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鸾随-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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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克扬哼哼了两声,上前一步逼得很近:“等到你考中进士第一时,梦元已经是别人的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谢郎说的话是不会算数的,他不过是一时兴起逗我们玩罢了,你若跟太后过不去就是自掘坟墓,谅谁也救不了你,而且还可能拖累到侯爷。我想你也不希望他因为你的一厢情愿而被连累吧?”
陈子昂无言以对,他真的不敢贸然行事,他既不希望害了谢方正,也不明白谢方正到底要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谢郎并不乐衷于现在的地位和生活。他用那样伤人的话中伤自己是一种高明的手段,可以博取陈子昂的同情和爱怜。陈子昂中了谢郎这个可爱的小圈套,反倒确信自己的眼光,认为谢方正所要的生活并不是封王拜侯。明白了这一点就足够了,不论谢方正有意还是无情,把他从太后那里解脱出来都是必要的一步。所以陈子昂有了方向不再迷惘,他淡淡地向吕克扬下了结语:“话不要说得那么可怕,我会尿裤子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吕大人,陈某告辞。”
三人行必损其一,一人行则得其友——陈子昂作出了谢方正一直以来保留的决定,他和吕克扬的交情就此了断,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他还想省点力气去解救他的明珠。
37
这天夜里,武曌端坐于紫宸殿批阅奏章。她时不时地向爬在一旁行规蹈矩的谢方正望上两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今天是母猪飞上天了吗?一直就趴在案上也不说话。哀家的小皮猴怎么不淘气了?还是玩腻了正想新花样呢?”
谢方正依然没有动弹,只是骨碌一下把眼睛转向太后,有气无力地答应道:“娘娘别学我了,母猪可不是您该说的。”
“你看看你那什么德行?连太监们都不敢陪你玩了。难道有谁惹你了?”
“不是正愁着吗?”
“是谁恁的能耐,能让皮猴子发愁了?”
“还不是娘娘新点的状元郎嘛!”
“哦?这个陈子昂才高八斗,整人也是一打一的高手啊!敢欺负骁远侯了?哀家叫人把他推出去斩了。”
谢方正这才支起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望着武曌,懒洋洋地说道:“娘娘别逗我了,你才舍不得杀了他呢!况且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他的错。”说完,他又慢吞吞趴了下去。
武曌站起身笑了:“原来是你惹了他,倒想恶人先告状了。”
“我这不是很坦白吗?谁恶人先告状了?娘娘您不愧是佛学高人,能够无中生有。”
武曌诮笑着向着他,问道:“今天该怎么罚你呢?你嘲笑太后?”
谢郎毫不畏惧,顽皮地晃晃脑袋道:“但凭娘娘处置。”
“我知道你今天头疼,就不罚你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谢娘娘恩典,小臣告退。”
谢方正拜了大礼退出殿去,才出了宫门没几步竟下起小雨来,他于是哒哒地踩着刚聚成的小小水洼跑起来,雨却很快大起来,真是个恶毒的天气!谢方正冲上骁远府的门台,抖抖湿漉漉的衣裳向外面望了望:不是错觉,确实是有一个人站在门外,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满脸无奈。
“你!”谢方正又冲回雨中瞪着那人叫道:“站在我门口干什么呢!”
陈子昂听不懂他的意思,结巴着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谢方正也没等他说话,随即回过头去向门卫呵斥:“你们两个瞎了眼了?这么大一个人站在我门外面好看吗!”其中一个胆大一点的支吾着回答:“可……可是侯爷……这个人他答不上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回让侯府晦气,您不是不让放进府的吗?”
