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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尼采选集-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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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没有像缠绵的迟暮那样的死去——虽然人民说了谎话了!正相反,他们却大笑而死!

  最不信神的言论来自上帝,——他说〃只有一位神!除我以外你不当有别的神!〃——

  老拧恶胡子的神,一个嫉妒者,他如是忘却了自己:——

  于是一切神都大笑,在宝座上摇震,并大声叫喊:〃那不正是神圣的吗,有诸神而没有上帝?〃

  让有着耳朵的都听着吧。——

  查拉斯图拉在心爱的斑牛镇如是讲说。从这里他还有两天的路程到他的洞府和动物们身边;他的灵魂因为归期的接近而不断地欢喜。归来

  哦,孤寂!孤寂哟,我的家!我作为一个陌生人,生活于陌生的远方太久了,以至于不能无泪回到你这里。

  现在你抚摩我如同母亲一样吧;现在,你如同母亲一样对我微笑!现在,你正好说〃从前如同旋风一样飞奔离开了我的是谁呀!

  谁在临别的时候叫出:我与孤寂同住得太久;因此我忘记了沉默!现在你知道沉默了吧?〃

  哦,查拉斯图拉哟,我知道一切:你孤独的人,我知道你在众人中间比之与我同在更孤独!

  现在你懂得这了;寂寞是一事,孤独又是一事!在人们中间你永远是不惯而陌生。

  甚至于当他们爱你的时候,你也是不惯而陌生:总之他们要求被姑息的待遇!

  在这里,你在你的家和你的屋子里;你能自由说话,自由主张;这里一切隐藏的幽闭的感情不是可耻的。

  这里万物抚爱地和你我谈并谄媚你:因为万物想跨你而驰。你也跨着一切的寓言,驰向一切的真理。

  在这里你可正直而恳切地对万物说话:真的,它们以为那是赞美,当一个人坦白地和万物说话。

  否则那便是寂寞。哦,查拉斯图拉哟,你还记得吗?当你的鹰在空中啼叫,你站在树林里面,在死尸的旁边,犹疑而茫昧不知去向:——

  这时你说:让我的动物们引导着我吧!我看出来在人们中间比在动物中间更危险:——那便是寂寞!

  哦!查拉斯图拉哟,你还记得吗?当你坐在你的岛上,好像酒醴之源泉对于空桶,你在焦渴者之中赠贻和分送:

  直到最后独你一人焦渴地在饱饮的人们中间,并悲泣在黑夜:〃夺取不是比赠贻更幸福吗?偷盗不是比夺取更幸福吗〃——那便是寂寞!

  哦,查拉斯图拉哟,你还记得吗?当你的最宁静的时刻来到而且驱策你前进,这时它以恶的低语说:〃说话而死灭!〃

  这时它使你厌恶你的一切期待和沉默,并以你的〃卑屈的勇敢为可耻你那便是寂寞!〃——

  哦,孤寂哟,我的家!你的声音何等甜美而温柔地和我说话!

  我们信爱,相敬;我们坦然地至诚相待。

  在你,一切都是开朗而光明;在这里甚至于时间也以更轻快的步履奔跑。因为时间在黑暗中比在光明是更沉重的负荷!

  这里一切存在的言语和言语之宝库,忽然为我打开:这里一切存在想变成言语,这里一切生成从我学习着说话。

  但山下的那边——一切讲说都是徒然!那里忘却和离开是无上的智慧:那我现在是明白了!

  想理解人心中的一切必须把握着一切。但我的手又不屑把握那一切。

  我甚至于不喜欢呼吸他们的呼吸;唉,我生活在他们的喧声和恶气味中太久了!

  唷,我周围可祝福的宁静!唷,我周围清澄的气韵!这宁静如何从深脑中呼吸了清新的空气!这可祝福的宁静如何地静听哟!

  但山下的那里——那里讲说着一切,一切都被误解了。那里人以洪钟宣扬着智慧,市场上的小商人即以铜钱的叮当扰乱了他。

  在那里一切都说话;但无人知道如何去理解。一切都落在水里;但无物落在幽深的泉水。

  在那里一切都说话;但无物奏效和成就。一切都咯咯发声,但静静地在巢中孵的是谁呢?

