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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羊的门 作者:李佩甫-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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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丽娟抬头看了看他,却站起身来,有点突兀地说:〃我想洗个澡。〃
  说着,她站起身,径直进了里边的卧室。
  后来,就有哭泣声从洗浴间里传出来。那哭声呜呜咽咽的,若隐若现,裹在哗哗的水声里……呼国庆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推浴室的门,可他迟疑了一下,却又站住了。
  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开了。在热腾腾的雾气中,谢丽娟披着一条白色的浴巾从里边走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新浴后的红润,身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光着两只脚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房间的中央。这时,她站下来,两眼望着呼国庆,默默地说:〃今天,站在你的面前,我已经是一个妓女了。我是以一百万的身价卖给你的。来吧。〃
  说着,她的眼泪掉下来了。
  呼国庆一下子木了。他站在那里,像被钉住了似的。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话太打人,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然而,谢丽娟却默默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牵住了他的一只手,拉着他往房间里走去。这时候,呼国庆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一直到进了卧室后,谢丽娟才松开了他的手,尔后她毅然地甩掉了披在身上的浴巾,把那雪白的胴体放倒在那张大床上,还故意地躺出了一个〃大〃字来。尔后,她说:〃在深圳,我有很多沦落的机会……我没有沦落。我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你。来吧,呼书记。〃
  呼国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十分吃惊地望着她,嘴里喃喃地说:〃你,变了。〃
  谢丽娟闭上眼睛,默默地说:〃我变了么?我很不要脸是不是?一个人,一旦没有了尊严,还有脸么?你还等什么?〃
  呼国庆站在那儿,说实话,他心里是很想的,可他又撕不开这个脸皮。一时,那场面就显得十分尴尬。终于,他挠了挠头,跨前一步,默默地坐在了床边上。片刻,他试探着伸出手来,一点点地向前探去,终于握住了谢丽娟的一只手……当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一只手很热,一只手却很冷。手与手之间很陌生,没有语言,那只是肉与肉的接触,带着些许簌然和惊怵。尔后,呼国庆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小谢的那只手,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抚摸着,慢慢地,那手上就有话了。手上的话是通过指头肚儿上的纹路表示出来的。那纹路在摩挲中在慢慢贴近,在一次次的贴近中,那光滑,那圆润,那渐升的温热,一步步转换成了一种语言,那语言是在相互的体味中显现的,一只手说,我恨你。另一只手说,我知道。一只手说,你知道什么?另一只手说,我什么都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一只手说,现在你是嫖客了。另一只手说,你骂吧。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活得不像个人……尔后,两只手都沉默了,手与手在沉默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活泛,一点一点地响应。接着,呼国庆抓起谢丽娟的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在这一刻,呼国庆竟然掉泪了,有两行咸咸的泪水从他眼里流了下来,滴在了谢丽娟的手上,一滴,两滴,终于,泪水化开了心上的坚冰……谢丽娟慢慢地睁开眼睛,望着他,久久之后,她说:〃想我么?〃呼国庆垂下泪眼,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谢丽娟又说:〃想我的身体?〃呼国庆迟疑了一下,就老老实实地说:〃也想。〃