谢方正面色铁青:“我有说让他进去了吗?你们应该在我回来以前就把他赶走!知道他是谁吗?”门卫摇摇头说不知道,谢方正当然晓得他们不知道,更加猖獗地喊道:“麟台正字陈子昂陈大人刚刚上任就被我侯府的大雨淋坏了,你们赔得起吗?还要老爷我陪你们一起负责啊?”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吹毛求疵吓坏了不敢吱声。骁远侯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物,一找起茬来就不可理喻,尤其是碰上他不顺心的日子,府里上下都要当心别成了出气筒。即或有外人进来也一样挨训。陈子昂也被这举动弄得晕头转向,可是仍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谢方正回过头来看着他,他以为谢方正要骂自己,可是他听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你真想让我欠你吗?还不快点进来!”
陈子昂傻呵呵地笑着向他跑了过去,谢方正由丫头接引着进院子,陈子昂就跟在他身后,可是那主人久久不理会这客人,陈子昂不免焦急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谢方正由丫头服侍着擦干头发和手脸,换上干褂子,整了整袖口之后才糊涂似的反问:“你要我说什么呢?崖儿,给陈大人一把伞,让他早点回去吧。”听到他非但不肯说话,还要把自己赶回去,陈子昂是十二万分不高兴,他轻轻推开那个唤作崖儿的丫鬟递上手边的纸伞,想很大声地数落他几句,可是看着他转向自己的脸上那双无辜的眼睛之后就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谢方正看着陈子昂那个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他想陈子昂走近几步,嗔着说道:“好端端的哭什么?真不像话。”
“没事就不能哭吗?你没事的时候不也老是笑吗?”
“呵?你还嘴硬?丫头们,伺候陈大人沐浴。”很突然的命令,让陈子昂感到吃惊,崖儿收回纸伞,和其他几个丫头七手八脚就把陈子昂扔进了圆澡盆,屋子里随即因为人多而热闹起来。
谢方正不动声色地将脸逼近陈子昂说道:“你是刚点的麟台正字,我可不能让你着凉了。”说罢,他又朝对面的窗子走去。
陈子昂甩开丫头们的手叫道:“你别走!你得过来给我搓背!”
谢方正果然回来了,他哼笑道:“陈大人好大的派头!你让侯爵给你搓背?连王爷都不敢这么使唤我呢!”
陈子昂泡在热腾腾的水里,宽心起来,他把脑袋上扬到一个很不满意的角度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要给我洗一辈子的,出尔反尔可就难以服众了。”
“服众?有谁听见我答应过你吗?而且我也不记得自己说过那样无聊的话。”谢方正一边说一边接过从外面走进来那个丫鬟递上来的一碗粥吃了两口。又是太后让御医开给他的方子,和粥搅和在一起吃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味道不错,就当八宝莲藕之类的点心吃了吧。至于那效果,谢方正实在不敢恭维。或许是他这个人太不相信医药的功效,于是连药神也不喜欢他了。有人会情愿讨好一个不欣赏自己的人吗?就算有这种人,也没有那种神。梁王巴结他,阎王可不需要得到他什么好处。
谢方正就这样倚靠在澡盆边,突然他问道:“你有没有吃晚饭了?”
那群丫头里又有一个爱插嘴的告诉他:“回侯爷,陈大人从未时起就一直站到现在了,却没见他离过门口呢。”
谢方正还能有什么想法呢?陈子昂那被他称为愚蠢的作为又一次将他挑剔的关卡打败了。也许陈子昂真正是大智若愚吧?谢方正无可奈何地笑了,打发丫头们都出去,他把一勺子的粥塞进了陈子昂的嘴里:“好吃吗?”
“我还没开始嚼呢,怎么知道什么味道?”
“什么嘛!你这个混蛋!”
“嗯……现在感觉到了!很好吃啊!你再喂我一口吧。”
“想得美哟!噎死你!”谢方正嬉笑着又塞了一勺给他,然后把碗搁在地上,转到了陈子昂的身后,开始用手往他身上泼水,接着就按压起胳膊、骨头来。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呢?谢方正不想再头疼了,现在是头疼占了多数还是喜悦占了多数呢?他心里很明白,因此正竭力不让自己的脸笑出皱纹,可是嘴角还是顽劣地向上翘起。他认为自己确实没做错什么,如果他不想见子昂的话还是不要见的好,因为一旦双方说上几句话,自己一定逃不掉了。他是何等的期待自由的到来,那时候想和谁说话就能和谁说话,想说多久就说多久了。
陈子昂很享受地仰着头问道:“你不是不愿帮我洗的吗?”