  在那里一切都说话,一切都说成碎片。在昨天对于时间和时间的牙齿还是坚硬的,到了今天却已嚼啐,含在今日的人们的嘴里。

  在那里一切都说话,一切都被泄露了。在从前一切名为秘密,名为深奥灵魂的秘密的,到了今天都属于街上的喇叭手和别的飞虫。

  哦,奇异的人类哟!你黑巷里的喧声!现在你又在我的背后了:我的最大的危险伏我自己的背后!

  在姑息和容忍之中永远隐伏着我的最大的危险;一切人类都愿意被人姑息和容忍。

  怀抱着压缩的真理,以傻子手,与被愚弄的心,富有慈悲的小谎言——我如是生活在人们中间。

  我曾经化装我自己坐在他们中间,反抗我自己而容忍了他们,并愿意说服我自己:〃你傻子哟,你不懂得人们!〃

  当人生活在人们中间他不认识他们:人类有着太多的前景,——那高瞻远瞩的眼光有什么用处!

  从前我是傻子,他们错认了我,我姑息了他们,甚于姑息我自己,我常常为这种姑息对我自己复仇。

  从头到足都被毒蝇螫遍了,如同被恶之雨滴蚀空了的石头:我如是生活在他们中间,仍然对我自己说:〃一切微末东西之微末是无罪的!〃

  尤其是那些自名为善的人,我看出是最毒的苍蝇;他们毒螫一切天真的,他们玷污一切纯洁的;他们如何能公正地待我!

  生活在善人中间的人——慈悲教会他说谎。慈悲为一切自由的灵魂制造窒息的空气。因为善人的虚妄是不可测度的。

  我在那里学会了隐藏着我自己和我自己的财富:因为我看出一切都是心灵贫乏的人。都是我的慈悲之谎话:我知道了一切的人。

  ——我看见而且嗅到一切人,那有充足精神的,那有太多的精神的。

  他们的顽强的哲人:我叫他们为哲人,而不顽强,——所以我也学会了使用暧昧的言语。他们的掘墓者:我叫他们为研究家和实验家,所以就学会了以语言作游戏。

  掘墓者为自己而掘出疾病。在陈腐的瓦砾下面有着恶气味。

  人不当搅动了沼泽。人当生活在山上。

  我以幸福的鼻孔又呼吸着山上的自由清气。最后我的鼻孔总算从一切人类之臭味得救了。

  山风触鼻如同醇酒,我的灵魂打喷嚏了。打喷嚏而在胜利中高叫着:〃祝你健康!〃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三件恶事

  一

  在梦里,在最近清晨之前的梦里,我站在一座半岛上——

  在世界之外;我持着一具天秤而称量世界。

  唉,紫色的曙光来得太早了:她以她的光辉将我惊醒,这嫉妒者!她总是嫉妒我的晨梦之光辉。

  我的梦觉得世界是如此:可以被有时间者测算,可以被精巧的衡量者称量,可以被刚强的羽翮飞到,可以被神圣的解谜者猜透。

  我的梦,一个勇敢的水手,一半是船,一半是旋风,沉默如同蝴蝶,强毅如同雕鹰:它今天何以有着忍耐和安闲而称量了世界!

  那嘲弄着一切〃无限世界〃的我的智慧,我的欢笑的,清醒的,白昼的智慧沉默地对它说:〃力所在的地方,那里数量成为支配者,因她有着更大的力。〃

  我的梦不喜新,不守旧,不畏惧,不祈求,确信地沉思着这个有限的世界:——

  如同一圆的苹果自跃入我手,一成熟的金苹果,有着温润柔滑的皮:世界如是对我呈献了自己:——

  如同一株阔枝刚直的树向我示意,枝干盘曲,如同旅客可以休止的凭椅和足凳;世界如是耸立于我的半岛:——

  如同纤手捧持着的珠宝箱——使欣慕的眼光极喜欢的珠宝箱:今天世界如是呈献于我的面前:——

  ——它还不是一种谜足以恐吓人类的爱,也不是一种解答,足以使人类的智慧睡眠:——今天,在我看来,世界所谓的恶事便是一种善的,人间的事。

  我如何地感谢我的晨梦,因为我今天早晨可以称量了世界!这个梦,这心的安慰者,如同善的人间的事一样的临到了我!