  后来,谢丽娟慢慢地坐起身来,猛地抱住了呼国庆,喃喃地说:〃想死你了……〃
  此后的三天,是金屋藏娇的三天,也是如胶似漆的三天。在这三天里,呼国庆是一阵清楚一阵糊涂,清楚的时候,他觉得他像是一个〃偷儿〃,他是在〃火中取栗〃,惶惶不安的程度像是到了世界的末日!于是,与小谢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都成了他的最后一刻。他摸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吻遍了她的每一丝乌发,他与她紧紧地粘合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冲击那隐在草丛中的湖泊。他的手,他的眼,他的心都在贪婪地咀嚼这难得的爱情之果。他每一次深入都像是在走向深渊,就像是在万丈深渊里探险一样,他是在颤栗中欢乐,在欢乐中颤栗,那精神上的颤栗使他更加倍地疯狂和野蛮!那就像是他自己在破坏自己,在玩一种走向堕落的游戏。可他心里始终藏着一种不安,他说不清这不安到底是什么,可他就是不安!当他糊涂的时候,他又清醒地说着一些傻话。他说,你真白呀,你怎么这么白哪?他说,你的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嘴,你的嘴就像是水蜜桃,就像是花芯做成的肉肉,就像是那个那个那个……鲜艳欲滴鲜嫩可口的那个,吃了还想吃。他说,我睡了,我就这样睡了,我就睡在你的身体里边,我真睡了……谢丽娟却始终都是清醒的。包括两人在最疯狂的那一刻,她也是清醒的。她心里自始至终都存着这样的一个念头,她要征服这个男人。在经过深圳那长达两年半的漂泊之后,她成熟了。她觉得她应该紧紧地抓住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她最终的依靠,是她的码头,是她的栖息地。她的最大的变化是她的内心,女人的狡猾是藏在心底的。女人一旦拿定了主意,是最能做到义无反顾的。可女人又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女人所有的主意都是由爱和恨做衬底的。她是爱呼国庆的,她爱得如痴如醉,爱得发疯。然而爱情一旦进入工程的时候,她的爱里就注入了更多的冷静,更多的算计。她是在失败之后,又重新鼓足勇气,前来参加战斗的。在她眼里,这次重新见面,将是一场战争!她是高举着爱的旗帜来战斗来了。于是,她的战斗姿态是分层次的。她是一边拒绝一边接纳,一边辣辣地反抗一边柔柔地吸引,一边如火如荼一边冰雪交加。她一时说,我得走了,我必须得走。一时又说,我真想死在你的怀里,你让我死吧!有时候,她会给他扣上一个个扣子,把他从怀里推开;有时候,她又主动地去给他解开一个个扣子,像蛇一样缠在他的怀里。用爱做铺垫的表演是一种最真实的表演。在一次次的表演过程中,她从深圳带来的一瓶法国香水起了很大的作用……那是没明没夜的三天哪!
  白天里,两人也紧紧地偎在一起,几乎没有下过床。说的都是一些车轱辘话。小谢拧着身子说:〃我饿,我饿了。〃
  呼国庆说:〃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做。〃
  小谢说:〃我想吃你,就吃你。〃
  他说:〃你不是爱吃西餐么??她说:〃你流氓。〃
  他说:〃我怎么知道我流氓?〃
  她说:〃你坏。〃
  他说:〃还是吃中餐吧。在平原上,有一道菜,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她说:〃你这里还有什么好菜?〃
  他说:〃这道菜的名字叫'小鸟窝窝儿'。〃
  她擂着他说:〃你坏死了。你坏死了。〃
  他说:〃哈,你吃过?你一定吃过……〃
  尔后,两人就又滚在一起了……〃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也偶尔到水库边上坐一坐。当两人来到水库边上的时候,谢丽娟终于说了她心里隐藏已久的话。她绵绵地说:〃国庆,你告诉我,你想不想有一个小屋?〃呼国庆怔了一下,说:〃屋?〃
  她望着他:〃一个屋外的'屋'。〃
  呼国庆心里一烫。他从来没敢想过,他的屋外还可以有一个小〃屋〃?他拥有一个屋外的〃屋〃?那是一个秘密,一个人可以长久地拥有一个秘密,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而且,这是一种暗示,一种默许,一种让人心领神会的〃解放〃。也可以说是谢丽娟对他的宽大和特赦,那就是说……他呼国庆可以有两个〃家〃了。那不是太那个了么?!