“我只说你派头大,有说过不帮你敲啊、揉啊、捏的吗?你来侯府有什么事?”
“当然是找你了。你还记得我们和吕克扬三个人之间的赌约吗?”
“赌约?什么赌约?”
“你不记得了?”陈子昂急忙调转身子面对着他,希望能帮助他记起点什么,并且提示说:“我中了状元,你就要跟着我的呀!”
谢方正觉得两个人的心似乎会很近了,但又不能确定这种距离,因此他故意使些小手段:“这是什么呀?你中状元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之前又不认得你,我可不记得今天在金銮殿上答应过你什么。”
陈子昂识破了他的诡计,微带愠色地说道:“你别装蒜了,你是骁远侯不是谢梦元?吕克扬都告诉我了,你还准备怎么折腾我?”
谢方正听到吕克扬那个名字,不禁撇了撇嘴轻蔑地说道:“又是这个害人精!现在又来破坏起我的德行了!”
陈子昂反倒不在乎地笑了:“多亏了他告诉我,不然我不知要被你耍到什么时候呢!”
“谁耍你了?哪耍你了?啊?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身份罢了,他不怕丢人我还怕丢脸呢!”说到这里,谢方正干脆甩手不干了,又端起碗来喝了两口已经凉掉的粥。
陈子昂一定还不知道自己在谢郎心中的位置,他不知道谢方正不怕天下人耻笑,却独独害怕被陈子昂看不起。谢方正要这个人尊重自己、爱自己,其他什么江山社稷都与他无关——找到一颗诚心难道不是比驾驭百千权贵来得真实吗?所以谢方正不断地向他暗示,让他明白自己的思想,他总觉得陈子昂完全可以懂得他说话的深意——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但交流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顺利。但是至少这一回,陈子昂总算说了他爱听的话:“谁说丢人了?谁敢说你的闲话,我第一个不会轻饶他!”
谢方正把碗摔出去,笑道:“别逗我开心了,你才不会为了我而跟别人眼里生钉呢!把腿抬起来吧。”
陈子昂顺从地伸出一条腿,却抬不起来,谢方正挽起袖子伸进水里帮了他一把才把脚脖子搁上盆沿。谢方正一边给他轻轻捶腿一边抱怨:“疼了吧?谁让你站那么久,傻瓜都没你这么蠢的。你这把骨头要是差了一点,准保走不成路。”
陈子昂皱着眉头虚脱似的说道:“我这不是唱给梦元看的吗?再说你这骁远侯一定是吕克扬捣的鬼,丢人的是他不是你,你何必躲着我呀!”
“你倒都明白了?我看你是不怎么明白。”
陈子昂觉得那条腿滋润了许多,抽回来站直了问他:“那你说说看,我究竟哪里不明白?”
谢方正拍打着他的肩膀连声叫道:“蹲下去,蹲下去,换一条腿上来。”
陈子昂又换回那个姿势,说:“我和他绝交了。”
“关我屁事。”
“梦元没想过和他绝交吗?”
“想不想又怎么样?”
“你快乐吗?”
谢方正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轻巧地说道:“你真罗嗦!我现在相当快乐!”
“我是挺罗嗦的,那时因为我想……给你真正的快乐。我不想对你说什么好听的话,因为那些话,官员们都代替我赞美你了。如果我误解了你的意思,那就请说句让我死心的话吧。”
谢方正的拳头停在陈子昂的膝盖边,他听得一字不漏非常仔细,但他辨不全面其中的含义,或者说是不希望由自己揭晓答案,他问陈子昂:“你是怎样理解的?不告诉我吗?”
