

  午夜,查拉斯图拉取道岛之中脊出发,以便第二天清晨到达那边海岸:因为他想在那里乘船。那里有一个很好的海湾,外来船舶常在那里下碇;它们把那些想由幸福之岛渡海去的人们带走。查拉斯图拉在登山的途中,回忆着他自青春时候到现在的许多孤独的旅行与许多爬登过的山脊和峰顶。

  〃我是一个旅行者与登山者,〃他向他的心说,〃我不爱平原,我似乎不能作长时间的静坐。

  无论我将遭遇什么命运与经验,——旅行与登山总会是不可少的成分:因为到头来,一个人所经验的只是自己。

  我隶属于机缘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什么事情能发生在我的命运里,而不曾属于我过呢!

  我的'我'——它只是回向我来,它和它的四处飘泊的散在万物与机缘里的各部分,终于到家了。〃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更多的一些事。我现在面对着我最后的绝巅,面对着最后为我保留着的。唉,我必须登上我的最艰险的山道!唉,我已经开始了我的最孤独的途程!

  但是凡我的同类都不规避这样的时刻。这时刻对他说:现在你别无选择地走上了达到你的伟大的路!绝巅和巨壑现在交混在一起了。

  你走上达到你的伟大的路!自来你的最危险的,现在成为你的最后的庇护所。

  你走上达到你的伟大的路,现在临于绝地便是你的最高的勇敢!

  你走上达到你的最伟大的路。这里不会有一个人悄悄地追随你!你自己的脚,抹去你后面路上铭记着的〃不可能〃。

  假使一切的梯子使你失败,你必须在你的头上学习升登,否则你怎能向上呢?

  在你的头和你的心上学习升登!现在你心中的最温柔必须成为最坚强。

  对自己太姑息的人,最后从姑息得病。赞美使人坚强的一切罢!我不赞美涌流着奶油和蜜的国土!

  远观而遐视,才能周知一切的事物。这是每个登山者必不可缺的倔强。

  那求知者和瞪视着眼睛的人,除了表皮的理由,能看见什么呢!

  哦,查拉斯图拉哟,你当热望探察一切事物的前后背景:所以你必须升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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