  她说:〃我要你说实话,想,还是不想?〃
  呼国庆却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临别的那天晚上,谢丽娟显得特别妖艳。她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女式弹力紧身无袖衫,下身是一袭飘飘的白丝裙,月光下,水边上,她时而前时而后地漫步走着,看去就像一泓夜的梦,一束弹动着的黑色火焰。那黑衫,那白裙,那肉焰焰的臂膀,那紧绷着的乳峰曲线,都显得格外的娇媚性感。在呼国庆看来,她就像是一只黑色的银狐,一条游来游去的美人鱼。在皎洁的月色下,呼吸着心爱女人肉体的芳香,一依一依地走在水边上,简直就像是在梦中仙境一般,呼国庆醉了,他真是醉了!这时,他突然觉得古人真是太厉害了,古人创造了那样的四个字,那四个字若是没有体验是绝写不出来的,什么叫〃醉生梦死〃?这就是〃醉生梦死〃呀!人,能有如此的良辰美景,死也值啦。后来,当两人坐下来的时候,谢丽娟偎着他喃喃地说:〃国庆,我用这一百万做底金,去做些生意。尔后用赚来的钱,给你造一个小屋。一个金碧辉煌的小窠。你累了,就来歇一歇。你乏了,就来坐一坐。你想我了,就来躺一躺。当你不想做这个官的时候,或者当你不能做官的时候,你就来找我。这样,不好么?〃呼国庆的嘴动了一下,可他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候,谢丽娟伸出舌尖来,用舌头堵住了他的嘴。于是,两个舌头无声地搅在了一起。那舌头就像是两扇小小的肉磨。一会儿是你磨我,一会儿是我磨你,那津液就成了流淌的语言……两人站在水边上,紧紧地胶在一起,谢丽娟突然喊道:〃天哪,给我一张床吧!〃
  呼国庆默认了。
  三、黄花闺女
  王华欣终于当上副市长了。
  在王华欣当上许田市副市长的第三天,就给范骡子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骡子么?〃范骡子有点不高兴,说:〃谁呀?〃王华欣大腔大口地说:〃我,王华欣。〃
  一听是王华欣的电话,范骡子心里很不是味,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是王书记呀。有事么?〃王华欣在电话里笑着说:〃骡子,还记恨我呢?〃范骡子语无伦次地说:〃王书记,不不,王市长,看你说哪儿去了?没有,没有。〃
  王华欣就直截了当地说:〃骡子,来吧。咱哥俩聚聚,喝两杯。〃
  范骡子心里一躁,忙说:〃王市长,要请也是我请。咋能让你破费哪……〃王华欣说:〃哪儿那么多废话。咋,请不动啊?〃范骡子慌了,说:〃那、那、那……〃王华欣说:〃你也别'那'了,过来吧。我派车去接你。〃
  自此,范骡子不敢怠慢,就坐着车到市里去了。
  车进了市,已是傍晚了。司机直接把范骡子送到了本市最有名的桃园大酒店。下了车,只见桃园大酒店门前霓红灯闪闪烁烁,五光十色,有一个红红绿绿的〃酒吧女郎〃在空中的电网上跑来跑去,一时东一时西,一时绿了一时又红,映人的眼。上了台阶,又见两位穿着旗袍的小姐(真人)先是深施一礼,雀儿似地叫道:先生晚上好!进了大厅,就见一片金碧辉煌,巨大的吊灯像开了花的树一样,一盏一盏在头顶上灿烂,到处都是灯的影,光的影,脚下绵软软的,就像是走进了一片虚幻的世界。范骡子在乡一级的干部里也算是个人物,可他却是第一次进这么好的地方,走着走着头上的汗就下来了。待他坐电梯上了二楼,又看到了一处一处的景致,音乐像水一样在过道里流淌着,雅间的门全都是皮子包的,每个门前都立着一个小姐,走过去时,他觉得就像是皇上一样,小姐们一一鞠躬,又是一迭声地说:〃先生晚上好!晚上好!晚上好!〃再走,范骡子头就懵了,他觉得他就像个傻子一样,一脚高一脚低的,像是在满地找眼珠子。