“你……我会把你从这侯府接出去的,我要把你从太后那里要回来——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我会想办法让自己忘记那个约定的。”
谢方正捞起手巾,在陈子昂的背上磨蹭几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长喘一口气,又拖了一把水到子昂背上,说道:“虽然约定只是一种形式,但……为什么要忘记呢?那一直是我的愿望啊,又怎么要逼迫你去忘记呢?”
“你是说你愿意跟我走,不论天涯海角?”
谢方正轻轻环着子昂的脖子,在右颊上掠过唇的温度,“我想这个就足够回答你关于我所有的问题了。”
陈子昂呆楞了,那颗被囚困在荆棘中搏动的心脏终于依稀可见了!胸口仿佛裂开了,从里面跳出一个什么东西,正冲着喉头迫不及待要蹦出来——原来这就是自己同样炽热的真心!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听到了,你的心跳很有力呢。”
“我……我自己洗吧……”
“为什么现在才说这样的话?原来哥哥是不喜欢我的。”
“不,不是的……”
“那是觉得别扭了吗?以后总要习惯的……”谢方正的双眼一眨不眨,只就这样看着陈子昂:“你不是要我给你洗一辈子的吗?现在却要退缩了?”
陈子昂低下头,“那……那你为什么不洗?”
“我不是擦过了吗?你要我洗?”谢方正怡然笑着,未等陈子昂回答便已将玉带解下。
“不,不要,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这里面太小了,呆不了两个人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呢?”谢方正温婉地笑着,他长了眼睛当然看到澡盆太小是陈子昂的借口,真要纳进两个人还不是绰绰有余吗?他不明白陈子昂为什么这么举棋不定,以往他不是都尽量表现自己的胆色吗?他们刚刚认识那年,陈子昂明明不敢在田埂上疾走,却还是死要面子地追了上去;明明不会生火,在谢方正面前却硬是把火点上了;即使是在今天,明知道自己的权势及不上太后,却还夸口说要把谢方正要回去。然而现在他竟一反常态!
但是很快,谢方正就作出了猜想,一个很自负的猜想。他因此不容分说就爬进了澡盆,笑着问:“哥哥怕我压伤了你的腿么?”
接触到谢郎压在自己身上的双腿,陈子昂死死盯着他,还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很是矛盾,甚至连脸也变成赤红色。他看到谢方正伸向自己的手,刻意地往后躲,可是他们都在澡盆里,根本躲不掉。他急着埋怨:“你为什么要进来呢……”
谢方正连绵地拥抱那个质问他的人,在他颈项根部献上深深的一吻:“还是哥哥怕伤到我心吗?可是我愿意的,我不这么做,哥哥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呢?”
“你……”陈子昂终于抑制不住掰起谢郎的脑袋重重地亲了下去。他本来完全不会这样做,可是谢方正却再给自己浇油生火,他在引诱自己!有什么目的呢?要是让太后知道了会怎么样?陈子昂觉得自己很可恶,竟然这样猜疑谢方正。什么后果,他现在考虑不进去,他也不想计较什么后果。现在眼中就只有这个笑脸,照耀着他的身体,那瞬息间燃起的欲火一起被煮沸,蒸发得腾烟袅袅……
这个笑容很清新,不再浮华,谢方正只有对着这个正在撞击自己身躯的人才会不设防备,因此陈子昂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景致,那仿佛也再告诉他不要背叛这双不设防的眼睛。他爱这双眼睛,用最明了的方式来表达这份爱意,谢方正一边轻轻闭上眼睛让那个吻落在眼睑上,再慢慢移到鼻梁上,一边还不安分地用手指任意抚弄对方胸前觉醒的颗粒,随后下落成一道优美的弧线,手指的轨迹延长到了腰间,咯吱起来。
陈子昂经不住那阵撩人心弦的挠痒,急忙伸手握住那个挑动的手腕并顺势往谢方正那边倾倒,这次亲到的是嘴了,谢方正没有躲他,只不痛不痒地咬住了他的下唇。即使只透过齿尖也能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