  在白昼我可以做同样的事!学习和模仿了它的优点,所以我现在愿意将三件最恶的事放在天秤上,极尽人情地好好称量了它们。——

  教人祝福的人也教人诅咒:世界上最可诅咒的三件事是什么呢?我愿意把它们放在我的天秤上。耽欲,求权力之热狂和自私:自古以来这三件事是最被诅咒有最坏的恶名——

  我愿意极尽人情地好好称量了它们。

  那么,起来吧!那里是半岛,那里是大海——它毛发粘粘地欢悦地汹涌着向我这里来,这我所爱的老而忠信的千头怪兽!

  那么,起来吧,这里我在澎湃的大海上把持着天秤:我也挑选一个见证人——挑选了你,你海上的孤树,我所爱的浓香馥郁的繁枝之树!——

  现在从什么桥上过渡到未来?由于什么压迫使高者屈身于低者?什么吩咐了最高者仍然向上?——现在这天秤平衡而稳定!在一端我投下三种沉重的问题,另一端则放着三个沉重的答案。

  二

  耽欲:对于一切穿着马毛衬衣的肉体的蔑视者是一种毒刺,是一种燔型柱;被一切遁世者诅咒如同〃这世界!〃因为耽欲嘲笑而愚弄了一切混沌和诡伪的说教者。

  耽欲:对于贱氓是煎烤的温火;对于朽木和发臭的破布是炽热的火焰。

  耽欲:对于自由的心是自由而无邪,是地上的花园之快乐;是未来对于现在的满溢的感谢。

  耽欲:仅仅对于衰败者是一种甜的鸩毒;对于有狮心的人却是一种大慰藉。是谨慎存储着的醇酒。

  耽欲:是最崇高的幸福和最崇高的希望之幸福的范本。因为对于许多人结婚和超于结婚是许可的。

  ——对于许多人比之于男人和女人更不相知:——男女之互不相知更没有人能够充分明白!

  耽欲:——但我要以我的藩篱防护了我的思想,甚至于防护了我的用语:恐猪仔和浪子突破了我的花园!

  求权力之热狂:这最是铁心者的灼热的鞭子;最残酷者为残酷者保留着的痛苦;这是焚尸场的阴沉的火焰。

  求权力之热狂:攒聚在最重荣的民族身上的可恶的牛蝇;一切动摇的道德之叱骂者;它骑在一切马匹和一切矜骄之上。

  求权力之热狂:这破坏且粉碎了一切凋残而空廊者的地震;这白色棺椁的破坏者;这反对未成熟的答案的发光的疑问。

  求权力之热狂:在它的炯眼之前,人类爬行,卑辱,和怨怼,且变得比猪和蛇还卑下:——直到最后他心中叫出了无上的蔑视。

  求权力之热狂:无上蔑视的可怖的说教者,它在一切的城池和帝王的面前宣讲:〃滚你的!〃——直到一种回声从他们叫出来〃滚我的!〃

  求权力之热狂:它甚至于甘甜地超升到纯洁,到孤独,到自足的高度,炽热如同大爱之涂绘紫色的幸福于地上的天国。

  求权力之热狂:当最高迈者渴望屈服于权力,谁还称它为狂热呢?真的,在这样的渴望和卑辱之中没有病或不健全!

  孤独的高迈不会永远仍然孤独和自足;高山可以下降到峡谷,高风可以吹临到平原!