  最后,范骡子总算被司机拽进了那个叫做〃贵妃厅〃的雅间。这是一个巨大的豪华套间,雅间分里外两进,中间隔着一袭古色古香的博物架,里间放着一张仿古的、用大理石当桌面的豪华圆桌和高靠背的座椅;外边摆着一排橘黄色的皮制沙发、仿古茶几,周围摆放的是彩电、录像机、衣架等设备。地上铺的是厚厚的纯毛地毯。小姐竟有四个,像画一样,背墙而立。进门之后,范骡子怔了片刻,正不知该往那里下脚,只见王华欣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他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骡子,来来,坐,快坐。〃
  待范骡子在沙发上坐下,王华欣说:〃骡子,咋?还不想见我?〃范骡子有点拘谨地说:〃王书记,哪儿的话呢,我……〃说着,他四下里看了看,问,〃客人还没到呢?〃王华欣大咧咧地说:〃什么客人?我今天就请你一个人。〃
  范骡子嘴张了张,不安地说:〃这、这,实在是……太破费了吧?〃王华欣拍拍他说:〃我谁也不请,就咱哥俩。〃
  接着,王华欣又说,〃你也别以为这是吃我。我给你明说,我一个表弟,做生意挣了钱,他个人的钱,有几百万呢,今儿个吃他,他签单。〃
  范骡子忙说:〃咋不让他上来,一块吃?〃王华欣摆了摆手说:〃咱哥俩好好聊聊。他来干什么?今晚上就咱俩。〃
  说着,王华欣把范骡子拽上餐桌,尔后拿起菜谱,翻了翻,对小姐说:〃菜不要多,要精。我们就两个人,你给挑最好的上,要四凉四热。不过,有一道菜是必须上的,让我这位老弟尝尝鲜。〃
  站在一旁的小姐说:〃先生,你指的是?〃王华欣示意了一下,说:〃就那个,菜单上没有的。〃
  小姐点了点头,马上说:〃明白了。〃
  菜上来之后,王华欣把包间里的小姐全都赶了出去,他笑着说:〃骡子,这会儿就不要'颜色'了吧?咱哥俩单练,好好聊聊。〃
  说着,他把一瓶五粮液一分两半,咕咕咚咚倒进两个高脚杯里,说:〃骡子,今儿个,可就咱哥俩。酒要喝个痛快,话要说个痛快,成不成?〃范骡子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心里毛毛的。可人家是市长,话已说到了这份儿上,就赶忙说:〃成,成。〃
  王华欣接着说:〃好。既然这样,咱得行个令。规矩是:在这个酒桌上,咱哥俩都不许说一句假话。咱今天脱光他,连裤衩子都不要,来个赤裸裸,有啥说啥。谁要是说一句假话,罚酒三杯!骡子,我把这个权力交给你,今晚你就是酒司令,我要有一句不实,你吐我一脸,我擦都不擦!(不过,可有一条,出了门不算,出了这个门,该咋还咋。)活了大半辈子了,也该说几句真话了,交交心吧。你说是不是?〃
  一听王华欣这样说,范骡子心里热乎乎的,同时也有点怵,话已滑到了嘴边上,又赶忙咽回去,口不照心地说:〃行,我听市长的。〃
  王华欣乜斜着眼看了看他,二话不说,就把酒杯端起来,接着,他脸一沉,说:〃骡子,你把这杯酒喝了!你说的是真心话么?操,就咱哥俩,咋还这么贫气?!〃范骡子一看这阵势,再没说什么,他接过那杯酒,咕咕咚咚地喝下去了,尔后他亮了亮杯子底,说:〃哥,我喝了!〃王华欣重重地拍了拍他,说:〃行,兄弟。还是当年的骡子。吃点菜,吃点菜。〃
  接着,王华欣也把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啁下去了。喝了酒之后,王华欣十二分恳切地说:〃兄弟,多少年了,我一直想找个人聊聊,吐吐这心里的窝囊。唉,咋说呢?跟谁说呢?不是家的,不能说,离得近的,不能说。老在心里憋着。这些话,我跟你嫂子都没说过,她是城里生城里长的,说了也不理解。在咱这平原上,活人老难哪。说起来,你跟我这么多年了,我的经历,你还不知道吧?我打小没了爹,是跟着娘再嫁到王家拐的,小时,人家都喊我〃带肚儿〃,整整喊了五年……你说我恨不恨?十七岁时,我跟公社书记当通讯员。你知道那会儿我干啥?天天晚上给书记提夜壶。晚上提进去,早上提出来。书记尿泡大,天天晚上尿得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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