  唷,谁能知道这种渴望的适当的名字和称号呢?查拉斯图拉从前称这不可命名者为——〃赠贻的道德〃。

  其后发生了这事,——真的,那是第一次发生!——他称自私为可祝福,那从强力的灵魂流出的卫生的健康的自私:——

  从完全的,美丽的,胜利的,创造的肉体所附属的强力的灵魂,在它的周围,一切都成为一面明镜。

  这柔韧动人的肉体,这跳舞者,它的标本和象征便是自己享乐的灵魂。这样肉体和这样灵魂的自己享乐自称为〃道德〃。

  这样的享乐以善恶之言自己屏障如同圣化的丛林;以自己的幸福之名从自己放逐了一切可侮蔑的。

  也从自己放逐了一切怯懦的;它说:怯懦——那便是恶!在它看来,那永远悲愁者,叹息者,不幸者,贪小利者都是可污蔑的。

  它也蔑视了一切在不幸中凝视的智慧:真的,也有着在黑暗中开花的智慧,一种黯黑的智慧,它永远叹息:〃一切皆虚空!〃

  它以羞怯的怀疑为可鄙,它以那些认誓不认人的人为可鄙:它也以过度怀疑的智慧为可鄙,因为这就是怯懦的灵魂的道路。

  它以阿谀的、狗样的、降伏的、乐天安命的人为卑下;也以有着降服的、狗样的、虔信的、和阿谀的、乐天安命的智慧为卑下。

  它憎恨而厌恶,那永不自卫的人,那吞咽了有毒的唾沫和恶视的人,那太忍耐的人,那长久受苦的人和太柔顺的人:

  因为这便是奴隶的态度。

  这可祝福的自私,它吐弃一切种类的奴隶:无论他们是在诸神和神圣的步武之前卑躬,或在人类,在无智的人类舆论之前屈膝!

  一切卑辱的,一切屈膝的,那有着不自由的,眼的和缩压的心的,那虚伪的,归顺的种类,那以大而怯懦的嘴唇亲吻的,它都叫作恶。

  一切奴隶和衰老而倦怠的人们的机智;尤其是说教者全部恶劣的,狂妄的,大过伶俐的愚昧,自私都称之假冒的智慧!

  但这假冒有哲人,这说教者,厌世者,和生性是阴柔是奴性的人民——唉,他们如何地误用了自私!

  他们还把误用自私认为是道德,并名为道德!因此一切厌世者和怯弱者和十字架上的蜘蛛们,他们以充足的理由如是愿望着〃无私〃!

  但对于那些人们,这时候现在来到了,这大转变,这裁判之剑,这伟大的日午:这时许多事情常被启示出来!

  真的,那宣讲着我是健全而神圣的,并祝福了自私的人,这预言者,他也宣讲着他所知道的:〃看哪,那时候到了,那已逼近了,这伟大的日午!〃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重力之精灵一

  一

  我的舌头——是人民的舌头:我太粗糙地,坦率地为安歌拉的兔子们讲话:对于一切墨水之鱼与笔头之狐狸,我的话仍然更新奇。

  我的手——是呆子之手:悲哉,一切桌子和墙壁和供呆子描画和涂鸦的地方!

  我的足——是奔马之足;因此我在木石上践踏而驰骤,在田地里来往,我是爱急走的一个魔鬼。

  我的胃——确是一种鹰之胃吗?因它喜食小羔羊的肉。真的,它是一种鹰的胃。

  我现在是:食着天真的东西,并切望奋飞,我到一切之外;能说这本质中没有鹰的本质么!

  尤其是我是重力之精灵的一个敌人,那便是鹰之本质:真的,决死的敌人,大的敌人,先天的敌人!唷,我的敌意不是无所不至了吗?

  因此我能歌唱一首歌——也愿意歌唱:虽然单我一人在空屋子里,我必须唱给我自己听。

  真的,有着别的歌者,只是屋子里充满了人的时候,他们的嗓音柔软,手指有表情,他们的眼光闪动,心情清醒;但我不是他们的同类。

  二

  教人飞腾的人有一天将移去了一切的界标;一切的界标将会飞腾;大地将从他重新受洗,命名为轻灵者。

  驼鸟急驰,速于奔马,但他也用力地插入它的头在沉重的地里:不能飞腾的人也是如此。

  重力之精灵如是意欲:大地和生命对于他是沉重的。但我如是教人,凡能如同鸟一样成为轻灵的人必须自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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